第36章 丢人
這話出口, 秋紋就見整個廳堂都靜下來,下意識瑟縮的一下,忽就明白自己剛才那話極不妥當。
林黛玉放下杯箸,冷笑道:“我竟不知朱繡姐姐除了另外照拂着我, 還得伺候起二表哥屋裏的丫頭了!看你們這樣我就知道以前是沒有這事的, 想來是我帶累了姐姐, 半個林家人就值不得……”
朱繡趕忙攔住, 她又不是泥捏的,任人欺負,犯不着讓黛玉替她得罪人。利落站起來, 跟秋紋道:“我知不是你的主意, 也不委屈你, 咱們回去說道罷。攪得姑娘吃不好飯, 是你我的罪過。”回去說道四個字咬的極重, 殺氣騰騰的。
黛玉還要說, 朱繡拉拉她的袖子, 輕輕搖頭。
朱嬷嬷也道:“去罷。”說着和閨女交換一個眼神, 也就放心了。
待桃月把朱繡送出去,朱繡還拉她道:“別叫姑娘氣頭上吃飯, 茶房裏有我做好的素燒麥, 半晌裏拿去大廚房蒸了, 配着鮮菇豆腐湯給姑娘加一餐……”好不容易才養出精神來了, 為這個少吃一頓不值當的。
桃月連連答應着,還當着秋紋的面道:“若有什麽難為的,姐姐只管打發人來說。若是只瞞着, 不僅朱嬷嬷擔心,姑娘也記挂着。”
秋紋縮着脖子, 一聲兒也不敢言語。
直送出門去,桃月才回。
秋紋陪着笑臉,想跟朱繡說點好話掩過這一遭,“好姐姐,你別放心上,二爺也是急糊塗了,我回去禀告二爺,并不敢勞煩姐姐。姐姐若跟二爺去說,一則二爺臉上過不去,本該給姐姐賠不是的也僵着了;二則姐姐不犯着得罪二爺,二爺對姐姐往日也敬重着呢。”叫朱繡姐姐去找寶玉,豈不讓人說自己不會辦事。
朱繡回頭看她,輕笑道:“好丫頭,想兩頭占好,可不容易!怎麽我就瞧着像是任人支使,一點子好話就能收買的?由着你們捉弄!”
臉上笑盈盈的,可嘴裏的話卻跟刀似的,一下就捅破了她的小心思。秋紋臉都白了,她以為朱繡向來脾性溫厚,是個耳根子軟能說動的。
卻不知她心裏溫厚的朱繡姐姐,現下正盤算着怎麽叫襲人好看呢。朱繡滿心裏都是冷笑:才做了爬床的丫頭,不縮頭好生待着,倒張狂起來欺負到頭上來了。不給你點厲害瞧,就飄的不知道馬王爺有三只眼了!
朱繡邁開步子,一般人還有些跟不上,秋紋眼看着朱繡風一樣的刮前頭去,後面緊緊墜着個小丫頭。也顧不得別個,急忙跑起來,她才發現跟着的這丫頭眼生,剛打量幾眼。誰知這小丫頭是個促狹的,腿腳邊倒騰的飛快,邊笑道:“好叫姐姐知道,我是林姑娘給朱繡姐姐使喚的,朱繡姐姐喚我九秋。老太太那裏也知道。”
秋紋心涼了半截,今兒讨來這差事本是想賣好給襲人姐姐,可是踢到鐵板上了。
朱繡進了上院,壓根沒想和襲人去理論,跟她當面鼓對面鑼的,豈不是給她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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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去見賈母,賈母方才飯畢,還跟鳳姐道:“一會子你替我去看看你寶兄弟,好不好的又不吃飯了。”
鳳姐才要答應,就見朱繡進來,指着朱繡笑道:“老祖宗只把她做給您的那些點心燒麥的賞一點給寶兄弟,寶兄弟自然就有胃口了,方才給老祖宗夾的時候,差一點就拐個彎兒送我自己嘴裏去了……”說着還用帕子沾嘴角,像是擦口水的樣子。
哄得賈母和一地的人都笑了。
朱繡卻斂起神色,行了禮卻沒起身,只道:“我方才在我娘那裏吃飯,寶二爺房裏的秋紋過來說,二爺屋裏的襲人身上不好,吃不下飯,叫我做些粥飯送去。”平平直述,丁點兒也沒添油加醋,只是把賈寶玉說的省去了。也絲毫不提黛玉。
賈母慢慢收了笑,立刻就看向後頭的秋紋。秋紋唬的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只心裏還得感激朱繡沒把寶玉扯出來,不然老太太舍不得說寶玉,必定要說她傳錯話,拿作筏子處置一通。
賈母連道:“好好好!一個個都拿大起來了,不把我放在眼裏!”指着朱繡道:“她四更天就起來給我做吃食,就為着前兒我說甜的肉的吃的膩!這麽一個好姐姐,你們不說敬着愛着,多幫她做點活,反過來還要支使她!誰給你們這麽大的臉面!”
幸而朱繡丫頭腦子清楚,沒縱着她們,若不然伺候這一次不打緊,那就是把榮慶堂的面子往地上踩,以後誰還拿自己這個老祖宗當回事呢。
賈母氣的連茶盅都揚了,呵道:“襲人呢,叫她來見我!我倒看看怎麽個金貴人兒,叫我的丫頭伺候起來了!她身上不好?身上不好還不快挪出去,留着過給主子嗎!”
鳳姐往常跟襲人也相熟,尤其她入了寶玉的眼,成了屋裏的第一人。鳳姐冷眼瞧着這丫頭有些心計,不知怎的又搭上太太的線兒,未必日後不會成為寶玉房裏的半主子,這才待她客氣些。只是襲人與朱繡相比,不管從情分還是地位上,她必然是向着朱繡丫頭的。這丫頭心眼正,若真有個難處,別人不說她就幫着做了,況且自家可沒少偏了人家的好東西。
秋紋一眼一眼的瞟鳳姐,期盼鳳姐能幫着說兩句話,好歹把老太太的火勸下去。鳳姐只低頭裝看不見,她心裏現在還不自在呢,寶玉屋裏的丫頭,仗着寶玉一個個都輕狂的很,往日跟她說話也沒大沒小的,糟蹋東西更是不管輕重,很該得些教訓了。
朱繡要的就是賈母的一句話,卻不必趕盡殺絕。尤其是襲人才破了瓜,這會出來興許就被這堂上的嬷嬷媳婦看出什麽來,那可就賠上她一條小命了。
早有機靈的小丫頭去後頭碧紗櫥裏傳話了,朱繡看人進去,知道襲人少不得吓破膽子,才道:“叫老太太為着我動怒,是我的不是。只是老太太看在寶二爺的面上,再不要生氣發火,一來寶二爺孝順,叫他知道為他的丫頭,少不得愧疚難受;二是寶二爺如今也大了,爺兒們都要個臉面,這點子小事很不必正兒八經的說。我只不給她們做,日後再有這樣的,我也不來回老太太,自己就抄起家夥事兒打上門去就是了……”半個字也沒提襲人。
鳳姐親自扶起朱繡,對賈母笑道:“老太太怎麽調理的呢,跟前的姐姐們個個都是靈慧人。你瞧這個,咱們平日還說她雖盡心有能為,只是不大說話,這會子聽了,才知什麽是體貼周到。”把賈母擡得高高的。
又親自捧茶勸賈母道:“她說的在理,寶兄弟孝順,何必叫他臉上不好看呢。況且咱們不發落,他知道了也不能容的,他屋裏的事,任憑他處置就罷了。”說着又笑起來:“您沒聽這丫頭說下回自己抄家夥打上門呢,哎喲喲,老祖宗可別氣了,我還等着看這麽個好模樣的丫頭怎麽打上門去呢……”
賈母臉色才和緩過來,堂下人皆不知,唯有她自己知道,這朱繡丫頭雖在自己跟前伺候着,可根子上已給了林家了,只怕她的身契如今就在黛玉手裏呢。
她心裏疼愛外孫女,再有就是林如海在南邊經營的很不錯,就連老親甄家聽說府裏接來黛玉,還特特使人送了禮來。賈母這天着意擡舉朱繡,就是為擡林家的顏面。況且就算朱繡仍只是家下的丫頭,在這屋裏,除了鴛鴦也就數得上她和琥珀了,襲人那蹄子是豬油蒙心混賬了。
賈母對襲人心裏厭了一層,只對朱繡笑道:“好丫頭,我知道你的心。今日你受委屈了,只管好生歇着去。”又叫琥珀:“扶你姐姐回房去罷,可憐見的,寒天裏起個老早孝敬我,沒得着好反倒叫人欺負了……”
待朱繡琥珀去了,賈母立刻看向秋紋,喝命:“站着,你怎麽傳的話,可有驚動你林姑娘?”
秋紋無法,只得仍舊把寶玉這茬掩下,只一五一十把其他的說了。
叫賈母又生一場氣,只跟鳳姐道:“玉兒和朱繡丫頭都是知禮的,饒是這麽着,也沒見哭叫着來訴委屈,你也聽見了,一絲別的話都沒有……況且朱嬷嬷看她這個閨女跟眼珠子似的,這會子也不見人過來讨理……”
鳳姐笑道:“林妹妹那裏上上下下都知好歹懂規矩,這也是姑媽陶冶教導的好,從根子上說,姑媽是您一手教養,可不就是老祖宗的功勞嗎。”
——
碧紗櫥裏跟火燒似的,襲人聽了小丫頭的傳話就癱在榻上,青白臉直哭:“二爺,你這是要坑死我!”
寶玉連連跺腳長籲短嘆:“朱繡姐姐怎的這麽大的氣性,往日她還常做些點心吃食分給外頭的小丫頭呢,怎麽今日就告到老太太跟前去了!可恨!那樣的女孩兒…可嘆可憐!有什麽不虞的來與我說便是,何必鬧到老太太知道呢。”只是唉聲嘆氣,卻沒說要往前頭去向老太太求情。
晴雯從外頭進來,聽見這話,冷笑道:“人家散東西給小丫頭,是她厚道心善!你往日裏還敬着人家叫姐姐呢,怎麽就看不見除了老太太點口吃食,煩她做了。其餘的,便是二奶奶想吃口新鮮的,也是平兒親自去求人家,還不敢讓另做,只是有什麽就拿點子什麽!”
說着就看向襲人,越發動了氣,“那起子人心裏打了什麽主意自己知道,何必混賴這個癡人。要真是心裏不肯,他叫秋紋吩咐話的時候怎麽不攔着!我回來要使人把秋紋追回來,這位小爺不讓,那工夫怎麽不說話勸着!這會子倒全推到爺兒們身上了……”見她那樣子,到底把嘴邊上‘你們私底下弄的鬼,我都知道’這話咽了回去。
襲人哭得嗚嗚咽咽不能自己,寶玉氣道:“你也不用多話!你既會說,就該早來說,這會子又火上澆油的做什麽!”
晴雯氣的臉都黃了,不覺又添了醋意,冷笑道:“我火上澆油?我原是糊塗人,不配和主子說話!”
寶玉聽了這話,登時就急了,揮手就把案上的玻璃鋼掃到地上,碎渣子和水潑了一地,一對玳瑁魚在地毯上撲騰。
晴雯也氣哭了起來,麝月站在旁邊,本不敢說話,見狀忙把兩只魚救起來,暫且擱在外廳的花缸裏。
襲人天旋地轉的,滿心悲苦:昨兒才得償所願,寶玉眼看着待自己就更不同。誰知今日就這樣了,不覺将昨日想着後來争榮誇耀的心思全死了。
誰知麝月興沖沖的從外頭跑進來,捂着胸口笑道:“可是好了!我聽前頭的丫頭們說,老太太要發落的話叫朱繡姐姐攔了下來!”
聞言,賈寶玉大喜,忙問:“怎麽說的?我就說她是個知道輕重的,況且平日又溫厚可親,哎,我方才原是唐突了她……”
襲人也如釋重負,掙紮着從床上坐起來。
只晴雯冷笑道:“她本就是個知輕重的好人,只不過是這裏有人拿大,不知輕重罷了!只盼着日後可千萬別動那點子歪心思了,省的大家夥兒都跟着吃瓜落!”
說着就蹲下身拾玻璃渣子,到底是怕渣子鋒利紮着寶玉的腳。
寶玉突聞柳暗花明,心下又疑惑又感激朱繡,心道:她若沒心思,何苦跟老太太說。她若是真惱了,又為何倒把老太太勸服了。
一時秋紋回來,寶玉忙拉着她問。秋紋現下心裏還哆嗦呢,有心想瞞下來不得罪襲人,可方才老太太那裏一堆的老婆子丫頭,自己不說也總歸能打聽着。只得省去自己傳話的說法,只把朱繡在老太太那裏的應對一一說了。
賈寶玉知朱繡竟能體貼自己的臉面,心下又驚又喜,不知說什麽好。
後頭滿臉期冀的襲人臉卻灰白了,偏又不好說,只得強忍着。
晴雯斜了一眼,把手帕裏的玻璃渣遞給小丫頭,嗤笑道:“朱繡自己尊重,才說給老太太聽。你們別覺着人家小題大做。你們只想,可若是環三爺的丫頭,不,他的丫頭還不夠,若是蘭哥兒的丫頭要襲人給她端茶倒水的伺候,扪心問問自己覺不覺着丢份子!我這還說的輕了,若換成太太屋裏的金钏,她那個脾氣,早把天都捅出個窟窿了!”
話說的賈寶玉也羞慚慚的,他原是昨晚上和襲人成了好事,正在心尖上呢。今早晨見她在外榻上嬌懶疲乏的模樣,便想着哄她高興,想起前幾日老太太賜的粥飯襲人喜歡,一時心急才做岔了。
晴雯說着,眼圈又紅了,只道:“你們看人素日脾氣溫厚,便任性妄為起來,誰知人家不是沒脾氣,只是沒緣由不發罷了。當都跟我似的,憑你們欺負!”
她那個爆碳脾氣,倒說這話,聽得衆人都笑起來。
賈寶玉忙過來握她的手,只見手指尖上已被玻璃紮破了一點,心疼的忙含在嘴裏吸吮了兩口,晴雯唬了一跳,連忙抽手把帕子摘下來,捧着叫他吐出來。
碧痕、麝月等衆丫頭見好了,都松口氣進來說話。只襲人,怔怔愣愣的不知想什麽。
這時候,朱繡那頭呼拉拉來了好幾個媳婦。手裏捧着的有尺頭有金銀锞子,還有一頂梅子青纏枝花帳并新做的錦被緞褥之類,最貴重是一匣子鑲青玉的銀頭面,青玉雖不值錢,可重在裏頭挑心、掩鬓、梳背、發簪、頂簪等都齊全了。
琥珀幫她一起謝賞過來人,抱着匣子笑道:“唉喲,我本還一肚子氣,看着這些,我倒覺得好了的,總歸她沒占着便宜。你得着這些,都能湊副嫁妝了……”
朱繡白她一眼,從自己妝屜裏拿出一個盒子,道:“我舅舅前兒從蘇杭捎來的,這是你的。鴛鴦的我昨晚上和她說話時給她了。”
琥珀打開盒子,眼睛一亮,是一對小巧精致的蝴蝶步搖。輕輕拿起來一看,那蝴蝶翅膀随着人動作輕輕扇動,好似要從花蕊上飛起來一般,琥珀趕忙把盒子掩好,放進懷裏。
過一會又納罕問:“怎麽沒聽你說青錦那丫頭,往日你有好東西頭一個給她!莫不是忘了?”
朱繡哼笑道:“她不合适戴這個,我有別的給她。”王夫人喜歡粗粗笨笨的,青錦若打扮的出格了,只是壞事。她也不是沒給青錦,只是青錦心裏明白,不往外帶罷了。況且朱繡如今也帶着她做些活計,趁着現在,攢點家底子是正經。
琥珀想想也就明白了,遂按下不提。
這幾個媳婦從後院出來,還在說道老太太如何如何看重朱繡姑娘,朱繡姑娘如何如何好的話。打頭的一個理理身上的衣裳,仍舊要從小門往前頭去,被旁邊的人一把拉住問:“傻大姐她娘,你做什麽去?”
那女人便笑道:“老太太命我去看看寶二爺屋裏的襲人,若果真病的重了就挪出去,沒得叫寶二爺跟着病人在一屋裏。”
衆女人聽說是襲人,都撇嘴,戲笑道:“那是個拿大充款兒的主,你去了,她再跟你充主子可怎麽好?”
傻大姐的娘并不得臉,好容易今日被老太太親自吩咐的差事,立時要拿出勁頭來辦好,在衆人面前好顯擺。這會子聽這些話,不免跟她們掰扯了幾句。
誰知就叫一個寶玉屋裏的粗使丫頭芸香聽見了,忙一溜煙跑進碧紗櫥裏說了。
襲人正滿面淚痕的跟賈寶玉說話,賈寶玉百般俯就,賭咒發誓忙的團轉。
芸香進來,如是一說,寶玉和襲人都急了。
襲人也不敢再在榻上,忙忙的起來梳洗,只是慮着時間緊迫,只把淚痕擦幹淨,穿好衣裳,胡亂梳了頭發。
才剛在碧紗櫥外頭的大床上坐下,那傻大姐的娘已進來了,襲人忙站起身來問好。
傻大姐的娘也不答言,只圍着襲人轉了一遭,上下打量,半晌方沒好氣道:“也沒病啊,妝什麽病西施的樣子,白叫我跑一趟!”
又拿着賈母當幌子充大,指着襲人的鼻子罵道:“以後再做些狐媚子的勾當,引着爺兒們在意,必回了老太太攆出去!”
襲人羞的臉紫漲起來,卻不敢還嘴兒。只是分明聽見外頭的丫鬟們的偷笑聲,越發覺得沒臉,淚珠子忍不住的往下掉。
傻大姐的娘以前只有捧着這些人的份,如今發了威風,越發得意,邊往出走嘴裏還一高一低的說:“自己存心不良,就別怪唱戲的腿抽筋——下不來臺!都是自個作的……”
賈寶玉躲在碧紗櫥裏聽着,待走後才出來,一時也不知怎麽寬慰勸說襲人。
倒是襲人,不愧是心裏暗藏些野望的,過了半刻也不哭了,重新梳妝打扮了。賈寶玉看她好了,忙殷勤的要給她畫眉,擱以前襲人必是不讓的,這會兒她有心讓衆人都看看自己在寶玉心中的分量,假做推辭一句,就擡起臉兒随寶玉施為。
晴雯啐了一口,摔簾子出去了。襲人只當沒聽見,目光瑩瑩的看寶玉。賈寶玉給她畫了眉,又趕着給她唇上擦胭脂。襲人看他又犯了吃胭脂的毛病,這才趕緊說話岔開他,只說老太太要傳飯了,因自己惹了一場氣,攆着寶玉去前頭哄老太太開心。
待送出寶玉,襲人叫過芸香,細問她生辰、家人等話,才道:“今兒多謝你。以後你叫蕙香罷,寶二爺愛花、贊花……”
蕙香大喜過望,立時跪下磕頭。
碧痕在外頭聽見,小聲“呸”了一下。
襲人明顯感到這屋裏的人都不馴服起來,只能忍氣故作大方,心裏盤算着先把寶玉的心攏住,勸自己外頭那些人,以後不知怎麽死呢。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的小天使納悶:襲人也沒怎麽樣嗎。
實際上襲人立足、晉升姨娘的關鍵,其實不在于賈寶玉,而是賈母、王夫人對她的看法,還有衆人的擡捧、信服。
失去了這個,就像是空中樓閣一樣,一時籠絡住賈寶玉并沒有毛用。
況且壓服不住下頭的人,趕着獻媚讨好、甚至爬床的丫頭多的是。
有時候鈍刀子才更讓人疼,尤其是本只差一步了,卻怎麽也夠不到……眼看着其他人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