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往事

一小時後,紀正派了個小夥子抓着塊大牌子,上面寫着一系列計算機術語,攀上牆頭舉起來,先揮舞了一會紅旗,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舉起牌子站着。

過了一會兒,辦公室裏,瞿豔一臉驚訝的看着電腦:“速度真快,這就連接上了,快點,要問什麽,時間有限,我好不容易捕捉到這顆衛星的信號,也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電腦上此刻有一個簡易的對話框,裏面只有一個人為QJ,很快用戶名為阿Q的人進入聊天室問道:“我是艾,我們的人呢?”

QJ:他們很好。

AQ:QJ?

QJ:恩,有問題嗎?

AQ:抱歉,有人想歪了。

在場的人回味了一下QJ這倆字母,頓時一臉黑線,看向簡寫的正主齊祭同學,她一臉茫然,圍觀她的人她一個一個看過去,把所有人都看低了頭,悶笑。

QJ:我們有個合作計劃,你們的人已經同意了,跟你們報備一聲。

AQ許久沒有沒有說話,過了一會,放上一串代碼,穿過來一個小程序,道:我們不相信你們,用這個軟件,進聊天室,視頻。

瞿豔二話不說開始操作,但一邊操作卻一邊在感嘆:“前浪死在沙灘上啊,這麽點時間就寫好了網絡視頻的程序,你們車子裏那個可真是……”

單桐不動聲色,他看了看齊祭,心裏忍不住嘆息一聲,活到現在,他也算是識人無數,但是像齊祭這樣敢在亂世收留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男孩,而最終證明那男孩就是一個天才這種事情,他确定自己幹不出來。

因為他保護不了那個男孩,而那個男孩也絕對不會投靠自己,每天心甘情願的在悶而逼仄的車艙中沒日沒夜的與器械和數據為伍。

這就算是氣場相合麽?

很快瞿豔安裝了軟件,進入聊天室,接受了對方發來的視頻邀請,紀正從別的辦公室弄來了一個攝像頭裝上,裝甲車那邊一片黑乎乎的,顯然他們在黑暗中觀察着這邊。

單桐坐到電腦前,對着攝像頭擺擺手,開始打字,卻驀地聽到艾方成的聲音:“單桐,聽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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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語音功能?單桐失笑,搖搖頭,他注意到攝像頭上還有麥克風,讓瞿豔設置了一下,清清嗓子道:“恩,聽得到,你放心,我們三個目前都安全。”

“怎麽回事,怎麽會那麽久?”網絡不穩定,艾方成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

單桐大致說了一下他們的計劃,問艾方成:“你有什麽建議,對民兵倉庫?”

“差不多每個城市都有,但是軍備多少是要看的,我當初訓練的時候去過C城的,很小,據說東西很少,這個城市光看收費口就知道,東西應該不多的,但是怎麽說對我們來講都不得了。”艾方成說道,“民兵倉庫地圖上是不顯示的,所以出了C城以後別的城市我也不知道地方在哪,你們要是去……問題不大。”

“倉庫的地形設計都有規定嗎?有沒有特別通道,後門,秘密通道什麽的?”

“秘密通道都秘密了還能讓我們知道?”艾方成笑,“就一般的大鐵門,撬開就能拿,分門別類都有标簽,但那邊沒有坦克裝甲什麽的,最重的武器估計就是防空炮,那玩意我們用不到,最好帶幾個能開車的去,因為裏面有卡車和備用油,方便運東西。”

這些艾方成和紀正也都想到了,從艾方成口中得到确認後,便放下了心,再确定了一下計劃整個流程,認為沒有問題了,便準備出發。

紀正傻眼了:“等等,你們的武器呢?”

“什麽武器?”單桐反應過來,“哦,你是說計劃內需要的防身武器?你認為我們這樣怎麽給你們運武器來?”

紀正怒了:“那我們又不缺人,憑什麽還要你們加入?平白給你們分一杯羹麽?!”

單桐嘴角噙着一絲笑,檢查着自己的夾克:“你要的,其實不是武器,是戰鬥力。”

“那不就是武器麽?!”

“給你一把裝滿子彈的槍,你能完好的從院子沖到我們的車上嗎?”單桐問。

“要行我們早沖過去了!你白癡嗎?沒開機槍就被圍死了好不?!”紀正咆哮。

單桐指指齊祭和阿狗,輕描淡寫道:“他們,不用槍都行。”

“騙鬼呢你!不行!沒武器我們不去!”

單桐聳肩:“那也行,你們不去,我們自己去,雖然運的少點,總比被你們拖後腿好。”

“你敢!”紀正一掌拍在桌子上,他身後的小夥子都往前一步,面目猙獰,“這是我們提供的情報,獨吞?這種事情,你有膽子想,也得有命去幹!”

“你們以為我們傻麽?提供武器?你們多少人,要多少武器,給多了你們就用不着我們了,給少了又嫌不安全不敢出發了,我們只有三個人,敢跟你們走,難道你們還不放心?要是沒把握,瘋了才陪你們送死。”單桐的語氣一直保持欠揍的平淡,“看着辦吧,我們就等到晚上,要是不出發,我們拿了地圖就走,出發的話,現在就走。”

紀正的臉青白交加,他深感被耍,卻又覺得眼前這三人那架勢似乎相當胸有成竹,一時之間躊躇不定。

他們在這兒等了很久了,眼看物資一點點減少,樓頂的狙擊手也漸漸的有些力不從心,再等下去不知道下一波願意幫忙的人什麽時候才會來,但是若是就這樣出發,多三個人和沒多又有什麽差別?

更糟心的是,其中兩個擺明了是小孩,頂多身手靈活點!

“你,你給我點時間,我考慮考慮。”他不想果斷解決。心裏尚還抱着點希望,他坐下來,捂着額頭,皺眉想着。

“那你想,我們四處逛逛……沒問題吧。”單桐走到門口。

紀正擺擺手:“這破雞巴大點地方有個屁問題,轉吧。”

單桐微微一笑,他看齊祭還對着地圖發呆,阿狗則看着齊祭發呆,便自顧自走了出去。

“你真打算就帶着那兩個孩子去倉庫?”瞿豔跟出來,攔住單桐問道,語氣很不友好。

“你要是真的把他們當普通孩子,我也沒有辦法。”單桐頓了頓道,“你覺得齊祭真的是你外甥女?”

瞿豔低頭想了想,道:“你跟我來,我給你看樣東西。”

她帶着單桐走進一個辦公室,裏面的仿紅木沙發上衣服和毯子堆疊着,有個青年趴在那兒,長手長腳超出了沙發,姿勢雖然別扭,但睡得很熟。

“我兒子,葉昭明,昨晚他守夜,剛睡。”

瞿豔一進去就放低了聲音,從改造成床的辦公桌下的櫃子裏拿出一個包,拿了皮夾打開,從裏面抽出兩張照片,她拿出其中一張黑白的遞給單桐,輕聲道:“你看了就知道。”

這是一張黑白的全家福,最前面坐了一堆中年夫婦,後面是三個半大孩子,一男兩女,男的二十歲的樣子,濃眉大眼英氣勃勃,兩個女孩都十五六歲的樣子,手挽着手很是親密的站着,兩人眉目上有些相似,但是中間那個稍大一點的顯得更文靜秀麗,而稍小一點的則更為甜美一點。

單桐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中間那個女孩,要是不笑,眼睛再大點,嘴唇再薄點,完全就是一個現在的齊祭。

“看出了麽?中間那個就是我姐,男的是我們大哥,最右面的,是我。”瞿豔也看着照片,“自從十六年前出了那事,我搬到這兒,幾乎天天看着照片,剛看到她,我還以為,還以為……”

“十六年前到底……”單桐沒有否認照片中人和齊祭的相像,他知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但是相似成這樣,各方面信息又如此相符的情況下,齊祭和瞿豔姐姐的關系幾乎已經可以确定,他對齊祭會有什麽态度并無好奇,他好奇的是十六年前到底出了什麽事,就連父母對此都諱莫如深。

“能是什麽事,對外說是瘟疫,其實也沒錯,只不過差別在于是不是人為的而已。”瞿豔道,“要不是這病毒爆發,我們全家會繼續在監視下生活,姐姐的事情會被保密一輩子,現在,沒人管我們說不說了,我卻沒處可說了。”

單桐看看外面,紀正所在的辦公室還沒什麽動靜,他坐下來道:“那你說吧,說不定我還能告訴齊祭。”

“齊祭……為什麽她現在是這個名字呢?”瞿豔建立用戶名時執意要問齊祭的名字,知道了以後卻很惆悵,“關雎,關雎,多好聽。”

“……”

“抱歉,我剛才有些太激動了。”瞿豔給自己找了個凳子坐着,低下頭,張了張嘴,半晌才道,“明明反複回憶,還以為幾句話能說完,可是真到說了,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你要跟齊祭說嗎,我把她叫來。”單桐忽然道,剛打開門就吓了一跳,齊祭正直挺挺站在外面,她道,“那個人說,給他一個小時。”

單桐點點頭,問道:“齊祭,要進來聽……聽故事嗎?”

齊祭看着單桐,剛要進去,手臂卻被阿狗拉住了,阿狗抿着嘴站在她後面,黑黝黝的眸子與齊祭對上,沒流露什麽情緒,就是拉着不放。

齊祭一皺眉,手臂一抖掙開阿狗的手,進了辦公室,一屁股坐在地上。

單桐在門口和阿狗對視半晌,側身看着他,阿狗似乎很不高興,但還是進了辦公室,坐在齊祭身邊,死死盯着齊祭,看也不看瞿豔一眼。

瞿豔似乎對阿狗也很感興趣,那審視的表情讓單桐覺得,她似乎很快就會問阿狗工作在哪收入如何是否有房有車……

關了門坐在椅子上,單桐朝瞿豔笑笑,意思是她可以開始了。

“我們三兄妹長大的過程估計你們也不感興趣,二十年前我結婚生了孩子後,姐姐忽然被派到那個地方去工作……那個地方就是鄒涯。”

齊祭耳朵抖了抖,終于停止了和阿狗的對視,擡頭看着瞿豔,阿狗一把抓住齊祭的手,想拉回她的注意力,可惜沒有成功。

“十七年前我姐姐結婚了,但剛結婚沒多久,姐夫關印海就被派到我大哥手下工作,他們都是軍隊的,具體什麽工作,我也不清楚,我是三人中最沒出息的,生了孩子後就在一家IT公司當總監,從來不敢多問哥哥和姐姐的事,因為說不定一多問就會涉密。”

“後來,姐姐打電話給我,說她快生了,已經确定是個女孩兒,她問我在哪,她說,孩子生下來後,直接送到我這兒養。我知道她工作特殊,說不定有難言之隐,當時正逢工作調動,我就答應下來,舉家遷到這兒,可誰知,鄒涯事發。”

“事發之前其實已經有了預兆,我的大哥和關印海突然有一天就通知我準備好,他們要接姐姐出城送到我這來,可後來再沒消息了。鄒涯的事情,我不會比你們知道的多,甚至可以說,我是被嚴密監視的人,獲得消息的渠道比其他人還要狹隘,我只知道,從那以後,姐姐再沒有電話,她的女兒,關雎,也沒送來,大哥和關印海遲了一步,他們甚至沒到城外就被強行帶了回去,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聯系到他們。”

瞿豔嘆了口氣:“後來我丈夫受不了跟我一起這樣子……被監視的生活,和我離婚了,我沒讓他帶走孩子,也懶得再動,就一直在這兒住了下來,誰知道,出了這麽大的事。”

她擡頭看着齊祭,眼神裏滿是溫情:“孩子,要是有DNA檢測多好,這麽多年,我也就兩個盼頭,一是兒子成才,還有一個就是有哪怕一點點你們的消息……你不知道你媽媽是多麽厲害的人,我從來不相信她會死,就好像以前的我從來沒有遇到過解決不了的電腦病毒一樣,對你媽媽來說,世界上就沒有她解決不了的病毒,現在這麽恐怖的病毒傳播開來,我就老是在想,什麽時候能聽到你媽媽出手力挽狂瀾的消息,十六年了,她應該更厲害了吧。”

說着說着,她眼淚就流了下來,一邊擦眼淚一邊哽咽:“我希望你是,又怕你是……如果你是,你會不會告訴我她死了……”

“她死了。”一把嘶啞的嗓音毫不留情的傳來。

所有人都看向出聲的人,阿狗看向齊祭,繼續道:“父親說,你媽媽,是瞿顏。”

齊祭不作聲兒,看了阿狗一會兒,道:“死了。”

“恩,死了。”

齊祭看向瞿豔,輕描淡寫道:“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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