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仍然想念着Alexi，可也無可奈何。即使是感受最深刻的夢醒時分，我也沒有勇氣說服自己第二天買張機票飛去澳大利亞。
在以前，要是有人問我對悉尼了解多少，我會回答：那裏舉辦過奧運會，另外好像有個歌劇院挺出名的。除此之外我對這座城市一無所知。可現在，我連它有幾個行政區、幾條鐵路線、多少人口、距離Q城幾公裏都能背出來，我甚至在手機上設置了悉尼的天氣預報...即便如此，也沒能讓我感覺離他近一點。
大學課堂已經去回不去了，所以我有時會到之前遇到Alexi的那家名叫Corner的咖啡廳坐一坐。我仍選擇靠窗的位置，常常呆呆地望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一坐就是一下午。
我不知道有沒有人統計過在同一個地方與同一個人不期而遇的概率有多少，應該不比中彩票概率高多少吧...在Alexi身上，我已經用光了好運氣了吧。總之我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那麽幸運再在這裏遇見Alexi了。
可有一天，我卻在Corner遇見了Alexi的好朋友Kris。
“Hi Mia.”
我擡頭看到了Kris，吃驚道：“Hi Kris.你怎麽也在這裏？”
“這是我常來的咖啡廳。”
我想起這是Alexi很喜歡來的咖啡廳，他們倆是好朋友，趣味相投，Kris常來這裏也沒什麽奇怪的了。
“我可以坐下嗎？”他指了指我對面的座位。
我點點頭，“請坐。”
“謝謝。”
他拉開椅子坐下，附近的服務生随即過來幫他點單。他點了Vanilla Latte，和Alexi平時常點的一樣，果然是好朋友，口味都一樣。
“你最近過得好嗎？”服務生走後，kris問我。
“很好，你呢？”
“謝謝，我也很好。”他跟Alexi一樣，很紳士，總把謝謝、對不起、麻煩你了...這些詞挂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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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和Alexi有聯系嗎？”
“沒有...”我在心裏一直祈禱他不要提起Alexi，可終究無法避免。
“Mia，你為什麽讓Alexi走了，你不愛他了嗎？”他一臉嚴肅地問我。
“......”
“作為Alexi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們能繼續在一起。”
“Kris，都已經過去了，Alexi離開中國了，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了。”我低頭玩着咖啡勺。
“你為什麽不留住他呢？我真不知道你們兩個到底在幹什麽？你們明明那麽相配！他去澳大利亞的前一天晚上喝得大醉，還是我去酒吧接他的。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他喝醉了就呼呼大睡，什麽都問不出來。”說道這裏，kris重重地嘆了口氣，“他以前喝酒很克制，從來沒有像那天那樣醉過。第二天他就飛去澳大利亞了。到那裏以後，他打電話告訴我你們分手了，我問他原因，他也不說。Mia，你告訴我，你們為什麽分手？”
“我也不知道...可能因為我們不再需要對方了吧。”我随口糊掰，我說不清楚原因。我和Alexi之間的一切都是那麽輕描淡寫、順其自然，就像四季變換，冬天落葉注定飄零，大概就是時侯到了吧...也有可能我們本來就是兩條交叉線，短暫的相交後注定互相遠離。
有時候我會好奇Alexi心裏是不是也和我有一樣的想法，可最終再也不得而知了。我們之間從沒有過什麽誓言，所以也不會因為對方沒有兌現的承諾而傷感。
Kris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Mia，你知道嗎？你們剛在一起不久，Alexi就買了一枚戒指。”
“戒指？”
“嗯，你應該知道是什麽戒指，他想向你求婚。所以他需要你，他想跟你共度一生，那個時侯他提起你的時候總是一臉幸福！一定是你不要他了，他才那麽痛苦，戒指都買了卻沒開口求婚。”
“不是，不是。”我在自己心中大喊：我冤枉啊，明明是他要去澳洲了，不要留在我身邊了。
Kris又嘆了口氣，“你們東方人不要這麽含蓄好嗎？為什麽總是藏在心裏？愛就要大聲說出來！”
這話聽着像哪句廣告語來着，從Kris這樣的外國人嘴裏說出來有一種特別的喜感，令我忍俊不禁。
“kris，我要糾正你一下，雖然Alexi有中國血統，但是他生在西方長在西方，嚴格意義上講他屬于西方人。”
“Mia你錯了，Alexi雖然長在西方，可他的靈魂就是個東方人，也許是受他爺爺的影響，他骨子裏十分熱愛自己的祖國，也向往東方的文化，所以他才放棄美國的一切，一個人遠離家人回到中國來。”
“那他為什麽去澳大利亞了？”
“因為他被一個中國姑娘傷了心。”
“......”
“Alexi從來沒有主動追過女孩子，都是別人追着他，沒想到他好不容易追一個女孩，結局卻這麽傷心。”他又嘆了口氣，敢情他今天就是來嘆氣的。而且我也不贊同Kris的話，我和Alexi之間根本分不清是誰追的誰，我們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彼此身邊，然後走着走着又遠離了彼此。
“Kris，不要再嘆氣了好嗎，好運氣會跑掉的。”我好意地提醒。
“你聽不出來嗎？我為你們深深地惋惜......好了，我得去接我太太了。”
Kris看了一下表，緊接着從自己包裏拿出鋼筆在咖啡廳的便簽紙上寫了些什麽，然後站起來遞給我，“這是Alexi在澳大利亞的電話號碼和郵箱地址。我希望你能跟他聯系，他在那裏沒有親人，也沒什麽親密的朋友，你至少可以像朋友那樣問候他一下吧。”
如果我拒絕，我真覺得自己在Kris眼裏就會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絕情的東方女人。于是我接過了那張便簽紙，“好的，再見，Kris。”
“再見，Mia。答應我一定要打電話給他。”我趕緊點頭如搗蒜。
Kris走後，我把那張便簽塞進包包最深處，緊接着也起身離開咖啡廳。
在我生日的前一天我收到了蘇可寄給我的禮物，那是一個粉色水晶手镯，色澤嬌嫩、圓潤飽滿，有如冰塊那麽透亮。
我和蘇可都喜歡彩色寶石，從大學起就陸續收集了很多寶石，涵蓋了碧玺、水晶、石榴石、月光石、歐泊、托帕石、摩根石、海藍寶石等二十幾個品種。我們不買鑲嵌好的成品，而是喜歡買裸石，偶爾興起就按裸石的尺寸買銀托或者白金托回來自己鑲嵌。蘇可甚至還收集一塊長得很像紫薯的舒俱徕原石。其實我們的眼光還可以，選的品種很多都升值了。林語調侃這是我們唯一的理財方式，但它們都是我們的心頭好，所以我們倆沒想過要把它們賣掉變現。
蘇可偏愛顏色鮮豔的寶石，林語送給她的訂婚戒指不是鑽戒，而是一枚鑲嵌着深紫藍色坦桑石的鉑金戒指。而我則喜歡冷暗色系的寶石，我收集的最多的是金屬色系的尖晶石。
我曾經把兩枚收藏了很多年的暗紫色尖晶石鑲嵌在銀質底托給Alexi制作過一對袖扣。本來打算在他的生日時候送給他，可惜沒有機會，它們現在還靜靜地躺在櫃子的角落裏。
我打電話問蘇可為什麽送粉色這麽稚嫩的顏色給我，她費了好多口舌給我講了個希臘神話裏的愛情故事。
故事的男主人公是特洛伊的王子Paris，女主人公則是宙斯的女兒Helen，她是當時公認的人間最美的女人。Paris抵禦不住愛情的誘惑，忘卻了特洛伊國王Priams委托的任務，拒絕聽取衆人的建議，全然不顧Helen斯巴達王後的身份将她帶回了特洛伊，從而引發了慘烈的戰争。
據說Paris與Helen第一次在阿爾忒彌斯神廟見面時便一見鐘情。在他們目光相觸的一瞬間，Paris手腕上的粉晶珠鏈發出了耀眼的光，使得Helen無限迷醉。那手鏈正是愛神Aphrodite送給Paris的禮物，上面承載着愛情預言。從此粉色水晶被世人公認為一種能招來桃花運的寶石。
“你說你沒事幹嘛出生在光棍節那天？說不定一不小心就會孤獨終老，所以一定要戴粉晶手镯招招桃花。”蘇可說。
“姐姐啊，別杞人憂天了！我出生那會兒還沒光棍節這種說法呢。”
“那也得防範于未然！”
雖然不相信粉晶真的能産生什麽效用，可我還是只能辜負蘇可的一番美意了。我試戴了一次，拍了張照片發給蘇可後就将它束之高閣，桃花運什麽的還是算了...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來得早了一些。十一月下旬，刺骨的寒風就開始任性地肆虐。夜裏，隔着玻璃窗我能看見它由西北方向而來，狂暴地摧殘着任何阻擋它飛舞的東西。樹幹、電線杆、廣告牌屈服于它的淫威，瑟瑟發抖。它怒吼着、咆哮着，任意耍弄着紙片、塑料袋等弱小的物件，将它們抛向高空又甩至地面。在向所能觸及到的一切展示完瘋狂的力量後，它揚長而去，卷走了所有溫潤，留下滿地狼藉以及幹冷的空氣。
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裏，我卻感覺開心。因為地球還有一個半球與Q城處于對立的兩端，這裏越是寒冷，那裏越是溫熱。現在，我和Alexi連所處的季節都已經不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