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
自己的兵刃,引到鶴筆翁身上,這乾坤大挪移心法,是天下使力的深奧法門,說明了,便是借力打力而已,但如要做到将鹿杖客這等高手的力道引開,其中關結,卻是極為微奧繁複,非常人所能為,玄冥二老曾數度吃虧,而第一次便弄得師兄弟相鬥不已。
此時見張無忌故技重施,二人均心下發怯:攻吧,又恐自已的兵器打到自己人身上;不攻吧,張無忌一掌一掌地拍将過來,如何抵受得住。
鶴筆翁道:"關門,咱們并肩子齊上吧?"
關門聞言,卻将長劍還鞘,漠然道:"在下贍仰玄冥二老兩位前輩高招。"鹿杖客與鶴筆翁對視一眼,二人同時發招,張無忌嘻嘻一笑,正要逗引二人時,卻不料玄冥二老同時暴退三丈,直闖入打狗陣中。
張無忌正待喝止,卻見打狗陣中木棒齊出,看似亂棒,實則極有法度,已将進退騰挪的所有方位俱皆封死,玄冥二老一個不提防,身上均挨了幾棍。
張無忌見這打狗陣法精奧無方,竟看得出了神,總算玄冥二老內功深厚,挨了幾棍,倒也不礙事,二人見機極快,背靠背,一路沖殺,倒讓他倆逃了出去,轉眼功夫,便消失在夜色中。
關門見玄冥二老不打招呼,便自行逃遁,自忖自己之力,遠不是張無忌對手,當下抽出長劍,從另一個方向打殺入打狗陣。
張無忌但見亂棍飛舞,自己不明打狗陣要旨,卻不便沖入相幫,眼看着關門一陣接一陣地沖向陣外,遂轉身對史紅石道:"史幫主,貴幫不妨分散暫避,待中秋月圓之時,同上武當山。"此時關門已傷痕累累,殺到最後一陣,眼看便要破陣而逃,張無忌不及向衆人作別,攜了趙敏之手,向外陣掠去。
卻見關門長劍一圈,待木棍稍縮之際,雙足一點,也掠出陣外,向谷口逃去。
張無忌展開身法,攜同趙敏追去,心想關門落單,正好除了他。
誰知關門輕功竟是不弱,轉眼間便逃出谷口,身形已隐入黑夜,張無忌若是自行追去,不久定能追及,但不放心将趙敏撇下,是以終究慢了一步。
黑暗之中,雖不見關門的身形,但張無忌內功深厚,聽力甚佳,便尾随關門輕微的腳步之聲,不急不緩地跟着,如此追了二個時辰之後,張無忌見趙敏漸有不支之象,索性将她負于背上,展開身法,依舊直追。
此時張無忌體內,九陽真氣急速流轉,非但不覺累,反而更感精力充沛無比,今日決意跟關門耗上了,累也要将他累倒。
趙敏伏于張無忌背上,但覺兩旁山村不住地急速後退,前方卻是漆黑一團,甚麽也看不見,聽不見,更不知關門到底在不在前邊。
又奔得半個時辰,天邊已泛出魚肚白,天将放亮了,卻聽關門似是長力不足,開始慢下了身形,張無忌暗喜,只要再追半盞茶時分,關門可就沒轍了。
便在此時,只聽身後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道:"張教主,這麽一大早,背着媳婦兒在這荒山野嶺中奔跑,卻是為何?"張無忌大吃一驚,懼然駐步,陡然轉身,卻見四丈之外,立着一個身材瘦削,面上毫無表情的黑衣人,渾身充滿了一股詭異的殺氣,赫然便是冷令令主冷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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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無忌猝不及防,怔立當場,竟連趙敏也忘了放下。
冷面人那嘶啞的聲音又道:"張教主不妨将媳婦兒放下,在這野外深山之中,想必不會有人搶她的,張教主以為然否?"張無忌将趙敏放下,低頭一看,只見趙敏臉色蒼白異常,張無忌便握住她冰冷的小手,無可奈何地笑了笑,饒是趙敏機智百出,此時卻已是萬難逃脫。
卻聽冷面人又道:"久聞張夫人足智多謀,不妨設想一下,此番賢伉俪如何逃脫?不用急,時間有的是,你二人慢慢商量不遲,這是清水、幹糧。"語聲甫畢,張無忌見有兩團物事向自己抛來,伸手接住,果是清水、幹糧,卻如何敢吃?
冷面人道:"張教主可是擔心有毒?以你的醫術毒功,自是不難鑒別。"張無忌心知此言不假,但冷面人武功如此了得,定然心計過人,防不勝防,寧願吃草,也不敢冒這個奇險。
冷面人道:"唉---,張教主終是不放心,那也只好由得你,不過你想,如要殺你,何須用毒,諒你也逃不了。"張無忌心情反而平靜下來,笑道:"閣下所言,那也未必。"冷面人"哦"了一聲道:"願聽高見。"
張無忌道:"在光明頂上,在下曾鬥膽說過,敢與閣下鬥至千招而不致落敗。"冷面人道:"此言老夫倒尚還記得,那日張教主臨危不懼,才智過人,實令老夫欽慕不已。"張無忌道:"不敢當。"
冷面人道:"那日張教主占了天時地利人和,又加聰明機智,老夫只得認輸,但今日張教主依然故計重施,又提千招之說,恐非良策。"張無忌道:"除非閣下已經陰陽相順,龍虎求和。"冷面人道:"我那日得張教主提醒,這幾日來勤練不辍,倒是小有進展,說起此節,還得多謝張教主了。"言罷作揖為禮,張無忌道了聲"不敢",冷面人繼續道:"但抛開此節不說,千招之內,就算我贏不了你,但要跟尊夫人為難的話,張教主可有甚把握擋得住?"張無忌聞言一驚,自忖面對冷面人無此能耐,要保自己,又要救趙敏,念及此,渾身不由一陣冰涼,一時無言,冷面人又問了一次,張無忌只得據實道:"在下無此能耐。"冷面人道:"那麽張教主可願認輸?"
張無忌沉吟道:"認輸便又怎樣?"
冷面人道:"張教主如願認輸,便聽命于冷令即可。"張無忌問道:"不知閣下到底有何圖謀,要在下做些甚麽?"冷面人道:"天下武林,強分派別,老夫想一統江湖,屏棄門戶之見。"張無忌淡淡地道:"閣下志向不小,卻未免多此一舉,如同有人嗜酸,而有人好甜,閣下何必以己之嗜而強求衆人呢?"冷面人道:"張教主之言未必無理,但學武之人,誰不願武功臻至極高之境?但囿于門戶,心有所拘,不免落于下乘。"張無忌道:"閣下所欲确是善事,但手段未免太那個---驚世駭俗了些!依閣下之見,凡不茍同者,便當格殺無論罷?"冷面人森然道:"這個自然,留下這些廢人何用?"張無忌道:"那麽,聽命于冷令,實際上便是格殺異己?"冷面人道:"正是。"
張無忌陷入渾渾的優慮之中。
他兩人對話之時,趙敏一直沉默不語,緊挨在張無忌身側,天空已漸漸放亮,三人所處之地,确是荒山野嶺,人跡罕至之地,晨曦之中,但見草木茂盛,林木遍山,間有晨醒的小鳥啾鳴空山之中,的确是一個清朗美麗的深山清晨。
良久,張無忌道:"要是不認輸呢?"
冷面人清冽猶如寒冰的眼睛注視了張無忌良久才道:"張教主乃武林奇才,老夫自然不忍将你毀去,武林之中,除我之外,再無人是你對手,老夫一定要逼得你就範不可,張教主乃有信之人,老夫也不妨明言,我自不會殺死你,但對尊夫人,卻于老夫無甚用處,沿途之上,我随時都要對她痛下殺手!請張教主加意保護才是。"張無忌忽覺趙敏的手立時又變得冰冷,張無忌望着她,微微一笑,道:"冷面人,你如殺死我的愛妻,在下決不獨活。"冷面人渾身一震,顫聲道:"此話當真?!"
張無忌道:"你看我可是言而無信之人?"
冷面人微一沉吟,便道:"實不相瞞,如你最終不能為老夫所用,則必将成為老夫一統江湖的障礙,殺了你,殊為可惜,但礙于大局,卻只得如此。"張無忌異常平靜地道:"閣下這就動手麽?"
冷面人道:"不,老夫還有求于張教主。"
張無忌奇道:"閣下有求于我?"
冷面人道:"張教主深精醫理,想必不難看出,老夫此時離水火相濟,陰陽相融,只差一步之遙,如僅憑老夫一人修練,只要假以時日,何愁神功不成,但此刻離中秋月圓之夜,時日已然不多,故而想假手張教主,替老夫打通關節,速成此功。"張無忌豈能不知,當此之時,如有幾位內功深厚之人,行功相助他打通所有玄關,則九陽神功和九陰神功水火相濟,融為一體,冷面人的博大深厚的精湛內功,便可無敵于天下。
張無忌道:"閣下認為在下會從命麽?"
冷面人冷冷地道:"這個不勞張教主操心。"
張無忌道"既便在下有此心,也只怕心有餘而力不足,更何況在下毫無此意!"冷面人道:"張教主,只要老夫對尊夫人痛下殺手,你是必救不可,你要相救,便須與我對掌,對掌之際,你的內力必定湧入老夫體內,那時老夫稍加引導,自可打通數處玄關!以你的功力,自然不可一次助老夫成功,但此地離武當山尚有月餘路程,咱們多打幾架,待到武當山下之時,想來,時日足夠老夫神功大成了,張教主以為如何?"張無忌縱聲大笑道:"閣下機關算盡,未免百密一疏,的确,如在下心存茍且偷生之意,一切自當盡如閣下之意,但在下雖難以擺脫此等窘境,不能為武林除害,自當自絕經脈與我愛妻同赴幽冥,豈會助你練功!閣下身手不凡,但想要阻止我二人自殺,諒你也尚無此能耐!"張無忌死意已決,言語之中,便不再對冷面人客氣,誰知他語音甫畢,冷面人便發出一陣疹人的怪笑,其聲猶如夜枭啼夜,張無忌和趙敏頓時渾身泛起雞皮疙瘩,心中驚駭莫明,如白日見鬼一般。
冷面人怪笑之聲突然而止道:"張教主如此時死了,老夫正求之不得,這一統江湖的偉業,便可即日功成,好啊,你便自絕經脈吧,自絕啊---哈哈哈哈!"張無忌頓時臉如死灰,作聲不得,心知冷面人所言不差,自己如是死了,只怕冷面人的奇謀詭計便得成功,江湖之上,不知将釀成何等可怖的血雨腥風;但若自己存了求生之念,自不會忍心看趙敏遭受屠戮,待冷面人神功一旦告成,只怕自己于他已不足為慮了,張無忌但覺求生不得,欲死無奈,不由得求助似地看着趙敏,卻見素來刁鑽頑劣、詭計百出的趙敏此時亦是驚恐地看着自己。
便在此時,一陣微風迎面拂來,張無忌鼻中嗅到一股極其熟稔的女子氣息,心頭陡然狂震,顫聲道:"你,你,你……"趙敏卻反而平靜地道:"周芷若!"
冷面人道:"賢伉俪鬧什麽玄虛,周芷若早給老夫一掌擊斃了,若不如此,何來的'九陰真經'?"張無忌怒道:"冷面人,原來芷---周芷若是給你殺死的?"冷面人道:"不錯,周芷若正是在下所殺,說起來,如不是張教主從中幫忙,老夫縱想奪這部'九陰真經',只怕也不是峨嵋派周大掌門人的對手。"張無忌大惑不解,怒道:"你別血口噴人!"冷面人道:"張教主稍安勿躁,待老夫細說與你如何?"他見張無忌不再吭聲,便續道:"張教主自然知道,周芷若練的是'九陰真經'上的武功,只不過她貪功冒進,根基甚不牢靠,但就憑了這點'九陰真經'上的一鱗半爪功夫,少林寺英雄大會之上,竟奪得了武功天下第一的稱號,自然,張教主從中相讓,也不必提及了。"張無忌奇道:"這你又怎地知道了?"
冷面人不理他,自顧說道:"後來再與元軍交戰之中,衆人無意中看到了,藏在宋青書身上的倚天劍和屠龍刀,均發覺這兩件武林寶刃之中是空的,再聯系起周芷若武功突進,便能肯定,其中定然藏有武林密笈,當日便有兩人找上了周芷若,這兩人便是玄冥二老,激鬥之中,周芷若中了'玄冥毒掌',多虧張教主相救,并以九陽神功相助,周芷若才得以脫險,得以驅除體內寒毒,其後,在江南的綠水青山之中,張教主又一次大發善心,替周芷若驅除體內殘存的'玄冥毒掌'寒毒,終于大功告成,是與不是?"張無忌心中暗奇,冷面人竟連江南深山之事均知!又問道:"這又怎麽了?"冷面人道:"不怎麽,張教主不過将周芷若的內功盡數廢去而已。"張無忌奇道:"此話怎講?"冷面人道:"'九陰真經'上的武功屬陰柔一路,與玄冥二老的寒毒之掌極其相似,以張教主之武功見識,原本不難分辨,但張教主兩次出手之時,均是心有所分,故爾未及細辨,竟将周芷若的九陰內功悉數廢去,就內力而言,周芷若已同尋常女子無甚差異,是以老夫才輕易得手,奪得'九陰真經',這其中,張教主于老夫實是有數度援手之德,老夫在此多謝了!"言罷一拱手,鞠躬為禮。張無忌直聽得膽顫心驚,額頭冷汗涔涔,他明知冷面所言不虛,但如何敢承認自己竟犯下這等令人駭異的失誤,嘴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冷面人道:"張教主不妨細想那日少林寺後山之上,周芷若在你助其療毒之後,忽施反噬,竟以'九陰白骨爪'向尊夫人頭頂擊落,張教主想必知曉,宋青書不過受業于周芷若數月,竟爾能夠連斃丐幫兩大長老,其師周芷若的身手,自是不言而喻,況周芷若歷來與尊夫人有隙,此爪擊下,自不會留半分香火之情,但這石破驚天的一擊,卻只抓破了尊夫人的幾小片頭皮而已,其中緣委,張教主自是能調察不爽了罷?"張無忌頹然坐地,心中追悔莫及。
趙敏厲聲道:"周芷若,你既有此神功,還何須藏頭露尾?"冷面人道"張夫人何故而有此言?!"
趙敏道:"這些事情,若非周芷若,定然不知!"冷面人道:"老夫所知之事,何止區區,張教主曾入元朝後宮,與順帝打得火熱,此事老夫略有知曉,張夫人總不能說老夫是元順帝吧?"張無忌見他連此事也知曉,心知此人處心積慮,只怕連自己有幾根頭發他都知道,卻也未可知。故而反倒不感驚訝了,淡淡地道:"在下尚有一事不明,閣下可否見告?"冷面人道:"你可是想問老夫又怎知'九陽神功'的來歷?"他見張無忌緩緩點頭稱是,便道:"老夫自得了'九陰真經',自想找個無人之所,潛心修習,這便到了昆侖山中,正巧遇上武家莊的武烈莊主,言談之下,得知你曾摔入絕谷之中,但他們卻尚不知你已複出,老夫一經推想,便預感到天将降大任于老夫,問明路經之後,便将武家莊這群人面獸心之人,一概殺了,替張教主報仇!
覓得路徑,進入谷中,這便見到張教主的埋經之所,老夫是以'九陰真經'和'九陽真經'同時修練,不想內功得以精進,這一番奇遇,說來處處得益于張教主,此時複要相煩張教主助我練功,實在是感激不盡!"張無忌和趙敏面面相觑,作聲不得。
冷面人道:張教主奔波了一夜,肚子想必已餓了,賢伉俪既不願食老夫之物,便請自行前去山中,采摘野果食用,久聞張夫人聰穎過人,此番如真能逃脫,老夫倒要好生敬仰了。"冷面人言罷坐地,将先前扔給張無忌的水袋打開,慢條斯理地嚼起了幹糧。"張無忌和趙敏相視無言,便向前走去,待離冷面人遠了,張無忌才道:"敏妹,可有何脫身之計?"趙敏秀眉微蹙道:"冷面人輕功遠勝于我們倆,在這野嶺荒山之中,只怕逃不遠的。"張無忌急道:"那卻怎麽是好?"
趙敏嘆口氣,幽幽地道:"無忌哥哥,你待我自絕經脈之後,自行逃去便是,想來你如無牽挂,冷面人未必奈何得了你……"張無忌大驚道:"敏妹休得如此,你若,你若---那我也決不獨活!"趙敏心知張無忌必不會舍自己而去,但女人心思,總想聽到這等至死不渝的堅貞之言,雖于事無補,但能快慰一時,便自滿足,趙敏雖曾叱咤江湖,但遇上這等兒女之事,還是免不了落入巢窠,當下靠在張無忌懷中,默不作聲。
張無忌勸慰道:"敏妹,這冷面人要逼我助他練功,在他大功未成之際,實不會對你真下殺手,只要咱倆振作起來,未必便對付不了他一人!"趙敏聽此言有理,心下稍定,她人本機智,只因冷面人武功高得出奇,先存了畏懼之心,是以一時束手無策,此時聽了此言,知逃生未必無望,忽道:"在這荒山野嶺,我們自然難逃,但如到了人多的集鎮之上,卻可以相機行事,也未可知。"張無忌喜道:"敏妹言之有理,咱們這就找點果子吃,養足氣力,才好與他周旋!"只因事起倉促,二人被驚吓了半天,此時定下神來,心知大不了夫婦一同赴死,而小綠敏在武當山上,想來會得應有照顧,二人心情竟自開朗起來,手拉着手,在這深山之中尋覓可食果子。
張無忌少時曾有數年之久,是靠野果為生的,甚麽果子好吃,他自是一眼便能認出,不一會,二人便摘了一兜鮮美的果子,席地而坐,津津有味地邊吃邊說笑。
冷面人早已如同死神般,立在離二人不遠的小山包上,黑色的衣衫在晨風中微微擺動,顯得極是神秘莫測,詭異萬分。
張無忌和趙敏只當未見,倆人站起,辨明方向,雙雙親密無間地向山外走去。
張無忌夫婦雖嘴上說笑,但兩人早已暗中高度戒備,以防不測。
張無忌忽覺身後氣流有異,急回頭,卻見冷面人早已如鬼似魅般跟在二人身後二丈之處,冷面人輕功之高,待張無忌發覺之時,其雙掌交錯,已向趙敏拍去,寒冰徹骨的眼中透出無比的怨毒之光。
掌緣尚距一丈,張無忌便覺全身如墜冰窟,比之綠柳莊的廢墟之上,冷面人功力又似進了一層。
張無忌此時體內真氣流轉,一遇外力,自然而然生出反擊,他将趙敏推出幾丈,右足踏上一步,雙掌早己運足十成功力,向冷面人擊去。
"砰"的一聲巨響,冷面人一條黑色身影,在空中劃道弧線,飄然倒飛出十丈,甫一落地,便即盤膝而坐,運力打通玄關。
待趙敏回頭時,只見張無忌渾身發抖,卻是大汗淋漓地盤膝而坐,運功療傷,顯是身受內傷。
趙敏不敢打擾,撥出雙劍,守在張無忌身側,替他護法,擡眼望去,卻見十丈開外,冷面人一團黑影,凝然不動,亦在運功,所不同的是,他是在練功。
趙敏心念一動,緊握雙劍,向冷面人端坐的身影走去。
卻說張無忌拚命接了這一掌,陡覺丹田中真氣被震得翻江倒海,四處亂竄,便急忙收攝心神,坐地運功,将被震離脈道的真氣,一一引回丹田之中。
他習練九陽真經日久,內功自是醇厚博大,須臾,便功行圓滿,長籲一口氣,睜開眼來,卻見趙敏手持雙劍,離冷面人僅三丈之距,張無忌大驚道:"敏妹不可!"趙敏回頭,甚是不解地看着張無忌,張無忌足下兀自猶豫不決,心想冷面人此時正在行功,趙敏攻上,非但刺不死他,還要給逼得真氣叉道,身受內傷不可。
張無忌急道:"敏妹,此時他全身真氣流轉,已達蚊蠅不能落腳之境,你若不信, 不妨先用野果擊他,試試看。"趙敏半信半疑地從兜中掏出一枚拳頭大小的果子,照冷面人眉心使勁擲去,但聽"啪"的一聲暴響,野果炸成無數碎片,四處飛濺,有幾點擊在趙敏臉頰之上,雖是碎末,卻憾到生疼異常,趙敏芳心大駭,唯恐冷面人實施殺手,一個空翻,倒掠出三丈。
卻見冷面人渾似不知,兀自靜坐,絲毫末動,趙敏駭異至極,奔回張無忌身側,兀自心有餘悸,回頭看去,冷面人猶如石雕一般,紋絲不動地坐在那兒。
趙敏顫聲道:"他是鬼,不是人!"
此時日上三竿,天地間溫暖如常,聽了趙敏之言,張無忌也不禁打了個寒顫,拉着趙敏之手,展開輕功,向山外急掠。
奔出四五裏後,趙敏道:"無忌哥哥,你怎知他渾身布滿了罡氣?"張無忌絲毫不敢慢下身形,邊奔邊道:"冷面人內功非同一般,他将我雙掌之力,全部引入體內,替他沖擊玄關,此刻他渾身真氣流轉,再加上我雙掌之力,何止千斤,如冒然攻擊,這些力道便反擊過來,反将你的攻擊之力亦逼回自身,非受重傷不可。"趙敏這才駭然嘆服,又道:"無忌哥哥,你沒事吧?"張無忌道:"我只是被震亂內力,稍加引導,便即沒事,說來甚是兇險,當時他若乘勝攻擊,只怕我就抵擋不住了。"趙敏道:"冷面人那麽厲害?"
張無忌道:"若是放手一搏,饒是他內功修為博大,千招之內,我尚能應付,但他這般偷襲,明擺着是要逼我全力與他對掌。唉---別說了,此刻他正忙于打通玄關,二個時辰之內,想必不會趕上咱們,咱們乘此機會,逃得一程是一程罷!"趙敏苦笑道:"誰能想到,名滿天下的張無忌夫婦,竟會亡命這深山老林之中,惶惶然如同喪家之犬,好不狼狽!"張無忌見趙敏氣喘籲籲,便将她負于背上,奔得更加快捷,三個時辰之後,二人已奔出數十裏路程,張無忌心中暗自松了口氣,心想你冷面人本領再高,我們如此不辨方向地亂奔一氣,諒你也找不到。
便在此時,卻聽前方數丈之處,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張教主,該歇憩了吧?"張無忌駭然立足,只見身前三丈開外的一株杏樹之上,一個黑衣人好不悠閑地正将一個個杏仁抛入口中,一副面孔,仍舊冷冰冰地不動聲色,赫然便是冷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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