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張無忌惕然相視,随即認出這數百人乃丐幫、昆侖派、崆峒派、華山派等諸人。猛然想起他們已服了冷面人配制的"七蟲七花膏",但當下張無忌極為犯難。轉眼向趙敏看去,趙敏默然不語,顯是毫無辦法。張無忌眼見這數百人跪地不起,急忙道:"衆位英雄請起,在下當竭力而為。"衆人均知張無忌論武功天下少有能與之匹敵者,論醫術,亦可說天下第一。他既答應施救,便定能手到毒出。一時間人人站起,稱謝不已。

宋遠橋見張無忌茫然無策,便道:"無忌。可有把握?"張無忌搖頭道:"據'王難姑毒經'記載,七蟲七花膏,以毒蟲七種、毒花七種,搗爛煎熬而成。中毒者先感內髒麻癢,如七蟲咬齧,然後眼前現斑斓彩色,奇麗變幻,如七花飛散。七蟲七花膏所用七蟲七花,因人而異,南北不同,大凡最具靈驗神效者,共四十九種配法,變化異方複六十三種,須施毒者自解。" 宋遠橋等人駭然色變道:"可否一試?"

張無忌道:"要解此毒,全仗以毒攻毒,若這二七一十四種毒藥和劑量稍一拿捏不準,解藥服下之後,無異于毒上加毒,立時便會送了性命。"張無忌慘立當地,眼見這數百人一月之後便毒發身亡,自己卻束手無策。念及冷面人行事如此心狠手辣,張無忌但覺欲恨無力,欲休難罷,只得對衆人直認自己無力解此毒藥。

卻聽丐幫掌棒龍頭道:"左右是個死,老叫化倒有一法,可救得二三百人性命。"當下便有人接道:"老叫化賣甚關子,有屁快放!"掌棒龍頭道:"中毒之人,少說有四百餘人。既然'七蟲七花膏'共有一百一十二種配法,那咱們便抓閹罷,選出一百一十二人來給張大俠試一試,總能找到解法。誰生誰死,大家便各安天命罷!" 此言一出,張無忌正待反對,卻聽便有數十人叫好,其中一人道:"說不定張大俠不用試上幾人,便可尋到解法。依在下看來,這閹上尚須注明先後順序才行。"衆人俱皆響應。

張無忌搖手道:"小子徒負虛名,怎敢拿各位性命相試。再者,便是要試,也須等到毒發之日,但毒發時辰極短,試亦來不及試。" 小昭道:"莫非不能吐出來麽?"

一人道:"在下等早已試過此法,卻不知冷面人作何古怪,在下直将膽汁都嘔将出來,硬是不見那粒要命的藥丸。" 常勝王道:"适才中毒的英雄之中,已有人死去。何不剖開他的腸胃一觀。只要識得藥囊的成份,自可設法将藥丸嘔出,或從糞便中排出。這都不必等到毒發之時。"此言一出,滿場江湖豪客盡皆失色,常勝王卻是大惑不解。

原來在波斯一帶,醫者為探尋死者的死因,經常将屍體剖開檢查,這等做法在波斯甚為常見。但中土人士,卻将人體之完整看得甚重,皆認為人雖死了,如對屍體不敬,則死者的鬼魂便會纏于該人身上,令人生亦不能,死亦不得。這種觀念在中國人中甚是根深蒂固,是以常勝王此言,端的驚世駭俗,場中一片靜默。

良久,掌棒龍頭道:"張大俠,老叫化無力保護幫主,致使幫主亦中冷面人之毒,原本早該自行了斷才是。今日便請張大俠将老叫化的肚子剖開,驗明藥囊成份,替敝幫幫主及各位英雄解了此毒。老叫化來世定然不敢忘記張大俠的大恩大德!" 卻見一名身負六個袋子的丐幫弟子越衆而出道:"掌棒龍頭乃敝幫長老,身負重責。小的願代掌棒龍頭而死!" 話音甫畢,又一名叫化大聲道:"小叫化無能無德,活在世上,早已多餘。六袋長老便将功勞讓給小叫化罷。" 昆侖派、崆峒派、華山派見丐幫竟有如此衆多血性男兒,當即亦有數十人挺身而出,情願就死。

張無忌見此情形,感動萬分,遂哽咽其聲道:"在下承蒙諸位英雄錯愛,敢自盡心盡力。據醫籍記載,三國時期的華佗曾做過剖腹術,頗見功效。但在下怎能與華佗相比?此時離衆位英雄毒發之時,尚有将近一月之時日,容在下先在動物身上一試剖腹術,行則天助我也,不行再想它法,如何?" 衆人見解毒有望,俱都喜形于色。俞蓮舟道:"衆位英傩如蒙不棄,便請到敝觀歇憩如何?" 掌棒龍頭道:"我等污穢不堪,沒得玷污了衆道長清修之地。此處英靈甚多,老叫化等便到對面山上搭棚居住,靜候張大俠佳音罷"數百人俱都響應。

俞蓮舟知不可勉強,只得依了。衆人別過,張無忌等便回到武當觀中住下。

天放亮,張無忌和趙敏下了武當山。在一 個集鎮上,二人找到幾位屠戶,為在豬身上行剖腹術之事向他們詢問,趙敏又掏出二錠銀子作酬,屠戶們自是欣然應承。

張無忌但有所問,均争着回答。張無忌又看了宰豬時的情景,當時便将豬的身體結構摸個清楚。

翌時,張無忌和趙敏買了一頭豬,煎好一盆 "麻沸散",在幾個屠戶的幫助下,灌入豬嘴之內。少頃,這只豬便呼呼睡去,任你如何踢打,它都毫無反應。

"麻沸散"乃華佗所創制的麻醉藥,一試之下,果真靈驗。當下将豬肚上的毛剖幹淨,找了一把尖銳鋒利的尖刀,在熾火之上烘烤一番,便将豬肚皮劃開。随即輕輕撥開腸子,找到豬肚子,又将豬肚子劃開。然後又用絲線将創口一一縫合起來。

衆人靜觀待變。第二日午間,這頭豬突然死去。張無忌重新開膛破肚,卻見絲線縫合之處,已然潰爛不堪。

張無忌百思不得其解。一個屠戶忽然道:"興許是絲線與豬肉不能融合之故吧?"張無忌心頭頓時雪亮,當下又買來一頭豬。灌了"麻沸散"之後,将豬肚上的毛刮淨,用利刃割下數條細長的豬皮,放置在一淨盤之中,然後才開膛破肚。縫合之時,卻用細長的豬皮代替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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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跡出現了,三日之後,這頭豬非但未死,反而稍能吃點食物。張無忌大喜,又将這頭豬開膛破肚,卻見用于縫合的豬皮已同豬肚子粘合在一起,毫無潰爛之狀。

張無忌欣喜如狂,遂拉着趙敏直奔武當山。那頭豬,自然送給了幾個屠戶。

後世中醫用羊腸線埋植于經脈之中,追其淵源,實始于此。奈何張無忌更加着意于武功一途,否則以其醫術,成就當不在華佗、張仲景等大名醫之下。此乃閑活,別過不提。

卻說二人上了武當山,當即選了一個身強體健的丐幫弟子,令其絕食二天,并服一劑瀉藥。待其腸胃之中拉得幹幹淨淨,張無忌這才依法施為。在此人胃中發現一粒牢牢粘在胄壁之上的紅色藥丸,如黃豆粒一般大小。

張無忌小心地将藥丸取出放在一旁,然後急速縫合傷口。

宋遠橋和俞蓮舟輪流運力替此人療傷,張無忌和趙敏卻進入另一間靜室,仔細參詳這粒得之不易的藥丸。

看得數眼,張無忌和趙敏二人同時失笑,原來這藥丸極是常見,便是久負盛名的山東精制阿膠,再加入少許千年古松的樹脂制成。二者極富粘性,入胄之後,便即牢牢附着于胃壁之上。只因阿膠摻入樹脂之後,不易消化吸收,是以藥性不易立時發作,需待一月之後,阿膠及樹脂逐慚消化,藥性方始發作。

張無忌為穩重起見,又選了一人,着他服下二碗石膏水,并讓他留意糞便之中是否有紅色藥丸。

半個時辰之後,此人歡天喜地奔進武當觀中,邊跑邊歡叫道:"出來了,出來了!"甫一見到張無忌和趙敏,便将手中藥丸伸到二人眼前。

趙敏尚未細看,便嗅到一股臭味,卻不便閃避,只得屏住呼吸,仔細瞧去,确是冷面人逼他們吞服的 "七蟲七花膏"藥囊。

張無忌道:"恭喜閣下了。"

那人 "撲通"一聲跪下道:"多謝張大俠、張夫人救命之恩。" 張無忌連忙将他扶起道:"你速去通告衆人前來!" 那人正要奔去,趙敏卻道:"且慢!你且将他們召集起來,候在原地便是。"那人應了聲是。

張無忌笑道:"趙敏郡主似是不食人間煙火之仙女。" 趙敏道:"你懂甚麽,這數百人俱都興沖沖地捏着一枚臭烘烘的藥丸,沖進武當山觀中,看掌門師叔不治你之罪才怪!" 張無忌道:"敏妹說得是。"遂吩咐武當弟子煮了幾大鍋石膏水,挑上山去分給衆人,趙敏又道:"告訴他們只要發現有紅色藥丸,便可下山而去。你等就說張無忌已經離開武當山了。" 武當弟子應了自去。張無忌笑道:"武當青松該當更加茂盛了!" 趙敏忍俊不禁,"嗤"的一聲笑将起來道:"你這腦袋裏便不能裝點正經東西麽?" 張無忌聞言一怔,似是想到甚麽心事,笑容忽斂,臉上一片憂慮之色。良久,趙敏一聲長嘆,張無忌驚覺,便道:"敏妹,有甚不适麽?" 趙敏道:"我們蒙古鞑子,性情粗野,體格健壯,怎會生病?" 張無忌無言以對,奇怪地看着她,卻聽趙敏自顧說道:"武林之中,又要平添一段佳話:明教教主張無忌攜同夫人,雙雙投奔明教義軍,刺殺老奸巨滑的朱元璋,為明教更立奇功。" 張無忌驚訝地道:"咦,真是奇哉怪哉,為夫心裏所想之事,你怎會知曉?" 趙敏哼道:"若不如此,張大俠怎會入了蒙古郡主的毂中?" 張無忌故作沉思道:"原來我又上當了?"

張無忌見趙敏俏目一瞪,似要發作,急忙道:"愛妻僅猜對為夫所思之一半。我雖欲化裝成小卒投入明教義軍,但卻并不想刺殺朱元璋。" 趙敏道:"你敢不敢打賭?"

張無忌道:"甚麽賭?"

趙敏道:"你若真有一天前去刺殺朱元璋。便得學三聲狗叫。" 張無忌道:"行。但若你輸了呢?"

趙敏輕松她道;"我怎會輸?就算輸了,叫三聲也不打緊。" 張無忌道:"一言為定!"二人擊掌為盟,當下他們将綠敏留在武當山上,遂收拾行裝,與武當七俠作別,向淮泗一帶前去。

濠州兵敗後,淮泗一帶軍務遂由朱元璋指揮。開頭幾天,地狹人少,力量單薄,因此,朱元璋便用優待降敵的策略,瓦解敵方,充實自己。至正十六年春四月,朱元璋出兵攻打集慶,元朝将領陳兆先戰敗,率所部三萬六千人投降。這些降兵內心疑懼不安,不知朱元璋将如何處置他們。朱元璋覺察到降兵的疑慮,便在這三萬六千人中挑選了五百名骁勇健卒,帶到自己的營帳之中。

夜間他讓這五百人環繞自己而眠,而自己的貼身衛士卻一個不留,俱都遠遠遣開。當夜,朱元璋除下戰甲,倒頭酣然入睡,直至天明。

翌日清晨,這五百勇土感激異常,攻城之時,個個奮勇沖殺。其餘三萬餘衆也鐵了心替朱元璋效命。

攻占集慶後,朱元璋遂把集慶改為應天府,以此為中心,東起句容至溧陽,西起滁州至蕪湖,建立自己的立足之地。地盤雖然不大,卻也因此不被元朝注意,當時朱元璋北面是韓林兒、劉福通,東面是張士誠,西面是徐壽輝。如此,東西北三面均有反元義軍作為屏障,朱元璋所部便不與元朝軍隊直接接觸。南面雖有幾股零星元軍,卻給朱元璋一一剿滅。到至正十七年,鎮江、長興、常州、寧國,江陰、常熟、池州、徽州、揚州先後攻克。

此時一位名儒朱升向朱元璋提出三條計策:"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朱元璋深以為是,将朱升留于軍中。又令康茂才為營田使。幾年之後,明軍糧食滿倉,已無後顧之憂。至正十九年,又攻克婺州、諸暨、衢州、處州等地。浙東的攻取,朱元璋得到了一塊土地肥沃,人口稠密的好地方。便在此年,小明王任命朱元璋為江南等處行中書省左丞相。

浙東人傑地靈,著名的望族便有劉基、葉琛,章溢,以及婺州的寧濂,俱被朱元璋設法請到應天府,稱為"四先生",恩禮備至,并特建一座禮賢館。朱元璋由此漸漸擺脫明教控制,而更多聽取豪門望族的建議。

後來陳友諒殺了徐壽輝稱帝,雄踞上游,頻頻東犯,但屢戰屢敗于朱元璋。陳友諒見疆宇日蹙,愧憤交集,意欲破釜沉舟,與朱元璋一塊雌雄。

陳友諒建造巨型戰船百餘艘,號"混江龍"、"塞斷江"、"撞倒山"等,另有數百艘戰舸,真是"投戈斷江,舳舻千裏",端的氣勢洶洶,視應滅朱元璋如籠中之鳥,手到擒來。相約朱元璋東面的張士誠出兵夾攻朱元璋,但張士誠龌龊無大志,只圖自固,兀自猶豫觀望。

陳友諒雖然野心勃勃,但屢次以數倍于朱元璋之兵力進攻,反自落敗,事後思之,對朱元璋也頗為忌憚。

見張士誠優柔寡斷,陳友諒也不敢輕易發兵。

便在此時,北方義軍相繼失敗,明軍只得退守安豐。元軍大軍壓境,安豐眼看不保。便在此節骨眼上,元軍又自相殘殺起來,安豐一時便可無憂。

未等朱元璋松過氣來,卻驚聞張士誠見有機可趁,竟派大将呂珍率重兵攻打安豐。安豐頻頻告急,朱元璋決定馳援。劉基深為反對,認為大兵一去,若陳友諒乘虛進攻,便進退無路。朱元璋卻認為安豐乃應天的屏障,安豐失守,張士誠疆土日大,對己不利,遂領兵千裏馳援安豐,殺退呂珍。

朱元璋千裏救獨城之時,陳友諒果然乘機進攻,以大兵圍困洪都府。陳友諒心懷憤恚,特造大艦數百艘。

其艦高數丈,一色丹漆,上下三層,層層都有走馬棚。

下層設板房,有船艙幾十間。艙箱鐵裹。上下層之人互不聞言語之聲。大的可容兵卒三千名,小的亦可容二千。

陳友諒此行志在必得,竟載着家小百官,空國而來,號稱擁有雄兵六十萬。他自認為洪都府即日可得,遂停舟上岸。将洪都府團團圍住。張無忌和趙敏便在此時易容混入洪都府,充任了二名明軍小卒。

洪都府在陳友諒和朱元蟑之間幾易其主。陳友諒攻下時,仍沿用舊名,稱為南昌。朱元璋奪下時,遂改名為洪都府。只因洪都府乃是陳友諒和朱元璋之間的一大重鎮,是以朱元璋再次攻下洪都府後,即命侄兒朱文正和大将鄧愈鎮守該城。

陳友諒不去進攻兵力空虛的應天府,卻與擁有重兵的朱文正搶奪洪都府,正犯了兵家大忌。

朱文正聞陳友諒空國而來,急命鄧愈守撫州門,趙德勝守官步、士步、橋步三門,薛顯守章江、新城二門,牛海龍等守琉璃、澹臺二門。朱文正率精兵二千居中節制,往來策應。張無忌和趙敏投到鄧愈麾下,協同守衛撫州門。卻見陳友諒親自督兵,猛攻撫州門。其手下士卒,左手執盾牌,擋住城上射下來的箭雨矢石,右手狂鑿城牆。激戰二個時辰,昕得一聲轟響,城牆竟然坍塌二十多丈。數千人便要擁入,忽聽城內火铳聲響,射出許多火星。火星熾熱異常,稍被觸着,不是焦頭,便是爛額。士卒舉盾牌抵擋,誰知盾牌系竹制,遇火即燃,當下只得向城外退去。

原來朱元璋出自明教五行旗,深知烈火旗的厲害。

但烈火旗所用,均是盛産于西域的石油,中原地區,卻無石油可用,遂代以火藥,硫磺,威力兀自不小。

鄧愈見敵兵稍退,急命豎栅。栅未豎成,敵兵又攻進,雙方無奈,只得血肉相搏。張無忌和趙敏眼見勢危,已忘了隐藏形跡,二人互相照應,砍瓜切菜般殺了起來。

頓時便有數十人被殺。但城破之處,前擁後擠,敵兵竟如潮水般湧來,饒是張無忌和趙敏神勇異常,卻如何抵擋得住?眼看及将不敵之時,統帥朱文正已率精兵二千,趕來救援,這才将敵兵攻勢遏住。

鄧愈且戰且築。陳友諒怎肯放棄這等良機,見部下後退,當即揮劍殺了十幾名頭目。士卒見狀,心想左右均是一死,遂轉身又向城內攻去。

如此三番五次地攻入,又被城內守兵一次次殺退。

雙方均是踏着同伴的屍體浴血奮戰。待城牆修複之時,內外屍骸,好似山積,雙方死傷均甚慘重。

陳友諒只得暫時收兵。鄧愈遂傳張無忌和趙敏至營中道:"兩位武功高強,怎地從前未見過你倆人?"只見鄧愈年約三十上下。身披戰袍,英氣勃發。張無忌和趙敏卻化裝成年約四十許的一對兄弟。方才一番殊死激戰,此刻身上兀自血染戰袍。

張無忌見問,便道:"在下兄弟倆新近才投奔義軍。"鄧愈曾見過張無忌數次,兩人脾性甚是相投,但趙敏易容之術甚高,再加張無忌放低了聲音,鄧愈竟絲毫未曾發覺,當下又道:"請問二位好漢高姓大名?"張無忌道:"啓禀将軍,在下名喚李冰,敝弟名叫李火。"鄧愈道:"今日二位奮勇殺敵,立了大功,便請二位好漢屈居本将衛隊如何?"鄧愈見二人武功實在太高,是此語氣甚是客氣。張無忌與趙敏對視一眼,趙敏微微擺頭。

張無忌遂道:"在下盛感将軍厚意。實不敢相瞞,在下兄弟倆與陳友諒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次投軍,僅為了能手刃仇人,若大仇得報,在下兄弟倆便欲退隐江湖,尚祈将軍見諒。" 鄧愈聞言,臉上一副失望之态。知不可勉強,只得道:"今日多虧二位好漢相助,祝二位早日得報大仇。"張無忌和趙敏躬身退下,自回城牆之上守衛。

陳友諒卻休兵數日,知撫州門有鄧愈駐守,極難攻破,遂轉而突襲新城門,張無忌和趙敏看得清楚,疾奔新城門。

誰知陳友諒督軍尚未攻至城牆,忽然城門大開,城內突出一支人馬,似龍似虎,銳不可擋。首将便是薛顯,提刀突陣尤為兇猛。張趙二人緊随其後,發步疾沖中軍,要擒殺陳友諒。

陳友諒見狀大驚,只得撤退。薛顯率衆追殺一陣,方始收兵回城。一回城,薛顯便令部下傳張、趙二人,但回報不見。原來二人又回到鄧愈手下。

陳友諒大怒,遂攻城不已,而自己只在後軍督陣,不敢再向前靠。張無忌只遠遠地看得見陳友諒的大旗,卻無法挨近得了。

陳友諒見久圍不下,遂分兵攻陷吉安、臨江,抓了幾名明教頭領,押至洪都府城牆之下開刀,并威脅洪都府守兵道:"如再不降,以此為例。"守兵自是不為所動。

陳友諒遂又猛攻不已。

守将朱文正情知洪都之重要,親上城牆激勵士卒堅守。又恐陳友諒不耐煩了,撤圍自去攻擊應天,朱文正遂不時大開城門,猛沖猛殺一會。

陳友諒圍困洪都府月餘,尚未破城。愈是攻不下,愈是恨得牙癢癢,不肯離去。朱文正遂佯裝遣兵納款,令陳友諒緩攻,暗地裏派千戶長張子明,悄悄越過水關,赴應天告急。

卻說張子明扮做漁夫模樣,蕩起一葉小舟,唱着漁歌,竟給他混了出去。晝夜兼程,半月之後他始達應天,禀報了朱元璋。朱元璋始知洪都被圍,急問道:"陳友諒兵勢如何?" 張子明道:"陳友諒傾國而來,號稱雄兵六十萬,兵勢雖盛,戰死者卻也不少,銳氣已被遏住。現今江水日涸,巨艦轉駛不靈,且師久糧匮,蹙以大兵,不難立破。" 劉基喜道:"恭喜皇天保佑将軍。"

朱元璋奇道:"請劉先生詳解。"

劉基道:"陳友諒既傾國而來,便當直搗應天,但他卻圍住洪都一座孤城,構兵數十日,弄得精疲力竭,将軍只須如此如此,定然逼得陳友諒無路可逃。"朱元璋大喜,遂對張子明道:"你先歸報朱文正,再堅守一月,吾當親自來援。" 張子明領命自回。誰知去時容易回時難,将至水關之時,竟給巡邏卒拘住,送至陳友諒帳中。陳友諒喝問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膽!" 張子明道:"我是張子明,至應天求援而歸。" "陳友諒驚然問道:"朱元璋能否前來?"

張子明道:"不日便至。"

陳友諒頹然落座,沉吟良久,又道:"你若出語朱文正,便說應天無暇來援,令他速降,我包你富貴萬代。" 張子明臉現猶豫之色,半晌不答。陳友諒早瞧在眼中,遂又力下說辭,張子明狐疑道:"公休欺我!" 陳友諒當即正色道:"大丈夫言出如山,豈會言而無信"遂将張子明押到城下,一箭之地,呼朱文正相見。

守兵飛報朱文正。不一刻,朱文正已至城牆之上道:"下邊可是千戶長張子明?" 張子明道:"正是。朱統帥注意聽了,子明已使應天而回,主上令我傳谕,堅守城池,援兵不日即至!"陳友諒驚怒無已,長劍一揮,将張子明腰斬為二。

朱文正看得分明,厲聲道:"陳友諒,楚莊王尚不殺解揚,以你這等狹窄胸襟,安得成霸?援軍到時,定将你碎屍萬段!" 陳友諒愈怒,遂督軍日夜攻城,陳友諒用盡百計攻撲,城中亦百計固守待援。

張無忌初時尚擔心陳友諒也掘地道破城,趙敏道:"洪都府臨近江邊,稍一挖掘,地下便即滲水,此計定然不成。" 張無忌聞言大慰,整日價提了一張硬弓,專候陳友諒。誰知陳友諒并不近前,只遠遠地督戰而已。張無忌無奈,只得射殺幾名陳友諒将領洩憤。如此神技,明教義軍俱皆佩服不已。(浪客按:陳友諒曾誘逼宋遠橋之子宋青書,殺了武當七俠莫聲谷,又親自暗殺了明教義軍首領徐壽輝,篡奪了明教西路義軍的指揮權,是以張無忌深恨此人。詳情請參閱金庸先生的《倚天屠龍記》)卻說朱元璋驚聞洪都告急,飛調徐達、常遇春回軍,共集師二十萬,克期出發。不日即至湖口,遂派大将分屯泾江口、南湖嘴,阻住陳友諒退路。又傳令信州兵馬,守武陽渡,防止陳友諒逃路。安排妥當,這才揮舟馳進鄱陽湖,親自前去解救洪都之困。

鄱陽湖位于贛境之內,湖口乃鄱陽湖出入長江之通道,朱元璋扼此要地,自是要與陳友諒一決雌雄了。

此時陳友諒圍困洪都府已有八十五天,城牆雖被多次攻破,但城內守軍殊死激戰,終于補好。此刻聞得朱元璋率師前來,陳友諒無奈,只得撤了洪都府之圍,掉頭進入鄱陽湖,迎戰朱元璋。

洪都守軍亦備有數十艘戰舸,但與陳友諒相比,力量懸殊太大,只得進入水關,暫避其鋒。此時陳友諒退入鄱陽溯,水師遂出迎朱元璋。張無忌和趙敏亦混入水師之中,進入鄱陽溯。

但見煙波浩渺,茫茫一片。湖水風拍浪驚,比之大海雖有不及,但戰舸微小,依然如同漂浮于驚濤駭浪之中的小舟。不一會。戰舸便與朱元璋大軍合兵一處。

趙敏遙見朱元璋坐艦左側一艘戰舸之上,高懸着一面大旗,上書一個"常"宇,右邊一艘戰舸的旌旗之上卻書寫了一個"徐"字,當下低聲道:"無忌,常遇春将軍便在此間,我們便過去如何?" 張無忌心頭沉吟難決。趙敏又道:"你與常遇春情同手足,私下相見,并不礙事,見面之後,諸事或可大白。" 張無忌心忖也對,如常遇春翻臉,自己搶一艘戰舸自行逃走便是。當下要了一只小舟,二人向常遇奉座艦劃去。到得近前,張無忌只道求見常将軍有事禀報。戰舸上見是明教中人,遂放下繩梯,二人攀上戰舸,一名士卒前去禀報,但聽裏面傳來一聲張無忌熟悉至極的聲音道:"請進來!" 張趙二人進入艙中,擡眼看去,但見一年約三十五六,虬髯虎目,威風凜凜有若天神的将軍端坐艙中,正是張無忌的生死之交、常遇春将軍。數年不見,常遇春神勇更勝于當年。

常遇春卻因張無忌易容之後,未能認出二人,問道:"你二人有甚事情?" 張無忌見常遇春身側尚立有衛士,跪地晉見之後,卻不言語。常遇春一揮手,衛士退出艙外。趙敏退後立于門口,謹防有人偷聽。

張無忌低聲道:"常大哥,蝴蝶谷口以死相救之情,小弟終身不敢相忘,今日特攜拙荊前來拜訪。" 常遇春臉上陡現喜色,繼而疑惑不解地看看身前這兩個明教義軍小卒,顯是尚未認出。張無忌微微一笑,幾把将臉上的石膏等物一一抓落,露出本來面目。

常遇春大喜過望,高聲道:"無忌兄弟---"話未說完,張無忌急忙作個手勢,讓他輕聲言語。

常遇春依舊莫名其妙,卻放低了聲音道:"無忌兄弟,這數年可想煞大哥了---哦,弟子參見教主!" 言畢就要跪下,張無忌急忙将他扶起道:"常大哥休要折煞小弟了。這位是拙荊,名叫趙敏。"趙敏認袂作禮,常遇春亦躬身為禮。張無忌見常遇春喜悅之情确乎出自衷心,心頭立時迷霧重重,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趙敏道:"常大哥與無忌敘話,我到外邊看看風景。" 常遇春急道:"弟媳不須客氣,便請坐下共敘別來之情罷!" 張無忌亦道:"敏妹,常大哥不是外人,你便坐下罷。" 常遇春因張無忌曾任過教主,便要請他坐在主位。

張無忌堅辭不允,常遇春無奈,三人便分賓主坐下。常遇春忽道:"無---教主,你突然辭去教主一職,數年間毫無音訊,卻是為何?" 張無忌道:"常大哥,我既已辭去教主之職,我二人還是兄弟相稱罷。" 常遇春乃性情中人,聞言爽抉地道:"行,無忌兄弟,可否将原因見告?" 張無忌見他如此,頓時心頭狂跳,臉色變得煞白無比。此時真相即将大白,常遇春要不便是一個背信棄義、兩面三刀之人,要不便是素往那個豪爽仗義的英雄。

但不論哪種結局,對張無忌來說,都将是一個沉重的打擊。當此之時,你讓他如何還能夠自持。

常遇春見張無忌臉色倏變,急道:"兄弟,可是身體不爽?" 張無忌搖搖頭,趙敏卻道:"無忌,你不妨對常大哥直言罷。"趙敏已然看出常遇春實乃耿直之人,是以有此一說。

張無忌道:"常大哥,小弟之命,可說全仗大哥相救。

若不是碰巧遇上你,我張無忌只怕早已屍骨都化成泥土了。" 常遇春哈哈大笑道:"兄弟何出此言,當年如不是你出手相救,我便早死在蝴蝶谷了。這些過往之事,兄弟便不用再提起了。" 張無忌道,"小弟這些年來早已不理教中之事---"遂将自己遠赴波斯數年之事說了。常遇春啧啧稱奇,并恭喜二人得了一女,說日後有暇,定上武當山看望一下這位小侄女。

張無忌接着道:"冷面人一事,常大哥可否知曉?" 常遇春臉現憂色道:"此事數月之前,韋蝠王已将詳情告訴了我。但在見到韋蝠王前一日,大哥已接到不準調動軍隊的命令。先還只道有甚軍情,後來月餘之內,卻無甚戰事。大哥此後每當思及此事,均感對不起總教諸王。聽說那日明教傷亡慘重,情況到底如何?"趙敏遂将詳情講了,常遇春聽到五散人竟只剩張中一人,不由惆然喟嘆,良久不語。

張無忌道:"尚有一事,涉及教中事務,小弟雖已不理明教中事,但此事與小弟大有幹系,尚請大哥直言相告。敏妹,請你到外邊看着點。"趙敏應了,轉身出艙。

張無忌道:"昔日濠州城的地牢之中,常大哥和徐大哥,還有朱大哥曾商議過要處死一人,此人是誰?" 常遇春笑道:"此人關系與你極好,我和徐大哥原本要向你禀報的,奈何你一去波斯數年,竟然找你不---" 張無忌失聲道:"此人不是---"

常遇春道:"當時教主有所不知,我們大家都幾乎被他騙了。他暗中勾結元朝之事,我和徐大哥手中确有證據,到也并未冤枉了他。只是兄弟多年,畢竟令人感慨良多。" 張無忌顫聲道:"此人到底是誰?"

常遇春奇道:"韓林兒呀。聽朱元璋大哥說,你當日曾到過濠州城,此事已向你禀報過了。" 張無忌但覺腦袋中"嗡"的一聲,便即癱在座椅之上,昏迷過去。

常遇春大驚道:"兄弟,兄弟,你怎麽了?"趙敏聽得常遇春大聲呼叫,急忙推開艙門進去,看了一眼便道:"常大哥,沒事,他只是昏迷過去,一會便會好的。"言畢用指點住張無忌人中大穴,透入少許內力,張無忌便即醒轉。

趙敏見張無忌如此,已知他昔日退位定是中了朱元璋的奸計。此事在她預料之中,此時心中反到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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