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
坦然。
見張無忌醒轉,便急忙使個眼神,讓他冷靜一些,別莽撞行事。
常遇春卻道:"怎麽。你不知此事麽?"
張無忌嘆氣道:"人既已死,夫何複言。随他去罷。"神情甚是凄苦,當下插開話題,問起常遇春別來詳情。
常遇春輕描淡寫地說了會,不過盡是些行軍打仗之事。
便這緩得一緩,張無忌已回過神來,道:"常大哥,小弟此番前來,只為莫七叔報仇,若能手刃了陳友諒這厮,也可告慰莫七叔在天之靈。"莫聲谷之死與陳友諒有極大幹系,常遇春盡皆知曉。
聽了此言,長嘆一聲道:"既有你在此,陳友諒這厮定然難逃了。賢弟二人稍候,我這便去請徐大哥前來相見。" 張無忌急道"大哥請坐。小弟此番前來,只為報私仇而已,是以這才易容改裝。徐大哥軍事繁忙,便不用驚擾了。"常遇春正待置言,見張無忌神情堅決,只得作罷。
卻聽張無忌又道:"小弟夫婦二人實有難言之隐,便請常大哥不要對任何人提起見到小弟二人之事。如若方便,我二人便留在大哥這艘戰舸之上,待此間事了,來日再與常大哥相會。"常遇春自是答應了。
當下趙敏依然将張無忌易容成原先的大漢模樣。常遇春在一旁看得驚奇無比,贊道:"弟媳真乃好手藝!" 張無忌道:"啓禀将軍,小的名叫李冰,這位乃在下兄弟。名喚李火!" 常遇壽笑聲直震得船艙微微發抖,道:"行,就依你!" 張無忌道:"小弟初學醫術之時,用藥太過霸道,竟将大哥陽壽折了四十年。這數年小弟如同閑雲野鶴,心無旁鹜,思得一法,練了二枚丹藥随身帶着,便請大哥服下,當可挽回昔年失誤。" 常遇春知他對此事一直內疚不已,當下笑道:"昔年如不是賢弟相救,我已早死了,折幾年陽壽又打甚麽緊,到讓兄弟費心了。"言畢接他藥丸,張口便吞下。
張無忌卻正色道:"常大哥乃明教義軍之大将,肩負重任,自當愛惜身體才是。"常遇春見張無忌突然嚴肅,神情之中,竟有一股教主的威信,當下凜然而尊。
張無忌素來頭痛這等軍國大事,當洞曉朱元璋的野心之後,難免心如死灰,唯願常遇春和徐達二人能夠身體康健,只要有此二人,朱元璋便不至于太過放肆。轉念卻又想到,以自己一教之主,尚且被朱元璋暗算,徐常二位卻是朱元璋的部下,若他要除了這二人,想來也不過舉手之勞。不覺替徐達和常遇春二人深感憂慮。
常遇春道:"可惜軍中有令,不許喝酒,要不咱兄弟倆該好好慶賀一番才是。" 張無忌道:"來日方長,待打敗了陳友諒再喝不遲。" 常遇春道:"說得也是。"
便在此時,一名小卒禀報道:"将軍,統帥發出令旗,請将軍前去議事。" 常遇春道:"你将這兩位兄弟領去安置了。"小卒應了,将張無忌和趙敏帶走,常遇春自去議事不提。
小卒将二人領到底艙,給二人準備了二張地鋪,權充做休息之用。張趙二人謝過,遂走上前甲板,向前望去,不覺暗自心驚。遙見前面陳友諒艦隊樯如林立,艦若雲連,每幾十嫂就用鐵索聯結起來,端的氣勢非凡。
朱元璋的艦只比之陳友諒巨艦,小得實在太多。便道:"李火,我看這仗可不好打!"趙敏道:"我初時還道陳友諒如何英雄了得,今日一見不過爾爾。"張無忌道:"不過爾爾?"
趙敏道:"曹操當年便敗在數十艘船連在一塊,陳友諒定然重蹈曹操全軍覆沒之轍!"張無忌道:"我說李火,別賣關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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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敏道,"巨艦相連,雖然其聲勢吓人,但是轉動甚為遲緩,殊難靈活。只要一用火攻,陳友諒便只好跳入湖中了。"張無忌道,"只怕燒不完罷?"
趙敏道:"大哥可想再賭一次!"
張無忌猛然想起武當山上,趙敏曾打賭說自己定會前去刺殺朱元璋,此刻扪心自問,雖然極恨朱元璋狡詐陰毒,但卻并不想去殺他。正想說甚麽時,趙敏已經接口道:"此時若除了此人,定然于光複大業有礙,可不能憑了一己之恨,而壞了國家興亡之大事。" 張無忌見自己心事竟全給趙敏說出來,但不感驚奇,夫人聰明絕倫,類似之事,他經歷得實在太多。當下便閉口不言,只望着遠處陳友諒那衆多的巨大戰艦,顯是默認了。
趙敏哼道:"等到明教高手一個個被殺光,那些出生入死的戰将也死絕時,張大俠才會出來收拾殘局。可那時故人俱亡,張大俠未免要落得個凄凄慘慘,只好領了老婆孩子,到那個山洞中躲起來,唉聲嘆氣直至死日。" 張無忌給她說得心驚肉跳,心知結局不定便如趙敏所說一般也未可知。心中惶惑難安 便道:"敏妹,你替我想個法子成不成?" 趙敏道:"這有何難辦,屠龍刀一揮,不就得了!" 張無忌道:"可、可此時正要交戰。豈可如此!" 赳敏苦笑道:"我原也沒指望你做個皇帝甚麽的,你既然管不了,便別操這份心,沒得傷了自家身體。"二人無語,俱向遼闊的湖面望去,默默出神不已。
良久,常遇春回艦,命士卒準備火器。
少頃,朱元璋坐船之上升起紅旗,全部水師,分作二十隊,揚帆向陳友諒艦隊駛去,決戰開始了。
常遇春命令道:"待駛近敵船,先發火器,次放硬箭。"張無忌轉身看去,只見數百名士卒均手執各式各樣的火器,站在船邊,人人臉色肅然,準備激戰,竟無一人稍現懼色。
火器有火炮、火铳、火箭、火蒺藜、火槍、将軍筒、鐵炮等等。張無忌在洪都之圍中,均見過這些武器。果不出趙敏所料,朱元璋決定用火攻。張無忌敬佩地向趙敏望去,趙敏卻撇撇嘴角,做了個鬼臉,又轉身看着前邊。
此時陳友諒亦麾舟迎面駛來,巨舟相聯,行駛雖然緩慢,卻有排山倒海之勢,明軍戰艦十分矮小,但行動卻甚是迅速。眼看雙方便将進入射程,對面那艘迅速靠近的戰艦上面已密密麻麻站滿了手執弓箭标槍的士兵,只待一聲令下,便要開戰。張無忌不由擔心地向趙敏身側走近一步,左手扶着趙敏纖腰,右手拎着那張硬弓,準備為她擋開箭矢。
趙敏低聲道:"無忌,你也小心了。"
"了"字甫畢。吶喊暴起,衆士卒依計而行,數百枚火器向靠近的敵艦齊發。一陣震耳欲聾的響聲過後。那敵艦已燃起火。此時士卒已扔下火器,操起弓箭與敵艦士兵對射起來。
張無忌揮弓擋開如飛蝗般射來的長箭,只待船只靠攏,便即躍上厮殺。雙方全面開戰,寧靜的湖面上,頓時硝煙彌漫。火攻之計甚是大妙,霎時之間,陳友諒便有幾十艘戰艦起火。 常遇春坐船沖入敵船陣中,張無忌和趙敏正待躍上對方巨艦時,不料已有敵人從高處跳入坐船。當即短兵相接,刀光飛舞,直殺得昏天黑地,血染湖水。一番厮殺之後,張無忌和趙敏背貼着背,一躍而上敵艦。張無忌見腳邊有根燃燒的木棍,乘機撿将起來,一邊砍殺,一邊大縱其火。 常遇春恐二人有失,早緊随而來。三人合在一處,往來沖殺,竟無人能擋。常遇春和張無忌将趙敏護在中間,趙敏卻雙手各執一根火把,專事放火。三人從這船躍到那船,竟點燃了數十面船帆。頓時濃煙滾滾,火焰沖天。 常遇春忽然道:"快随我來"言畢向西北方向奔去。此時雙方艦隊正進入混戰時刻,艦與艦之間,相近不過兩三米。常遇春一躍過,遇有敵兵礙擋,并不戀戰,只殺開一條血路,依舊向西北向疾奔。張無忌和趙敏緊随其後,不知出了甚事。
趙敏忽道:"朱元璋有難!"張無忌放眼望去,透過濃濃黑煙,依稀可見西北方向有一條白 色戰舸被數艘紅舟圍在其中。白色戰舸正是朱元璋的坐艦。陳友諒水師均是一律紅色。原來徐達始一交戰,便身先士卒,奪得一艘巨艦。 俞通海等四處放火,焚毀敵舟二十多艘,連徐達所奪得之巨艦亦被殃及。徐達只得一面忙命士卒滅火,一面奮力再戰。眼見徐達前後左右的敵艦盡皆着火燃燒,朱元璋唯恐徐達有失,忙遣舟往援。徐達得了援舟,越發奮勇,竟鼓帆直沖殺入陳友諒艦隊深處。 卻不料敵兵見徐達神勇,俱皆避開,反而争先恐後 地前來圍攻朱元璋。
朱元璋身邊已無護衛艦只,便急命鼓船前行,欲向部下靠攏。誰知未駛多遠,坐艦忽然擱淺。 陳友諒的骁将張定邊見狀,一聲號令傳出,率水師拚命搖橹,擺開朱軍糾纏,齊向朱元璋擱淺處雲集。
朱元璋的大将程國勝、宋貴,陳兆先等率兵抵住,以一當十,拼個你死我活,真殺得天昏地暗、日色無光。
張定邊煞是悍勇,四面麾軍重重圍裹朱元璋。朱元璋的部将宋貴、陳兆先奮身力戰,身中數十刀,渾身浴血,終于力竭而倒斃在朱元璋跟前。朱元璋素來勇武,見此情景,也不覺失色倉惶。此時常遇春,張無忌、趙敏三人已殺至最後一條敵艦。但卻與朱元璋相距甚遠。三人發聲喊,掄起兵器亂砍亂殺,欲奪了此艦。
這艘巨艦共有三層,此刻聽到張定邊召喚,急忙調轉般頭,數百名橹手奮力向朱元璋擱淺處劃去。張無忌等三人早将頂層的敵兵殺死數十人,餘下的見三人神勇,發聲喊,全部跳入湖中逃命去了。可笑下面兩層之敵人在這喊殺聲陳天響的戰場上,竟末發覺頭頂之上已發生變故。直向朱元璋坐船駛去。
常遇春心急如焚地站立頂層,已看清對方的指揮乃陳友諒手下第一骁将張定邊,更是驚惶萬狀。張無忌回頭看去,見徐達等已然退出敵陣,疾速馳援,但距離尚遠,只怕來不及了。 此時敵艦士卒呼噪愈急,聲勢洶洶之中,隐約有"速速投降"等言語。卻見朱元璋從艙中走到船頭大聲道:"陳友諒聽了!為你我兩人,勞師動衆,糜爛生靈,有何益處,吾今日讓你威風,休得再行殺戳!"朱元璋言畢,縱身跳入波濤洶湧的湖水之中,竟是自殺了。
張無忌急得"啊呀"一聲,大叫起來。趙敏卻道:"無忌放心,此人不是朱元璋。"常遇春亦道,"聽聲音倒不像!" 原來朱元璋有一裨将,名韓成,見情勢危急,便入艙禀道:"敢請主公袍服,與臣易裝。臣願代主公以死緩敵。" 朱元璋沉吟不答。此時敵兵鼓噪之聲更響,朱軍顯有不支之象。韓成不遑再待,呼叱道:"主公快聽臣言,否則同歸于盡,有何益處?" 朱元璋到了此時,已別無他法,只得卸下衣冠。韓成兩把奪過來穿上,複把冠戴在頭上,道:"主公自重,韓成去也"言畢不待朱元璋置言,到船頭說了幾句話,便即投湖而死。
敵兵見狀,攻勢便少微緩了些。唯張定邊尚不肯退,兀自督兵進攻。張無忌眼見勢危,取下一直挎在身上的硬弓,張弓搭箭。正準備射,卻聽趙敏聲音異樣地叫道:"無忌!" 張無忌略一沉吟,"飕"的一箭,向張定邊疾射而去,力道之大,繞是張定邊已有知覺,卻如何避将得開。
這一箭正中其右額。張定邊自己負創,又見徐達、俞通海等人殺到,只得麾舟撤退。便在此時,湖水驟漲,将朱元璋的坐船,湧托而起,随着湖浪,自在游行。朱元璋趁勢殺出,命餘将追擊張定邊。張定邊且戰且退,竟身中數十箭,所幸不至殒命,輕舟逃脫。 張無忌三人見朱元璋之危已解,翻身而下,将這艘巨艦下面兩層的士卒或殺傷,或逼其跳入湖中,正逼着橹手行船沖殺時,朱元璋已鳴金收兵。時正日暮,三人遂回艦歸隊。 此一役,陳友諒雖然失敗,但朱元璋亦損失慘重、正拟休兵數日時,劉基道:"陳友諒大敗,必将息兵休整,主公今日可于軍中挑選敢死士,趁夜色駕輕舟駛入敵陣。輕舟之上,內貯火藥幹柴。此乃疲兵之計。" 朱元璋聞言大喜,遂命常遇春督辦。常遇春領命,選得敢死士數十人。入夜,衆敢死士看準風向,分駕裝載易燃物品輕舟七艘,闖敵陣,縱火焚燒。霎時間,風烈火熾,煙焰彌天,湖面之上火光沖天。直将鄱陽湖水映照得血紅一片。 陳友諒軍因激戰一日,早已疲憊不堪,又因艦隊互 相聯結在一起,逃跑甚是艱難,将士被燒死和落水溺死者不計其數。陳友諒無可奈何,只得麾軍後退十數裏, 将一應起火艦只抛棄不理,才得以抛錨休整。 數日之後,陳友諒稍事休整,複聯舟迎戰,旌旗帆穑,遙望如林。
此次陳友諒有了防備,不待朱元璋艦隊近前,便命士卒居高發弩而射。明軍預定的策略是,先發火器,次射弓弩,最後便白刃戰,短兵相接。陳友諒這番居高臨下,不讓朱元璋艦隊近前,而明軍火器射程太短,難以對陳友諒戰艦,構成威脅,被迫以弓箭對射,但因坐船矮小,接戰半個時辰,多半敗退。 朱元璋大怒,親自斬了十多名百夫長,尚是阻止不住。陳友諒巨艦聯舟,卻是排山倒海般壓來。朱元璋無奈,只得麾軍後退,心中卻忿恚難平。 劉基道:"主公息怒,敵舟高大。我舟卑小,敵可俯擊,我卻須仰攻,勞逸不同,勝負自異,愚認為欲破敵陣,仍非火攻不可!" 朱元璋沮喪地道:"前日亦用火攻,卻未見大勝,如之奈何?" 劉基道:"如此交戰,我軍糧草無缺,自有洪都供給,而陳友諒卻已被主公圍困鄱陽湖,時日稍長,糧食不濟,軍中定然大亂。到時主公乘勢一擊,陳友諒必敗無慮。"朱元璋依然愁眉不展道:"先生之言雖有道理,但卻要熬到何日方罷。如張士誠乘隙而犯應天,卻是兩難顧全。如此罷,便請徐達回鎮應天,先生以為如何?" 劉基道:"主公英明,如此甚好。" 當即傳了徐達,令他自回應天鎮守不提。
劉基又道:"臣仰觀天象,知主公有天神相佐,只須如此如此。"朱元璋益喜,遂傳令常遇春諸将入艙,授與密計。諸将領命散去。到傍晚時分,湖面忽起狂風,從震坎方位起勢,呼 嘯着直撲西南方位。陳友諒正率卒巡視,忽見江中遙遙駛來七只小舟,滿載士卒,乘着風勢,須臾便近。陳友諒知明軍來犯,急令弓箭手猛射。此時湖上駭浪濤天,濃霧彌漫,隐約只見明軍士卒兀自穩立船頭, 箭簇射去,竟無一人摔倒。小舟愈來愈近,遂改用槊遙刺,數千只槊飛擲過去,明軍依舊直立不倒。待到近前,卻見這些士卒全部是戴盔環甲之草人。陳友諒懷疑萬分。便在此時,舟中所藏明軍死士,各将硫磺火藥等物紛紛抛至陳友諒的巨艦。霎時間烈焰騰空,風急火烈,四面燃燒。常遇春和張無忌等人複又殺到,陳友諒叫苦不疊。知不能敵,陳友諒便欲向西逃遁,怎奈大船連鎖,轉掉不靈。待砍斷鐵索各自逃命之時,焚死溺死被殺士卒,已不計其數。除友諒軍驚恐逃遁之中,又有幾艘戰艦互撞而沉。
此一役,明軍大獲全勝。陳友諒逃出一程之後, 回首望着兀自燃燒得火紅連天的戰艦,恨得咬牙切齒。陳友諒部下見火攻厲害,紛紛出謀獻計。怎奈陳友諒已給這幾番火攻弄得暴跳如雷,諸将之議,一概不聽,只命令道:"朱元璋這厮狡狯無比。朕見他座船之樯乃白色,明日出戰,但望見白樯,便合力進攻,不必與諸将糾纏,非得殺了朱元璋,方洩寡人之恨。" 翌時清晨,陳友諒諸将鼓船前來,到得近前,卻見前面所列明軍戰舸,船樯均已變成白色,竟無甚分別。諸将愕然不解之時,朱元璋已麾師攻上。陳友諒軍無奈只得接戰。 好一場混戰,直從清晨打至傍晚,亦相持不下。朱元璋正全神指揮之時,忽然坐船被炮彈接二連三地擊中。虧得部下舍死相救,才将朱元璋和劉基等人送到別舟。
諸人身後聽得一陣巨響,那坐船又同時被數炮擊中,竟給炸得稀爛,轉眼便沈入湖中。 原來陳友諒高坐舵樓,辨出朱元障坐船,便命令集中炮火,将該船轟沉了。陳友諒正高興萬分之時,卻不料朱元璋又督軍沖來。陳友諒驚駭無比,如見鬼神,還怎敢接戰,且戰且退,卻一時擺脫不了明軍的纏鬥。多虧張定邊舍命相救,才得沖出重困,退守鞋山。
朱元璋追至罂子口,因水面甚狹,亦不敢輕進,遂泊舟口處。如此相持數日,陳友諒竟不敢出戰。朱元璋左右無事,便修書一封,盡情奚落陳友諒道:
公乘尾大不掉之舟,頓兵敝甲,與吾相持。以公平日之強暴,正當 親決一死戰,何徐徐随後?若聽吾指揮者,無乃非丈夫乎?唯公決之!
如此又過數日,不見使者回來。卻忽報左金吾和右 金吾率所部來降。原來雙方相持日久,陳友諒軍糧草不濟,軍心已然浮躁。諸将請命前去洪都府搶糧,卻給朱文正一陣燒殺,所乘船只盡數燒毀,逃得性命的,無不狼狽而歸。左金吾将軍主張繼續戰鬥,右金吾将軍主張燒掉戰船,直走西境,以求後圖。卻見陳友諒猶豫不決,二人知陳友諒難成大事,便相約來降朱元璋。
朱元璋大喜,善待二人。忽有人來報,道陳友諒因左右二金吾叛降朱元璋,惱怒之下,将信使和所有被俘之明軍将士一概殺了。朱元璋怒道:"好個陳友諒,心胸如此狹窄。他殺我 将士,我偏放歸他的将士,且看他如何?"遂命将所有被俘的陳友諒将士全部放回,有傷的細心治療。并頒下嚴令,此後如獲友諒軍,優待勿殺。
吩咐既定,又致書陳友諒道:
昨吾舟對泊渚矶,嘗遣使赍書,未見使回,公度量何淺淺哉?江淮英 雄,惟吾與公耳。何乃自相 吞并?公今戰亡弟侄首将,又何怒焉?公 之土地,吾已得之,縱力驅殘兵,來死城下,不可再得也。設使公 僥幸逃還,亦宜卻帝名,待真主。不然,喪家滅姓,悔之晚矣!丈夫 謀天下,何有深仇?故不憚再告。
陳友諒讀得愈忿,遂率軍來戰。奈何朱元璋放歸俘虜,陳軍早失鬥志,而明軍士卒,均知陳友諒殘殺俘虜,是以人人寧死也不願降,個個奮勇沖殺。陳友諒連敗數陣,知大勢已去,遂冒死突圍,明軍迎頭痛擊。陳友諒逃命要緊,竟連家眷都無暇顧及,只帶骁将張定邊易船 潛渡湖口。
張無忌和趙敏早已瞧在眼中,遂亦乘舟追去。陳友諒堪堪将近湖口,忽見前邊清一色的明軍水師早已嚴陣以待。部下驚告陳友諒,陳友諒從窗中探頭察看,不由得心膽俱裂,張口結舌,竟說不出話來。張無忌瞧得清楚,當即彎弓搭箭。"飕"地一箭射出,長箭正中陳友諒右目,其勢甚急貫睛及顱,陳友諒立即斃命。
張無忌一聲長嘆,将硬弓扔在湖水之中,道:"七叔,孩兒今日替你報得大仇,願你在天之靈安息吧!" 此時張定邊依然冒死沖殺。張無忌心灰意懶,便即回舟,尋到常遇春。 戰事已息,休整數日,朱元璋即率大軍回應天。張無忌本欲離去,趙敏卻道:"冷面人之事尚未查清,既已來了多日,便幹脆到應天走一遭,難說便會發現甚麽端倪,也未可知。" 張無忌依了。
二人仍舊易容,待在常遇春軍中。不一日,便到了應天。張趙二人明查暗訪多日,竟毫無結果。張無忌心中,竟有種說不出的愉悅,趙敏看在眼中,亦不多言。 陳友諒戰死,其殘部不久便被消滅。此時東面的張士誠整日價提心吊膽,不知朱元璋何時便要來攻打自己,直吓得局促自守,竟不圖發展。
北方一帶,庫庫特穆爾與李思齊等正打得不可開交,根本不理朱元璋之事。 朱元璋疆士日廣,手中雄兵,何止百萬。因李善長、徐達、常遇春等屢次進表勸晉,朱元璋便已心癢難奈起來,遂決定稱王。但稱甚麽王,卻大費了一番腦筋。 張士誠早已自稱為"吳王"。應天正巧是歷史上孫權吳國的都城,況且幾年前就有童謠道:"富漢莫起樓,貧漢莫起屋,但看羊幾年,便是吳家國"(滄浪客按:此童謠摘自《庚申外史》上,《元史》卷五十一《五行志》二。)看起來要得天下,非得稱吳王不可了。
至正二十四年,朱元璋在應天稱為"吳王",設置百官,建中書省,以李善長為右相國,徐達為左相國,常遇春、俞通海為平章政事,汪廣洋為右司郎中,張昶為左司都事。立長子标為世子。
此時世間同時有兩個"吳王",民間叫張士誠做東吳,朱元璋作西吳。朱元璋豈能容得了張士誠,遂檄書天下,起兵讨伐張士誠。
張無忌但見檄書道:
蓋聞伐罪吊民,王者之師,考之往古,世代昭然。……近睹有元之末, 主居深宮,臣操威福,官以賄成,罪以情免,憲臺舉親而刻仇,有司 差貧而優富。廟堂不以為慮,主添冗官,又改鈔法,役數十萬民,湮 塞黃河,死者枕藉于道,哀苦聲聞于天。致使愚民,誤中妖術,不解 偈言之妄誕,酷信明教之真有……
張無忌看到此處,臉色憤怒難擋,雙手發顫,趙敏急忙湊過來,但見檄書接着道: …… 冀其治世,以蘇困苦,聚為燒香之黨,根據妝、颍,莫延河、洛。妖言 既行,兇謀遂逞,焚 蕩城郭,殺戮士夫,荼毒生靈……
張無忌直氣得渾身發抖,大吼一聲道:"一派胡言!" 遂幾把張檄文撕成碎片,猶不解心頭之恨,"啪"地一掌, 将一張木桌擊得稀爛。 常遇春聞聲趕來,手中亦拿着一張檄書。進屋之後,見到地上被撕成碎片的檄書,已然明白張無忌為何發怒。常遇春一聲長嘆,頹然坐于椅中,手上檄書,滑落于地。 三人臉色凝重,默然不語。良久,張無忌道:"常大哥,多保重。小弟告辭了!" 言畢拉着趙敏之手,轉身向屋外走去。卻聽常遇春 沉聲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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