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清。”他瞬地往後移動了三尺,從她虛合的手中離開,冷然地望着胞妹,“你知道哥哥的脾氣。對我來說,要麽,就是徹底的!或者,就幹脆什麽都不要!”

頓了頓,他眼裏浮起一絲絕決:“我成全你。”

他瞬地伸出手,食指點在她的眉心。

只是一掠,指尖收回時沾了一縷白色的光,已然是從眉心裏将那一縷魂魄抽出!

“既然你選擇了回到大地,那麽,從此塵歸塵土歸土。”望着指尖上的靈光,尚皓眉間有孤絕的表情,冷然,“阿湮,你不必再記着有我這個哥哥,我也就徹底的舍棄一切——如今我将你的實體消滅掉,以後你便可以永?永?遠?遠地在下邊輪回!”

顯然也沒料到兄長轉瞬如此無情,那一縷靈光微微顫了顫。

然而尚皓只是一揮手,那一縷白光便被抛向虛空。他雙手随即下壓,兩手結了印記,按在了水晶靈柩中那一具軀體上!

巨大的力道吐出,光芒轟然盛放,将實體和虛體一起擊碎!

一切終究歸于無形。

那個以“湮”為名的女子,終究在九天徹底湮滅。

無數的水晶碎片在空中飛舞,伴随着點點靈光,如碎羽一樣落向夜空。

“少城主!”神廟外,三位女神駭然驚呼,望着那一縷被擊碎在虛空中的魂魄,不明白轉瞬間為何起了如此劇烈的轉變。

大城主不知何時步出了神殿,立在背後,負手靜靜凝望了天空半晌,森然開口:“不用擔心。她實體雖毀,魂魄在一年之後卻會重新凝聚,去往九嶷黃泉轉生,從此在凡界生生世世漂流。”

他臉上的表情很奇怪,似悲似喜,凝視着三位女神,說出了最後的囑托:“曦妃,慧珈,魅婀,今日起我即将徹底‘消解’,連靈體都不複存在——從此後,這個雲浮城裏,就只剩下你們三人了。”

微微嘆了口氣,他望着天鏡裏的那些星鬥:“雲浮湮滅,你們就守望着星辰和大地罷!”

“是。”三位女神有些驚駭地領命——難道在少城主消散後,大城主終于突破了最後一重“障”了?從此後與天地同在,不生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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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卷來,少城主的魂魄和那些水晶碎片一起落向大地。

“流星雨!流星雨!”隐約的歡呼再度從雲下傳來,稚嫩而雀躍。

大地上那些蝼蟻,竟然因為一些小小的事便能如此歡喜麽?尚皓輕輕嘆了口氣,若有所思——不知道修至“太上忘情”的滋味,會不會比這樣的喜悅更好?

他将雙手交叉按在胸口,瞬地飄回了最高的尖碑頂端,身體化為稀薄的霧氣,随即消失。

雲浮城裏,重新回到了死一般的寂靜。

那是滄流歷九十一年十月十五日夜的事情。

那一夜,雲荒和七海間有無數人仰頭,望見了數場接踵而至的流星雨。一場比一場盛大,一場比一場華麗。而最後那一場,漫天劃落的星辰裏居然有碎羽一樣的柔光飄灑而下,靜默如飄雪,灑入雲荒大地,融入了森林、荒野、城市和湖泊,淡然湮滅。

沒有人知道,那是一個靈魂的碎裂與重生。

一年之後,那個純白色的靈魂将重新在黃泉之瀑上升起,從此在凡界生生世世漂流。

那之後大城主再也沒在光陰的任何角落出現過。或者說,他已然融化于天地之間,無處不在。而其餘族人都在自顧自的修行冥想——于是,那一座空蕩蕩的雲浮城中最終只剩下了三位孤獨的女神,還在風雨兼程地守望着這片大地。

百年,千年,萬年。

她們冷眼看遍了興亡起落滄海桑田,然而,卻一直只是個忠實的守望者。

雲浮,始終是雲荒大地之外的另一個故事。

而真正屬于雲荒的故事,是這樣開始的。

一、葉城

深秋的子夜。陪都葉城。

開鏡之夜,這座雲荒最繁華的城市依然還是徹夜不眠,車水馬龍。來自雲荒各地、甚至遠自中州的商人們冒着寒氣外出,成群結隊地來到夜市上,出入于林立的大大小小酒樓歌館,大聲笑語,嘈雜而紛繁。

燈紅酒綠之間,流淌的金錢和欲望。

钿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污。今年歡笑複明年,秋月春風等閑度。

不夜的商城中,無數張嘴在歡笑,在暢飲,在大聲的喧嘩,那些嘴裏呵出的氣,彙聚在葉城上空,仿佛凝結出了一層淡淡的白霧——這些世俗的氣息如煙一樣交織在空中,醞釀出葉城特有的、醉生夢死的氣息。

狂歡、富有、不夜的天堂。

頹廢、堕落、黑暗的地獄。

在雲荒大陸上,沒有別處比這裏更容易看到鏡像兩面的清晰對映:雕梁畫棟的華美高樓,燈下有金杯,倚樓有紅袖,一擲千金的富豪在此鬥富炫耀,空氣中總是浮動着馥郁的脂粉香氣和酒氣;然而,僅僅一巷之隔的黑暗裏,可能就倒斃着僵冷的屍體,地面上殘留着嘔吐物的穢氣,冷不丁會有鳥爪般幹枯黑瘦的手伸出來,拉住游人的袖子苦苦乞讨。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那樣尖銳對立的鏡像兩面。

“如果你想知道雲荒是什麽樣,那麽,就去葉城吧!”

那些從中州大陸不遠萬裏來到這片土地的商人,都帶回了這樣一句話。從此,寶石黃金築成的葉城作為雲荒的象征,幾百年來一直流傳在民間,誘惑着一批批的中州人舍生忘死的翻山越嶺前來,以為是奔赴一個遍地黃金的天國樂園。

卻不知,在他們一腳踏上慕士塔格下的新大陸時,天堂和地獄都同時到來。

開鏡之夜的葉城是如此熱鬧繁華,幾乎将所有人都融化。然而,有兩位不知何時悄然降臨的夜行者、卻仿佛游離于這樣的熱鬧之外。

他們從葉城南門方向而來,一直沿着筆直的街道朝北而去。兩人都披着一色的黑長氅,風帽遮住了臉,一前一後沉默地穿過喧嚣的夜市,仿佛有無形的障礙将他們和世俗隔離開,居然不沾染絲毫氣息。

沒有人留意到他們是從哪裏來,自然,也沒有人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在這深秋的寒意中,這兩個人呼吸的時候,嘴角卻沒有絲毫的熱氣透出!

他們直直朝着葉城的北方走去——那裏是北方的玄武門,也是葉城通往帝都伽藍的唯一官道。然而卻已然在入夜後關閉。

“還不到時辰。”其中一個人嘆了口氣,一頭銀白色長發在風帽下微微飄拂,她擡頭望了望天色,然後将手按在心口上,默默用幻力在內心低喚。

然而,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這個靈體的主人還在沉睡。九天上那一場星魂血誓完成後,軌道瞬間偏移,所有相關的命運都發生了轉折,從那一刻起,白璎就一直沒有醒來。不知道是因為那個極端的術法過于強烈、對冥靈造成了損害;還是她自身不願意醒來。因為一旦醒來,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眼前的人。

我愚蠢的血裔啊,你為何總是如此優柔寡斷、搖擺不定?

白之一族血裏的剛烈和決斷,難道你連一半都沒有繼承麽?

白薇皇後搖了搖頭,繼續和蘇摩前行——而這個披着鬥篷的傀儡師同樣也是面無表情,只顧自己往前走,甚至根本不側頭看身邊的冥靈女子一眼。完全不可想象這樣一個漠然而冷酷異的人、竟然在九天上做出了那樣不顧一切的舉動。

他,心底裏究竟是怎麽想的?

白薇皇後微微搖了搖頭,忽然發現自己這種揣測有些無謂和無聊,不禁苦笑——看來,七千年的封印解開後,重新回到雲荒大地的自己,似乎有點不能适應了呢。

忽然間,心裏微微一跳,閃電般地擡頭看天——這、這是?

十月十五還不是下雪的時節,卻有一片細微的白,從夜空裏輾轉飄落在夜行者的身上。

白薇皇後伸出手,拈住了那一片落到肩頭的雪,默然凝視了一眼,戴着藍寶石戒指的手卻是一震——

“蘇摩,你看,這是魂之碎片啊!”她擡頭望着天空上璀璨的星辰,眼裏有詫異的光,“從九天上灑落下來——是誰的魂魄?”

話音未落,那一片細微的白色已然在她指尖迅速融化,消弭在雲荒的微風裏。那個銀白色頭發的女子怔怔看着空無一物的指尖,仿佛在這一剎那的接觸中獲得了諸多的訊息——

“很久很久以前,我聽琅玕說:九天之上,有城雲浮。超越了命運和生死,淩駕于所有蒼生之上。”她眼裏閃過複雜的表情,擡頭望向夜空,“可是……他也說,雲浮城裏居住的都是不老不死的神族——又怎麽會有死亡呢?”

然而蘇摩沒有回答,似是對此毫無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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