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咦?”看到了意外的來客,湄娘詫異地低呼了一聲——這個……是空桑人?

蘇摩在看到來人的時候,也是微微一震。然而在看清對方眼神的時候,他的神色随即恢複了平靜——來的,其實還是白薇皇後。

那個等待在後面花園的人,大約是被大廳裏的殺戮驚動了吧?這個傳說中司掌後土“護”之力量的皇後,是不會容許殺戮發生在她眼皮底下的——跟這個女人在一起,還真是麻煩呢。

“這些家夥死有餘辜。”蘇摩輕蔑地看着這些富商巨賈,冷笑,“不過,目下還留着有用。”

他重新攤開了左手,手心裏赫然已經出現了一把黑色的藥丸:“這是血辛夷——不想現在死的,就過來吃下它!”

那樣的話讓那些巨富有死裏逃生的慶幸,發出了難以控制的呻吟,忙不疊地圍過來,争先恐後地搶奪,生怕晚了一步就論不到自己。

蘇摩冷然看着這些巨賈:“要解藥的話,拿二十萬金铢來換——沒有錢的,用鲛人奴隸的丹書來抵也可以。”

那些富商們微微一怔。然而看過方才對方毫不留情的殺戮,已然明白這個殺神完全可能在下一個瞬間取走他們性命。到了這種時候已然顧不上心疼日後的錢,個個争先恐後接過藥丸便吞了下去,仿佛那反而是一根救命稻草。

“我要你們把從鲛人身上剝奪來的東西、都給我吐出來!”

看着那些腦滿腸肥的人,碧色眼裏閃過厭惡的神色,低而冷地喃喃。

金老板吞下藥丸撫摩着肥肉顫動的喉嚨舒了口氣,摸索着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眼睛一瞄堂上的鲛人,随即低下頭去,嘴角露出一個惡毒的表情:這個如此美麗的鲛人,應該是複國軍裏的頭目吧……先記下他的模樣,回頭向巫羅大人禀告,可是大功一件呢!

湄娘瞥見金老板的視線,不由心中一驚:這些商賈都是狐貍般狡猾的人,今日放了出去,難免日後不來設法報複城中所有鲛人——那時候海皇不在,又該如何?

“下個月圓之夜準備好東西,去城南鏡湖入海口向複國軍交換解藥,否則活不過三天。”蘇摩淡淡吩咐,用眼角冷光掃了一下那些油汗滿面的巨富,語氣忽然變冷,“如果有人還心懷不軌、想耍什麽花樣的話——”

他食指和拇指手指只是一錯,輕微一個響指,金老板那顆肥而多肉的頭忽然間就離開了身體,高高飛上半空!

血從腔子裏沖出,而無頭的屍體依舊保持着端茶的姿态,雙手甚至還在繼續往上擡起。直到把茶盞端到了喉頭才頹然落下,砸碎在地上。頭顱重重飛上了屋頂,又沉悶的落回,不偏不倚掉進那一池香湯裏,染紅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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湄娘掩住了嘴裏的一聲驚呼,下意識的倒退了一步。

——原來金老板方才的那個眼神,少主也看見了?

所有人被吓得說不出話來,室內一片寂靜。

蘇摩卻是好整以暇地将話說完:“——這就是下場。” 他松開了線,若無其事的拍拍手,轉過身去将手伸入一旁盛滿了清水的花器,将手上的血跡洗去,一邊對旁邊的女子冷然道:“皇後,放心,我并不願繼續弄髒自己的手。”

皇後?周圍富商們已然魂不附體,湄娘卻是清晰的聽到了這個稱謂,不由心下一震。

這個女子是誰?

那個女子冷冷看了他一眼,将手從劍上放下,一頭銀發在夜色中奕奕生輝。湄娘敏銳的看到了對方手上的藍寶石銀戒,心裏忽然一動:這是後土神戒?這個女子、這個女子……難道竟是傳說中的“那個人”?

可是,那個人怎麽會和海皇又走到了一起!

“是、是!”那一群被吓呆的商人裏終于有人反應過來,踉跄着撲倒在地,“小的……小的一定聽公子吩咐,按時交錢,不敢有半點不從!請公子……饒了小的狗命!”

湄娘看着那個拼命磕頭的人,依稀覺得眼生——聽口音,應該是來自東邊澤之國一帶的人,看來是個新客。運氣可真是不好,一來就碰到了這般倒黴事。

蘇摩卻微微蹙眉——奇怪……這個人的臉雖然因為恐懼而扭曲,但乍然一看,卻竟有幾分眼熟,仿佛在哪裏曾經見過一面。

“公子莫非忘了?”那個人哆嗦着擡起頭,怯怯地提醒,“幾個月前在天闕山腳下,小的曾有幸見過公子一面……”

“哦!”蘇摩猛然想起來了,“你是那個桃源郡的……”

——在翻過慕士塔格後,在天闕山腳下歇息時,他似乎在強盜們綁架的人裏看到過這個中年男子。和他一起的,還有紅珊的兒子慕容修。

“是是是,”那人點頭如雞啄米,強自露出僵硬的笑,“小的楊公泉,剛和拙荊從桃源郡搬遷到了葉城……還請公子開恩,饒了小的這一次。”

蘇摩沒耐心聽他唠叨,将手在雪白的紡綢上擦了擦,揮了揮:“滾回去吧。”

一屋子的富商巨賈發都長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逃出生天的狂喜表情,争先恐後的往外跑去,如一群肥白的蛆蜂擁擠了門口。

“湄姨,”蘇摩洗完了手,低聲,“你派文鳐魚傳遞緊急訊息,到底是為了什麽事?”

湄娘臉色一變,壓低了聲音:“禀海皇,前幾天一隊砂之國的人進了葉城,偷偷送了一個鲛人來這裏,說是在荒漠裏救回來的。屬下仔細看了,發現竟然是我們複國軍的……”

“不必說了。”直接讀出了她心裏的念頭,新海皇回過了頭去做了個手勢:眼裏閃過了一絲光,顯然也被這個消息所驚動:“我就去。”

三、入城

樓上幾層都是雅座和包房,迷樓般重疊曲折,住着無數位美麗的鲛人,個個身價高昂,一笑千金——随便挑出一個來,葉城的巨賈一夜揮霍在她身上的金錢、都可以讓西荒那些貧寒的牧民過上一輩子。

蘇摩穿過了那些莺啼燕叱珠圍翠繞,踏着樓梯,一層層向上。

這座葉城最奢華的女伎館金壁輝煌,富麗奢侈得如同天國樂園,甚至連樓梯都是用碧落海深處打撈出的沉香木做成,每一步踏上都帶出喑啞的響聲和細微的香氣,糜爛而甜美——仿佛踏上的是銷金窟的黃金路。

但是,極少有人知道其實這裏是“海魂川”的最初和最後一個驿站!

多年來,複國軍通過這個最隐蔽的驿站,将那些逃脫的鲛人奴隸從東西兩市解救出來,送回鏡湖下的大營,讓那些恢複了自由的奴隸拿起武器、成為為複國而戰的戰士。

而他自己,當年也先是被西市裏海國館轉賣給了集珠坊,在刺瞎雙眼後輾轉了數年,經歷過諸多困苦,最終被青王無意中遇見,買了入府,成為權謀中的一顆棋子。

那一段颠沛流離的歲月中,他也曾在這裏渡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每踏上一步,他眼裏的黑暗就更深一分——

這個地方就如海國館一樣,有着他再也不想回顧的昨日種種。那樣的陰暗惡毒,那樣的苦痛恥辱,甚至比白塔頂上那段歲月更讓人不堪回首。

那是無可抹煞的、肮髒的烙印。

而他正在一步步的走近昔年那個肮髒黑暗的自己。

根本不用人帶領,他熟門熟路地走到了樓梯的最頂端,停下來看着眼前有些斑駁凹凸的牆壁,然後伸出手,輕輕敲擊了一下倒數第七根扶手——扶手上本來雕刻着蓮花,在那一擊之下,那朵合攏的蓮花盛開了,打開的木雕花瓣內,居然有一個純金的蓮心。

蘇摩扭下了那個純金蓮心,按到了牆壁上某處。奇跡般地,蓮心每一顆蓮子的凹凸都和斑駁的牆壁紋絲密合——無聲無息地,那扇秘密小門打開了。

那是海魂川的最初一站和最後一站,無數鲛人用生命締造的自由之路。

小門背後,隐藏着大得令人吃驚的空間。

巨大的密室內一片黑暗,只點着一支小小的白色蠟燭。蠟燭下,靜靜伏着一個的人影。

那個人匍匐在黑暗最深處,露出的所有肌膚:臉頰、脖子,手腳上都纏着繃帶,胸口急促起伏,發出沉悶而微弱的呼吸,深藍色的長發如同水藻一樣垂落到地上。

然而她還是清醒的——在蘇摩推開門的剎那,她擡起了頭,眼裏有震驚和戒備的神色。

在下一個瞬間,她就已經不在原地。

只餘那支蠟燭滾落在地上,焰劇烈地搖動,掙紮着将熄未熄。

“誰?”那個全身裹着綁帶的女人忽地動了,以驚人的速度抓着那個銀燭臺退到了暗影裏,冷冷喝問。拔去了蠟燭的燭臺露出尖利的刺,在火光裏發出銳利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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