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徑。
一切發生在一個剎那。然而這個剎那、足以證明征天軍團少将的能力——以荒漠作為戰場的格鬥練習,他在講武堂的訓練中拿到的同樣是全勝的戰績。
終于活着踏上了地面,身體已經被毒侵蝕到了搖搖欲墜的邊緣,他知道必須速戰速決,不能再有絲毫的容情和僥幸。劇烈地喘息,握刀回頭的瞬間,雲煥卻忽然怔住。
透過黃蒙蒙的沙,他看到那把光劍根本沒有落下來——持在師傅手中那把光劍,劍芒消失在接觸到他頭顱的一瞬間,依然保持着那個角度,不曾落下分毫。
攪起的黃沙慢慢落下,然而那些沙子居然沒有一粒能落到那一襲白衣上。
“好!”慕湮持劍而立,看着年輕軍人在那一瞬間爆發出的驚人的速度、靈敏和力量,忽然便是一笑,點頭:“煥兒,看來你在軍中學到的更多——真是長進了……心計和手段。”輕輕說着,她手中光劍忽然重新吞吐了劍芒!
“師傅……”雲煥看到女子眼裏浮動的光芒,陡然心裏也是一痛,茫然地握刀後退,疲憊之極地喃喃,“我沒做錯……我是冰族人,我必須為帝國而戰……我們需要這片土地……不然,如果空桑人贏了、就會把我們族人都殺光——就像六千年前、星尊帝把我們冰族當作賤民逐出雲荒一樣……”
旁邊湘看到形勢不對,掙紮着拖着同樣開始不聽使喚的身體過來,想幫助主人。
雲煥感覺肺裏有火在燒,眼前一陣一陣發黑,他毫不猶豫地一把拉過了傀儡、擋在面前,渙散的眼神定定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驀然露出一絲苦笑:“錯的是您,師傅——我本平凡。可為什麽…您要把空桑劍聖之劍、交到冰族手上?……您教我要為天下蒼生拔劍——可我們冰族也是‘蒼生’啊……您給予我一切,而現在卻又反悔了?……”
沙漠的風席卷而來,慕湮一身白衣在風中舞動,單薄得宛如風吹得去的紙人兒。然而聽着重傷垂死的弟子嘴裏掙紮着吐出的話語,她将手按在光劍上,目光裏慢慢露出一絲悲戚和迷惘。
鲛人傀儡扶着主人慢慢後退,然而雲煥卻感覺到身體正慢慢失去力量。
在看到師傅的手握緊光劍的剎那,他下意識地想擡手格擋,可眼前的光陡然全消失了。
三、師徒
那是個清醒的夢。分明知道那是夢,然而卻始終無法醒來。
那麽黑的地方,仿佛永遠不會有陽光照進來。幹燥、悶熱而充滿了血肉腐爛的味道。
他用膝蓋在暗夜裏挪動着爬行。這個地窖裏黑得完全沒有方向,他只是循着滴嗒的水聲努力挪動身子,爬向暗夜裏某個角落。手被反捆在後背,手足上鐵制的鐐铐因為長年不曾解開、早已磨破了肌肉,随着每一次掙紮摩擦着骨頭。然而他已經熟練地掌握了這樣拖着鐐铐在黑夜裏爬行的技巧,力求将全身的痛苦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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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那些已經腐爛的同族的屍體,他終于找到了那片滲着水的石壁,迫不及待地将整個臉貼上去,如野獸般地舔舐着粗糙石頭上絲絲縷縷的涼意,牙齒碰撞着冷硬的石頭,他感覺嘴裏都是血的味道。
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有人來這個地窖了,那群強盜仿佛已經遺忘了他們這一群被劫持的人質。周圍不停地有人呻吟、死去,疾病在不見天日的地窖裏如食人藤般迅速蔓延開來。他躲在暗角裏,額角和身子也開始滾燙,潰爛的手腳上有腐爛的黑水滲出。
漸漸地,連那個角落的石壁上,都不再有絲毫水跡。
他想他終歸會和身邊其他人一樣腐爛掉,連屍體也不會有人能找到——也許,除了大姐以外、家族裏面也不會有人真的想找他回來。父親的屍體、也應該已經腐爛了罷?
周圍的呻吟在黑暗裏終于慢慢歸于無聲,然而饑餓和幹渴折磨得他幾乎發瘋,耳畔有詭異的幻聽、肺腑裏仿佛有刀劍絞動,奄奄一息中精神居然分外清醒、如鈍刀割肉般反複折磨着,承受着這瀕死的恐懼——為什麽還不死?為什麽還不死了呢?
“師傅!師傅!”他忽然絕望地嘶喊起來,雙手被反捆在背後,他掙紮着爬到牆邊,用盡了全力将頭撞在那冷硬的石壁上。
黑暗裏,沉悶的鈍響一下,又一下,回蕩在記憶裏。
錯了,錯了……清醒的夢境裏,他忽然覺醒過來——怎麽會叫師傅呢?那時候他九歲……他沒有師傅,他也不會劍技。他只是一個被牧民劫持的冰夷孩子,被那些暴動的賤民當作殺戮對象,同時被自己族人流放驅逐在外——沒有任何人來救他。
他本該死在那個地窖裏,和被劫持的族人一起腐爛。為什麽他如今還在這裏做着這個似乎永遠醒不來的噩夢?
“煥兒!煥兒!”然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那個熟悉的聲音卻忽然響起來了。尖銳的鐵栅轟然破裂,沉重的門向裏倒下,一道白光裂開了黑暗,有人伴随着光線出現。
猝然出現的光線撕裂他的視覺,短暫的剎那後他眼裏一片空白。
“煥兒?”那個聲音卻是近在咫尺的,柔和地叫他,有什麽東西送到了他的嘴邊。恍惚中,強烈的饑餓驅使着他去啃咬食物,不管雙手雙足都無法動,只是如野獸般低頭用嘴大口啃着東西,不顧一切。
甜美的,柔軟而多汁。
那是……桃子?
桃子?剎那間九歲的孩子怔住了,擡頭看着面前蹲下來給他食物的人,地窖的門破碎了,外面刺眼的光逆射進來,白晃晃一片,将來人的面容湮沒。額頭滿是血的孩子定定看着面前的人,忽然間喃喃脫口:“師傅……”
聲音未落,面前的容顏在瞬間變幻,光劍忽然迎頭斬下!
所有的記憶錯亂交織在一起,以一種他自己才能解讀的順序一一浮現。
“醒了?慢慢吃,慢慢吃。”只有那個聲音卻是切實傳來的,平靜安然,“別把手壓在身子底下,自己拿着,慢一些吃。”
他霍然睜開眼睛。
在榻前的,果然是那張浮現在白光中的臉。
“師傅。”陡然間有些做夢般的恍惚,他脫口喃喃,雙手依然在昏迷中那樣壓在身子底下,沒有去接那個被咬了一半的桃子,發現身側是熟悉的石墓陳設。
沒有料錯……他終歸是深深了解師傅性格的。
雖然作為一代劍聖,溫婉淡然的師傅卻不像劍聖尊淵那樣敵我分明、信念堅定,一生命運和王朝興亡更替緊緊相連。她遠離雲荒大陸上一切權力漩渦,避世獨居,性格悲憫慈愛,對于任何向她求助的弱小都竭盡全力——也不管對方是一頭狼還是一只綿羊。她幫助那些尋求庇護的砂之國牧民,同時也會對落難的冰族施以援手,甚至救起過沙漠上兇惡的盜寶者。
“如果等弄清楚該不該救、可能時間就錯過了。”少年時,師傅曾那樣對提出置疑的他如此微笑解釋,“何況是非好壞,哪裏能那麽容易弄清楚啊……我所能做的、不過是對眼前所能看到的需要幫助的人,盡我的力量罷了。”
那樣的笑容淺而明亮,簡單素淨——那時候,少年用詫異的眼光看着這個空桑人的劍聖,不明白為什麽擁有這樣驚人劍技的女子、卻沒有擁有對應的強大的堅定信念。到底是經歷了什麽樣的過往,她才這樣微笑着,不去追究更遠一些的是非善惡,只是努力去做一些眼前所能看得到的事情?
很多時候,她更像一個無原則寵溺的母親,而不是愛憎分明的女俠。
正因為深深了解師傅的性格,他才铤而走險、選擇了開誠布公的方式,在那只鳥靈說出他身份的時候就幹脆坦白——畢竟在後面尋找伽樓羅的事情裏,還需要師傅幫助。而在師傅面前,他并不是一個能夠長久隐瞞和說謊的人。
雲煥從石床上坐起,發現自己全身上下幾乎都包着綁帶。毒素帶來的麻木已經退去了,那些傷口反而刺心地痛起來。他暗自吐出一口氣,按着胸口腹部的綁帶,卻微微有些赫然:“麻煩師傅了。”
“別動。”慕湮擡手按住弟子的肩膀,語聲回複到了記憶中熟悉的柔和平靜,完全沒有片刻前斬殺他于劍下的淩厲,“先運氣看看是否有餘毒——你的女伴也不管自己中了毒,撐着幫你包紮好傷口就昏過去了。我得去看看她醒來沒。”
“我的女伴?”或許是做了太久的噩夢,雲煥一時間回不過神,許久才明白,神色不自禁地有些微焦急,“湘?她沒事吧?她可不能出事。”
“應該沒事。”慕湮側頭看着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