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但目下也不能放——關上一個月再放,傳我命令,一個月內不許軍隊和牧民起糾紛。”
“是。”南昭有些詫異,畢竟他知道雲煥的脾氣,可并不是什麽善男信女。
“還有……以後都不要在這一帶殺人逮人,弄得雞飛狗跳的。”雲煥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冷定裏帶了一絲笑意,低下頭敲了敲南昭的肩甲,“這不算命令,算我求你的——期限也不止一個月。怎麽樣?以前你欠我的三個條件、如今還管用吧?”
“沒問題。”南昭一愣,大笑起來,吩咐士兵們一邊待命,拉着他轉到僻靜處,忍不住用力捶了一拳,“奶奶的,聽你前面的語氣、唬得人一愣一愣得,還以為你小子五年來變了個人呢!”
“差不多也算變了個人吧。不變不行啊。”雲煥笑,眼睛深處卻閃爍着冷光,“哪象你,一個人在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擁兵逍遙,老婆孩子的一堆。”
“你難道還未娶親?”南昭卻是意外,看向帝都過來的少将。
“訂了婚事,尚未娶。”說起那門婚事,雲煥眉頭跳了一下,“巫即家的二房麽女。”
“巫即?巫即家現在長房疲弱、二房正得勢……那不是很好?”南昭雖然多年遠駐西域,然而畢竟是将軍,帝都的大致情況還是了解一二的,不由撫掌大笑,“你小子有本事啊!巫即那邊的女兒漂亮不?可別象我家那位河東獅……”
“哪想得到那麽遠。”雲煥笑了笑,眉頭卻是陰郁的,“如果這次我失手,那這門婚事就取消了——帝都很多人想我們雲家死,你知道麽?”
“……”南昭一愣,說不出話來。
“南昭,這次你一定要幫我。”雲煥霍然回頭,靜靜注視着同僚的眼睛,“如果你也對我玩什麽把戲,我大約就在劫難逃,但是,那之前、令符在我手上,這裏一切我說了算。”
“哪裏話!”南昭臉色變了,握劍憤然而起,“我……”
“先別忙着辯解,”雲煥微微笑了起來,忽然擡頭,眼光冷而亮,“我把你當朋友才把醜話說在前頭,不捅暗刀子——南昭,這些年你為了從空寂城調回帝都,一直在國務大臣巫朗那邊走動,沒少下功夫啊。”
一直豪邁爽朗的将軍陡然怔住,說不出話來。
“我沒出伽藍城之前、你便得知了此事吧?”少将看着昔日同僚,唇角的笑卻是琢磨不透,“我此行責任重大,出發之前、更不會漏了盤點這裏的一切人事。”
“巫朗大人是信裏隐隐約約提起過這事,可是、可是我并沒有——”被同僚那樣輕言慢語之中的冷意逼得倒吸了一口氣,南昭回過神來,忿忿然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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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沒有。”雲煥微笑起來,神色稍微放松了一些,“不然我怎會和你有商有量的坐在這裏說話——南昭,你從來不是賣友求榮、會耍手段的人。不然以你的能力,怎會這麽些年了還在空寂城駐守。”
“……”南昭再度退了一步,打量着這個多年不見的帝都少将。
“抱歉,時間緊急、所以我沒有耐心和你繞圈子——一上來就把事情說開對大家都好,”雲煥用令符輕輕拍擊着手心,劍眉下的眼神是冰冷的,然而隐隐有某種悲哀,“南昭,若我此行順利,回到帝都便會向巫彭大人替你表功、調你回京和家人團聚。”
“不用了……”南昭陡然嘆了口氣,一字一句,“剛剛在手谕裏,巫彭元帥令我好好聽從少将調遣,我留在帝都的父母家人、他早已令人好好看顧。”
雲煥陡然想起方才巫彭元帥的那份密令,默不做聲地吸入一口冷氣。
“哈,哈哈哈……”兩人都是片刻沉默,南昭忽然忍不住地笑了起來,抱拳,踉跄而退,“雲少将,末将告退了。”
“南昭。”雲煥有些茫然地擡頭,想說什麽,終歸沒說。
南昭看着同僚,嘴角動了動,仿佛也想說什麽,最後只是道:“但凡有事,傳令兵會立即馳騁來去禀告。末将在空寂城大營枕戈待旦,随時聽從少将調遣。”
所有人都散去了,城外古墓邊又是一片空曠,只有黃沙在清晨的冷風中舞動。
雲煥回身拾級而上,剛要擡手,石墓的門卻從裏開了。白衣女子坐在輪椅上,在打開的石門裏靜靜看着他,臉色似乎又憔悴了一些,目光看不到底。雲煥心裏一冷,不知道方才那些話、師傅聽到了多少。俯下了身,輕輕道:“師傅,外面風冷,回去吧。”
“讓我看看日出吧。”慕湮卻搖了搖頭,坐在石墓門口擡頭向着東方盡頭眺望,朝霞絢爛,映在她臉上、仿佛讓蒼白的臉都紅潤起來,她的長發在風中微微舞動,聲音也是缥缈的,“煥兒,你就在這裏陪我一會。”
雲煥神色一黯,些微遲疑後依然點頭:“是。”
“現在這裏沒人看見,你不用擔心。”慕湮的臉浸在朝陽裏,也沒有回頭,靜靜道,“我知道你不願人知道你有個空桑師傅……”
“師傅。”雲煥單膝跪倒在輪椅前,卻不分解,“對不起。”
“沒關系。不管你做了什麽,永遠不用對師傅說對不起……”慕湮微笑起來,仿佛力氣不繼,聲音卻是慢慢低下去的,最後輕輕說了一句話,“但是那幾個曼爾哥孩子,一個月後、你要放他們回去。我知道你在找到如意珠之前、不能讓牧民知道你是帝國少将,所以你扣住了那幾個孩子——師傅很高興你沒有用最簡單的方法堵住他們的嘴。”
“……”雲煥忽然間不敢擡頭看師傅的臉,只是俯身點頭,“一定放。”
“煥兒,你很能幹啊……決斷,狠厲,幹脆,比語冰那一介書生要能幹得多。”朝霞中,慕湮忽然笑着嘆息,靠在輪椅上擡頭看着天邊——那裏,廣漠的盡頭,隐約有巨大的白塔矗立。什麽都變了,只有那座白塔永遠存在,仿佛天地的盡頭,“那時候我不懂語冰,過了那麽多年、現在稍微知道一些了,可還是不能認同他。任何人如果草菅人命屠戮百姓,那都是該死的——”
有一次聽到師傅說起那個名字,雲煥心裏莫名緊了一下,不敢答話。忽然聽慕湮輕笑了一聲:“但如果讓我殺他,只怕還是不了手。居然就放過了那個該死的人。”
雲煥感覺師傅的手就停在自己頂心的百彙穴上,輕輕發抖。那個瞬間他忽然感到了莫名的冷意,幾乎就忍不住要駭然握劍躍起。
“主人!”或許是看到主人受制于人手,傀儡臉色變了,拔劍上前。
雲煥霍然擡手,示意湘止步,依然頭也不擡地單膝跪在輪椅前,額頭冷汗涔涔而下。
“所以,對你也一樣。”慕湮的手輕輕垂落,搭在他肩頭,聲音一下子輕了,“你可以回空寂城大營了——曼爾哥牧民都是言出必行的漢子,他們如果找到了如意珠,便會送過來、當作供品放在門口石臺上……你的人既然守在這裏附近,到時候來拿就是了。”
聲音到這裏的時候停頓了很久,雲煥感覺師傅按在他肩上的手在劇烈顫抖,居然斷斷續續地咳嗽起來:“那也是師傅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以後你要做什麽樣的事、什麽樣的人,就要…靠自己了。你可以…可以走了……永遠不必回來。”
“師傅!”忽然聽出了不對勁,少将霍然擡頭。
他看見的是血色的白衣——那個瞬間他以為是升起朝陽染上的顏色。
然而那只是錯覺。雲煥看到有血從慕湮的嘴角沁出,随着再也難以壓制的咳嗽、點點濺落雪白的衣襟,染出大片雲霞。空桑女劍聖的臉色蒼白得透明,猶如一觸即碎的琉璃,依稀間有大限到來之時的死氣。
“師傅!師傅!”那個瞬間的恐懼是壓頂而來的,雲煥只覺忽然沒有了力氣,想要站起來、卻踉跄着跪倒在地上,他用手臂支持着身體,伸手去拉師傅的衣襟。
然而輪椅無聲地迅速後退,慕湮放開了捂着嘴的手,只是一用力便驅着輪椅退回了石墓,墓門擦着她的衣襟轟然落下,将一角白衣壓在石門下。
“師傅!師傅!”雲煥踉跄着站起,用力敲打厚重的石門,心膽俱裂,“開門!開門!”
石屑紛飛中他的手轉瞬間滿是血,剛剛包紮好的綁帶散開了,帶傷的手不顧一切地拍打着巨石,留下一個個血印。那個瞬間帝國少将幾乎是瘋狂的,腦子裏一片空白,根本忘了帶着劍、也忘了用上任何武功,只象一個赤手空拳的常人一樣用血肉之軀撞擊着那轟然落下的石門,瘋了一樣大喊裏面的人,直到雙手和額頭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