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節
自挖取凝碧珠者,淩遲處死!”
“是!”宣武副将全身一顫,恭謹地領命退下。旁邊狼朗聽了,帶着略微詫異擡頭看了這個臉色蒼白嚴肅的破軍少将一眼。
“回城!”雲煥卻不想再在這個屍體橫陳的修羅場上多待,翻身上馬,“回空寂城!”
馬蹄踏動黃沙之時,手握如意珠的少将轉過頭,不易覺察地擡頭看了看天——那一片孤雲已經沒有了蹤影。
半夜時分,大漠上冷得徹骨。
狼朗的甲胄上都結上了薄薄一層冰,稍微一動、就喀嚓喀嚓地往下掉。然而他和手下的士兵都不敢活動身體,恭恭敬敬地等待在古墓外,看着那個黑洞洞的墓。
分明已經完成了任務、可破軍少将卻沒有急着返回帝都複命。這幾日帶着士兵來這個曼爾戈人的聖地,吩咐衆人在外頭等候,便一個人進入了那個古墓。第一二日、每天傍晚雲煥開門出來,卻是拖出了一堆奇形怪狀的水草和幾具屍體,令士兵搬走——都是曼爾戈部的牧民,看來是在古墓中傷重死去的。第三日起,少将再也沒有清理出屍體,卻依然一進去一天。外頭守着的士兵心下疑惑,然而嚴格的軍紀讓他們不敢相互之間交頭接耳。
只有狼朗的心裏是明鏡也似。
這座古墓裏到底是什麽,這片大漠上只怕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甚至那些每年來祭拜的牧民、也不知道那個被他們視為“女仙”的女子究竟是誰吧?
那是隐居于此的空桑前代劍聖:慕湮。
幾十年前,荒漠的盜寶者裏曾經有過關于“白衣單騎”的傳說。那些兇狠的盜寶者都說、百年來這片博古爾大漠上游蕩着一位白衣白馬的女子,手中操縱着閃電化成的利劍,一擊便讓鳥靈沙漠辟易。這位孤獨的女子行蹤無定、如果每次被她碰到了暴虐的行徑,那些盜寶者便要倒黴——然而,也曾有一隊盜寶者在大漠裏被沙魔所困,奄奄一息中,卻看到蒸騰的熱氣中一騎白馬飛馳而過,閃電騰起、替他們斬殺了龐大的怪物。
在白衣單騎的女子游蕩于荒漠的那段時間裏,便是最兇惡的盜寶者,都不敢肆意殺戮。
那個“白衣單騎”的傳說、消失在五十年前霍圖部叛亂之後。
沒有人知道、那是因為空桑女劍聖與巫彭元帥一戰之後血脈衰竭,從此隐居在空寂城外的古墓裏,進入了斷斷續續的長眠。只有在每年五月月圓之夜、空寂之山上惡靈殺戮牧民時,她才會被哭號和祈禱聲驚動,從墓中出來驅惡除妖,保護牧民。
于是,她又成了這片大漠上的“女仙”。
而他,受命呆在這片荒漠上,注視着那一道閃電般的光華已經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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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彭元帥庇護了他這個前任巫真的遺族孩子、讓他不至于在流放中死去。在他十五歲時,巫彭大人便将他安排進了空寂大營的鎮野軍團中。憑着自己的才能、他很快當上了威名赫赫的沙漠之狼的隊長。他等待着進一步的指派,覺得巫彭大人這般提拔自己、必有重任委托——然而元帥要他做的、居然只是在這片廣漠中,監視着一個古墓裏的殘廢女子。
他不明白原因,卻知道這是不能多問的。
他已然無欲無求、只想在這片荒漠裏平靜過完一生。滅族之時,他才九歲。依稀還記得族中那些大人是如何的厲罵哭號、詛咒國務大臣一黨不得好死,然後私下裏抱着逃過大劫的幼小孩子,惡狠狠地将心裏的毒液吐出來哺育給他們,讓他們記得長大後要複仇。
然而畢竟那時候太年幼,一切都已經在漫長的歲月裏淡去。
每年一次的、他僞裝混在那些牧民中擡頭看着半空中和鳥靈混戰的女子,看着那一道道裂開夜空的雪亮閃電。被那樣驚人劍技和身姿所震驚的時候,他忽然明白了。難道,那古墓裏的人……就是巫彭元帥所傾慕的麽?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配的上帝國元帥吧?
而胡思亂想的年輕軍人不曾知道:正是與這個女子五十年前的一次交鋒,被所有戰士視為神的元帥才失去了一只手臂!那一戰之後,巫彭永遠記住了這個勁敵,并且幾十年來一直留意着她的行蹤。
他便成了一顆棋子,受命監視了這座曠野裏的古墓十四年。從少年直至青年,他将人生中最鼎盛的那一段歲月耗費在觀望中,而且莫名原因。
他一直是個旁觀者,看過無數不相關的人的生命起落。他看到:牧民孩子在墓前嬉戲,其中居然有一個冰族的孩子。那個坐着輪椅的白衣女子在墓門口微笑,指點着那個冰族孩子的劍技。她的精神似乎很不好,經常要停下來歇息——在她歇息的時候、那個孩子便捧着劍站在輪椅後面,安靜地注視着師傅、陰郁沉默的眼睛裏對別的東西視而不見。
他遠遠觀望,卻永遠不敢上前。
恍然有一種做夢的虛幻——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從一個孩子變成了壯年戰士,然而古墓裏那一張素顏、居然一直不變。
十幾年後,在那個帝都來的少将手握雙頭金翅鳥令符、來到空寂大營時,他第一眼就認出了雲煥——什麽都變了,只有那一雙陰郁冷醒的眼睛一如當年。那個瞬間、他霍然明白了。那是巫彭元帥深埋的又一步棋子……直到雲煥走到了“破軍少将”這樣顯赫的位置時,才顯露出了他十四年觀望的含義所在。
所以,在接到元帥從帝都緊急密令、要他探察墓內情況的時候,狼朗絲毫不意外。
在周圍戰士眼睛裏都露出疑惑的時候,也只有他絲毫不動容,看着少将進入古墓。
他知道墓裏的那個人是誰——他此刻想知道的、就是那個人是否還活着?
大漠深夜的冷風吹在甲胄上,冷徹入骨。
然而在狼朗終于忍不住開始輕輕跺了一下腳的時候、忽然眼角掠過了一絲白光。他和所有士兵一起詫然擡首,看到漆黑的天幕裏劃過一道流星。然而那一道流星卻是向着這邊墜落的,在眨眼間一閃而至、居然準确地落入了古墓那個高窗中。
所有士兵面面相觑。只有狼朗變了臉色——在光芒沒入窗中的一剎、速度稍微緩了緩,他看清楚了:哪是什麽流星?分明是一個白衣白發、騎着白色天馬的女子!身影是虛幻的、剎那間穿過了狹小的窗口,沒入古墓!
空桑的冥靈軍團?
“少将!少将!”狼朗大驚,迅速撲到墓門口,單膝跪地,“空桑人來了!”
此語一出、全軍聳動。刀兵出鞘聲裏、卻只聽雲煥聲音沉沉從墓裏透出:“原地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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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一片的墓室內彌漫着森冷潮濕的水氣,只有最深處有黯淡的燭光透出。
雲煥霍然回頭、注視着暗夜裏純白色的女子。
白色的長發、白色的衣衫、白色的肌膚,身畔牽着白色的天馬。整個人在黑暗中發出淡淡的柔光,虛幻得不真實,如一觸即碎的影子。在看到地底冷泉中永久沉睡的女子時,來人忽然間雙肩一震、以手掩面。
“白璎?”滄流帝國的少将愣住了,看着女子身側的佩劍,那柄光劍和自己的一模一樣。眼裏閃過遲疑的光:“你……你是白璎麽?”
顯然是在墓外看到滄流軍隊的時候、已經料到了墓內有人,此刻前來白色的女子卻未有驚訝,只是不易覺察地握緊了手中的劍——放開了天馬的缰繩,嘴唇抿成一條線、她看着古墓深處穿着少将軍服的冰族男子。
“你是誰?”蹙眉打量着眼前這個滿身透出殺氣的軍人,白璎下意識地感覺到了反感和排斥。這個人……怎麽會在師傅墓裏出現?
“我是雲煥,白璎師姐。”同樣也在打量着前來的空桑太子妃,雲煥感覺心裏殺機一動、但很快按捺了下去,克制着平靜地回答,“這麽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見面。”
“我不是你師姐——師傅并未将劍聖之位傳承給你,你已被逐出門牆。”白璎冷淡地回答,對這個同門有着深切的反感。忽然間她驚覺了什麽,不可思議地看着雲煥,脫口驚呼:“所以你把師傅殺了?是你把師傅給殺了?!”
“不是我!”雲煥的臉色瞬間蒼白如死,眼睛裏的光卻亮如妖鬼,一拳捶在身側石壁上,石屑紛飛。他厲聲分辯:“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殺師傅……那毒不是我下的……不是我!”不知為何,聲音到了最後卻低了下去,那般的盛怒也漸漸潰散。
雲煥頹然後退、手中的水瓢落到了地上,用手支着自己的額頭。
“是我。”他忽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