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悼祭過他的人,更是啼笑皆非。

最高興的該是錢老爹了,因為“回燕山莊”又有了主人。

據燕大少自己說,在年前他出外訪友途中,遭一蒙面人襲擊,此人功力之高,江湖上實在難以找出幾人能夠于之抗衡,所以自己被俘,關在一不知名的莊院中長達一年。自己随身衣物全被那蒙面人取走,也就有了無頭屍身運回自己家中的事情發生。

可笑的是自己死了一年後,那蒙面人又把自己毫發無損的給放了回來。

這件事“鬼捕”與李員外頗覺意外。

也都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燕大少避不見客,每個蹬門拜訪的全悵然而返。

幸運的是“鬼捕”與李員外卻從錢老爹那比別人多得知了一些消息。

“大少爺瘋了。”

“鬼捕”和李員外兩人傻了眼。

“大少爺回來後知道了二少爺的事情後就激動不已,再聽說自己的獨子也死了,就這樣瘋了。好好一個人現在卻神智不清,什麽也不知道,真不知燕家到底是造了什麽孽,莊裏又是愁雲一片。哎——這是從何說起嘛!”

“有沒有大少奶奶的消息?”“鬼捕”問。

“那天大少奶奶走的時候,錢大人你也在場,到現在也沒一點消息回來,我想她如果知道了大少爺沒死,應該會趕回來的,真想不透當初怎麽認為那屍體是大少爺的,這豈不是又是個天大的笑話。”

“老爹,你家大少奶奶會武這件事你知道嗎?還有她是否最近有什麽反常的地方?”李員外又問。

“大少奶奶會武以前沒有聽說過,我也不知道她怎麽會武的,以前莊中事情她本就不太管,但是看得出來她是個好女人,舉凡大少爺、二少爺的生活起居全是她一手照料。就從她見到了大少爺的屍體那天起,整個人就變了,變得像換了個人似的,整天不說一句話。接着她就帶着小公子搬到小北街,我們做下人的想她可能怕睹物思情。至于其他地方,我倒看不出來有什麽反常的地方。”

“依你看,你家二少爺真的會做出逼奸嫂子的事情嗎?”“鬼捕”追問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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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少爺全是我老錢看着長大的,二少爺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的。不錯,大少奶奶是公認的大美人,但是二少爺一向就以長嫂似母的态度去尊敬她,莊裏每個下人全看得出來,要說二少爺會持刀逼奸大少奶奶,打死我也不會相信。”

“快手小呆”快瘋了。

他已在這山區裏整整瞎撞瞎闖了四天。

這山區幅員并不大,卻很高,就在平陽縣外四十裏。

整座山怪石群峋,處處都是懸崖峭壁。

當地人都叫它黑霧山。

只因為這裏終年被一層黑霧彌漫包圍着。

附近的每個人都知道它,也都不輕易入山,因為在這裏面很容易迷失了方向,除非路徑很熟的人,才能有把握出得來。

小果根本想不到自己是怎會被騙進了這個地方。

跟蹤就是跟着人家的蹤跡。當小呆确定了大少奶奶進去後,他當然也毫不猶豫的跟了進去,他也怕跟丢了回去難以交差,再加上天色已暗,等到他發現前行的人已不知去向時,再想抽身退出已無法辨別來時之路。

于是他就像瞎子推磨般在這黑霧裏轉了四天。

好在這山莊還有些水果可以充饑解渴。

他實在不敢想象自己還要被這迷魂陣似的鬼山困住多久。

他也知道自己是一足可以出去的,只是時間的早晚。

他就是無法耐住性子慢慢的去尋找出路,因為他知道外面一定還有許多的事情等着自己去辦,而且員外與“鬼捕”此刻一定早已恨不得生啃了自己。

又是夜晚。

望着那一輪明月,小呆累了、也渴了、更餓了。

實在想不出自己怎麽會那麽倒黴,十幾天的騎馬奔波,雖然沒有用上兩條腿,全身骨架可也全快給抖散了。趕到了地頭,本想弄份輕松的差事幹幹,才要員外李頂着個太陽賣臭豆腐,自己躲到了一旁做那“望風跟蹤”的閑事,也只不過舒服的喝了兩天老酒,誰知竟又被燕大少奶奶給耍猴似的把自己弄到了這鳥不拉屎的鬼山,一轉轉了個整整四天。兩條腿因為找出路的關系,就差些沒跑斷。想想,早知道自己就去賣臭豆腐,這“望風跟蹤”的事豈不就落在了員外李的身上,那麽現在賞月、揉腿的人可就輪到了他。

一着失算,滿盤皆輸,小呆那份窩囊勁就甭提了。

看着圓圓的月,不禁就想到員外李的圓臉。想到員外李的臉也就想到了他的笑。

仿佛那月亮也在笑,笑得是那麽的捉狹。

也仿佛它在告訴自己——呆的人連名字都呆,這可是自己永遠無法承認的事實。

月兒像大餅,真想啃一口。

人要餓極了,他的聯想力可也就荒誕不謬。

“快手小呆”現在就是這種想法。

漆黑的幢幢山影,漆黑的山岩怪石。

兩只眼餓的望出去,好像什麽都是漆黑的一片。

不!

不是漆黑的一片。

因為小呆發現了火花,就在那怪石交錯間。

他的腿又移動了,飛快的。

有火光的地方一定有人。

有人的地言,嘿嘿……就一定有吃的。

小果樂的已哼出了歌來,就好像已經看到了幾個獵戶們正圍着一堆火,而那堆火上面正架着頭烤山豬,或者烤山羊,當然還有酒。*

如果早知道這一堆火是對面這兩個人生起的話,小呆寧可自己是個瞎子,一輩子也不要發現。*

有火光的地方一定有人,不錯。

有人的地方一定就有吃的,不錯。

問題是架子烤的并不是山豬、山羊,而是二條腿——兩條人的腿。

小果吐了,吐的全是酸水。

那兩個人就像一個模子倒出來的一般,一樣的醜陋、一樣的吓人,兩張臉慘白的如同白紙,吊眉凸眼、兩張大嘴裏的森森白牙更如鋸子。

“你來了,卻晚了,好吃的都吃完了,只剩這些了。”左邊那人瞧着小呆陰森森的說。

說出來的話怪異,語聲平板單調,聽在耳朵裏更讓人寒毛直堅。

小呆沒有答話,這種情形下你又能要他說什麽呢?

他真懷疑這兩個人是否還是活人,這樣的地方、這樣的場面,烘托出來的氣氛又是如此詭異。

“你為什麽不說話?你可知道我和阿大在這山區裏已找了你二天?”另一人更是鬼氣陰森道。

“‘人吃人’鋸齒兄弟?”小呆想起了,也脫口問道。

“好眼力,小兄弟,雖然阿大和我不知道你是誰,就你一眼能說出我們的名字,嗯,不錯……嘿嘿……不錯,一定不錯。”老二一面說着,一面兩只死魚眼上下不停的打量着小呆,桀桀怪笑。

一連串的“不錯”不知是否真的指小呆的眼力不錯,還是別有所指。

“什麽原因?你們好像是特意在此等我。”

“帶你出去而已,當然是把你裝在我們兄弟二人的肚子裏帶出去。”老二“光”的一聲,咽了一口口水說。

随着對方那吞咽的動作,小呆就好像自己已真的進了那人的肚子裏一樣。

“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告訴你們的那個人是誰?就算你們想吃我吧,至少也該告訴我原因是不?‘不教而殺’可有些說不過去吧?”

“當然,當然,這是一定會告訴你的,要不然把你吃下肚,你在裏面死不瞑目的給我們一作怪,弄得我們肚子痛,就不劃算了哩!”

“老二,快點說完了,我是愈瞧這位相公愈黨心癢難耐了。”

“阿大,好,好,我這就交代清楚,你莫急,莫急。”

這“鋸齒兄弟”二人十幾年前在淮北一帶就是有名的惡人,嗜吃人肉,行事更是狠毒邪得離譜,就在武林正義之士準備圍剿他倆之時,他們二人卻銷聲匿跡,不知去向,沒想到在這黑霧山卻給“快手小果”碰上了。

“小兄弟,呢,還是叫你相公好了,小相公,我們兄弟呢,也是奉命行事,奉的當然是我們頭頭的命,要不,怎會在此苦等了你兩天?這麽說你滿意否?”

“你們頭頭又是誰?”

“嘿!嘿!這你就無須知道了,其實就連我們也不知道,這又如何告訴你,反正……反正你到了閻王那只要說是我頭頭出的主意就行啦!話已說完了,小相公你想怎麽個死法?油炸?火烤?或是生炒?不妨告訴我們,我們一定會如你所願就是。”

長那麽大,小呆想都沒想過有一天居然會讓人這麽消遣法,竟然有人想吃了自己。

“我想我求你們也沒用的對不?好吧!反正我也餓昏了,‘人吃人’就讓我們看看是誰吃了誰——”

話還沒有說完,只見一片掌力已如流星急墜般倏然到了“鋸齒兄弟”老大的咽喉前,那份快法就像那片掌力原本就停在那裏。

怪叫一聲,那老大反應奇快,一飄身退後好遠才堪堪躲過這突來的一擊。

只見他氣的哇哇大叫:“老二,老二,這相公挺硬的,小心!”

就在老二一楞間,“快手小呆”并沒追擊那老大,反而一回身,一片網似的掌力又攻向了老二。

極力出招迎敵,那“鋸齒”老二已掣出一根人骨制就的骷髅棒,旋起一輪光影向小呆封了上去。

那剛被逼退的老大也如一陣狂風卷了過來,雙手執着兩根狼牙棒,棒上根根長釘映着月光泛起一片青藍,不消說,只要沾上了一點,可能就會要了人命。

“快手小呆”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手刀突豎,筆直朝前削出,左腿一個後踢,式子古怪,有點像金雞獨立。

“鋸齒”老二才見小呆掌刀直豎,腦筋還沒轉過念頭,手中骷髅棒生鐵所鑄的杆子,居然硬生生的就被斬斷,斷裂聲才起,一只掌影已到了面前不足一尺處,慌忙急退,險極就被破膛。

愕在那裏,望着手中斷做二截的骷髅棒,“鋸齒”老二實在不明白對方的手掌怎麽會利刃般的斬斷生鐵,更想不透對方的手刀又怎會那麽快的到眼前。

而那老大卻沒那麽幸運,就在小呆左腿後踢的同時,極難相信的,小呆另一只手已橫斬上了自己的腦袋瓜子,手中狼牙棒雖然排命的上舉攔截那只鬼手,卻躲不過那踢來的一腳。

一個踉跄,一口鮮血,“鋸齒”老大已跌坐在一丈開外。

這一切發生的也快,結束的也快,只不過在人們眨幾次眼的時間裏。

“你……你……你是誰?”“鋸齒”老大一面嗆咳着一面道。

摸摸後腦,“快手小呆”緩緩道:“原來你們還是會流血的嘛!我還當我真遇了鬼哩,嗯,會流血就好辦了,會流血就表示你們是活人,是活人就不怎麽可怕,因為活人可以變成死人,死人可就無法變成活人的對不?我是誰?現在你們才想起問我是誰?相公喽,你們不是這樣稱呼我的嗎?”

看到小呆那付得了便宜尚且賣乖的表情,“鋸齒”老大又嗆出一口鮮血,不停的喘息着,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那老二突然表情怪異的退後,驚恐的道:“小呆!你是‘快手小呆’?”

“別怕,別怕,我的兒,這又有什麽好怕的,吃人的可是你們這一對人王,我又不會吃人,來來,既然你知道了我,就該知道我的習慣,‘掌刀出手,無命不回。’現在該我問你們想要怎麽個死法了,要我代勞呢?還是你們自己動手?”

“‘快手小呆’‘單刀出手,無命不回’……”鋸齒老大一面嗆咳,一面輕聲念道。

驀地,想通了,臉色本已蒼白,現在更連一絲血色也沒有。

“鋸齒”再殘毒,只是對別人言,碰上了比自己還要兇狠的人可就兇狠不起來了。任何江湖人誰也都知道“快手小呆”沒有敵人,只有朋友,沒有敵人的意思,就是和小呆做敵人的人都已死絕。

終日要人命,一旦臨到別人要自己命時那感覺滋味就大大的不一樣了,可笑的是這“鋸齒”兄弟二人方才竟不知煞星當面,還左一句相公右一句相公的損着人家。

“我想或許現在你們應該會記起了你們頭兒是誰了吧?嗯,可願告訴我?”小呆斜睇着這一對雙生兄弟。

“‘快手小呆’,是否我們告訴了你,我們就可生離此地?”那老二眼裏閃起一絲希望的說道。

“你們的要求有些過份,以你們往日的作為、和嗜食人肉的惡習、誅之并不為過,你們說吧!總之我會斟酌情形……”

突然,一點寒星挾着破空聲直襲“快手小呆”腦後。

低頭、擰身,小呆箭也似的身軀朝着那發出暗器的方向射去。

就在要接近那塊巨石時,一條黑影沖天而起,同時最少有十件暗器一起罩向小呆。

前沖的身體維持原速不變,雙手連連左劈右攔,一蓬蓬強勁的罡風已把那即将近身的各式暗器全震的無影無蹤。

小呆從來就對自己追人的功夫感到自信,可是這次他不再有把握了。因為他發現前面的人身輕如燕,且姿勢甚美,速度更快,一眨眼間已把自己甩的好遠好遠。

人又追丢了。

連這次算上已第三次了,小呆氣憤的真想一頭撞死在這亂石堆裏。

不敢想象碰上李員外後要如何解釋這件事情,莫說別人會不相信,就連自己也不相信這是事實,。“快手小呆”這四個字的意義并不只是小呆的手快而已,小呆的腳快是出了名的,只因為“快腳小呆”沒有“快手小呆”來的好聽,所以人家才會叫自己“快手小呆”,何況“快腳小呆”在不知究裏的人聽來,還以為腳快因為逃的快。

意料中的事,小果回到原處,已不見了那對“鋸齒”兄弟。

太陽剛出來的時候,小呆就跳了下那塊巨石。

仔細的在昨晚被暗器所襲之處來回不停的在地上搜索着,他要找出那些暗器來,只為了他從不願處在明處遭人襲擊,而那人又是躲在暗處。

“對敵人多一分了解,也就多為自己增加一分生存的機會。”

這是“快手小呆”。的至理名言,許多人都知道,甚至有人還把這句話用刺青刺在自己的身上、胸前或手臂上呢!

總共十一件暗器,昨晚在接觸的那一剎時,小呆已算的一清二楚。

現在十一件暗器已在升起的陽光照射下,并列在一塊平坦的石塊上面。四顆鐵蒺藜、三只鋼梭、二只星形镖、一柄柳葉飛刀,還有一朵菊花。

這雜菊花好像用鋼片打造而成,薄薄的一片,周緣鋒利無比,呈銀白色。

看到這朵菊花,小果真有些呆了。

數年的江湖生涯,自己碰到的人已算也算不清,卻連聽也沒聽說過有人的暗器是朵菊花做成的。

其他的幾樣比較普遍,也看不出端倪來。

要想猜出昨晚那黑衣人是誰是件傷腦筋的事。

可是小呆笑了,因為他至少知道了。

一、江湖上能同時發出這麽多暗器的人畢竟不多。

二、那人是個女的,卻不是燕大少奶奶,因為她比燕大少奶奶的身材還要豐滿些。

雖然在晚上,對方身形又快,可是對一個男人來說,女人對他是最敏感的。尤其小呆,就算你用木桶把一個人完全罩住,就憑感覺,他也能猜出裏面的人是男人或是女人。

李員外就曾調侃他說,木桶裏就算裝的是條小狗,小呆也能猜出那條狗是母的還是公的呢!

一個人聰明不聰明絕不是各字可以決定的。

“快手小呆”居然哼起了歌來,歌是只好歌,只是詞卻是他編的。

一個女人好豐滿,跑得又好快。

暗器手法頂呱呱,更能丢菊花。

小呆就是這麽一個人,他的本事不少,然而苦中作樂卻是別人學不來的,因此小呆就是小呆。

他又走了,循着昨晚那女人的方向,筆直的走着。

因為他想明白了,那女人去的方向一定是人出的方向,人在跑的時候一定都是往出口跑的,假如她對這環境熟悉的話。

員外李和“鬼捕”二個人又到了“回燕山莊”。

他們想要看看瘋了的燕大少,更希望能從他身上發現出一些什麽。

雖然二少自殺死了,但事情的起因卻是因為燕大少的失蹤,和被人訛傳已死所引發出來。當然這是二件情,也根本扯不上關系,但是兩個人就是感覺出有些什麽地方不對,一種下意識的感覺。

走夜路的人,明明曉得後面沒有什麽東西,卻總是會忍不住回頭去瞧個好幾遍。而員外李和“鬼捕”就是這種情形,但他們卻希望偶而的回頭真能看到什麽,哪怕是鬼也行。

錢老爹帶着他二人剛進後院,就發現燕大少披頭散發的從自己的房間奔出,越過莊牆,一路朝着後山飛快的奔去,又叫又笑,口裏含混不清的說着話。

員外李身形欲動,卻遭“鬼捕”扯住。

“不要緊,大少爺自從瘋了後時常都是這樣東奔西跑的,過一會他又會自己回來的。”

錢老爹啼噓嘆道。

“心智喪失的人,他的武功還在,鐵捕頭,你瞧燕大少方才的身法可真快,燕家二兄弟真是武林中的翹楚,唉!一個身亡,一個發了瘋……”員外李本來臉上還有幾分笑容,提到了二少,就是想裝,也裝不出來那平日慣有的微笑,愕愕的對着“鬼捕”說道。

沒答腔,“鬼捕”只是雙眼發直的朝着燕大少逝去的方向思索着什麽。

幾天的相處,也多少明白了這個連鬼都能捕來的大捕頭,李員外聳聳肩也沒在意。

這是一間寬闊的書房,卻零亂。

錢老爹陪着,員外李和“鬼捕”兩個人随意浏覽四周的擺設裝飾。

“鬼捕”看着桌上一幅尚未完成,但顯然墨漬已舊的菊花畫,對着錢老爹說:“燕大少很喜歡菊花是不?”

李員外這才發現到這間書房的壁上,挂着的菊花畫竟然有七幅,含苞的、吐蕊的、怒放的、白的、黃的、潑墨的。精描的。

一下子仿佛置身在一片菊園之間。

“是的,大少爺很喜歡菊花,也喜歡畫菊花。”

一個人喜歡菊花有什麽奇怪?就如同有的人喜歡吃紅燒肉,有的人喜歡吃魚一樣。

查案的對什麽都是抱着一書懷疑的态度,李員外覺得有些好笑,所以他笑了。

古怪的側着頭,“鬼捕”瞪着員外李,冷漠的道:“有什麽好笑?大員外?”

吓了一跳,員外李竟有些結巴說:“笑…笑并…不犯法吧?我只是想到你說話的語氣,好像人家喜歡菊花也不行似的,我想笑所以就笑了。”

“發現可疑追查到底,尤其一些特殊的人、事、地、物這也是我數十年辦案的經驗之談,你這窮員外年輕不懂事,可要記着對四周的一切都要去留意,将來才不會吃虧上當,不聽——”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對不?大捕頭,你就饒了我吧!方才我只不過笑了一笑,您大爺就前三皇、後五帝的開訓了起來,這豈不是折磨人嘛……”接過來沒說完的話,員外李嘻皮笑臉,連珠炮似的說着。

等是件很累人的事。

等了一天,就是不見燕大少回來。

員外李和“鬼捕”只好幸幸的回到平陽縣。

也就在他們剛剛離開“回燕山莊”時。燕大少回來了。

世間事總是這樣,刻意的等待,往往等不出個結果。

好像在任何城鎮的任何角落都有乞丐。

乞丐并不都是丐幫中人,可是有乞丐的地方你一定可以聯絡到丐幫中的人。

平陽縣三百裏方圓所有的乞丐都接到“名譽總監察”的竹牌令,一發現穿着打扮像“快手小呆”的人,立刻回報。

僅靠口述,實在很難把一個人完全形容出來。

所以,平陽縣三百裏方圓的任何華服少年只要在街上,一天至少會碰到五次以上——被別人問道:“你是‘快手小呆’嗎?”

所以一下子每個人都知道“快手小呆”已來到平陽縣附近,這可是件不大不小的新聞。

武林中江湖道,崇拜的都是英雄,佩服的也是快少,“快手小呆”的大名已夠稱得上是英雄、是俠少,所以大家都留意着,深怕與這江湖名人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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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蒙面劫

小果終于出了那山區。

他一身華服卻已又髒又破。

他出來的地方剛好是與平陽縣反方向的向陽城。

看到了縣城門他高興的幾乎叫了起來,似乎他已看到了一整桌的佳肴在等着他一樣,心中盤算着要怎麽把那一桌菜給全吞下肚去。

就在他剛踏上那條官道,準備邁開大步時,旁邊樹林裏走出來了一位丫環裝扮的大姑娘,朝着他走來。

腳下不再移動半步,因為小果他知道這大姑娘一定是沖着自己而來,畢竟四周此刻連個鬼影也不見。

“這位公子可是姓王?人稱‘快手小呆’?”

看到漂亮的女人,每個男人都會多注意兩眼。

小果不止看了兩眼,簡直在那靜靜的“養眼”。

看到漂亮的女人,小果都有個習慣,喜歡嘴上說兩句俏皮話吃吃無傷大雅的豆腐,對女人他的哲理是“風流而不下流”。

所以那滿桌子的珍肴美味,一下子全變成了豆腐,紅燒的、涼拌的、麻辣的,甚至還有豆花、豆腐腦……。

這可是送上門的豆腐。

“我是姓王,也叫‘快手’,小呆只有我的朋友對我的昵稱是如此,姑娘怎麽知道?”

“既然你是姓王而且又叫‘快手小呆’那麽就不會錯了,我家夫人想請你移駕一晤,尚乞撥冗。”

“你家夫人是誰?他又怎知我會在此地?他要見我又有什麽事?”小呆一連串問道。

“這都是我不能回答的問題,請原諒,我想你到地頭一切就會明白。”

“你不說?對不起,我沒有習慣和一個陌生人約會。”小呆就邁開步子。

“你害怕?”

“不,我肚子餓,人的肚子一餓,就對任何事都沒興趣了,何況吃豆腐又吃不飽。”

聽不懂呆話中的含意,但是大姑娘卻急道:“你肚子餓,我家主人早已知道并已擺筵以候。”

小呆已走遠,卻笑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寧可自己花錢請我自己。”

聰明的人都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小呆很少讓人請客。“會無好會,宴無好宴。”老古人說的話小果是牢記在心。

因此他寧可花錢請自己,因為第一他的錢多。第二可以不必看任何人的臉色,第三,更可以全要自己喜歡吃的菜。就算你喜歡吃豆腐,也可以要一桌各式各樣的豆腐,別人也管不着。

大姑娘拿出一面鏡子,對着陽光朝城門處閃了幾閃,小呆因為背對着大姑娘所以沒看到。

進了向陽城,小呆朝着最大的一間酒樓走去。

剛到了門口,就被站門的迎賓漢子擋了下來。

看看自己混身狼狽相,想也想得到幾天未曾梳洗,未曾剃須,那模樣一定讓人不敢領教。敢情這小子狗眼看人低,把大爺我當成吃白食的。

二話沒說,抖手拿出一綻約摸三十兩的銀子在那漢子面前恍動着。

“對不起,小店已經客滿,請您到別家去吧!”

話不但客氣,也是理。

小呆縱有再大的不滿,也只好擡腿移駕。

還真想不到會碰到這種怪事。

這個世界上弓然還有錢買不到東西吃的城鎮。

拿着錠銀子小呆已經跑了五家飯館酒樓。

那一定都是同樣的回答。

氣極了,也餓壞了,腿更是走累了。

忽然——

小呆看到胡洞裏有一擺攤賣面食的,大大的布招,上面寫着“正宗牛肉面”。

笑了,一抛一接手中的銀子,四平八穩,小呆朝着那面攤行去,嘴裏又哼起了小曲。

陣陣的牛肉香味撲鼻,多帶勁,聳動着鼻子,小呆等着老板下面,口水都快淌了出來。

“娘的,我就不信有錢會買不到東西吃,大館子、小館子全客滿,成,咱小果可是暈素都不忌,擺攤的牛肉面一樣能填飽肚子,可憐我這五髒廟,不但是年久失修,幾乎快垮了呢!”小果一面嘀咕着,一面就等着那碗特大號的牛肉面端到面前。

小呆心裏好快樂,因為在餓了五天後能吃到一碗熱騰騰、辣呼呼的牛肉面,這還能不快樂嗎?

一陣蹄音,急若擂鼓,沖進了這條胡洞。

同時一陣雞毛子喊叫也傳來,自馬上的瘦削漢子嘴裏。

“讓讓哇!前面的人讓開哇!這馬瘋了,我可駕馭不了了呀!……”多急惶的聲音,多驚險的場面。

攤子上另兩位食客和小呆早就離座貼牆而站,老板剛把那碗特大的牛肉面擺在桌上,也吓得回身伏貼在牆上,那姿勢就像是一個大大的“太”字。(你要想歪也可以。)其實那只是老板的腰帶垂下來,好像做老板的腰帶都留的很長,以便擦桌子。

小呆傻了,這件事也未免太離譜了些。

餓了五天,跑遍了大街上的館子,拿着白花花的銀子都吃不到東西,好不容易找到了這“露天大酒樓”,眼見那特大號的牛肉面就可吃到口。

然而就有那麽湊巧的事,一匹瘋馬、一個冒失漢子、一陣希哩嘩啦的聲音、一地的牛肉湯牛肉面、一片亂七八糟的狼藉場面。

當然,小呆又得繼續餓下去。

什麽是哭笑不得?什麽是啼笑皆非?

小呆現在的樣子就是。

完蛋的意思就是什麽都完了。

哭笑不得總比欲哭無淚好得太多。

所以小呆就把手上的銀子塞到賣牛肉面的懷裏,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看不得別人傷心,雖然現在傷心的應該是自己。

錢并不是萬能,也有買不到的東西。

小呆後悔了,後悔方才為什麽不讓人家請客,早知如此,他倒寧願去吃一頓飯,就算“宴無好宴”吧,那最起碼可以先填飽肚子。

一路走,一路想,小呆想起了那個剛才攔路的大姑娘。

“你要吃面嗎?到我家來,我下面給你吃。”

小呆在胡洞口看到了那大姑娘,還有在大姑娘身後那騎着瘋馬的瘦削漢子。

那馬現在一點也看不出哪裏瘋來,而那漢子更沒有剛才那種驚慌的神色。

看到了對面的兩個人一匹馬,要還不能明白,小呆可就真的是呆子了。小呆不是呆子,相反的,他還很聰明而且反應也快,所以他笑了,學李員外笑的樣子。

“你下面的味道會比剛才的牛肉面味道好嗎?”小呆笑在心裏,卻一本正經的道。

“當然,而且我會煮一碗比你剛才所要的大上十倍的牛肉面請你,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吃呢?”

“想、想,我現在太想吃你下的牛肉面了,我們是不是現在就去你家。”

有人說,哪怕你家的母雞今天下了幾個蛋,丐幫的人都能知道。

這不一定是真的,卻也正證明了丐幫耳目多、消息的靈通。

當李員外接獲了報告,說向陽城裏有一個蓬頭垢面的人,沒吃到牛肉面,反而塞了一錠三十兩的銀子給賣面的老板這一樁事後,他就急急上路趕去了向陽城。

三十兩銀子,莫說吃一碗牛肉面,就算買條牛也差不了多少。這種看不得別人受苦,又愛到處灑銀子的習慣,除了小呆還能是誰呢?

問題是小呆一向都是愛幹淨,和愛穿漂亮衣服的人,這點卻和傳來的消息不太一樣。

然而,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在整整等了五天都沒有消息的現在,李員外只好親自跑一趟去求證那人究竟是否為小呆,再說向陽城和平陽縣只不過來回一天的路程,并不算遠,與其于等卻不如主動尋找。

李員外走了,平陽縣裏只剩下“鬼捕”一個人。

就在李員外走後不久,客棧裏“鬼捕”一人在房裏喝着問酒時。

人影一閃,房內已多了一儒衫挺俊的白晰青年。

這個人也正是那天掉落銅錢的那人,也因為“叮”的一聲銅錢落地而化解了李員外和燕大少奶奶之間的殺氣。

“鬼浦”并不驚訝,也好像知道這人會來一樣。

“坐,李員外剛走。”

“我知道,我看着他出了城門。”

“要喝酒嗎?我拿杯子。”

“不,沒什麽心情,你一個人喝好了。”

這個人是誰?

他似乎和“鬼捕”鐵成功是朋友。

他們之間又有着什麽秘密?

他又為什麽等到李員外走了後才來?

他有意化解了李員外和燕大少奶奶之間的決鬥,又為了什麽?

這儒衫青年和“鬼捕”在房裏談了些什麽?沒人知道;因為房門是開着的。

許久,這人才走出“鬼捕”的房門口道:

“你也一樣,這事并非單純的沖着燕家,我懷疑還有更大的陰謀在後面,你既然卷進了這漩渦,恐怕随時都會有生命的危險。”

“我知道,我已抱了必死的決心。”

那儒衫少年走後,“鬼捕”布滿風霜的老臉上,卻顯出一片茫然就義的神色。

他想要做什麽?還是他已預料到了什麽?

大姑娘真的下面給小果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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