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那不是一碗牛肉面,而是整整一大鍋牛肉面。

你能想象一個人餓了五天後能吃下多少東西嗎?

五斤面,六斤牛肉,外帶一整鍋湯,甚至連一小粒蔥花也不剩,全下了小呆的肚子。

現在,小呆正雙手撫摸着肚子,他已連站也站不起來了。小呆瘦是瘦些,吃起東西的本事,還真找不出幾個人能比得過他的。

滿足的籲了一口氣,再打兩個飽嗝,嗯,他是真的吃飽了,勉強的站起身來,伸個懶腰,小呆開始浏覽着這間房間四周的布置和對面的大姑娘及那剛才騎馬的漢子。

而那瘦削的漢子和大姑娘也正用驚異的眼光,看着小果,因為他們實在想不透那些面和牛肉小呆是怎麽吃下去的。

平常那些東西,就是五個大漢也不一定能吃得光。

“你們兩個人的神情,呢,不太禮貌,但是我不怪你們,有機會我也想餓你們五天,恐怕你們絕不會吃得比我少,呢,我這一生還真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牛肉面,呃——你下面的功夫還真是一流的呢……”

一個人不能吃飽,吃飽了他的老毛病就會又犯了。小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在餓的兩眼發黑的時候都忘了吃豆腐,何況在吃飽的時候。

“對了,你不是說你家夫人請我吃筵席的嗎?為什麽卻給我吃牛肉面?而你們夫人又在哪裏?”

“你請稍等一下,我家夫人很快就會回來,因為菜都涼了,所以筵也就撤了,誰也沒想到什麽時候你會來呀!所以只好煮牛肉面給你吃了。”大姑娘脆聲回道。

“能否告訴我,你們怎麽會知道我走那條路,而且你又在那裏等着我的嗎?”

“說實在的,我們也不知道你會從那條路出來,但是黑霧山的每一條出口,我們夫人都派有人把守着,只要你出來,我們都會等到你的。”大姑娘笑道。

“你們夫人是誰?現在難道還不能說嗎?”

“是的。

“吊人胃口,可是生不出兒子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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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總是個姑娘家,所以她臉紅了。

“你……你這人怎麽如此說話?”

‘是嗎?我倒不覺得這麽說有什麽不對,誰要你們整我的冤枉,能告訴我為什麽向陽城裏的小飯館都會聽你們的,不敢做我的生意。”

被人一語道破,大姑娘有些羞澀的說:“城裏百分之八十的生意都是我們家主人經營的,就算有些不是我們主人的産業,但也都和我們有生意上的來往,所以才會聽我們的。你不要誤會,我們并沒有整你的意思,而只是想請你來這裏,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還請你原諒……。”

“這就難怪了,我還當我是進了邴都城,白花花的銀子送上門都沒人要哩。看這間房子的氣派、布置、裝飾,嗯……你家主人的确有這能力。”

這間房雖不十分大,但是裝橫的卻是富麗堂皇、精致考究,二切擺設俱是非金即銀,水晶宮燈、檀木家俱,這還只是間膳堂,其他的房間可想而知。

“這位大哥,你貴姓呀?剛才你表演的還真是一級棒哩!我看‘海棠戲班’當家名角連少棠,恐怕演技也沒你好呢!”小果又轉了目标開始挖苦那方才騎馬的漢子。

那漢子臉上一紅,卻也大方的道:“趙齊,方才見笑了。”

吓了一跳,小果道:“‘飛索’趙齊?”

“不敢。”

“沒想到,真沒想到‘百勝門’第一高手竟在此讓我碰上了,幸會,幸會。”

“好說。”

泡在浴盆裏,本是一件很享受的事,但是你有許多解不開的結,亂成一團積在心中的話,又怎能安心去享受,去體會那種洗澡的樂趣呢?

在得知作主人的要兩個時辰才能回來,小呆聽從了大姑娘的建議先沐浴梳洗,這也是他迫切想做的一件事,因為他喜愛整潔幾乎已到了快有潔癖的習慣。

小呆雖然泡在浴盆裏,腦子裏卻一直想着問題。這些天來的種種,此刻如走馬燈般,一幕幕恍動着,而那一件件猜不透的事情也就這麽亂成一堆的困擾着他。

他想不出約他來此的女主人是誰?

他也想不出要殺自己的黑衣女人是誰?

他更想不出燕大少奶奶怎麽自己在後面跟蹤,而把他誘進了那連鬼也不容易摸出來的黑霧山?

還有川陝道上攔截自己的女人又是誰?

這四個女人之間有沒有關連?

想到女人,他笑了,因為他又想到大姑娘,還真純的可愛,不但煮了一大鍋可口的牛肉面給自己吃,還外帶一整盤的豆腐。

小呆就是這樣的人,無論什麽事情發生,他總是從女人聯想起。

一向聰明的小呆,這次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他後悔了,後悔不該聽那大姑娘的建議,去洗這個活見鬼的澡。

他也恨自己為什麽那麽怕髒,髒一點又不會死人,他發誓以後把自己潔癖的習慣給改掉,學學李員外邋遢一點又有何妨。

如果是李員外換成了自己就不會上這個當。

如果自己是李員外現在也絕不會在此喊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了。

就在小呆還泡在那圓木桶的浴盆裏正要上來時,大姑娘“砰”的一聲,推開了門。

目不斜視,嘴角帶着一絲嘲弄的微笑,進來、出去。

這本來沒有什麽,因為小呆全身都在浴盆裏,要命的卻是大姑娘出去的時候,不但把他準備的新衣拿走,而且連舊的也沒留下一件。

小呆看着她的每一個動作,這是真的呆了。

喉嚨已快喊啞了,就像這屋裏的人已全消失一般,沒有一絲回音。

但是小呆知道他們都在,都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話。

到如今才知道洗澡原來是那麽痛苦的一件事。

小果甚至幻想着人為什麽不是動物,動物就不必洗澡了呀!

一向對自己的聰明頗為自信,現在才發現自己是那麽的笨,笨得連一點法子也想不出。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總該說出個理由呀!喂!就算犯人吧,法堂上也是穿着褲子聽縣老爺發落的哩……你們聽着,如果再不把我的衣服拿進來,我可要罵人了……”

大姑娘的臉終于出現了,笑嘻嘻的一張臉。

“你罵呀!你再罵呀!如果你想泡爛在裏面的話,你就再罵呀!”

小呆噤聲不敢再開口了,眼裏卻全是祈求之色,心裏卻已把這大姑娘給從頭罵到腳不止八百遍了。

“想要知道為什麽我會這麽做是不?”

小果急忙點點頭。

“你很聰明不是嗎?應該猜得到的是不?”

小果又急忙點點頭,接着又連連搖頭。

“咦?你不是很會拐着彎罵人嗎?而且還說些全是人家聽不懂的話嗎?你為什麽不開口了,成了啞巴?”

敢情小呆前面吃了半天人家的豆腐,這會兒大姑娘已轉過腦筋意會到了,所以才生出報複的心理。

暗道一聲苦也,小呆又發誓了,發誓再也不敢随便吃女人的豆腐和開黃腔了。

“姑奶奶,我不是有意的,我已經知錯,下回再也不敢了成不?”

連姑奶奶都喊了出來,還真難為了“快手小呆”。

“下流,你還想有下次?”大姑娘杏目圓睜。

“是,是,我下流,我現在也賠了不是,姑娘你呢?折磨了我半天,氣也該消了,拜托、拜托,衣服可以還我了吧?”小呆就差些沒哭出來道。

“沒那麽便宜的事,你休想。”

“難不成你要捧着我的衣服當寶?”

話才說完,小呆又呆了,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裏事情還沒解決,小呆的老毛病居然又犯了。

恨不得咬掉自己那根舌頭,小呆愕然的注視大姑娘的反應。

果然,大姑娘在臉花容一變,氣得跺腳。

放下了衣服,大姑娘竟不再答腔,而搬了張椅子就坐在門口。

小呆也不敢開口,二人就這樣對峙着,多尴尬的場面,又多奇妙的場面。

男人的皮一定比女人厚些。

小果又笑了,笑得更為捉狹。

不可否認的那笑,嗯,有一點迷人,當然火候還比不上李員外的笑。

“你是不是很喜歡看男人洗澡?”小呆笑道。

“無恥!”

“那一定是喜歡看男人不穿衣服喽?”

“下流!”

“既都不是,那麽你告訴我,你坐在這裏是什麽意思呢?”微歪着頭,小呆嘻嘻笑着說。

“我只是想看你那窘相,看看你到什麽時候才能悔悟,為自己的口無遮攔慚愧。”

有些戒備似的,大姑娘實在想不出到了這時候那可惡的小呆怎麽還笑的出來。

“好了,男人出浴并沒什麽好看,你為什麽不走呢?”小呆嘆了一聲說。

“你會這麽不知羞恥?”

“我是說真的,我不認為這有什麽羞恥的地方,因為我已告訴了你,我要上來。”

“你敢?你敢當着一個女人,—……一絲不挂的……”

“那你就看看我敢不敢。”

話說完小呆就真的站了起來。

那姑娘沒想到小呆真的敢站起來,一見小呆上半身露出浴盆,吓得雙手捂住眼睛,撒腿就跑,連地上的衣服也忘了拿。

男人和女人本來也就是這樣,一個進,一個就退,一個剛,一個就柔。

進的一方通常都是男人,而退的一方往往卻是女人。

所以小呆站起來,大姑娘就跑了。

小呆勝利了,在這場男人和女人鬥智的戰争中。

當然這勝利的成分卻是不大光榮。

這也是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地方。

如果立場互異,小呆,不,任何男人絕不會跑的,就算要跑也是慢慢的跑,而一定會等到人家完全站起來,自己看清楚後,才會王二麻子,意猶未盡的跑開。

平陽縣與向陽城的半途中。

一片雜木林前。

李員外望着前面的黑衣蒙面人,不發一語的瞪視着自己感到有些錯愕。

“員外李,如果你想享受你下半輩子美滿的人生,你最好離開平陽縣。”

“唷!這位大哥,光天化日下你蒙着個面,攔住兄弟我的路,猛古丁的說出這一番說來,我可着實吓了一跳哩!我當然想好好享受我的下半輩子,我可還年輕的很哪,不過你說的也太讓我迷糊,可否請你告我為什麽?”李員外和小呆同是一個調調的說。

“少耍嘴皮子,我的忠告你最好相信。”

“是嗎?你不說出理由,我恐怕很難從命喽。”

“莫以為你是‘乞王’的唯一傳人有所倚仗,我這麽說正因為你還年輕。”蒙面人語聲僵硬的道。

“你是我的朋友?”

“不是。”黑衣人愕了一下才說。

“那麽你是我的敵人?”

“如果你不聽我的話,那麽我就是你的敵人。”

“我一定認識你,我有這種感覺,為什麽不把你的面罩拿掉?你怕什麽?”李員外追問着道。

“笑話,我怎會怕你,我蒙面自有我的道理,廢話少說,你到底離不離開平陽縣?”

“突然間我有一種沖動,你願意聽聽嗎?那就是我很想看看你的真面目,我敢打賭,你也不要否認,我一定見過你。”

“見你過”三個字還在嘴裏打轉,員外李已攻出十七腿,右手打狗棒更是舞得密不透風,左手五指俱張的攻向蒙面人。

“制敵機先”“主動攻擊”,員外李永遠不會忘記這兩句話,尤其在他知道非要和對方打一場架的時候。

所以他搶先攻擊。

沒料到對方說着話的途中,會突然出手攻擊,倉促間蒙面人一陣手忙腳亂,捉襟見肘地應過了這一輪攻擊,然而衣襟、袍油等處已裂了三處,這全是那打狗棒的傑作。

撤出身後長劍回攻過去,蒙面人怒極而道:“李員外你好卑鄙,你就是全靠着偷取成名的?”

“蒙面大哥,這怎能怪我呢?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沒有打聽清楚我的習慣罷了,我員外李幾時和人家打架,你聽過我是讓別人先出手的?”

又是三招五式一氣呵成,員外李沒有放松一點,一面說着,一面攻了過去。

蒙面人的确稱得上是一流高手,剛開始因為沒有防備,有些應變失措,幾招過後也就逐漸扳回劣勢,左手劍右手拳,均走怪異的路子,一時之間和李員外勢均力敵,不分上下,雙方打得難分難解。

員外李愈打愈是驚異,他發現他的對手不但內力渾厚且劍招詭異,右手更不時突然發招,有時如來自九幽那麽的令人防不勝防。遍搜記意,就從沒聽說有使左手劍而又能同時右拳出招攻敵的武林人物。

好在自己的“瘋癫十八步”尚能勉強自保,每每在緊急時分,也都化險為夷。

原告打成被告,随着時間的流逝,員外李已逐漸感到對手施于身的壓力已愈來愈重。剛開始搶占的先機,如今早已成了被動,向以靈巧潇灑出名的“打狗七十二棍法”更是難以封住那詭異的劍法,心裏愈驚也就愈施展不開。到今天他也才發現這根打狗棒竟是那麽的重法。

反觀那蒙面人不但已争回了主動,且有餘力的邊打邊說話。

“員外李,你我既無宿仇,又無新怨,我實在不願出殺手,只要你能離開平陽縣,這在你來說又有什麽做不到的地方?”

“你要我離開平陽……縣……又是什麽居心?”李員外一面招架,一面喘息四道。

“這些你也就不必過問,我是奉勸你一句‘是非皆因強出頭’,而這出頭的後果往往就會惹禍上身。”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燕家………的事,又與你何幹?你也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麽?!”

加緊了攻勢,蒙面人似已不耐久戰。

“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人。”同時眼中殺機已露,一付欲置員外李于死地的态勢。

高手的對搏,是一點巧也沒有,完全是硬碰硬,誰的功力深,誰的武學強,誰就是勝利者。

就在李員外已招架無力,不知如何來應付蒙面人那一輪連綿不絕的劍光時——

搏鬥中的二人,同時撤招後退望向了那發話的白衣女子。

許佳蓉,那會于川陝道攔截“快手小呆”的女人又出現了,仍是那般的冷豔。

蒙面人一顫。

李員外卻愕然。

蒙面人一顫的原因是這白衣女子身材、舉止像極了一個他所常聽到的人。

李員外愕然卻由于這女人的美麗。他是個男人,一個十九歲的“大男人”,大男人都喜歡看漂亮的女人,何況這個漂亮的女人似乎“來意頗善”,也恰是時侯。

“鬼捕”鐵成功又到了“回燕山莊”。

他現在又坐在了燕大少爺的書房裏,錢老爹仍然陪侍一旁。

他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等到燕大少?因為錢老爹說大少爺已經出去一整天都沒回來過。

一個瘋子有什麽好看?

為什麽“鬼捕”三番兩次的來“回燕山莊”好像非要等到那瘋了的燕大少爺?

這是一根針,一根繡花針。

現在這根針斜釘在窗戶的邊框上—一燕大少書房的窗戶。

而“鬼捕”更是雙眼直盯着那銀針看,好像那不是根針,而是一幅讓人嘆為觀止的書。

一根針,一根普通的繡花針,這有什麽稀奇?

就算一根金針吧!也應該不會讓這江南第一名捕如此失态才對。

但是這根針如果出現在一個瘋了的男人書房裏的話,這就透露着有些玄奇。

因為這是書房不是繡房,而且女主人也不在,所以這根針更不應該出現在此。”

再說這根針出現的地方也不對,怎會斜釘在窗戶的框邊上呢?

這個位置剛好在一個人頸部以上的高度,如果這個人正好站在窗戶旁向外眺望時。

最主要的是上回來的時候并沒發現到這根針,“鬼捕”的記憶力、觀察力應該是無庸置疑的。

“鬼捕”想到了李員外的話。

——小北街四個人全都死于繡花針下——

他沉不住氣了,因為這一句話好像證明了燕大少可能遭遇到了什麽,甚至已被人殺了面移屍他處。

他在窗前模拟着各種姿勢,得到的結論是:

——如果燕大少站在窗前看外面的風景,而有人躲在窗外的假山後,他射出的繡花針透過燕大少的太陽穴而斜釘在窗戶的框邊,當然這人的力道是很大的。

“鬼捕”小心拔下了那根針收好,匆匆的走了,他急需把這件事告訴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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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溫柔淚

小呆和李員外是從小玩泥巴、穿開檔褲一起長大的朋友。

他們兩人同時拜師,同時學,當然不是一個師父。

一個錯綜複雜的三角戀愛。

有的時候同時做一件事情沒什麽不好,有的時候同時做一件事情卻就不好了,而這不好還真是大大的不好。

不好說、不好解釋。不好處理。更不好分手。

作夢也想不到請自己來吃飯的會是歐陽無雙。

小呆認識歐陽無雙,李員外也認識歐陽無雙,只因為歐陽無雙是小呆與李員外同時愛上的女人。

小呆又後悔了,後悔不該來吃這一頓飯。

後悔不信古人說的那句話“宴無好宴”。

後悔不該吃豆腐,吃歐陽無雙婢女的豆腐。

更後悔不該洗澡,因為那丫頭一定會把自己差一點沒褲子穿的新聞(真正的新聞,剛發生的)告訴她的主人。

小呆更想在這件事情過後,找一個算命的批批流年,看看自己到底犯了什麽沖,為什麽從得到李員外的飛鴿傳書開始,就一直倒媚,而且這楣還愈來愈大,愈來愈邪。

臉皮如城牆厚的小呆臉紅了,在他面對着自己和李員外共同的戀人時。

這也是件新聞,并不比小呆沒褲子穿的新聞小多少,因為認識小呆的人都知道他只會弄得別人臉紅,而別人卻從來沒見過小呆臉紅。

“小呆,你好。”歐陽無雙。

小呆就是小呆,他還有一項本事就是裝呆。

“不好。”

笑了,歐陽無雙其實長得并不很美,但是她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使得一看見她的人會覺得她很特殊,而且會生出一種讓人看了一眼還想看第二眼、第三眼……的笑,她的笑就和李員外的笑一樣迷人,一種不管異性或同性都會被迷住的笑。

這些年來,小呆拼命想學李員外的笑,敢情原因在這裏,原來歐陽無雙的笑和李員外的笑是那麽的相似。

“為什麽不好?”

“本來很好,可是看到了你就不好。”

“還愛我嗎?”歐陽無雙突然緊盯着小呆問。

多可愛、多坦白的女人,雖然她同小呆與李員外都是十九歲,充其量只能算是個大姑娘,然而大姑娘一旦嫁人,碰到了舊日的情人,不說“還恨我嗎?”反而說“還愛我嗎?”

你能夠不說她坦白的可愛嗎?

小果被問傻了,他絕沒想到對方會這麽赤裸裸的問出這句話,他不願對歐陽無雙說謊話。

要說不愛那根本是違心之論。

要說愛,又怎麽說得出口,人家可是有夫之婦。

所以小呆沒回答這個問題,默然不語。

“愛與不愛的短短的一、二個字,會那麽令你難回答嗎?”歐陽無雙似乎非要逼小呆說不可。

小呆又想起了豆腐。

想到當初為什麽不自己去賣臭豆腐,賣臭豆腐并不須要多大的學問啊!如果賣臭豆腐的是自己,那麽現在這些遭遇全都會降臨在李員外身上,而這些逼人的問題可就輪到李員外去傷這腦筋了。

既然不能裝呆,小呆也就硬着頭皮回答:“以前愛,現在是不能愛、也不敢愛。”

“這麽說你心裏還是愛我喽?”

“好像是吧!”

“為什麽不能愛也不敢愛呢?就為了我是一個結了婚的女人?愛本身并沒有罪,就算你仍愛我,這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誰也不能把你怎麽樣,你又有什麽不敢說的呢?何況你也只不過是單純的去愛一個人而已。”

是的,沒有誰規定一個男人不能愛上一個結過婚的女人,只要你那份愛,只是單純的愛就可以了。

男人女人都一樣,哪怕自己結了婚,也希望別人仍然深愛着自己,這就是自私,也是虛榮。

“你既然還愛我,那一定能聽我的話,和幫我的忙喽?”歐陽無雙頗有自信的說。

小呆很怕看歐陽無雙,很怕看她那迷人的笑,也很怕看她那會說話的眼睛,可是他卻無法克制自己不去看她,不去看她的笑、不去看她那會說話的眼睛。

他點頭了,雖然只是輕輕的點了一點。

歐陽無雙已感到滿足,一種自信的滿足,滿足在自己的自私和虛榮裏。*

一個結了婚的女人,當她發現她還能去支使別的男人後,她當然會得意,也當然夠資格去笑,一種發自內心的笑。*

歐陽無雙笑的好開心,她能不開心嗎?

在這世界上無論你有了任何的困難,只要“快手小果”點頭答應為你解決,那麽你的困難馬上就不稱為困難了。因為“快手小呆”是專門解決困難的高手,而且還是高手中的高手呢!

看到小呆不說話,歐陽無雙仍然忘形的笑着,她卻忘了她現在的笑和她擅長迷死人的笑已經截然不同。

“你為什麽不問問我,我需要你為我去做什麽事,和幫什麽忙呢?”

“愛雖是無條件,卻是有代價的,這代價就是付出,那麽我又何必要問這些呢?你既要我幫忙,就一定會告訴我,我既答應了你,我也就一定會盡我的全力去做到,你我曾經相知過,我知道你絕不會勉強我去做我不願做的事,我也知道你不會提出我無法做到的事,對不對?”小呆沉重卻滿懷無奈,想解釋什麽的回答。

“好極了,分別一年你仍沒變,仍舊是我認識的小呆,只是為什麽見到了我,你眼中的笑意竟是那麽無意義?那麽沒有感性呢?”

“無雙,我們不要探讨這些,你不覺得現在說這些已嫌多餘?說吧!說說你要我為你做些什麽?”

從分手後,“無雙”這個名字,小呆不止千百次在心中喊,只道今生已再不會和叫這個名的人碰面,然而這個世界似乎真的太小。

斂住笑,歐陽無雙空茫的緩緩說着:“我只有兩件事,小呆,你知我,我從不求人,但今天我求你幫找,如你還真的愛我,我不希望你拒絕我。第一件事我求你殺了李員外。第二件事你必須回到你來的地方,忘記這裏的一切。”*

這是怎麽一回事?歐陽無雙怎會要小呆去殺李員外?她應該知道李員外和小呆是多麽好的朋友,好的就像親兄弟一樣。她這請求非但可笑,而且荒謬,就算她不愛李員外也不致于要李員外的命呀!

任何人都知道就算你拿把刀架在“快手小呆”的脖子上,他寧可自己讓你殺了,他也不會出賣李員外,那麽歐陽無雙如果不是瘋了,又怎會說出這話來呢?*

意外的,小呆很果斷的說出更讓人不可思議的話來。“我已猜到你要我做的事,就是去殺了李員外,我答應你。我本就該回到我來的地方了,這裏實在沒有什麽值得我留戀。”

歐陽無雙很滿意,這滿意很明顯的表露在她的臉上,然而這次她卻沒笑,沒有微笑,也沒有忘形的笑,為什麽?這時候她應該笑的呀!

小呆又怎麽了,他怎能答應歐陽無雙這荒唐無理的要求?歐陽無雙有可能是瘋子,小呆難道也瘋了?

是不是小呆還記挂着川陝道上受人截之事?他真的懷疑是李員外洩露的消息?

他又怎能離開這裏?在一切事情沒有水落石出的時候?

看到自己刻骨銘心的愛人,是很容易迷失的,小呆真的迷失了嗎?

“事情辦完後,我會去找你,到你住的地方,你也知道我說出來的話就一定做得到,雖然我是個女人。”

“很好,你的老公會讓你去嗎?”

“他管不到我,只要我高興,我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那麽我現在要走了,去做你的第一件事情。”

“好,再見,這再見是我希望能很快的‘再’‘見’,說實在的我有些迫不及待。”

“我知道。”’*

小呆走了,離開歐陽無雙的家。

他要去哪?真的要去殺李員外。

他怎麽沒問歐陽雙的老公是誰?

他又怎麽沒問歐陽無雙是怎麽知道自己被困在黑霧山的?

難道一個女人的芬芳真的有那麽大?連“快手小呆”都會迷失在歐陽無雙的笑裏?

小呆一向都自認最聰明,為什麽他會呆得答應歐陽無雙?連三歲的孩子也應該看得出來這件事裏面一定有什麽地方不對,他卻會看不出來嗎?

小呆才一離開大門。

歐陽無雙的神色立即黯然,只因為她想起了李員外,他那微胖的身材、他那微嫌邋遢的模樣,還有他那該死的微笑。

她想起了他的一切,忘不了的一切,所以她的眼睛裏逐漸浮現出一層薄霧,終于她滴下了淚珠。

驀然——

歐陽無雙擦幹了淚,那相思的淚。

此時她眼中卻有一股憤怒之火燃起,愈燃愈烈,簡直讓人望而生畏,甚至她的表情也是咬牙切齒。

只是她哺哺的說着:“沒有人可以這樣對我,沒有人可以這樣對我……”

李員外的武功沒有“快手小呆”高,但是李員外的運氣卻比小呆來得好。

因為李員外每次都在驚險萬分,要命的時刻裏,他都能化險為夷,安然度過。

“命中貴人多”這句是小呆常取笑李員外的一句話。

現在李員外又遇到了貴人,而且這貴人還是個漂亮的女人,他真感謝自己老爸老媽為自己挑的好時辰,生的好八字。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女人的出現也還真巧。

“你是誰?”蒙面人有些疑惑的問。

“過路人。”

“不是。”

“那你是員外李的朋友?”

“不是。”

“那你和我有仇?”

“沒有。”

“你既不是員外李的朋友,又和我沒有仇,那麽你插手其間是什麽意思?”蒙面人微顯生氣,有些憤怒道。

“江湖人,江湖事,我想問問你們到底為了什麽事?”

這頗含押韻的回答,好妙。

李員外他居然能忘了己身尚在危險中,嘻嘻直笑。

蒙面人聽到了這回答,又看到了李員外那付德行,不禁氣炸了肚子。

“你很有本事呢?要不然你應該知道你已犯了江湖大忌,只有有本事的人才會橫加插手一件不幹自己的江湖事。”

“說不上本事,勉強可保命而已。”

“恐怕這次你會後悔管了不該管的事。”

“我不這麽認為,能說你們為了什麽在此搏命嗎?或許我能做個公正的評判。”

“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麽能做我們的公正人,我們又為什麽要告訴你?”

“蒙面哥,是你,不是我們,因為我卻很樂意把你我之間的事情告訴這位姑娘呢!”

沉默了許久的李員外,逮到了機會趕緊插嘴說。

不過他說出來的話又開始帶着那麽三分揶揄,這可是老毛病,和“快手小呆”一樣,全改不了的。

“員外李,才這一會功夫你就忘了剛才差點打得你喊救命的事了?最好你嘴裏不要再耍俏皮。”

“這可就是你沒風度喽,我又沒偷了你大妹于,何必火氣那麽大呢?”

“我看你是找死!”

話才說完,蒙面人已按捺不住一腔怒火,左手劍驀然抖出一個劍花,直削向李員外。

擰腰、側身,李員外又使出“瘋癫十八步”飄然躲過這突來的一劍。

“喂!喂!蒙面老兄,六月裏的債,你可還是真快呀!怎麽我的招數你全學會了?要出劍,打聲招呼嘛!這可是還有個第三者在場哩!”

“慢着,蒙面人,你這套‘左手劍’是從哪裏學來的?”這冷豔姑娘許佳蓉突然厲聲問道。

“什麽意思?”蒙面人徽愕回道。

“我是問你所使的‘左手劍法’是從哪裏學來的?”

“這你管不着。”

“我管不着?秦少非是你對不?”

“你又是誰?”蒙面人詫異驚聲問道。

“我是誰?我是來清理門戶、治你這叛徒之罪的人。”許佳蓉倏然一笑說。

“我不認識你,你最好少管閑事。”

“我叫許佳蓉,‘左手劍客’白連山是我外公,你能說這是閑事?”

蒙面人的雙眼露出驚恐。

“我找了你很久,秦少非,你這狼心狗肺的禽獸,沒想到今天會在此發現了你,天意如此,你是束手就縛還是要我動手?”

“就憑你?”

“你應該知道你所學的‘左手劍法’只是半套。”

李員外怎麽也沒想到‘清況的演變竟然會成了這種場面,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叫許佳蓉的冷豔白衣女人是否可以制住這功力奇高的蒙面人,但是聽他二人的對話,不難猜到這蒙面人多少有了顧忌。

現在好像自己已經脫離了是非圈,他找了塊大石頭坐下,一付賣了戲票就待開鑼的悠閑勁,坐在這邊瞧瞧,那邊瞧瞧的輪流盯着白衣女和蒙面人看。

雙方動手了。

蒙面人仍然左手劍,右手拳。

白衣女詩佳蓉竟然也是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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