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悸,心動也
F大雖以理工科聞名,但近些年也一心向綜合性大學的方向發展,學校大力建設人文經管類學院,不斷加大投入力度,但喻熹認為成效并不明顯。
至少他所在的法學院終日一片愁雲慘淡,專業建設水平跟同市一所的政法類院校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人家那才叫法學院,他們這頂多叫法律系。
學校前幾年才修建了一棟專屬法學院的教學樓和辦公樓,将法律系、人工智能法律系和知識産權系組合成法學院。在校領導看來這體現了結合理工科的專業特色,但在喻熹看來卻大有點胡亂拼湊随意感。
喻熹大一上學期時依然是按部就班,跟任何一個普通的新生一樣,來學校報道,認識新室友,與新同學和輔導員互相認臉,熟悉校園環境和專業,加入社團,開始軍訓,之後正式學習大學課程。
大多數人去異地上大學都是人生中第一次離開父母開始長時間的獨立生活,在最初脫離樊籠的新鮮勁過後,又開始漫長的想家思鄉的歲月。
南方無寒冬,進入十一月的F大校園也依舊像個大澡堂般潮濕悶熱,烈日炎炎緊接着就是一陣驟雨,雨下了也難感受到一絲涼爽舒适,反而濕悶感逼人更甚。
喻熹剛來的時候有點水土不服,整日覺得胸口憋了口不上不下的濁氣,堵人。
後來跟父母視頻聊了好幾次,從生活學習到天南海北、天上地下的東拉西扯,扯完了竟覺得好多了,之後他才意識到,他這是想家了,然而他一個大老爺們兒也不能向妹子們那樣直接明了的表達出來,唉,真憋屈。
好在作為主要生活環境之一的寝室是四人間,上床下桌,帶獨立的衛生間和浴室,陽臺還單獨配有兩個洗漱臺,住宿環境還不錯。
他的三室友都是極好相處的正常人。
薛紀良是本地人,妥妥的富二代,關鍵還是個學霸,以本專業文科第三名的成績被錄取進來的,長了張娃娃臉,白嫩白嫩的,帶着副細框梨形眼鏡,笑起來會出現一對酒窩,很是讨喜。喜歡但不沉溺于二次元的男生,活像個吉祥物。他雖然多少有些少爺脾氣,但懂得分寸,并不做作,為人熱情大方,跟班上同學相處了一個月就積累了很高的人氣,通過競選當上了他自己想當的學習委員。
王銘來自西南山區,他幼時父親就出礦難事故去世了,他和他母親卻因為維權意識的缺乏等種種原因沒有拿到足夠的補償金,早年他母親去找負責人争取了幾次,得到的結果卻總是不盡人意,後來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王母一個人将兒子拉扯大,生活再拮據也始終憑着自己的樂觀堅強讓兒子接受完整的良好的教育。這些年電商發展神速,王母種的醜柑橘依托電商,銷量還不錯,生活總算有了點起色。王銘幼時的經歷讓他堅定了學法的理想,這些年他緊咬牙根,寒窗苦讀,以擦邊過線的成績被錄取,終于如願以償。
還有一個叫周鏡鐘,他就屬于那種典型的猛男,濃眉大眼,膚色偏黑,面部輪廓硬朗。勤于健身所以肌群發達,荷爾蒙常年旺盛分泌,是個老司機。也是現在他們寝室唯一一個脫單了的同志,每天晚上都與他女朋友陳茵茵視頻,周末節假日更是如漆似膠,分都分不開。他也是被調劑到本專業來的,來F大也主要是為了離女友更近,陳茵茵在同市的一所美術學院學裝潢藝術設計,比他們大一屆。周鏡鐘因為秀恩愛差點被他的三個室友直接删除好友了,總之是個沉浸在愛情裏的四肢發達的暴力肌肉男。
喻熹他們這學期跟全國其他的的大學生并沒有什麽兩樣,也開了使大學生們提到就會心一笑的特色系列課程。
他有天刷微博看到有人吐槽與室友的相處之道,提到四個人建五個群的現象,搞得跟多複雜的政治派系鬥争似的。他嗤笑一聲,心想讓人際關系變得純粹一點很難麽?
對于與室友的相處學問,他記住了那個地中海發型老師講課時說的,共性寓于個性之中。
人人都有個性,但也能在個性中找到共性。所以,他能與室友們用最快的時間相互熟識,并且幾乎跟自家兄弟沒什麽兩樣。
“兄弟們,我們來改個群名吧?”薛委員提議道。
“改個呗,改成啥玩意兒?”滿口東北腔的周大猛男回道。
“一人想一個吧,投票選一個。”王銘中規中矩的提了個建議。
“一個哪夠,多想幾個,精挑細選啊。”喻熹接道。
集思廣益,群策群力後,他們想出了:狼窩、307節操挂失中心、野男人俱樂部、老司機培訓基地、亂室精英、懶癌晚期住院部、置頂聊天室、爸爸愛你們等等......
他們自認為高端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冷豔高貴接地氣的,能總體上代表他們的群名......。
半小時後,“哈哈哈哈哈哈,選一個吧。”薛學委狂笑不止。
“我瞅着都行!”某人一本正經。
“要不抓阄吧。”現在應該叫他諸葛銘。
“哈哈哈哈啊哈哈,就讓諸葛大人抓吧哈哈哈哈哈哈。”喻熹笑得前俯後仰,确定了他們四人的其中共性就有才。
最後諸葛大人抓中了老司機培訓基地,他們當即就改了,并把四人的微信群置頂聊天。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每次這個群有新消息,後臺彈出群名稱,喻熹都會勾勾嘴角,并再次認定,确實都是人才啊!
畢業班今年參加的司法考試已結束一段時間了,該考試是從事法律職業資格的門檻,是成為專業法律人必經的第一步,基于它的重要性,國內的任何一個法學院都非常重視,甚至司考高通過率也成為了每年法學院招生的重要噱頭。
根據今年的數據統計,F大法學院的司考通過率還算是可喜可賀,比很多綜合性大學裏的法學院的通過率要高很多。
最近各種有關備戰明年司考經驗的講座層出不窮,都是已通過考試的學長學姐們主講,一場接一場,畢竟司考的難度擺在那兒,千辛萬苦通過了,誰不想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悅呢,順便還能鍛煉一下演講和表達能力。
薛紀良帶着喻熹去聽了一場,發現現場大多數都是要備考明年司考的考生,講座的針對性和操作性很強,對他們大一新生來說為時過早,好像并沒有什麽用。于是兩人灰溜溜的又回寝室聯機玩游戲了。
學校附近有一家規模還算大的健身房,步行過去最多十來分鐘,健身愛好者周鏡鐘在每個周三、周五的晚上準時的都拉着喻熹一起去。
這天又是個周五,周同學照例在一旁賣力的撸鐵秀肌肉。
喻熹翻了個白眼,才慢慢開始熱身。
大概一刻鐘後,周鏡鐘突然沖向門口,一把摟住一個穿紅裙的妹子走進來。
好一會兒喻熹才反應過來,原來是陳茵茵。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陳茵茵本人,化着淡妝,五官精致,長發披肩,一身磚紅色複古碎花長裙,第一眼看過去就能給人很好的印象,性感熟女的類型。
“來來來。給你倆互相介紹介紹。喻熹,這是我家茵茵。”周鏡鐘對懷裏的陳茵茵道,然後繼續看着陳茵茵對喻熹說:“快叫嫂子。”
陳茵茵對喻熹笑了笑說了句:“你好啊。”
喻熹立馬放下手中的啞鈴,也對陳茵茵禮貌的笑了笑,說:“嫂子好,終于見着本人了。”心裏卻有一大群草泥馬飛奔而過,這不就是承認周鏡鐘是他大哥了麽。
不一會兒周鏡鐘就帶着陳茵茵走了,走時還不忘叮囑喻熹:“自己好好練啊,可別偷懶啊喻老弟”。
喻熹自己默默練了兩個小時,回寝室洗頭洗澡,跟薛紀良說了聲明天他要自然醒別叫他就倒頭睡了。
次日真的睡到了自然醒,喻熹醒來發現寝室只有自己一個人,起床洗漱收拾一番,一看快到十一點了。
看周鏡鐘的床鋪顯然是一夜未歸,這很正常。周六周日王銘要去做兼職。于是他随手點開他跟薛紀良的微信對話框,發了句,“你在哪兒呢?”
“在聽講座呢[捂臉]。”秒回。
“司考的嗎?不是說沒用嗎[白眼]。”
“不是司考的,是關于法律職業規劃的。”
“好吧,誰主講啊,請了哪些大咖?”喻熹漫不經心的打出來問道。
“有我姑媽[捂臉][捂臉][捂臉],所以我必須來捧場啊!!!”薛學霸回複,緊接着又發過來一張圖,“講座開始前我拍的一頁PPT。”
喻熹還沒點開圖,先發了三個句號過去,原來學霸家裏還有個幹法律工作的親戚。
随後點開圖,很清晰,應該是坐在前排偏左側的位置上拍的。
PPT上是嘉賓和主持人的簡介,上排三人,下排三人,還分別附上了照片。
喻熹從左到右從上至下的挨個看。
一個省高院的法官;一個省檢察院的高級檢察官;一個一線老刑警;一個資深刑事訴訟辯護律師;一個物流公司的的首席法務,叫薛芸,她應該就是薛紀良的姑媽。
還剩下一個右下角的主持人。
目前社會上最典型的法律類的職業差不多就是這幾種了。
能把這套豪華陣容湊在一起,應該是院長主持的吧。喻熹邊想邊向右下角看去。
他哪知這一看,竟會産生讓他無法描述的,終身難忘的悸動。
《說文》中有雲:“悸,心動也。”
注:司法考試現已更名為法律職業資格考試,司考即法考。
來自卑微作者的呼喚:再往後看看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