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少年感

來人是席澍清和夏錦妍。

喻熹手上的動作不停,他不動聲色的用餘光又掃巡了幾眼。

他們兩人各拿着一只網球拍,看夏錦妍臉上的潮紅還沒退完,看樣子是剛打完網球不久。

兩人朝這個方向過來,應該是準備回辦公樓。

席澍清的面色還是那般從容淡雅,他身穿白灰色的網球POLO衫和同色的九分休閑褲,搭着雙黑白相間的板鞋。

這還是喻熹第一次看見他穿運動休閑裝,他這一身并沒有什麽讓人眼前一亮的吸睛元素,但就因為有顏有身材,竟把一身單調的運動裝穿出了簡約雅致的時尚感。

夏錦妍穿着一身白色的無袖連衣百褶超短裙,這裙裝很好的展示了她凹凸起伏的身材,她一手拿着球拍,一手挽着席澍清的胳膊。

席澍清就着她的步伐,小步邁腿,面帶微笑,顯然是神情愉悅。兩人邊走邊低聲地交談着,夏錦妍時不時嬌笑一聲,不時又面露嗔怪之相。

這一掃,真是不得了。以他們的速度,十步至少也需要十幾秒,這十幾秒足夠讓喻熹的腦海一陣波濤洶湧了。

他們倆也挨得太近了吧,夏錦妍整個人都快挂到席澍清的身上去了,這親密的姿态,這親密無間的樣子,難不成他們是情侶,或者是夫妻?

先不管是不是,這個夏錦妍,這裙子也太短了吧,在學校裏公然穿成個這樣子,她這肯定已經違反教師着裝規定了!

如果不是......

對了,夏錦妍是女博士,她很可能就是嫁不出去的大齡剩女,現在物色到了一個優質的目标對象,所以就迫不及待的、一個勁的往人家身上貼。

她一個女老師,更要注意風化,挽着男同事是幾個意思?大庭廣衆之下,這行為也太不檢點了!

喻熹還是保持盤腿坐着的姿勢,他知道自己的坐姿并不文雅,但他還是選擇低頭看着稿紙,按兵不動。

心中百轉千回,面上卻不敢輕舉妄動。

“喻熹。”席澍清看着他,停步,輕聲叫他。

夏錦妍也随之停下,循聲望向他。她還是保持着那個顯得很親昵的動作,挽着席澍清的胳膊,沒有放開的意思。

喻熹似是突然被驚擾到了一般,立馬放下腿,站起來,并攏腿,站得筆直,像搞小動作被老師逮個正着的小學生。

他脆聲喊道:“席老師好!夏老師好!”就差敬個禮了。

夏錦妍被他一連串的動作逗笑了,但她顯然沒記住他的名字或者說不認識他,她只是含笑應了聲,“嗯,好!”

席澍清也一笑,露出皓齒,他問:“在看什麽?”

喻熹正看着他的笑容,有點呆,聽到他的問話後慌忙回神,“喔,競選班長的演講稿。”

席澍清的笑意更深了,“喔?你要競選班長?”

喻熹點了點頭“嗯”,而後眸中一亮,又道:“正好,席老師現在有時間麽?您能幫我看看我這講稿這樣寫行麽?”

席澍清先把球拍放到喻熹身旁的圓桌上,再接過那張A4的紙。他大致掃了一眼,是打印版,但是有多處圈點勾畫增删改的痕跡,整張紙看起來有點淩亂還有點皺。

他微微皺眉,把稿紙遞給夏錦妍,開口說道:“阿妍,你來幫他看看。”

喻熹站在一旁,他雙手的手指反複蜷曲又張開,指尖在他的掌心來回劃過了幾遍。他用舌頭掃過自己的一排牙龈,不作聲。

他差點忘了,這個男人是個很嚴謹很講究,做事一絲不茍的人,他肯定忍受不了這麽一張東塗西畫的演講稿。

阿妍?竟然叫得這麽親切,煩人。

“好!”夏錦妍聲音輕快,她松開席澍清的胳膊,也把球拍放到圓桌上,接過他遞過來的稿紙。

席澍清看到少年的唇瓣動了動,慢慢地開口對他道,“你們夏老師擁有非常豐富的一線教學經驗,她跟很多本科生常年都保持着密切的溝通交流,在競選班委的這件事情上,我相信她能提供給你的有效信息會比我多得多。”

嘁,就是嫌棄,就是不想看,還找借口。

喻熹沒接話,他心中不忿,同時又有點懊惱。

早知道就不改得亂七八糟的了。

席澍清看着少年微微翹起的唇瓣,他接着說:“再者,坦白地講,在我的學生生涯中,我真沒當過班長。”

“是吶,你們席老師一向低調,他可不喜歡領導型的職務。哎呀呀,競選班長嘛,我有經驗啊,我來幫你好好看看!”夏錦妍接過席澍清的話,她徑直走到喻熹剛剛坐的石凳旁,坐下,“你過來聽着!”

喻熹走到夏錦妍身旁,低頭看着他那張演講稿。

這畫面有點像在教師辦公室裏,犯了錯的學生站在班主任身旁垂頭聽訓。

夏錦妍把他所寫的內容逐字逐句的念出來,挨句點評。

“你看,你說你的性格活潑積極,外向開朗,我真沒看出來啊,你從剛剛到現在都沒笑過,這跟你寫的嚴重不符,但這句話要留着,競選那天你可要全程面帶笑容啊......”

席澍清也挑了個石凳,坐下,他阖上眼,用左手的兩指按揉着太陽穴,右手把玩網球。他聽到夏錦妍的這句話後,睜眼,抿唇輕笑,看着喻熹。

“你這裏寫得太板了,什麽意思呢,這句‘作為班級的領導人,事必躬親......’這句像是從政府某領導人的述職報告裏面抄來的,這句要改......”

“還有這裏,要稍微加一點內容,比如說,你可以謙虛的表示,要感謝上屆班委對班級制度的建設所付出的一切努力......”

“把這一小段删了,幾乎都是廢話......”

“結尾處需不需要加一句名言呢,可以用名言來收尾,嗯......我想想啊......”

“抱歉,我問一個問題。”席澍清突然開口打斷,“喻熹,你們這個班委競選的演講限時嗎?”

喻熹微愣,不明白限時怎麽了,“限時五分鐘。”

“那不能再加了,甚至還要删不少內容。你的語速大概是一分鐘一百八十幾個字,五分鐘內的演講應該控制在一千個字以內,而我剛剛看你的講稿,至少有一千五百字。以你的正常語速,講不完。”席澍清分析了一個客觀的事實,精準、冷靜、細到分厘。

“因此,你最好把你講稿的字數删至八百到一千字。”

喻熹和夏錦妍一起皺了眉。

他自己确實沒太注意限時的問題,他寫着寫着就寫了這麽多字,沒刻意的去數字數,剛剛通讀了幾遍也沒計時,而且他還覺得到時候說得越多才越能體現出自己競選的誠心。

夏錦妍開口了:“是哈,大意了,這至少還得删一半,不然完全照講稿講根本講不完,還是席老師想得周到!”

她扯了一下正在思考的喻熹,示意他看稿紙,“來,我們再來看看怎麽删合适。”

“這一段可以删掉......”

喻熹連忙聚精會神的聽着她講。

席澍清的坐姿閑适,他擡頭看着眼前的這個少年。

這孩子确實長得挺好。

他這個年齡段的孩子,真沒多少人能駕馭得了劍眉,因為劍眉太霸道,太具有攻擊性了。他留着濃黑的劍眉,恰好能跟他深刻清晰的輪廓相得益彰。他一皺眉,就等于宣告生人勿近,像只冷酷乖張的小野獸,随時準備亮出獠牙和利爪。

他若不皺眉,只是勾唇輕輕一笑,那張骨骼分明的臉龐又會顯得清秀、斯文,充滿書生意氣。

偏偏他又生了一對卧蠶,他一深笑,就像一只無害軟萌的小綿羊,所有的冷酷感和侵略感都會在霎時間煙消雲散。

此時他身着一件寬松的奶白色連帽衛衣,搭配淺白藍的破洞牛仔褲,踩着雙草綠色的高幫帆布鞋。清爽、純粹、幹淨,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洋溢着一種少年感。

夕陽西下,雲興霞蔚,天邊的殘陽仿似正深情地俯瞰着遼闊的大地。在鋪滿鵝卵石的林蔭小道旁,少年站在正值花期的杏樹下,彎腰低頭垂眸,表情專注肅穆,他時而鄭重地點頭,時而青澀地應聲“嗯”。

席澍清不動聲色,但他的目光在少年的身上反複拂過,流連忘返。

他不是介意他把一張紙塗寫得亂七八糟的,他只是想坐下來好好看看這個少年。

實際上,這并不是席澍清第一次這麽看着他。

樹下的少年此刻無知無覺,這也并不是他第一次對他人流連于自己身上的目光渾然不覺。

“好了,差不多删了有一半了吧,你回去自己再好好整理整理!”夏錦妍認為符合要求了,把稿紙遞給喻熹。

“嗯,謝謝夏老師!您真用心!”一碼歸一碼,夏錦妍幫他看演講稿看得還是挺認真的,提出的一些建議聽起來也挺有用,沒有敷衍了事。

“你回去整理好了還得把它讀熟、背熟,避免緊張怯場,最主要的是要把講稿的思路記清楚,真正到了臺上,是免不了要臨場發揮一番的。”夏錦妍起身,快速的跟他交代剩餘的注意事項,說完後又問道,“對了,你是哪個班的?”

喻熹回答她, “一班的。”

“一班的......你得學學你們班的那個娃娃臉學委,多笑!來,先笑一個,練習練習。”

喻熹無語,只得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一陣清風吹過,杏樹金綠金綠的樹杈搖曳,枝頭的花瓣飄搖,杏花雨落,占盡春風。

有粉白的花瓣飄落在喻熹的肩頭,人景相映成畫。

杏花的花期很短,花落期的花瓣不如桃花豔麗,不似梨花清冷,白裏透粉,粉飾清白,它有種濃淡相宜的美。

殘陽即将褪盡,晚間的寒意要慢慢地下來了,這陣風也讓夏錦妍打了個寒顫。她撫着胳膊,有點冷。

席澍清看到夏錦妍的動作後起身,很紳士的先開口道:“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跟夏老師先行一步。”

夏錦妍又很自然的挽上席澍清的胳膊,“那我們就先走了哈,加油加油,旗開得勝!”

喻熹輕輕點頭,“嗯嗯,謝謝老師!老師再見!”

話音落下,席澍清也沒着急離開,他擡腳走到喻熹面前。

伸手,輕輕地撫去喻熹肩頭的花瓣。

他淡淡地說:“明天早上八點零五分之前,你到我的辦公室來,在507。”

還不等喻熹有所表示,他又道:“不用太早,也別遲到,明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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