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來幫你打領帶吧?

這一覺喻熹睡得極不安穩。剛入睡就噩夢連連,到了後半夜才勉強進入深睡眠狀态。

翌日早晨,他動了動鼻尖,聞到了一陣誘人的果香,醒了。睡眼惺忪的一看時間,快到七點二十了。他一骨碌爬起來,邊問:“薛薛!!!快到七點半了,你怎麽沒叫我!!!”

“薛薛?卧槽,你喚狗啊?!我這不是正準備來叫了嗎,你們仨昨晚是一起被下蠱了嗎?!”

仨?喻熹下床一環視,發現他竟然是第二個起來的。王銘和周鏡鐘還在睡。

果香味越來越濃,是百香果。

“你在幹嘛呢?”喻熹走向薛紀良。

“弄百香果汁,你們仨等會兒一人喝一杯啊。再不把它們解決掉就又要浪費了。”薛紀良拿勺子挖出果肉,加水加白糖攪動,“我給你們買了早餐,在你們桌上,我早上還去跑了兩公裏哈哈哈。對了,你趕緊叫他倆起來啊!”

“你還怕浪費?今天竟然這麽貼心,說,果子是不是已經壞了?你是不是居心叵測,想毒死我們?”喻熹帶着笑腔邊說,邊拍醒王銘。

“我去,狼心狗肺這詞簡直是為你量身打造的!”薛紀良放下勺子就奔向喻熹,準備揪着他揍一頓。

“學委,矜持!不,君子動口不動手!不不不,我表示感恩,感恩!謝謝您嘞!”喻熹見狀火速溜進廁所,鎖上,邊說邊解決着三急裏的一急。

薛紀良只好作罷,回去繼續弄果汁。

307的日常之一,一大早上起床就開始打打鬧鬧、揶揄互怼。

等喻熹洗漱穿搭收拾完,周鏡鐘還沒起來。

喻熹邊吃着薛紀良帶回來的面包,一邊大聲地叫周鏡鐘,“老周,你還不起,真不怕遲到啊?你怎麽着也是要當體委的人了,你看看咱們學委,一大早去跑步......”

周鏡鐘眯眼看了看時間,對他來說其實還早,他皺眉,實在忍不了這種聒噪了,于是朝聲音的來源處把自己的枕頭一把扔過去。

喻熹的話還沒說完,一個枕頭就向他襲來,他急忙側身躲避。

這避是避開了,但手上端的那杯的百香果汁卻不慎灑落,灑了一點在他黑灰色的牛仔褲上。

“我去你大爺的!!!周鏡鐘,你就等着雷嬷嬷訓你吧!!!”

薛紀良抛給喻熹一塊濕毛巾,示意他快擦。

“這可不怪我啊,我是挺珍惜你的勞動成果的。”喻熹邊擦邊喝完剩下的果汁。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擦吧,七點四十八了,快到八點了,趕緊的!”薛紀良看了看時間。

“啊?!你早說啊!!!”喻熹放下毛巾,将剩下的面包塞進嘴裏,拿着書拉着收拾妥當的薛紀良就火急火燎的沖出門,“快走!”

兩人跑下樓,薛紀良才回神問道:“怎麽了?其實這還不算晚啊,我們不用這麽趕!”

“我昨天忘記跟你說了,席老師叫我八點五分之前去他辦公室。”

“啊?去幹嘛啊?你這才叫不早說!唉!”薛紀良放慢速度。

“我也不知道,他沒說,我去了哈!”喻熹把自己的書給薛紀良,随即加快速度一溜煙的跑了。

“辦公樓的每一層都有電梯!別爬樓了!”喻熹已經跑遠了,薛紀良在後邊大喊,提醒他。

“知道了!!!”

等喻熹到了辦公樓門口,擡手看表,八點零一分。

百米沖刺的這一路,破了他之前的歷史紀錄了。

他摁開電梯,還好,就在一樓,不用等。

電梯裏的不鏽鋼牆壁泛着冷光,他閉眼,抓緊時間調整呼吸。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生冷的女音播報“五樓。”

五樓到了。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他上一次這麽火急火燎的去見一個人,也是在五樓,也是去見席澍清。

F大是設有法律碩士授權點的高校,也就是學校有全日制在讀的研究生。法學院的這棟辦公樓的第一層并不是辦公室,而是研究生的專用教室。

第二層是一個小型的圖書館,是相對獨立于F大圖書館之外的,法學院專有的法學圖書館。

三到五層全都是法學院教師的辦公室。

其中第五層是院長辦公室、系主任辦公室和教授們獨立的工作室所在地。

他之前跟薛紀良一起來過這棟樓,根據印象,507應該在第五層的盡頭,不難找。

喻熹希望自己看起來是不慌不忙的,但他就要遲到了,也只好腳下生風、加快步伐。

......

果然在盡頭。到了。

八點零四分,喻熹站在507的門口,擡頭看着門額上的號牌。

門是敞開的,但他還是很有禮貌的敲了敲門。

“進來。”清淡的聲音傳來。

一進門處就是書架和一盆盆的綠植,只有繞過書架才能真正目睹室內的真容,這布置頗有點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思。

喻熹繞過書架,踏入室內,迅速掃巡了一圈這間辦公室的環境。

面積大,這是他的第一印象。

F大是公辦高校,校領導人幾乎都是組織裏的人,辦公室面積大小的确定需要嚴格遵守各種紀律和規定,因此校長辦公室的面積最多也不過是五十平。

席澍清的這間辦公室大概就是五十平,在這個學校裏,絕對算得上是享受到了校領導級別的待遇。

其次就是極為整潔,地磚亮得發光,茶幾、沙發、書架、辦公桌和文件櫃都擦拭得一塵不染的樣子。書、文件和各類辦公用品都在它們該在的位置,擺放得整整齊齊、有條有理的。

可以看得出,這間辦公室的使用人絕對有潔癖加強迫症。

席澍清正在茶幾邊躬身收拾茶具,拿着一塊棕色的方巾擦拭着茶盤上的水漬,看樣子是剛喝完早茶。

“席老師,早上好!”

席澍清第一眼不是看來人的模樣,他先停下手中的動作,然後轉身看了看身後牆上的挂鐘。

八點零四分。

看完時間後他望向呼吸還有點急促的喻熹,他就定定的看着他,不發一言。

喻熹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半晌,席澍清才緩緩地吐出一句話:“嗯,不錯,沒遲到,有最基本的時間觀念。”

喻熹這才把心擱了回去,他本以為席澍清看着他是斟酌語句準備批評他,這下放心了,他打算說句俏皮話來緩解氣氛。

他揚了揚下巴,嘟囔道:“我哪敢遲到啊。”

不料席澍清沒理會他的這句話,他突然抽了一格紙巾,擡手拭過喻熹的左臉頰靠嘴角處。

席澍清的動作很柔,很輕。輕得如蝶群一齊扇動翅膀,蹁跹飛過嫩柳間,風過,柳葉卻紋絲未動。

“你屬貓嗎?嗯?小花貓兒。”

帶着點鼻音,兒化音勾魂。

他幫喻熹撚掉了挂在嘴角的一個小小的面包屑。

很突然,也很自然。

喻熹的腦中一片混沌,因為席澍清剛剛的動作和話在他的腦海裏引發了蝴蝶效應。

飓風呼嘯而過,留下一地狼藉。

意識到席澍清這動作是幫自己撚擦掉了嘴角的面包屑後,喻熹的第一反應不是尴尬,不是羞赧,也不是面紅耳熱。

而是眼底猩紅漸起。

他心裏的小人對他說,真沒出息,這就淪陷了。

在電影的慢鏡頭裏,這一幕大概可以用上十分鐘來刻寫。

最終,喻熹暗自使勁兒壓下胸腔內砰砰砰的劇烈躁動。

席澍清可意識不到自己引發了什麽樣的波瀾,他繼續彎腰擦拭着茶盤,至于剛剛的一切,對他來說似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喻熹站在原地,仿佛雙腿都灌了鉛,他沉聲問道:“席老師,您叫我來是有什麽事嗎?”

席澍清沒有直接回答他,他疊好方巾,結束了手中的動作,徑直地走向辦公桌,邊說道,“過來。”

喻熹只好艱難地拔腿跟着他。

“這四摞習題冊,你點五十冊出來,搬到教室去,在上課之前發給同學們。”席澍清晃着手,指着四摞書冊,迅速的交代着。

他看清了,席澍清的手指上沒帶戒指,左右手都沒帶。

“就這事兒啊?”喻熹聽完後脫口而出,他的視線還停留在席澍清的手上。

還以為是什麽事呢,搞得他胡思亂想又急沖沖的跑過來。看這冊子五十本也不厚,不能自己搬一下嘛?或者找學委來搬啊,根本沒必要叫他來。

“嗯,就這事。”席澍清眉梢一動,臉上閃過一抹戲谑之意,“怎麽?不樂意啊?是誰說會全心全意為同學們服務,事必躬親的?”

喻熹的講稿裏确實是有這麽兩句冠冕堂皇的話,他記下來了。

“額......我不是不樂意,我是覺得......”

喻熹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理所當然來。

席澍清看着他的樣子,勾起唇角說:“你不是要競選班長嗎?提前給你個為同學們服務的機會,好好表現,別點錯了。”

喻熹吃癟,啞口無言。他上前默默的點數,一次拿起十本,動作利索,分五次把五十本碼成一摞。他翻開最上面的那一冊,裝模作樣看裏面的習題,其實視線一直飄在席澍清的身上。

席澍清沒看喻熹的動作,他走到辦公室的最裏一側,拉開衣櫃,櫃門背面是面整體鏡,可以照到全身。

他倒立起襯衫的領子,從衣櫃最上方的隔層裏取出一條寬窄度适中、藏藍色的真絲領帶,擡手挂在頸部,準備開始打領帶。

事實上,他的上半身只穿了件襯衫,他還沒有穿戴完整。

“席老師,我點好啦!”他看着席澍清的動作,眼睛一亮。

還不等席澍清開口,喻熹就三兩步走向他,邊說道:“席老師,我來幫你打領帶吧?”

席澍清雙手拿着領帶交叉的動作頓住,他的眸子定住,神色微怔。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他的面龐就浮起笑意,他說:“好,你來。”

喻熹暗松了口氣,他同意了。

他走到席澍清的跟前,席澍清松開手,讓領帶耷拉在他的胸前,喻熹很自然的接過領帶。

但他沒有馬上開始進行打領帶的動作,他先側頭看了看衣櫃。

這衣櫃比旁邊的文件櫃還大,衣服當然也不少,但看着并不緊湊。分門別類,都挂得整整齊齊的。衣物大都是成套的正裝西服,都用透明的防塵袋套着。剩下的大都是襯衫,以淺色系為主。休閑裝也有,但估計只有一兩套。

打開的隔層是專門放領帶的,粗看就有十幾條。

還有兩個小隔層不知道是放什麽的。

哼,哪個老師會在辦公室放這麽多衣服啊,講究。不,就是臭美。

喻熹看着那一排排被卷得整整齊齊的領帶,突然松開一只手,從另一頭使勁兒一下子扯下正挂在席澍清脖子上的那條藏藍色的領帶。

這個動作其實很不禮貌,甚至是很粗魯、十分具有侵犯性。

一陣疾風掃開,絲質的領帶尾從席澍清的臉頰刮劃而過。這感覺有點像是被人輕扇了一耳光,他眯了眯眼,皺着眉頭,眼中的潭水深不見底,沒說話。

他倒要看看這孩子想要做什麽。

“這條一點都不好看!”喻熹眨眨眼,微噘着嘴評價着,他把手中的領帶嫌棄的甩進隔層裏,又擡手從裏面拿出角落裏的另一條,“老師,換這條吧。”

席澍清目不轉睛地看着喻熹的表情,聽完少年的話,啞然失笑。

他的眉眼舒展開來,深潭變淺灘,眼中的潮水一進一退的湧動。

若是此時有第三人路過,肯定會用寵溺這個詞來形容席澍清的笑容。

席澍清對喻熹剛剛那個粗魯無禮的動作沒有半點責備的意思,他垂眸看着喻熹手上重新拿的那條領帶,輕啓唇:“嗯,就換這條。”

果然是只花臉小貓兒,連喜歡的物件都這麽花哨。

作者沒話說。(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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