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驚魂稍定, 滕芸這才從許從一懷中出來,這一段路都被堵得嚴實, 倒處都是人群車輛嘈雜的聲音。她往汽車方向看, 看到滕時越和司機站一塊,滕時越周遭似乎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外面再吵鬧, 一切聲音和空氣都進不去他那裏。
滕芸微定了定神,快步過去,雖然在她所有記憶中,幾乎沒從這個男人身上感受到任何的父愛,但他們骨子裏流着相同的血液, 這是任何人和任何事,都無法将之隔斷的牽連糾葛。
滕時越除了給她錢之外, 吝啬一絲一毫的情感, 作為子女的,應盡的義務,滕芸沒有忘,也不會忘。
“爸, 你沒有傷到哪裏吧?”滕芸語帶關切。
滕時越沉眸,聲音也冷沉:“沒有。”
“那就好。”滕芸放心地笑了笑。
一邊司機電話鈴聲響起, 另外叫的車已經到了, 司機挂斷電話,略弓背對滕時越道:“滕總,車子來了。”
滕時越嗯了一聲, 司機走在前面,不時請其他擋路的人讓下道。
滕芸和許從一跟在他們後面一兩米開外。
臨時安排過來的汽車停在旁邊路口,車門邊站了一個中年人,正是昨天到滕芸家,在門口看到的那個。
唐偉遠遠看到滕時越,極步迎了上來。
得知出車禍的第一時間,唐偉就立刻驅車前來,司機在電話裏大致提了下車禍原因,唐偉走到滕時越面前,用差不多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
“滕總,需不需要去查下,這次事故,不太像是無意。”唐偉壓低了聲音道。
“不用。”滕時越眼眸幽邃,道。
“……是。”唐偉心裏想再說兩句,眼睛一擡,對上滕時越蕭肅的側臉,立馬止住話頭,重重點了一下頭。
滕芸和許從一都走了過來,唐偉拉着車門,以為滕芸會坐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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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芸在車門外站着,低頭對車廂裏的滕時越道:“爸,我和從一打車回學校。”
滕時越晦暗如深的眸光在滕芸面上停留了一兩秒,轉到她旁邊的許從一那裏。
後者看滕時越望向他,許從一接着滕芸的話,說:“滕叔,我會将小芸安全送回去的。”
他笑容真誠,幹淨,毫無雜質,會讓人不由自主就會願意去相信,他說的話的真實度。
滕時越轉過頭,唐偉一把将車門關上,繞到駕駛位坐進去,發動引擎,汽車快速奔向遠方。至于之前的司機,則單獨留在原地,處理被撞的車輛。
許從一和滕芸等在街邊,不多會來了輛空出租,搭乘出租,半個多小時後他們順利抵達校園。
之後的幾天風平浪靜,一切都顯得安寧祥和,仿佛幾天前發生的事,都像只是一場夢魇,在強大的時間場合裏被緩慢腐蝕。
許從一他們的生活恢複到平靜中,上課,一起吃飯,一起去圖書館自習,偶爾回到訓練室,許從一彈琴給滕芸聽。
表面上的平靜,沒有維持多久,很快被數張照片打破。
滕芸坐在寝室的書桌前,桌面上平放着一個紙袋,她卷曲的長發披在背後,臉色意外地看起來很不好,眼睛直直盯着紙袋上許多攤開來的照片。
照片裏共有兩個人,一男一女,舉止相當親密,滕芸拿了一張照片起來,她努力看着,希望能看出ps過的痕跡。看了很久,沒有,這些照片都很真實。
她的男友,背着她,和別的女人摟抱在一起。
滕芸不相信,她給許從一發了短信,讓他下課後到食堂旁邊的人工湖見。
将散亂的照片重疊起來,重新裝回袋子,滕芸咬着唇,其實很想将照片都一把火燒了,可是她還想聽許從一的解釋,也許,又是像上次一樣,是惡作劇呢。
一定是的。
看時間差不多到許從一下課,滕芸一手拿袋子,出了宿舍。
幾分鐘後,到了人工湖邊,她坐在一張她經常和許從一坐的灰白色石椅上,兜裏手機改了靜音,因此沒有看到許從一給她發的短信還有電話。
後面道路上,開始有下課的學生往宿舍方向走,許從一在人群中,滕芸讓他到湖邊去,一出了教室,他就直接用跑的。
快速奔跑到湖邊,視線一掃,很輕易就找到了滕芸。
由于運動過,許從一臉上泛出點紅色,他眉目都溫柔如水,聲音略有喘息,走下石板梯階:“小芸,我記得你一會不是有課嗎?”
滕芸捏着袋子的手指彎曲着,指骨略顯蒼白,她緩慢站了起來,一字未發,只是将袋子遞給許從一。
許從一接過上面什麽标志都沒有的袋子,心裏不解,在滕芸的注目下,知道滕芸是要他打開來看,于是打開袋子,自裏面拿出一疊照片。
當看清楚照片時,許從一猛地一怔。
“她是誰?”滕芸開口問,憤怒将她眼睛燒地紅豔豔,她努力控制情緒,才沒讓自己大喊大叫出來。
許從一搖頭,很茫然:“我不認識。”
“你不認識!”滕芸簡直要氣笑了,她高聲質問,“你不認識,那你還和她摟摟抱抱進酒店房間,從一,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你說啊!”
許從一臂膀過去,想喔滕芸的手,被滕芸一把揮開,她神情間悲傷地難以自抑,眼眶中更是慢慢聚集起了水霧。
“我真不認識她,小芸你相信我。就前幾天,你晚上有課,我一室友的發小從外地來,他把我們整個寝室的人叫上,一起去了一家酒吧。這個女生是那個酒吧的,她剛失戀,喝醉酒了,将我當成她男朋友。我和她沒有關系。”許從一簡述那天發生的事。
滕芸憤怒和悲傷減了一點,她道:“我也想相信你,真的。但你看看,照片上有什麽,她親你,你竟然不反抗。她在哪裏,我要見她,我得親自問個清楚。”
“我就見過她一面,不知道她的住址。小芸,我室友可以幫我作證,要不我讓他們來。”許從一想了想,道。
“他們肯定都幫着你,不要,不行。”滕芸态度表現得很決絕,她得見當事人,要是對方說的和許從一一致,她就相信許從一。
系統:“那女人在那個酒吧,你可以帶滕芸去。”
“這些照片,應該也是女主弟弟滕仁建叫人拍的吧!”
系統:“哎,宿主你怎麽猜到的?”
“目前和女主有矛盾的,明顯就他一個。加上上次那事,好像也失敗了,他那樣的人,不是這麽容易輕易罷手的。”
系統:“85!竟然降了七個點,看起來這個女主相當不好攻略。”
“換個角度來看,到證明更具有挑戰性,難道不是?”
系統:“宿主你能這樣樂觀地想,我真的超感動。”
“那家酒店安裝有攝像頭,我們去調監控,它會告訴你事實。”許從一見怎麽都解釋不通,忽然想起這個來。
滕芸猶豫了一會,卻是沒點頭。怒氣發了一通,她只想找個地方安靜一下。
滕芸沒心情去上課,直接翹了兩節,回宿舍後,滕芸爬上床,拉過被子蓋在身上,心情太糟糕,什麽都不想見,什麽都不想聽。
至于許從一,在滕芸宿舍樓下一報亭邊站着,一站就站到了黑幕拉下來。
滕芸在被窩裏躺了幾個小時,肚子有點餓,下樓準備去食堂吃飯。
走下宿舍樓,滕芸立刻看到了報亭邊矗立的人,幾個小時分開前,許從一說會在那裏等着她,這樣她出來就可以看到他,沒想到,許從一真的在那裏,而且一等就是三四個小時。
她應該選擇相信許從一的,可不知道因為什麽,她就是莫名的,有一種惶恐不安,在某些時候,偶然間,她看向許從一時,即便他臉上眼底都是柔和笑意,但她卻覺得冷,好像一切都是假的,都不真實。
許從一太好了,她這麽多年,遇到過形形色色很多人,每個人性格上都或多或少有缺點,但許從一沒有。她甚至從來沒有見過許從一動怒,他會為她憂心擔驚,可真的,從來沒有發過一次火。
從某個角度來說,她只是想通過這次的事情,看到許從一的其他一面,不再只是随時都笑得那麽溫柔,好像世界都是美好,沒有黑暗一樣,怎麽會呢,這個世界根本就不白。
她母親深愛着父親,即便當初的結合,是一個誤會,但她母親付出了一切,最後得到的是什麽,是病痛,是死亡。
她曾經想過,這輩子都不要去愛誰,就自己一人,許從一的忽然出現,打破了她當初做下的決定。她其實很惶恐,很不安,好像随時都走在極端危險的鋼絲繩上,前後都一片灰暗,完全看不到終點。下方是無間深淵,沒有可以抓喔的東西,她随時都可能掉下去,她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
他們先去的酒店,找到酒店負責人,只說在那一天掉了件東西,負責人表示,底下員工沒有撿到類似的物品。二人于是提出看一下監控,特別巧合的是,那裏攝像頭懷裏,還沒有及時更換。所以查看酒店監控的想法就落了空。
文件袋在滕芸手中拿着,走出酒店,到經過一垃圾桶是,她将文件袋給整個扔了進去。
她不信會有這麽巧合,分明像是故意為之的。
滕芸很失望,心裏難受得要緊,她步伐匆匆,将許從一瞬間給扔在身後。
後面一輛車過來,按了喇叭聲,滕芸仿若沒聽見一樣,繼續走,許從一跑上去,一臂拽住滕芸胳膊,将她拉到身邊。汽車擦過許從一身躰,開車的司機臉色沉得厲害,看滕芸的視線,跟看一個不要命的瘋子一樣。
“小芸,你到底要怎麽樣才相信我,或者,你想要我怎麽做?”許從一沒有法了,酒店這麽沒法證明他的清白,只能詢問滕芸的意思。
滕芸胳膊掙動,許從一抓得緊。
“放開啊,你弄疼我了。”滕芸憤怒中夾着悲傷,眼圈紅紅的,看起來随時都會哭出來。
許從一松開手,像是忽然想到,他說:“……那我們再去酒吧,門口好像也有監控,那裏應該沒壞!”
“好,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滕芸道。
系統:“80。”
“要不就讓它崩了吧!”
系統:“哎?宿主你在說什麽?”
“開玩笑的,再怎麽也要攻略到99。”
系統:“為什麽不是100?”
“我有預感,這個世界恐怕還是會和前面兩個世界相同。”
系統:“你是說言情線崩了,然後轉耽美線?應該不會吧,目前為止,你看滕芸的家人你那天也見過了,我沒發現誰對你有什麽特別想法。她弟不可能,她爸,更不可能啦。說起來女主她爸倒是有個特殊的病症,治不好那種。”
“什麽病?”
系統:“不眠症,藥石無效,吃安眠藥不頂用,注射藥劑也不行。”
“讓人打暈如何?”
系統:“目前有那個雄心豹子膽,敢打暈他的人,還沒生出來。”
“不眠症?也就是不睡覺,天天如此?還是只是某個時間段?”
系統:“天天啊。”
許從一回憶了一下滕時越的樣子,看外表完全看不出來,和正常人一樣,甚至比正常人看起來還精神,眼底不見有黑眼圈,不眠症什麽的,聽起來就覺得不大現實。
不過他轉念又一想,這裏不是現實世界,不能拿現實世界的那套準則來衡量。
酒吧裏酒店不遠,三條街的距離,他們到的時候,酒吧剛營業不久,裏面客人還不多,門口就有一個監控,應該有錄下他當天送那個女人之後返回來的視頻。
許從一和滕芸進入酒吧,從服務生那裏得知到經理這會正在樓上接待客人,讓他們展示等一會。
在一個卡桌邊坐着等,随着時間的緩慢行進,酒吧人漸漸多了起來,一眼望過去,都是攢動的人頭。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經理還沒出來,滕芸耐心終于告罄,她猛地起身離座。
“我不想等了,先回學校,你一會看到監控錄像,用手機拍攝下來,拿回學校給我看。”滕芸說完後,往酒吧門口方向走。
她走得急,沒在意周圍的人,好幾次都差點撞上別人,許從一護在她身邊,時不時替她給其他人道歉。
出了酒吧,街道外停靠了一排空出租車,滕芸走到其中一輛旁邊,拉開車門登上去。
許從一心間雖然極力想阻止滕芸,可無奈滕芸是真的太生氣,似乎目前只有一個方法,能讓消減她的悲傷。就是找到監控視頻了。
“到學校後,給我發條短信,好嗎?”許從一面容溫和,即便被滕芸誤會和懷疑,對滕芸的關切,沒有為此有絲毫減少。
滕芸仰頭看着車窗外的許從一,對方過于平靜的臉,讓她有種好像一切都是自己在無理取鬧的感覺。
“開車!”滕芸垂下頭,對司機道。
許從一站在路邊,目送着滕芸所搭乘的出租開向遠方,開到路的盡頭,然後轉彎,自他視野中消失。
菗身回酒吧,找到之前那個服務生,經理忙完了,這會在辦公室,服務生給許從一指了下路,随後就忙自己的去了。
許從一在人群中穿梭,根據服務生的提示,在酒吧大廳靠左邊一個角落裏,看到胸前佩戴者銘牌的一名年齡三十歲上下的男子。酒吧經理手裏端着杯酒,和坐卡座間的人敬酒,許從一在過道邊等着,暫時沒上去。
等經理離開,往這邊走時,許從一迎過去。酒吧音樂聲震耳欲聾,幾乎要貼着耳朵,才能聽到對方說的話。許從一和經理走出大廳,到後面的一個較為安靜的過道。
許從一也不隐瞞,這裏的人和酒店那邊不同,酒店那裏調取監控,只要理由合理,都可以。酒吧一類的地方,大多帶有其他色彩,他要是說東西在這裏掉了,估計行不通。
于是許從一直接說,他女友懷疑他和其他人有關系,他希望能夠看下某一天的監控,只要能夠證明他在某個時間點回了酒吧就行。
他姿态放得很低,态度異常誠懇,是個求人的樣子,經理雖然不是慈善家,這點小的忙還是願意幫的。
但他也忙,讓許從一自己上二樓去監控室,他這邊會給他們打電話,說他過去了。
“謝謝,非常感謝!”許從一忙不疊地道謝。
經理擺手,表示不用。
根據經理給到的信息,許從一往員工通道走,員工通道一路都有監控,在監控室裏的人,忽然看到一個陌生人進來,正要聯系保全,房間裏電話響了起來,他拿起電話,放在耳邊。
挂斷電話五分鐘時間不到,半掩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敲響。
監控員請對方進來。
“你好。”許從一唇角邊堆砌禮貌溫和的微笑。
監控員從電話裏知道了許從一的來意,開口問:“要看哪天的?”
“十八號晚上十點左右。”許從一記得當時的時間。
“好!”監控員開始操控電腦,将對應的視頻調取出來。
很順利,非常順利,視頻拍得極為清晰,包括許從一送那個女人出去,半個多小時候回來,一個多小時候和室友離開。
請監控員把視頻拷貝出來給他,許從一拿着傳輸過來的視頻,再次道過謝後,離開監控室。
往樓下走,還是走的來時的那條路。
系統:“就這樣?”
“不然呢?”
系統:“滕仁建和那個女人在一塊,你要不要去?”
“我去能幹嘛。”
系統:“把他們拍下來啊,讓女主知道,他弟弟做的好事。我說下和未來劇情有關的,男主不在這座城市,在外省E城,女主得去E城,不然見不到男主。”
“說清楚點。”
系統:“讓滕仁建惱羞成怒,然後将女主逼走。以順利同E城的男主相識。”
“這好像和我攻略女主,取得她的愛意值沒有關系。”
系統:“有啊,她若是和家裏關系徹底決裂,那麽在這座城市,身邊就只剩下你了,那個時候攻略起來,一定特別容易,輕輕松松愛意值就能到一百。啊,想想都覺得好期待。”
聽起來是挺不錯,可許從一怎麽就覺得,好像有個坑在等着自己,不對,是也許他早就在這個坑裏了,正在自己刨土埋自己。
在現實世界那裏,他喜歡平淡安穩的生活,在這些小說世界,随着穿梭世界的累積增加,意外的,他好像更偏好一些異常變動,好的或者不好的,都無所謂。只要能夠讓他覺得有趣,就足夠了。
在系統的指引下,許從一到酒吧大廳,沉靜的目光梭巡了一邊,在某個角落中尋找到了有過一面之緣的滕仁建。
滕仁建約了幾個相熟的好友,因着把照片寄給滕芸,一想到滕芸看到那些照片,然後痛苦難過的樣子,他就覺得特別爽快。滕芸比他大了三歲,母親是個沒有身份的普通人,也得虧走得早,不然滕仁建決計不會放過她。滕芸和他有血緣關系,那個女人可一點沒有,何況滕時越,根本不愛她。
滕仁建摟着懷裏衣着暴露畫着濃妝的妖豔女人,滕芸明明是個女的,卻在任何一個地方都表現出來的比他強,從小學習成績就好,年年拿獎學金,大學還沒畢業就開了家自己公司,同滕芸一對比,他就像個不無正事的纨绔。
他做過很多努力,但運氣不好,每次都血本無歸。
滕芸的存在,就如同一顆釘子,随時都在礙他的眼,他沒法對滕芸下手,要是讓父親滕時越發現了,他必然沒好果子吃,可她竟然交了一個男朋友,還瞞着他們。他會讓滕芸知道,礙他眼的後果。
滕仁建所坐的沙發椅後面,正好挨着一個半人高的隔斷牆,此時那面不高的牆邊背對他站着一個人,滕仁建對面的朋友王召視線轉移間,看到了那人,不過完全未放在心上,只當是來酒吧玩的人。
音樂聲漸漸小了下去,裏面的說話聲大致都聽得清楚。
許從一掌中喔着電話,調到了攝像模式,隔斷牆上栽種有塑膠的假草,給許從一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将滕仁建還有懷中摟抱的女人一并拍攝下來,女人畫了濃妝,穿的衣服雖不是那天那件,但那個錐子一樣尖尖的下巴,能很容易就分辨出來。
拍攝了幾分鐘,許從一悄無聲息拿回手機。舉步右行,很快出了酒吧。
一輛霸道的黑色汽車快速掠過來,堪堪停在了許從一面前。
前面司機下車,小跑着到後面,謙卑恭敬地去開後車門,随後,一身黑色筆庭西服、身姿鋼骨俊拔的滕時越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