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東西頗多, 且幾乎每個箱子和袋子都裝得滿實滿載,一趟是決計運載不完的, 最起碼都得三趟。
亓官靈在寬闊的河流這邊, 許從一則和亓官闕乘坐木船,同諸多貨品一起到對岸。
撐船的船家,也搭了一把手, 幫着将貨物往岸上送。這裏許從一和亓官闕調換了一下位置,亓官闕在河岸上,許從一和船家在下方,兩人合力。
亓官靈舉目望着河對面,擡手背, 擦拭了一下額頭上冒出來的薄汗。見亓官闕和許從一兩人雖然中途少有交談,但似乎看的大出, 她舅舅對許從一印象挺好。他們種族的婚戀習俗, 需要有最親近的家人的祝福。
這樣看來,她和許從一應該能得到舅舅的祝福。亓官靈心下覺得歡喜。
滿船的貨物被搬空,空出來的船搭乘許從一和亓官闕返回亓官靈這邊。
依舊是開初那樣,亓官闕在船上, 許從一和亓官靈将貨物從上方遞下給他。如此來回往返數次,馬車上裝載的貨品, 總算全部搬空。
亓官靈乘船到對岸, 岸邊的許從一伸手下去,亓官靈抓着他手,往上面踏, 一時沒注意到,踩在了滾石上,腳當即踩滑,眼看着整個身體往後仰,就要摔進冰冷的河水裏,抓着她手的許從一猛地一施力,拽起了亓官靈,但因為兩人所占位置當即颠倒,許從一便代替亓官靈在咚一聲掉了河水裏。河水并不湍急,加之許從一會游泳,沉下去後,在亓官靈驚聲呼叫中,快速蹿了起來。
“快,公子,抓着這個。”船家被着實吓了一大跳,他在這條河來回走了數年,已經很久都沒有遇到過類似的狀況了,這河水其實挺身的,當許從一掉下去時,他都已經準備自己跳下去救人了,好在這人不似外面看起來那般羸弱,自己是會水的。
許從一浮出水面,吐了口氣,抓着船家移過來的船槳,後在船家還有已經及時反應過來,跳回船來的亓官靈的相助下,爬上了船。
一身衣裳從裏到外全部濕透,刺骨冷意直蹿全身,許從一冷得渾身直哆嗦,裸露在外面的皮膚,被寒涼的河風一吹,直冒雞皮疙瘩。
“從一,你有沒有事,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亓官靈連連自責,要不是她不看路,就不會踩滑,更不會連累到許從一。
許從一手上還有水,他甩了兩下手,把水甩開,擡起來去握亓官靈,但自己能感覺到,指骨都冷僵麻了,他臂膀垂落回去。
盡量控制聲道,不讓聲音聽起來發顫:“沒事,我這不上來了嗎,沒有事。”
船家到是個明眼人,看許從一和亓官靈注目彼此的眼神裏都情意不掩,知道這是對小情人。
“公子,你還是盡快上岸,把濕衣服換了,這天氣冷,小心別感冒了。”船家膝下也有一子,比許從一年長些,只是目前尚不在家,出去服兵役去了,看見許從一,這般為他人着想,船家不免就想起兒子來,面色間都是慈祥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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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船上站起來,許從一先脫了靛藍色的外袍,裏面衣服依舊穿在身上,待會另尋個合适的地方再換。
亓官靈上岸,轉身拉許從一。
從許從一掉河到上岸,亓官闕都始終站在堆砌了一地的貨品前,表情冷然寒穆,看不出任何變化波動,就是當許從一在亓官靈攙扶下,走過他身旁時,亓官闕目光微微晃動了一番,卻又轉瞬恢複死寂。
許從一走了兩步,似乎是想起什麽來,對身後作勢要将船撐到對岸的船家高聲道:“船家稍等,我一會還要過去。”
“公子還有東西忘拿?在馬車裏嗎,你無需過去,我走一趟就行。”人都冷得面色慘白了,船家心下頓生憐惜,回道。
許從一随即搖首:“不是。”
到貨品堆前,許從一翻找出裝有自己衣物的木箱,打開木箱,從裏面拿出衣服。
“我到一邊去換衣服。”許從一往周圍看了眼,看到一簇灌木相當茂盛,轉回頭對亓官靈還有亓官闕說。
亓官靈‘嗯’了聲。看着許從一抱着一團衣服到灌木後面。
不僅衣服濕了,頭發同樣濕透,許從一脫下裏衣裏褲,把衣服上的水擰幹,快速擦了下身體,更快速換上幹燥的衣服,都換好後,頭發還淌着水,于是将濕衣服又再次擰了擰,取下頭上鍺色的發簪。
雖然是身穿,不過秉着入鄉随俗,到了這個世界後,法則就自發完善了很多方面,當然也包括許從一的外在形象。
頭發長得及後腰,i洗頭還好,就是等幹,要等很久,有時候許從一特想給一剪刀全剪了。不過他一有這想法時,系統就會立馬跳出來阻止。
簡單擦拭了一番頭發,沒有任由它披散着,還是重新用簪子高豎了起來。
以特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許從一将換下的濕衣服裹成一團。随後從灌木後鑽出來,當随意那麽一擡頭,看到不遠處的景象時,愣了有幾個呼吸的時間。
“他們還挺快的嘛。”面前不再僅是亓官靈和她舅舅,而是還有着其他六七個異族人,各個身形都和烏禪差不多,都體魄強硬健碩。
系統:“中途沒停,直接開跑,途中還抄了近道,從山上下來,避開了很多彎道。”
最先看到許從一的亓官靈,她正和族人們說話,眼睛一瞥,就瞧到許從一走出來。說到一半的話,當即停住,拔腿奔向許從一。一把激動拽住許從一肩膀。
亓官靈語速都比剛剛快了過半,她嘴角彎的弧度相當明顯:“從一,我族人都來了,我帶你認識下他們。”
亓官靈拉着許從一過去,太多激動,一些小細節沒有注意到,比如許從一頭發還濕着,比如許從一手雖然回了點體溫,還是比常人冰涼許多。
其實完全不需要亓官靈介紹,許從一不久前就都見過一次。
“哎,這不是那天在大街上,阻止首領懲戒那盜賊的人嗎?”其中一人在認出許從一後,就詫異地道。
“對,就是他,看來還真是緣分了。”
“我聽烏禪說,得虧你出手相救,不然他這會恐怕非傷既殘。”
“他還救過烏禪?什麽時候的事?”
幾人一輪了起來。
亓官靈是聽得一頭霧水。
“從一,他們在說什麽,我怎麽一點都聽不懂。”亓官靈揪扯着許從一衣袖。
許從一蓋上亓官靈手背,暖着眉道:“晚點我再一一和你說,現在我得過河一趟。”
他聲音不算小,在場的人都有聽到,哪怕是站得遠的亓官闕。男人聞言視線游移過來,目光中帶着無法分辨清楚的深意。
“馬車在對岸,要是官兵追捕過來,肯定會跟着就過河,我過去一趟,把馬車帶到其他地方。從這裏往北走兩裏左右有個小村莊,裏面應該有馬車。”許從一說道。
“你去?”烏禪站出來,問道。他們這裏人這麽多,怎麽說都不該輪到許從一。
許從一目光定然,盯着烏禪:“我去,我熟悉路況,就算路上同官兵碰上,也會很快找到脫身方法。”
船家等在河岸邊,時間緊迫,拖一分,就是一分的不安定,許從一轉身跳下船,示意船家開船。之前就給過船家一碇很大的碎銀,船家自是聽從許從一的話,人一上船,即便那邊有人喊‘停下’‘等一等’,船家不予理會,反而搖槳搖得更快了。
後面來的幾人,穿得全是異族服飾,體魄健碩,周身自帶煞氣,一靠近來,就讓人自發得想往一邊避開。
船家疑惑許從一這樣一個看起來清風朗月般的人物,怎麽就和一群蠻子在一塊。
不會是被威脅的吧。
“公子,你這是要回城?”不好直接問,船家就轉了個彎。
許從一搖頭:“不是。”
“那……”不回城,到河對岸做什麽。
“處理一下馬車,船家,這個給你,等我上岸後,你今天就不要在駕船送人過河了。”許從一自身上拿了張銀票出來。
船家空出一只手來,拿過銀票,一看上面的數額,給吓得立馬将銀票退回去,剛才那碇銀子就已經足夠,這張銀票太多了,拿了他會心裏不安。
“請一定收下,算是幫我一個忙,因為不下心惹了點麻煩,擔心他們會追到這裏來。”許從一言辭懇切。
因他外貌很溫柔和善,給人很大的欺騙性,至少船家不會認為得罪的人是官府。
“這個……”船家挺猶豫的,這張銀票要是到手,他基本可以不用再來開船了。甚至還能等兒子将來歸來,給他讨一個老婆。
沒人會和錢做對。
船家在許從一催促的目光中,拿過了銀票,放在懷中揣好。
走到岸邊,許從一轉頭向船家道謝:“多謝船家。”
馬車就停靠在岸邊,許從一跳上馬車,‘駕’地喊了一聲,揮舞去缰繩,馬屁奔跑起來,車輪快速朝前滾動。
系統:“官府的人已經追來了,你在往前,估計會和他們碰上。等等,你的弓呢?”
“沒帶。”
系統:“沒帶!嗯,我還是相信你,肯定不會落到他們手裏。”
“當然不會,我說過了,不喜歡這裏的牢房。”
系統:“那你要怎麽做?”
許從一駕駛着馬車,往過來時,看到的一處懸崖邊奔。
馬車蜿蜒在山路上,隐約間能聽到有腳步漸漸接近的聲音。
許從一往山腳下看,透過不算特別茂密的灌木,看到有數個人影,為首的騎着馬,後面則跟着一隊快速奔跑的衙役。
駕!許從一揮動缰繩,車輪滾動地更快。
當馬車來到懸崖邊時,許從一适時拽緊缰繩,馬匹剎住蹄子,不停在地上刨着泥土。
許從一肘撐着車沿,跳落到地上,從身上拿出一把短刀,就開始動手割缰繩。繩子看起來不粗,卻是相當結實,一刀是割不斷的,連着切割了好一會,才把一條繩子給隔斷。
山下的追兵已經發現了馬車,隔得比較遠,倒是沒怎麽看清許從一,追擊方向當即一轉,朝向許從一狂奔而去。
“快點快點,要追過來了。”系統着急地催促許從一。
許從一淡沉着眸,快走到另一邊,腕骨一沉,就極速切割另一條繩索。
上下山都只有唯一一條路,追兵過來,把回路給直接阻隔了。繩索都隔斷後,許從一把馬背上的繩套一并取下來,重拍馬屁股,将兩匹馬放走,兩匹馬于是向山下奔跑,迎着追兵。
兩手用力一推,将原本就離懸崖咫尺間的馬車給徑直推了下去。
這個時候,追兵已經快到眼前,自然不能落到追兵手裏。許從一在許多追兵的注目中,面色冷靜地同馬車一樣,跳下了山崖。
追兵奔到山崖邊,騎在馬上的跳下馬背,往山崖下看,能依稀看到馬車的一點輪廓,但剛才站在這裏的青年毫無影蹤,山下都是密林和藤蔓。青年看外貌穿着,像是中原人,不是異族人。
十有八九都是調虎離山之際,為首的人重回馬背,命令部下們即刻回趕。
山坡上追兵們當即掉頭,回了官道,并繼續快馬加鞭。
許從一身體貼着崖壁,這裏他不熟悉,但鑒于系統給了地貌的3D全景,因此知道這裏有個可以勉強藏身的地方。加之一崖壁的藤蔓,很多都粗大結實,就是一個成年人吊在上面,蔓條都不會斷裂。
然而部分藤蔓上長了荊棘,許從一在下來過程中,掌心多處被尖刺刺傷,現在已滿手鮮血。
往上走道是也可以,不多反正都是要下山的,何況這裏下山,離河流更為近。許從一這次就小心翼翼了,不再讓尖刺刺破掌心。
借助藤蔓,許從一順利落到山崖底。随後開始在密林中快走、奔跑、狂奔。
離河流不遠,在山崖上都大致看到的一點痕跡,過去同樣就沒話太多時間,站在緩緩流流動的河水岸旁,許從一垂下眼,看着清澈的水面。
河水面上空曠無一物,沒有渡船的存在,剛才過來時,就叮囑了船家,讓他把船開回去。到眼下,許從一要是想渡河,就只有一個方法,自己泅誰過去。
河水冰涼刺骨,許從一之前就切身感受過一次了。別無選擇,還得再來一次,對面的異族人已經不見蹤跡,想必是找來了馬車,将貨品都運走了。許從一緩緩吐了一口氣。河流雖看起來不寬,游過去,卻是要花費點時間。身上衣服太多,裏外好幾件,許從一脫了只剩最裏面的一件,将長袖挽起來,以免影響他劃水。
噗通一聲,許從一直身跳到了河裏,腦袋浮出水面,手腳都劃動,朝着對面慢行。
冷水裹纏着身體每處,手腳都似要痙攣,許從一游到中間,已有點吃力,剛才就花費了不少力氣,用來奔跑,現在這會,被冷水一凍,深感體力流失速度尤為迅疾。
還有四五遠到河對岸,許從一咬了下舌尖,讓自己精神力集中,陡然加快劃游速度,指尖碰到石岩,指骨曲折,緊抓突起的石塊,許從一一點點将自己濕透沉重的身軀朝上挪。
爬着爬着,面上一個龐然的黑影壓了下來,頓時給人極大的壓力。
許從一緩緩仰起頭,就看到本該離開的人,這會正長身伫立在河岸邊,目光自上而下俯瞰着他。許從一爬行的動作暫時一滞。
時間仿佛過去很久,但其實只是一會。
上方站的異族男人深黑的眼眸,像是要望進到許從一的靈魂深處去。
“你……把馬車推下山了?”亓官闕不久前到的這裏,而剛一到,就看到遠處山坡發生的令人驚異的一幕。他以為許從一只是将馬車駕到一處,然後掩藏起來,沒想到他會做到這個地步。馬屁被放走,也就是說,他一路都是徒步過來的。
很莫名的,亓官闕心中一股怒氣就這麽蒸騰了起來。有種想要破壞什麽的沖動。
許從一被亓官闕這麽一問,僵住的身體動了一下,繼續上爬,在快爬到亓官闕面前時,往旁邊拐道,手肘撐在地上,頗有點遲緩地直背直身。
“嗯,推下去了。”許從一轉身,面向亓官闕,回他剛才的問話。
他身上就穿了一件衣服,凍得麻木,感知不到多少冷了。單薄的衣服被水完全打濕,粘黏着,把瘦消的身形勾勒的較為明顯。腰肢上薄薄一層一布,襯得腰杆似一手都能握住,或者一手都能擰斷。更是全身上下,都透露一種脆弱,但淺茶色的眼眸,裏面目光又是相當堅定,散發着一種震撼人心的不屈。
亓官闕被許從一眼底的亮光所引誘到,下意識朝許從一靠近了一步。
男人面無表情,雖還穿着仆從的服飾,可身上裹挾的強霸氣息不減分毫,因兩者距離縮得更短,那股氣息化為實質,撲向許從一。許從一反射性地繃緊了神經。
這個變化很明顯,明顯的在躲避他。
亓官闕瞳仁微凜,在許從一戒備的時候,亓官闕把自己身上的外裳褪了下來,随扔給許從一。
“穿上,走了。”亓官闕道,随後轉身大踏步離開。
許從一攥着掌中衣服,眼睛在深色衣服上和遠去的背影上來回移了一番。
快速扯下上身濕透的衣服,換上幹的帶着男人暖和體溫的衣裳,然後小跑着跟過去。
卻是跟了兩步,看見男人忽然停了下來,許從一面露困惑,略一轉目,看到一簇灌木後有匹深棕色的馬,一條繩索将馬匹綁在了一樹幹上,馬匹正垂低腦袋,吃着地上已然快枯黃的草。
解了繩索,從草叢後牽出馬匹,亓官闕一個躍身,就翻上了馬背。
坐在馬背上,亓官闕朝許從一看過去,雖未說任何話,意思很明顯,讓許從一也上馬。
許從一看了下亓官闕後方,流出來的空間并不寬,但要他坐亓官闕前方,不大可能。許從一步上前,左右看着,怎麽借力上去,面前伸過來一只掌心帶繭的手,沒做任何猶豫,許從一搭着亓官闕的手,翻身上了馬背。
剛一坐穩,亓官闕就拽着缰繩,将馬頭往右拽。
然後兩強勁有力的長腿一猛夾馬身,棕馬立刻就狂跑起來。
許從一坐是坐穩了,但兩手還沒來得急抓什麽東西,馬匹一加速,他整個上半身就朝後猛仰,彎折出一個随時要斷裂的弧度般。
心中一驚,手揮動中碰到什麽,就當即抓了上去。
把後仰的身體直回來,許從一身體緊貼着面前厚實背脊,幾乎能感受到自己急速跳動的心跳。
平複了一會呼吸,然後意識到和亓官闕靠得太緊,許從一想将自己身躰往後移,但每當他有這個想法的時候,馬匹都會忽然就加速,讓他剛離開一點的身躰,不得不重新貼上男人後背。
這麽來回幾次,前面的人略轉了頭,神情間看得出來,在警告許從一安靜點,不要再有什麽異動。
兩人靠得近,男人暖熱的體溫,不斷通過彼此衣服,傳遞到許從一身上。許從一垂着眼,手掌中的刺痛,在體溫緩慢回體後,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系統:“15,漲了五個點。”
“能漲就行。”許從一到不怎麽介意數值不多,能漲就表示是可以攻略的。就算是第一世,在現實世界哪會,也沒有機會到塞外去一趟,僅是透過各種媒介,看過塞外的美麗風景,到這裏,有機會去塞外,滿足一下曾經想去的心願,在攻略的過程中,他會尋找一切可以使自己心情歡愉快樂的存在。
馬匹承載着兩個成年男性,在彎折崎岖的山路間奔跑。
大腿內側時不時摩擦着馬鞍,沒多會,許從一就感到貼合着馬鞍的皮膚有擦痛傳來。
手掌痛感沒法忽略,颠簸中,頭也有點暈乎乎的。
系統:“估計是感冒了,吃顆退燒吧。放在你袖口裏。”
在馬背上,不好移動,許從一暫時沒拿退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