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幹涸開裂的土地，荒無人煙的山脈，一眼望不到頭的密集喪屍群，以及……他們伸向公交車的利爪，和滿是腥臭味，甚至牙縫裏塞着腐肉的血盆大口。

這些從未見過的陌生畫面讓周小酒才睜開眼睛就吓得閉上了，使勁往翟輕瑞懷裏鑽。

翟輕瑞表情嚴肅地看着外面，心知他們停得不是地方。

司機暈乎乎地醒過來，發現自己頭朝下腳朝上，一副四仰八叉的模樣，艱難地調整過來。

公交車整個翻了，右側車窗貼着地，左側車輪懸空。

司機好不容易爬到已經變為車頂的左側車窗，取下小錘子奮力砸碎一面玻璃，氣喘籲籲地扒在上面，回頭對二人道：“愣着幹什麽？快出去啊，我懷疑這輛車要炸了。”

翟輕瑞抱着周小酒搖了搖頭，眼神凝重。

“我們出不去的。”

“怎麽會呢？你瞧車窗都被我砸壞了，說起從公交車裏逃生，我是受過專業培訓……唉喲我靠，這是什麽玩意兒！”

司機一邊說一邊探出腦袋，正好對上一張喪屍的臉，吓得老心髒都快停跳了。偏偏那喪屍還沖他張了一下嘴，噴出一口惡臭的氣息，熏得他往後倒去，啪地一下又摔回車底。

“我的天……那是什麽？我們到了哪裏？”

司機坐在車底，捂着頭上的大包問。

翟輕瑞沒有回答，看了眼外面，輕輕撫摸周小酒的頭發。

“別怕，我們永遠在一起。”

公交車外，喪屍群外圍，一個纖細的人影敏捷地跳上瞭望塔，拿起随身望遠鏡，觀察喪屍群中央的異狀。

滴滴，腰上的通訊器響了，陳天成的聲音傳出來。

“我聽見外面有動靜，發生了什麽事嗎？”

楚然嗯了聲，平靜地說：“有人闖進來了，不止一個。”

“人？”陳天成驚訝地問：“什麽人，其他基地的嗎？現在明明不能發展劇情。”

“我也不知道，不過……”楚然掃了眼公交車車身上印刷的房地産廣告，道：“應該不是我們這個世界裏的。”

陳天成沉默了片刻，匆匆道：“我也過去。”

便沒了聲音。

楚然繼續看公交車，大魔頭蹲在她身旁，偷偷嗅聞她發間的清香。

她面無表情地回過頭，後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誇贊道：“你真好聞。”

“喪屍也覺得我很好聞，适合咬一口。”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真的很香，就像……有鮮花在你身上開放。”

他陶醉地吸了口氣。

楚然冷漠地說：“那你應該誇給我做人物設定的作者。”

大魔頭還想說什麽，她搶先一步問：“陳天成他們馬上就要過來了，你确定還不走嗎？”

那些人已經認得他，一見面肯定會開槍。盡管子彈對他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但目前小說處在停更狀态，天知道會發生什麽不可控的事。

大魔王依依不舍，“好吧，不過你記住，我會一直看着你保護你的。”

話音落下，陳天成等人已經走到了基地門邊，各個手裏端着槍，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

楚然回頭看身邊，大魔頭已然不見了。

陳天成巡視一圈找到她的所在，拿起通訊器問：“那些人在哪裏？目前什麽情況？”

“185方向，離你們大約700米。車上有三個具備活動能力的人，一人為中年男性，目測無防禦力與攻擊力。一人為未成年女性，力量評級同上。一人為未成年男性，力量評級……一到三。”

“他們受傷了嗎？”

“沒有，但是交通工具報廢，所有出口被喪屍包圍，西南方最為薄弱。”

陳天成沒有馬上說話，而是轉身與其他人商量了一番，一分鐘後給出命令。

“既然是人，我們就不能見死不救。謝力他們即将駕駛車輛從側門出發，你與其他瞭望塔上的人配合他們援救。”

“喪屍數量太多，基地車輛恐怕支撐不了太久。你讓一個人上這座瞭望塔，配合援救。”

陳天成心髒一緊，“那你呢？”

楚然漠然地望着已經被喪屍包圍到快看不見的公交車，淡淡道：“我去引走喪屍，順便把公交車往前推進一些，方便謝力救人。”

陳天成罵了聲胡鬧，讓她不要單獨行動，以免被喪屍圍困。

但她一意孤行，說完就跳下了瞭望塔，幾個縱身，人已到了喪屍群中，接連響起槍聲。

陳天成氣得踢了腳大門，然而無法阻擋，只好命令謝力馬上出發，自己則爬上瞭望塔，頂替了她的空缺。

公交車裏，翟輕瑞吸了吸鼻子，擰着眉道：“怎麽有股騷臭味？”

他懷疑地看向司機，司機連忙搖頭。

“不是我啊，我膽子很大的，頂多吓得發發抖而已，怎麽可能尿褲子？”

角落裏傳出微弱的聲音，是個一直在睡覺的乘客。

“別問了，是我……”

“我靠，你醒着？”

“醒着有什麽用？作者讓我睡覺，我就只好一直睡覺了。”那人閉着眼睛一動不動，身下氤出一灘水漬，憤憤道：“你們幾個真是把大家害慘了，這是什麽恐怖小說？”

司機對他的态度很不認同。

“你這人怎麽一點冒險精神都沒有？大家都不過是幾段文字而已，死了大不了讓作者重寫嘛，你難道就不想見見其他的世界？永遠困在那校園小說裏？”

對方被他怼得無話可說，繼續睡覺。

司機說起話來就剎不住車，還想罵他兩句，翟輕瑞突然做了個手勢，低聲道：

“外面有動靜。”

他以為喪屍們要進來了，立刻躲去他身後，努力藏起自己龐大的身軀。

翟輕瑞沒有管他，專注地看着車窗外。

離公交車大約一百多米的地方，喪屍們發出刺耳的嘶吼，仿佛在追趕什麽。

周小酒不敢看，光聲音已經吓得她縮成一團，滿臉驚恐。

她蒼白的手指抓着翟輕瑞的衣襟，小聲問：“我們會死在這裏嗎？”

翟輕瑞十分罕見地笑了下，不過在此刻看起來更像是安慰。

“不會。”

“如果死了的話，我是罪魁禍首吧……”她內疚地哽咽了一下，“是我對不起大家，擅作主張弄壞了屏障，都怪我……”

翟輕瑞的眉毛皺了起來，将她抱得更緊了些。

公交車突然震了一下，似乎有東西跳到車頂。

司機慘叫了一聲，用力抱住翟輕瑞。

“媽媽呀，喪屍要進來了！”

翟輕瑞險些被他勒死，無語道：“放手，就算進來，咬也是先咬我們。”

司機看了看三人的位置，還真是這樣，頓時感覺沒那麽害怕了。

翟輕瑞扶起周小酒，讓她去駕駛位後面的空隙裏躲着，自己想出去看看情況。

周小酒拉住他的手，哀求他不要出去，怕出去以後兩人再無見面的機會。

這時，車窗外突然出現張女人的臉，五官端正氣質飒爽，只是漂亮的桃花眼中滿是滄桑，仿佛年紀輕輕已經經歷過許多。

三人同時愣了下，沒想到會看見其他活人，還是這麽漂亮的女人。

女人掃了他們一眼，“全部抱在一起，不然會受傷。”

“啊？受什麽傷？”司機茫然地問。

她沒有回答，縱身一躍跳到公交車另一邊，不知做什麽。

翟輕瑞耳中聽到“嗒”的一聲輕響，像極了他以前玩游戲時開炸彈的音效，意識到那女人做了什麽，用力抱住周小酒，發出一聲低吼：“趴下！”

兩秒後，爆炸聲在耳邊炸開，巨大的沖擊波将公交車高高抛起，往前飛了快一百米才落地，落地時壓倒不少喪屍，又足足滾了好幾十米才停下，車身與車輪已經沾滿腐爛的皮肉，場面慘不忍睹。

車內的幾人如同被裝進洗衣機裏，撞得七暈八素，老半天都爬不起來。幸好三人及時抱在了一起，沒有受到致命傷。

砰，有人從外面踹飛了車門，伸手進來道：“活着的快出來，我們是來救人的。”

司機第一個沖過去握住那只手，任憑對方把自己拖出去，塞進另一輛車裏。

接着是翟輕瑞和周小酒，他先把周小酒送出去，那些人要來拉他時，他回頭看了眼被甩到角落裏鼻青臉腫卻仍在睡覺的乘客們，有點遲疑。

尿褲子的那人很理解地揮了揮手。

“不用救我們了，救出去也是睡覺，恢複更新後再見吧。”

他點點頭，跳出公交車。

救他們的人關上車門，往基地裏開。沿途但凡有喪屍企圖靠近車輛，會立刻被幾個瞭望塔上的人擊倒。

翟輕瑞想起那個女人，透過車窗回頭望，只見一群密密麻麻的喪屍跟在她身後，身影小得快看不見。

周小酒憂心忡忡地問：“那個姐姐沒事吧？”

翟輕瑞揉了揉她的頭發，再次抱住她，仿佛已成為習慣。

“沒事了。”

汽車駛進基地，守在那裏的人立刻關上大門。

三人下車後被帶到一個房間，裏面有簡陋的桌椅。

帶他們進來的人，也就是救了他們的灰衣高個男人，自我介紹道：“我叫謝力，是這個基地的工程師。你們先在這裏等一會兒，首領會來問幾個問題。”

三人點頭，謝力走了出去，從外面把門給鎖上了。

聽着他上鎖的聲音，司機老老實實地縮在一張小板凳上，喃喃道：“怎麽感覺才出虎口又入了狼窩呢，咱們該不會被他們綁架了吧？”

翟輕瑞沒說話，目不轉睛地看着門，等待首領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