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不顧明天。”

下車的時候,雨小了點,沈蜜用包包遮在頭頂,快速的跑到高級公寓樓下,小花園裏她養的花草還在外面,門卻怎麽也打不開了。

沈蜜心急如焚,不停有水珠落在頭發上,顯得十分狼狽,雨越下越大,她焦躁的用鑰匙插門鎖,可是無論怎麽樣都打不開,那鑰匙每擰一下,就像是擰緊了她的細眉。

“不用試了。”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低音。

“誰?!”

沈蜜吓了一跳,回頭望去,只見一個挺拔傾長的身影立在雨裏,舉着一把黑傘,半張臉隐沒在傘下。

雨水打在傘上,布料發出悶悶的聲響。

沈蜜心尖一涼,覺得那人詭異極了,便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曲弓膝蓋,仰頭自下而上朝那人看去,才發現對方竟然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肖逸?”沈蜜眉心微蹙:“你怎麽在這兒?”

“門鎖被你房東換了。”肖逸聲音低沉的說。

沈蜜拍了拍受驚的胸脯,驚魂未定,把頭腦裏的恐怖片謀殺片全部甩開,忽然小臉一板,氣不打一處來的怒吼道:

“肖逸!你有病吧!撐把破傘站我們家門口我還以為你是變态連環殺手!你吓死我了!”

“變态連環殺手?”肖逸凝眉。

沈蜜瞪了他一眼,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雨傘撐在自己頭上,沒好氣的問:“你找我幹嘛?”

肖逸還穿着去周家的那身衣服,很帥,很幹淨,雨水落在他烏黑濃密的發絲上,很輕易的就撩動了沈蜜的心弦。

這是個看臉的時代,盡管他肖逸的人品已經被沈蜜拉進了黑名單,可顯然,她的少女心還是出賣了她。

肖逸白皙的臉頰上落了幾滴水珠,看着她,也不生氣,問道:“記得高中的時候,你是個挺文靜的女生,原來脾氣這麽差…”

沈蜜立刻學他皮笑肉不笑的造句:“我還記得你高中時是個陽光少年呢!沒想到把老同學介紹去那種龌龊的地方,原來性格這麽陰暗!”

肖逸輕咳一聲,忽然上前一步,站進了她的傘裏,直視着她。

她比他站得高了兩個臺階,兩個人一下子變成了面對面平視,第一次站得如此之近,沈蜜覺得,這空氣有點…不夠用了。

沈蜜僵直着舉着傘,眨眨眼,明顯感到心髒漏了一拍,像是夢見下樓踩空的感覺。

肖逸看着她,雖然面無表情,眼中卻多了幾分真誠:“我找你是為那天的事情道歉。還有…欠你錢的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沈蜜像是被滴在了琥珀裏一樣,緊緊地攥着雨傘,腦子已經不轉了。

“你…你終于肯承認你欠我錢啦?多少來着?”

肖逸睜着漆黑的眼眸,無縫對答:“20萬。”

“20萬…也沒多少啊…”她被他的眼睛看得,心如鹿撞。

他的眼睛很深邃,睫毛濃密而卷翹,眼睑每動一下,都像是蜻蜓撫水,波動她心湖的一圈波紋。

沈蜜自知是個膚淺的人,她喜歡鑽石水晶,喜歡一切漂亮的東西,在最爛漫的花季年華,她愛上肖逸的理由,也首先是因為他長得好看,至于性格人品,全用少女理想中的完美來填補。

肖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認真的說:“對我來說,就很多。”

他說着,将手裏一直攥着的一張銀/行卡遞給她:“這是我目前的積蓄,只有十萬,密碼是123456,剩下的十萬,怎麽還,聽你的。”

他大概是攥着這張卡站在這裏等她很久了吧,十萬塊錢,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全部的身家,他要攢多久。

可他現在毫無保留的還給她,只為不欠。

沈蜜接過那張卡,忽然又對他改變了看法。

或許他們之間真的有誤會。

“肖逸啊…”她極其認真的說:“我終于知道為什麽那麽多女孩子喜歡你了啊…”

肖逸離她很近,幽幽的發香傳來,令他的視線不自覺的落在她的頭發上。

沈蜜說:“你忽然就離我這麽近…用你那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我…你就是說錢你不還了我估計也會點頭的啊…說不定我還會倒貼點呢…”

一句玩笑化解了誤會和尴尬,讓肖逸忽然“嗤”的一聲笑了。

“沒那意思,”肖逸帶着淡淡的笑,退出雨傘,此時雨已經停了,他站在花壇邊上,抽出一根煙來在手心磕了磕,點燃,他的雙眼微微迷起,吐了一口煙霧,說:“你給個期限,別太緊,我想想辦法。”

沈蜜撐着傘下了臺階,竟然有些留戀方才他靠近的那一瞬間,她走到他身旁把傘收起來遞還給他,小心翼翼的說:“我覺得你很厲害啊,這麽年輕就能自己攢住這麽多錢。這十萬塊錢我收了,剩下的兩萬我就不要了。”

肖逸道:“是二十萬。”

沈蜜沒什麽概念的樣子:“哦,那也不要了。”

在她的概念裏,兩萬和十萬并沒什麽區別。

肖逸下意識的挑起眉頭,忽然微微眯起眼,靜靜的盯着她看了幾秒,看得沈蜜怪不好意思的。

沈蜜把頭發掖到耳後去,雙手交叉垂在小腹前,搓了搓:“你是在看我的頭發嗎?是不是還不錯?我一周做一次護理的,今天被雨淋濕了,要不然會更好看…”

沈蜜看見肖逸的嘴角陡然上翹,他的唇很好看,他深深的吸上一口煙遮蓋住嘴角的那抹笑。

良久,肖逸熄滅了煙,插着口袋挺直身子看着她,遞給她一把鑰匙,正色道:“你今晚就住我家,我去哥們兒那裏湊合一晚。你介不介意?”

他能這樣說,實在出乎沈蜜意料。他的語氣裏絲毫沒有讓人覺得有任何想法,肖逸總是個利落的人,說一不二。

沈蜜回頭看看門上嶄新的鎖,無奈,一邊接過鑰匙一邊感激的看向他:“介意也沒辦法啊,下雨天我總不能讓自己露宿街頭吧,人家今天新做的頭發…”

肖逸沉着片刻,問:“我待會兒還有事,不能送你,你還記不記得去我家的路?”

沈蜜搖搖頭:“不記得了。”

肖逸面無表情的看了看她,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筆,把空煙盒一撕,隽秀有力的寫下一串地址和電話號碼,遞給她,附上一張公交IC卡。

“巷子深,害怕了打我電話。”

☆、第 7 章

【本小姐什麽都吃過,就沒吃過虧。】

肖逸果真一夜未歸。

沈蜜按照他給的地址,找到了肖逸的家,這棟樓雖然有些舊,可地段很好,老舊的樓體上寫着“拆”字,估計很快就要動遷了。

肖逸的家住在頂樓,樓道裏的燈要用力跺腳才能亮,沈蜜夜盲,扶着牆壁上樓,摸了一手灰,好不容易爬上了樓,沈蜜拿着鑰匙進了門,摸索着打開燈,第一眼就看到了锃亮的地板。

地板已經被擦的發白,裝修是九十年代的風格,兩室一廳,門框壁櫃多為木質,雖然很老,但在那個年代應該算是不錯。客廳裏挂着一幅全家福,年輕的爸爸媽媽和一雙滿眼童真的兒女。照片裏的肖逸也就八歲,抿着小嘴唇,背着手小老頭一樣的站在妹妹旁邊,而妹妹則調皮的舉着剪刀手放在肖逸的腦後。

沈蜜喜歡看這樣的全家福,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牆上的石英鐘發出很清晰的聲響,沈蜜脫下鞋,中規中矩的放進鞋架裏,穿上一雙大拖鞋進了屋。

朋友借住一晚而已,她并沒有随便亂動別人東西的習慣,便四周掃了一眼,找了一間卧室推門進去。

這是肖逸的卧室沒錯了,房間不大,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和一個玻璃門的書櫃,書桌上攤開着書和筆記本,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寫着字,畫着沈蜜看不懂的手繪解剖圖。

牆上也畫着幾幅人體構造圖,有的地方還被肖逸做了标記,冷不防看起來怪吓人的。

沈蜜有點潔癖,一般情況下都是不會睡別人的床,加之害怕那些人體剖面圖,便随便洗洗在沙發上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才六點多,就有人敲門。

沈蜜以為是肖逸回來了沒有鑰匙,便問都沒問就把門打開了,沒想到門口站了一個女人,定睛一看,沈蜜如臨大敵。

這女的小小的個子,利落的短發,運動裝,女生男相,正是那天在鬼屋撓她的小護士,脾氣暴愛撓人,人稱梅超風的小梅。

小梅見到她在肖逸的家裏,也很驚訝,一時有些結巴:“你你你…你怎麽在這兒?”

沈蜜胸口堵着一口氣,當即抱着肩膀堵在門口:“大早上的,敲什麽門!不知道會打擾人睡覺?”

小梅有些不自然:“我每天這個時間跑完步都是要找肖哥一起上班的呀!肖哥呢?”

沈蜜看得出小梅對肖逸有意思,故意說:“他在床上睡呢,今天不跟你一起了。”

小梅皺了皺眉,不高興的表情躍然臉上:“不可能啊,肖哥從來都是清晨起來上班的,今天怎麽了…”

沈蜜故意撫摸了一下自己纖長的脖頸,搔首弄姿的說:“男人賴床肯定是累了呀,你這種暴躁的男人婆怎麽會懂呢?”

“你罵誰男人婆呢?”小梅臉色一板,上前一步與她對峙。

以小梅對肖逸的了解,他絕不是那種随随便便會把女人往家裏帶的人,這個女的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

沈蜜始終記得小梅的仇,當即瞪圓了眼睛用身高優勢俯視着她:“怎麽着,就說你呢。”

小梅剛要頂兩句,卻聽見身後的樓梯處有腳步聲,沈蜜越過她的身子向後一看,是肖逸回來了。

“你騙人,肖哥根本不在你的床上。”小梅這才高興的笑了,小聲揭穿她。

沈蜜一愣,心裏湧上一股壞念頭,上次被她撓花臉的仇,還沒報呢!

想到這裏,沈蜜看了一眼正在上樓的肖逸,忽然推開小梅,捂着臉驚呼:“我都說了我們不是那種關系!你幹嘛又撓我!”

肖逸老遠就聽到了沈蜜的哭聲,看到小梅的背影,立刻快步沖上樓,一把将小梅從門口拽了出來,迫使兩個女人拉開距離!

“小梅你幹什麽!怎麽又動手!”肖逸不明情況,責備小梅。

小梅也沒想到沈蜜會突然來這麽一出,本來腦子也笨,一時間氣的說不出話來。

“我沒…她…”怎麽會有這種女人!

沈蜜當即捂着臉,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跑回屋裏,趴在沙發上小聲的啜泣起來,一邊哭一邊用眼睛瞄着門口的動靜。

只見肖逸皺着好看的眉頭嚴肅的對一臉無辜的小梅說:“小梅,你先去上班!不用等我。”

小梅見他生氣了,剛要說什麽,沈蜜的哭聲就加大了幾分。

小梅反而被氣笑了,百口莫辯:“肖哥,這女人她太欠揍了,簡直就是一心機婊。”

小梅說罷,目露兇光的朝沈蜜這邊看過來,手指着她,氣得哆嗦。

肖逸看着沈蜜柔弱的樣子,像是對哥們一樣推了小梅一把:“我說你怎麽回事?愛動手的毛病改不了是嗎?”

小梅無奈,只好認栽:“成成,算我倒黴,你們男人都喜歡這種一推仨滾兒的主兒。”

肖逸踢了她一腳,小梅嬉皮笑臉的躲開了,轉身下了樓。

沈蜜趴在沙發上,嗚嗚的哭,實則奸笑,心裏暗爽:大仇已報。

肖逸走過來,手裏提着一把黑傘,立在地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有些歉疚的問:“吃完飯沒,冰箱裏有面包。”

沈蜜怕露餡,捂着臉,使勁兒找出想打呵欠的感覺,一擡頭,蓄了滿眼的淚,怯怯的說:“還吃什麽面包呀,一大早的又被撓了,她一看到我在你家裏睡,就跟瘋了似的…你都交了些什麽朋友呀…”

她可憐巴巴的樣子,看起來倒真的是嬌弱,男人面對女人眼淚的時候判斷力就會下降,肖逸眉峰緊鎖,也覺得于心不忍,便說:“我替她道歉。”

沈蜜委屈的皺眉,給個臺階就下:“人家不喜歡吃面包,一會我離開的時候買碗粥吧…”

肖逸放下傘,走進了廚房,從儲蓄罐裏倒出點白米來,一邊淘米一邊說:“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吃完早飯再走。”

沈蜜自然是樂意的:“肖逸,你心腸真好。”

廚房裏傳來肖逸的聲音:“你以後在外面也要會看臉色,有些人是不能硬碰硬的,會吃虧。”

沈蜜去洗手間照鏡子,假裝說:“本小姐什麽都吃過,就沒吃過虧。不過這次還挺幸運的,沒被撓出血。”

她撒完謊,自己還吐了吐舌頭。

沈蜜從洗手間出來,走到廚房,看見肖逸在淘米,他修長的手指抓住盆子的邊緣,正要把水倒進池子裏,忽然停了下來。

“淘米水你要不要?”

肖逸忽然看着她問。

沈蜜一愣: “要來做什麽?”

肖逸看着她柔順的秀發說:“淘米水養發,理發店的護理都是化學成分。”

沈蜜“哦”了一聲,立刻去洗手間拿小盆子來接。

米白色的水從他的盆裏落下來,到了她的盆裏,沈蜜小心翼翼的接着,偷偷的瞄他一眼。

“你對女孩子都這麽好嗎?”沈蜜問。

肖逸收起水盆,一邊圍着竈臺忙碌一邊答:“這就叫好麽?”

“挺好的啊!簡直和前幾次見面大相徑庭。”

肖逸眼也不擡的說:“只是覺得你人還不錯。”

“我現在也覺得你人不錯。”沈蜜傻笑,端着滿滿一盆淘米水屁颠屁颠的去了洗手間。

前所未有的和諧融洽。

她把頭發低進水盆裏,沾濕,輕輕的揉搓,手放在置物架上胡亂的摸來摸去。

“肖逸,你家洗發水放在哪裏?”她大聲問道。

廚房裏傳來電飯煲開始工作的“嘀嘀”的聲音,肖逸走過來,大手精準的握起一個瓶子,遞給她。

沈蜜用雙手把頭發往水盆裏一捋,低着頭,露出纖長的後脖頸,舉起一只手,用手心接着:“倒我手裏。”

肖逸愣了一下,摳開洗發水蓋子,擠在了她手心裏一些。

沈蜜一邊往頭上揉一邊笑笑:“謝啦!”

“客氣。”肖逸放下洗發水。

洗手間有些窄,肖逸似乎是很不習慣家裏有個女人在自己的洗手間洗漱,很快就走了出去,替她關上門,進了客廳。

等沈蜜用肖逸的淘米水洗好了頭發,粥也煮好了,滿屋子飄着米香,肖逸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抽煙。

“肖逸,哪條毛巾是擦頭發的?”洗手間裏又傳來了沈蜜的聲音。

肖逸立刻站了起來,把煙摁滅在煙灰缸裏,走到洗手間扯下一條白色毛巾遞給她。

沈蜜把毛巾蓋在頭發上一撮,擡起頭,撩了兩下,頗有女人味。

肖逸再次出了洗手間,坐回沙發上,把熄滅的半根煙重新點上。

沈蜜穿着拖鞋擦着濕發走出來:“你今天不用上班啊?”

“一會兒。”肖逸的目光始終盯着熱鬧的電視機。

沈蜜在廚房轉了一圈:“你沒做菜啊?”

“我只會煮粥。”肖逸答。

沈蜜走進廚房,看了看冰箱裏的食材,就只有雞蛋和一個不怎麽新鮮的番茄,她把食材從冰箱裏拿出來,廚房裏很快就傳來炝鍋的聲音。

沒一會兒,沈蜜就端着一盤冒熱氣的番茄炒蛋和一碗白粥走了出來。

肖逸放下遙控器坐到餐桌前。兩個人開始對坐着吃飯。

碗筷與盤子發出細小的碰撞聲,誰也沒說話。

米飯下肚半碗,沈蜜忍不住開始找話題:“就你一個人住啊?”

“嗯。”肖逸先前只回了這一個字,後來覺得可能太冷場,便補了一句:“我妹妹在國外結婚了。”

沈蜜道:“你妹妹都結婚了啊!真快…那你呢?”

“我?”肖逸愣了一下。

“你不結婚嗎?打算什麽時候結?”

肖逸面無表情的吃了一口菜:“跟誰結?”

沈蜜說:“你身邊一定很多女孩子都喜歡你啊,那個周辛苑不也是你的青梅竹馬麽?”

肖逸苦笑了一下:“沒合适的。”

沈蜜問:“什麽是合适的?”

肖逸含着飯,稍作沉思,最後放棄了:“不知道。”

沈蜜笑笑:“就是挑呗!”

飯吃完,肖逸順手把碗撿到了水池裏,看看表,上班的時間快到了,便對沈蜜說:“我得走了。你回家的時候和房東好好談談,不要起沖突。”

“嗯嗯。”

沈蜜站在門口目送他出去,今天是大晴天,他依舊拎着把黑傘,一步一步的下了樓。

走到一半,他忽然又回來:“我公交卡呢?”

沈蜜一怔:“用了啊…”

肖逸伸出手:“那卡呢?”

“卡我用了啊!”

肖逸眉心一蹙,表情不然變得震驚:“你…不會把公交卡丢進了投幣箱…”

“對啊!怎麽了?”

肖逸嘴角一抽,壓了壓驚,說:“算了。”

他轉頭去上班,又不放心的交代:“你離開的時候別忘鎖門。”

“我又不傻怎麽會不知道鎖門,放心吧!”

沈蜜回到屋裏,看了看這屋子,忽然有種錯覺。

什麽錯覺,說不上來。可能是她太孤單了。

不知怎麽,腦海裏忽然冒出學生時代,肖逸在籃球場上打球的樣子。

那場比賽是父親為了哄她開心而組織的,偌大的觀衆席只有她一人,整個球隊都在為她一個人表演。年少氣盛的肖逸運着球從她面前跑過的時候,他投來的目光是那樣的冷漠,遙遠。

而此時此刻,沈蜜忽然覺得自己離肖逸,前所未有的靠近。

少女時代,一直覺得他應該是想象中的那種,類似于流川楓一樣酷酷的男生,可接觸下來,他的普通和踏實又是另外一種感覺。

沈蜜把那張存有十萬塊錢的銀/行卡拿出來,放在了肖逸的書桌上。

既然是朋友,他辛苦攢的錢,她怎麽忍心要。

不想太早離開,沈蜜留戀的在屋子裏走一圈,看見水池裏沒刷的碗,自然而然的拿起,刷了起來。

沒想到剛剛動手,門外又傳來了敲門聲。

沈蜜帶着橡膠手套,打開門,一個漂亮女人抱着一個漂亮的混血小孩站在門口。兩個人驚訝對視。

沈蜜立刻就想起來肖逸說過,他妹妹已經在國外結婚的事。那麽…

“我是肖逸的妹妹,你是…”

“我是…”

肖潇站在門口詫異的打量着沈蜜,她手上帶着挂着水珠的橡膠手套,顯然在做家務。

“你是我老哥的女朋友?”肖潇喜悅的表情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作者有話要說: 沈大小姐的公主病親媽會親自治療,小主們暫且忍一忍,小樹不修不直溜。

上一章紅包已送,這一章前二十,紅包~

☆、第 8 章

【我想吃着一碗看着一碗…】

“我不是他女朋友啊…”沈蜜摘下手套,有些尴尬:“我是他朋友…”

肖潇懷裏抱着的男娃娃眨了眨濃密的睫毛,看着沈蜜,像個小大人一樣說着不怎麽流利的中文:“可你不是女的嗎?”

沈蜜一愣:“我是呀…”

男娃娃說:“那不還是女朋友嗎?”

肖潇揉了揉兒子的腦袋:“Vogt!不許沒禮貌!”

沈蜜笑眯眯的說:“沒事兒,你家小孩真逗。”

肖潇這才正式友好的伸出手與她交握:“你好,我是肖潇。剛從美國回來。”

沈蜜說:“你好,我叫沈蜜。”

肖潇一愣,這才仔細看了看她,忽然伸手在她額頭上擋了一擋,眼睛立刻放光:“你真是沈蜜啊!”

沈蜜這人矯情,不太喜歡別人碰自己的頭發,幹笑着躲了躲:“你還記得我呢?”

肖潇說:“記得啊,你那個時候是齊劉海,不是中分,來來來,進來說。”

兩個女人帶着孩子圍坐在沙發前,肖潇為人熱情,跟周辛苑性格挺像的,健談,像個老朋友一樣拉着沈蜜的手問長問短,沈蜜也挺喜歡她的,只不過不喜歡她家的那個爬來竄去的熊孩子。

兩個女人當年都是一個高中的校友,肖潇比沈蜜小一個年紀,雖然沒有接觸過,但提起母校,也不乏話題,沈蜜本想離開,沒想到肖潇是個話唠,說着說着就停不下來了,沈蜜也沒什麽事,索性就陪她聊聊天敘敘舊。

兩個人從教導主任聊到老師,又從老師聊到同學。

肖潇說:“我那時候仗着我哥寵我,經常不好好學習,跟着高年級的學姐混。你們班那幾個出名的女生,我還認識呢。”

沈蜜笑了:“是不是徐冰冰那一幫?”

高中的時候,沈蜜最看不上的就是徐冰冰那一幫女生,七八個奇裝異服的女孩組了一個姐妹幫,喜歡拉攏低年級的學妹,到處欺負人,經常聚在一起八卦別人,八卦對象自然少不了富家女沈蜜。

肖潇一邊安放行李一邊與她閑談:“就是她們,胖妞姐妹團。”

沈蜜說:“現在一個個都是錐子臉,一點都不胖了。”

肖潇驚訝道:“真的呀?他們可真行。我就記得徐冰冰和楊予曦了。”

沈蜜忽然收起笑容:“你記錯了吧?哪有楊予曦。”

肖潇很肯定的說:“怎麽沒有楊予曦,她跟徐冰冰最好了,我們經常在一起玩。”

後來鬧掰了,楊予曦還帶着其他女生一起揍過肖潇,錄了一段視頻,但這種不堪回首的往事,肖潇沒有提。

沈蜜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忽然笑了,掏出手機翻出一張楊予曦的照片,舉到她面前:“我說的是這個楊予曦,可能咱們倆說的不是一個人…”

沈蜜話還沒說完,肖潇便篤定的說:“就是這個楊予曦啊!胖妞姐妹幫的老四。我怎麽會不認識呢!”

沈蜜從肖逸家出來的時候,渾身上下只有兩百塊錢,沈蜜想,怎麽說也是校友,又是第一次見孩子,便跑到樓下超市給Vogt買了一袋子零食和一輛玩具車送了上去,肖潇自然是不好意思收,可這是中國人一貫奉循的人情世故,也是沈蜜的一點心意。

花光了身上的最後一點錢,沈蜜自虐一樣走在大街上,腦海裏全都是肖潇的話。

楊予曦是那個姐妹團裏的老四啊,跟徐冰冰最要好。

怎麽可能?沈蜜死也不信。

她和楊予曦從高中開始就是最好的閨蜜,而楊予曦也經常對沈蜜講,最讨厭的就是徐冰冰。如果真像肖潇說的那樣,楊予曦和徐冰冰最要好,那她算什麽?

一定是肖潇記錯了。

回到家裏,沈蜜找到了房東,答應房東這周之內就搬走,還送了房東一條水晶項鏈,房東才勉強答應讓她再住幾個晚上。

沈蜜身無分文,肚子又餓,打開冰箱想找點菜做,沒想到冰箱裏空空的,只剩下一段蓮藕。

此時微信提示音想起,沈蜜打開手機,看到有陌生人加她。

頭像是個女的,非主流的角度也看不清臉,驗證信息是“我想訂餐”。

山窮水盡的時候來了生意,沈蜜很熱情的與對方攀談起來,對方很大氣,告訴沈蜜把能做的小食都給她來一份,可沈蜜的家裏沒什麽食材,只能做一道麻辣藕片,對方想了想,也應允了。

沈蜜的肚子像是打雷一樣,轟隆隆直響,餓着肚子把藕片做好,放進包裝盒裏,提着袋子出門了。

客戶起先說要送到一個小區,後來又說她和朋友在KTV玩,叫沈蜜送到KTV去,沈蜜提着一盒藕片,強撐着饑腸辘辘的身子到了KTV,一開門,幾個美女正在唱歌。

門口坐着的一個大濃妝問沈蜜:“你誰呀?”

沈蜜說:“哦,我是來送餐的。你們這裏有人點了藕片。”

大濃妝上下打量了沈蜜一番,忽然挑了挑眉,回頭對衆人嚷嚷:“藕片!你們誰叫藕片!”

衆人一愣,忽然都笑了,沈蜜一看,男男女女,烏煙瘴氣,都在看自己。

“我叫地瓜!”

“我叫土豆片!”

沈蜜耐着性子幹笑一聲:“您聽錯了,我是說我來送藕片的,有個小姐定了餐讓我送到這個包間。”

大濃妝笑了,又回頭喊了一嗓子:“小姐!她要找小姐!誰他媽是小姐?”

包廂裏傳來一陣唏噓,沈蜜臉皮薄,這回可真挂不住了,瞪了一眼大濃妝,扭頭就走。

“誰定的?”一個磁性的男音從包間裏傳來,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靜了下來。

沈蜜也停住了腳步,轉回身去。

只見包房裏莺莺燕燕之中,坐着一個男人,男人長腿交疊,拿着一個pad,pad界面上花花綠綠的閃動,估計是游戲,很幼稚的那種。

沒人說話,男人又微怒的問了一句:“誰訂的?吱個聲兒,折騰人好玩麽?”

還是沒人說話,就連門口的大濃妝也老老實實的點歌去了。

沈蜜這才覺得自己被玩了,肚子裏饑腸辘辘,不斷提醒着她,這份辛辛苦苦做出來的小食,只不過是有人在給她遛彎。

沈蜜忽然眯起眼睛,步入包間,這家KTV她以前是常客,開關在牆上的哪個位置她不用看都清楚。

她的手腕一擡,“啪啪”幾下,按亮了包房裏最大的燈。

一瞬間,所有人都不适應的用手擋了擋眼睛。

沈蜜沉了沉氣,凜冽的目光在包間裏掃了一圈,拿起手機撥通了客戶留下的電話號碼。

一個鈴聲乍然響起。所有人都朝電話的主人看過去。

沈蜜放下電話,也看過去,卻在看到那人容貌的時候,呆住。

今天上午還提到的徐冰冰,此刻正坐在沙發上,臉上閃過一絲尴尬,但很快就恢複了鎮定。

是她,徐冰冰,上學的時候就愛找沈蜜的茬,故意的吧?

沈蜜真想把手裏的盒子丢到她臉上去!可她還是踏着高跟鞋走到徐冰冰面前,遞過飯盒,裝作不認識的說:

“您訂的麻辣藕片,30塊一份。”

說道“30塊”的時候,沈蜜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但她還是昂着脖子,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淡定一點。

徐冰冰站起來,裝腔作勢道:“這麽便宜啊?”她說着從時尚的手袋裏拿出一個白色LV錢包,抽出一張紅票遞給她:“這可怎麽辦,我沒有零錢呢!”

沈蜜攥了攥拳,頭微微別來:“我找不開。”

她的身上,只剩下幾張一塊的。

一道目光始終鎖定在她的臉上,從她進來的那一刻起,就在看她,沈蜜感覺到了,尋着那道目光看去,看見了剛才替他說話的那個男人。

燈光照耀在他的臉上,劍眉星目,棱角極其淩厲。他看見沈蜜在看她,輕佻的打了個招呼。

“嗨~”

沈蜜不屑的冷笑一聲,收回目光,看着徐冰冰。

徐冰冰說:“你找不開啊?那怎麽辦?姐妹們誰有零錢啊?”

有個漂亮女人說:“我想吃麻辣鴨脖,你賣不賣?你要是賣,就再給我們送一趟,就不用找了。”

聽起來很正常的話,很正常的語氣,可是沈蜜知道,她們根本就是故意的。

“不賣。”沈蜜冷冷的吐出倆字。

徐冰冰悻悻的坐下來,拍了一張一百的放在桌子上,沈蜜站着,她當着沈蜜的面,就把那盒藕片丢進了垃圾桶裏。

“不用找了。”徐冰冰看都不看她。

沈蜜氣得發抖,死死的握住拳頭,看了看桌子上的那張鈔票,幾乎沒有半刻猶豫,扭頭出了KTV包房。

走廊裏,不停的深呼吸,她被氣壞了,沈蜜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機,一想到今天肖潇說的那些話,立刻就打給了楊予曦。

“蜜蜜,怎麽啦?”楊予曦和她講話,永遠像是在哄小孩。

“徐冰冰怎麽會有我微信?誰告訴她的?”沈蜜氣得嘴唇發抖,态度也不怎麽好,用的是質問的口氣。

楊予曦聞言立刻變了态度:“蜜蜜,你怎麽了?我怎麽知道啊?你不會,你不會覺得是我給她的吧?”

沈蜜攥着電話不吭聲,她的腦子已經快被氣炸了。

楊予曦有點生氣了:“沈蜜,你什麽意思啊?你抽什麽風啊!”

沈蜜也覺得自己給楊予曦打電話撒氣不太公平,閉了閉眼,平複一下心情,柔聲說道:“曦曦,我沒說你…”

給楊予曦打完電話吐了個槽之後,沈蜜的情緒平複多了。

穿高跟鞋走路很累,天漸漸黑了,沈蜜站在路邊歇了歇腳。

一陣濃香袅袅飄來,傳到鼻子裏,喚醒了她肚子裏的饞蟲。前所未有的饑餓感。

沈蜜擡頭看看,是那家重慶小面,肖逸曾經帶她吃過一次。

那時候沈蜜還說,這味道這麽香,要麽就是地溝油,要麽就有“一滴香”,肯定有問題。

可現在,若是能讓她吃上一碗,什麽地溝油不地溝油的,她全都不在乎。

正望着面館發呆,她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肖潇,她離開肖逸家之前,兩人互留過電話。

“沈蜜嗎?”

“是我,肖潇。有事?”

“我沒事,是我哥他找你。”

肖潇把電話給了肖逸,肖逸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銀/行卡為什麽不拿?”

沈蜜一猜肖逸就會這麽問。

沈蜜大咧咧的說:“都是朋友,不急,等你攢夠了一起給我也成。”

肖逸說:“不急?你房東讓你進門了?”

沈蜜愣了一下,沒說話。

肖逸沉默半晌,問:“你在哪兒?”

沈蜜答“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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