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唇槍舌戰

清淨的院落裏突然響起這樣的聲音,位于外屋的蕭勁自是聽了個一清二楚。他有點兒嫌棄地皺了皺眉,下一刻就瞧見賀千妍從裏屋走了出來。

“抱歉,蕭公子,外頭忽然有些事情,恕我先失陪一會兒。”語畢,她見對方了然地沖她點了點頭,就不慌不忙地擡腳向外。

“賀千妍!賀千妍你出來!”這個時候,屋外的孫芙柔仍在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嚷嚷着,但到底是沒敢擅自推開賀家老爺的屋門,就那樣沖進去找人。

不過,她要找的人,顯然并不是個膽小怕事的。少女尚未繼續擡高嗓門使勁喊,一身華衣的女子就冷不丁打開了房門,從容不迫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孫小姐……怎麽了?”四目相接的一剎那,原本面無表情的賀千妍便作出一副大為不解的模樣,她快步行至來人的跟前,一頭霧水地打量着那張怒氣沖沖的臉。

許是她這表情太過童叟無欺,饒是前來找她理論的孫芙柔也不免當場一愣,所幸她很快回過神來,重拾了怒目圓睜的神情,尖聲質問:“郡主表姐!芙柔與你有何冤仇,你要那般污蔑于我?!”

面對來人氣勢洶洶的诘問,賀千妍表現得愈發不明就裏了:“孫小姐在說什麽?我何時污蔑過你?”

“少裝蒜!今天的事情,其他人不知情,只有你知道!我根本就沒有打碎表嫂的花瓶,更沒有推倒梅霜那個臭丫頭!”

面對女子一副完全聽不懂自己在說些什麽的樣子,孫芙柔氣得快要咬牙切齒。她萬萬沒有想到,本以為能看到賀千妍教訓下人的自己,竟然會在小半個時辰後迎來表哥賀伯封的責怪——說什麽她不該為了幾朵花就跑去表嫂跟前大肆胡鬧,摔了東西傷了人不說,還把本就身體抱恙的表嫂吓得舊病複發——她什麽時候做過這些事了!?

突然蒙冤的少女險些就要吐出一口血來,好不容易冷靜下來一想:不對啊?那寧榕主仆向來是忍氣吞聲的,不可能如此颠倒黑白,所以……所以唯一有可能暗中陷害她的,就是表哥那同父異母的妹妹了!

這不,絕對咽不下這口氣的少女忍着直接在賀伯封面前發洩的沖動,二話不說便來找幕後黑手理論了。

對此,早有預料的賀千妍不由暗笑:這孫家小姐倒是個不笨的,只可惜……終究是不夠精明。

“孫小姐,”心下篤定冷笑,女子臉上卻越發驚訝起來,“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她頓了頓,忽而面色一改,斂起細眉顯露不悅,“等等,你方才說,你去找大嫂的麻煩了?”

“我……”女子話鋒一轉、關心起自家嫂子的言行,令本欲責難的孫芙柔不禁語塞,“我什麽也沒有!”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她就又理直氣壯地瞪大了眼珠子,擡高下巴看着只比自己大上一歲的“表姐”,“郡主表姐若是問心無愧,敢不敢跟我去表嫂那裏當面對質?!”

哼!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定是這個笑裏藏刀的女人教表嫂栽贓嫁禍的!憑寧榕那性子,怎麽可能想得到這麽陰險的做法!所以,只要她找齊這些個暗地裏使壞的家夥,當着表哥的面咄咄逼問于表嫂,軟弱好欺的表嫂就一定會露餡的!到時候,表哥如何看待賀千妍這個妹子不打緊,重要的是,從今往後,連表嫂都別再妄想得到表哥的信任了!

實際上,孫芙柔忽然打起的如意算盤,亦是寧榕心中所憂。但是她同樣清楚,正因如此,她才必須破釜沉舟,配合小姑子演好這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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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當賀千妍毫不畏懼地跟着怒氣沖沖的孫芙柔尋上門來時,寧榕心下惴惴不安,表面上卻也只得強裝鎮定。

“嫂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特別是眼見賀千妍雙眉緊鎖着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雙手,然後故意手心一緊,明白了其暗示的寧榕就更是心中忐忑了。

“別裝模作樣了!”奈何她還沒有張嘴作答,氣憤難忍的孫芙柔就已按捺不住搶過了話頭,“表嫂,芙柔一直以為你和郡主表姐都是明理之人,誰知道,你們居然暗中勾結起來,一起冤枉我!”她抑揚頓挫地說着,趾高氣昂之姿盡顯無遺,“現在我把人都找齊了,也已經差人去喊表哥,有本事,你們待會兒就在表哥的眼皮底下繼續演戲!”

對方高聲放出了狠話,本就心中有鬼的寧榕自然是不由打了個激靈,幸而身旁的賀千妍始終泰然自若,她緊緊地握着自己的手,好似在給予自己反抗命運的勇氣。

說實話,在她的內心,又何嘗願意過這種動辄被人欺辱的日子?奈何她生性軟弱,不懂抗争,這才……

罷,罷!如今想什麽都是多餘的,為了能夠讓自己和梅霜往後都不再遭人冷眼,為了不連累這三四年來一直都盡力維護着她的小姑,她必須贏這一回。

暗暗地告誡自個兒不能回頭,寧榕一擡眼就望見了院門口赫然出現的身影。她的夫君賀伯封正不徐不疾地向院中走來,一雙眼直直地看着她們。

“表哥!”孫芙柔也旋即察覺到了來人的動靜,這就笑逐顏開地回身迎上前去。

賀千妍甚至發現,她比往常更加熱絡、更加嚣張,居然當着寧榕這個正妻的面,徑直上前挽住了賀伯封的胳膊!

秀眉一擰的女子即刻将視線從男子的左臂轉移到他的臉上,恰巧目睹了其亦眉心一斂的動作。

賀伯封試圖把自個兒的手臂從少女柔軟的臂彎中抽離,卻發現對方竟将之勾得緊緊的。未免自己太過使勁反倒顯得欲蓋彌彰,賀伯封只好佯作無事地擡起眼簾,任由孫芙柔就這麽攬着他走到了那一對姑嫂的身前。

“表哥,她們兩個聯合起來欺負我,你要替我做主!”

話音剛落,賀千妍的心裏就一聲輕笑。

先前賀伯封不在的時候,她氣勢洶洶地說她們“栽贓嫁禍”,眼下他到場了,她馬上就“改頭換面”,嬌滴滴地說什麽“欺負”了。

這個孫芙柔,可真是裝腔作勢的一把好手。

行啊,那就比誰更會裝好了。

思及此,賀千妍面色不霁道:“大哥,我不清楚究竟出了什麽事,好端端地就被孫小姐劈頭蓋臉地指責了一通。不過,我聽說嫂子似乎是因為她而受了不小的驚吓,伺候嫂子的婢女一雙手也受了傷……”

“她們兩個受傷受驚又不是我的錯!”賀千妍刻意将話題引向了事件所帶來的影響,不出所料地惹來了孫芙柔的反彈,“表哥!明明是她們兩個誣陷我!還惡人先告狀!”

眼見少女一臉義憤地仰頭看向賀伯封,就差伸出一手來指着她們的鼻子罵了,賀千妍只覺越發好笑了。

“我們誣陷你?且不談我今日午時剛過,就帶着萬莘上知味閣吃小籠包去了,所以壓根就不曉得嫂子院裏出了事,就光憑嫂子的為人,她會誣陷你?”

“你少編故事!我分明就在未時見過你!你還說你會替我罰梅霜的!”

“未時?未時我人在府外,萬莘和知味閣的夥計都可以為我作證。倒是孫小姐你……究竟是如何做到一邊在府裏滋事,一邊在外頭見我的?”

“你……你颠倒黑白!”

“好了!”兩人一個面紅耳赤、一個神情坦蕩之時,聽不下去的賀伯封終于出言打斷,然後,他皺着眉頭,凝眸于自始至終未置一詞的寧榕,“夫人,你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此言一出,僵持不下的兩名女子也将目光彙集到了寧榕的臉上,這叫她不由得心頭一緊,卻也只能壓下那份揮之不去的悸動,盡量面不改色地回答說:“夫君,我今天是第一次見到小姑,不曉得表妹怎麽就把她……”

“你胡說!!!”耳聽一直以來皆懦弱無為的表嫂竟然當着表哥的面信口雌黃,孫芙柔簡直氣得腦袋都快冒煙了,“明明是你們兩個狼狽為奸!”

“柔兒!”胡言亂語的措辭脫口而出,氣到口不擇言的少女突然就被男子出言喝止了。

然而,分明是嚴厲的呵斥聲,卻鑒于那短短兩字的稱呼,使得聽者有意的寧榕當即周身一顫。

他喚她“柔兒”,卻從來只喊自己“夫人”。

是啊……在他的心目中,自己只是個與他相敬如賓的“夫人”,而非“愛人”。

倘若不是礙于表妹年紀尚小,他恐怕早已……

不……不小了。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位孫家小姐,今年都已經十五了。十五……及笄……按理說,她可以嫁人了。

“夫人,讓梅霜過來,我有話問她。”寧榕想着想着就不寒而栗之際,賀伯封的一句話令她猝然還魂。

剛要低眉稱好,她就驀地記起少女業已負傷一事。遲疑片刻後,她終是期期艾艾地提出,能否請她的夫君去一趟下人房。

“哼……不就是被紮了手嗎?又不是斷了腿,至于讓表哥親自走一趟嗎?”

孫芙柔不屑一顧地嘀咕着,賀千妍則已不着痕跡地斂了斂眉。

寧榕這個嫂子,實在是太過柔弱。賀伯封待她這般,她卻還是以他為天,處處為他放低自己的身段。哪怕是別人已然欺上門來,她也依舊顧着夫君的臉面,一味地謙恭忍讓。

可惜,她賀千妍不是寧榕。尤其是在經歷了上一世的慘劇之後,她決計不會再容許那些居心叵測之人騎到頭上作威作福。

“孫小姐,”賀千妍冷不防臉色一沉,目光陰寒地注視着少女矯揉造作的眉眼,“我賀府什麽時候輪到你說風涼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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