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籌謀後路

大概是差點被上輩子遺留下來的仇恨蒙蔽了雙眼吧,賀千妍一門心思考慮着如何盡快揪出幕後黑手,為她和她那枉死的骨肉讨回血債,居然忘記了要妥善安置年幼的義弟。

誠然,前世裏她嫁人的時候,曾以為縱然孫氏再怎麽不喜歡他們姐弟,也不至于為難一個人畜無害的孩子,又仗着好歹還有她的爹爹在,即便孫氏虧待了義子,他這個當義父的也不會袖手旁觀。可現如今,歷經了一場生離死別,她算是看清了孫氏的真面目,又預知了父親賀景年可能駕鶴西去的變故,就不能再像上一世那般,将賀萬莘獨自一人留在賀家了。

換言之,一旦她出嫁了,整個賀府就沒有人能替幼弟“撐腰”了。

如此一思,她還真不能就這麽貿然地談婚論嫁。

自是日起就開始思忖如何替賀萬莘安排好後路,賀千妍哪裏能夠未蔔先知,自己的婚嫁之事會由李慕則先行提起。是以,當這天他假借為賀景年送補品之說登門造訪之時,她只當是兩家人普通的往來,故而依舊言笑晏晏地招待着,直到男子陪賀景年說完了話,把她叫到後院與她私下交談,一句“過了年我就二十有一了”,才令她隐約察覺到了什麽。

耳根微熱的女子睜着一雙波光潋滟的眸子,一動不動地注視着男子清俊的眉眼。

“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你同意的話,我想着,年前就向伯父……提親。”

簡單直白的兩個字,終于被他說出了口。雖然賀千妍業已有了些許預料,但這一刻,她還是免不了紅了臉。只不過,一想到還有太多的問題沒有解決,她又禁不住變得憂心忡忡。

“小妍,你……不願意嗎?”許是女子眉宇間不由浮現的憂慮太過明顯,李慕則見她遲疑沉思多過歡喜羞澀,自然是心下“咯噔”一沉。

“哦,不是。”賀千妍忙不疊回過神來,斬釘截鐵地打消了對方的顧慮,可是,一時間她又想不出什麽合适的說辭來,只得直視着對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尴尬,“我只是……”

“只是什麽?”原本歡歡喜喜地來征求青梅竹馬的應允,卻不料得來了對方這樣的反應,李慕則意外之餘,自是相當之疑惑不解。

幸好,他這一問,倒是促使賀千妍靈機一動,記起了一條很有價值的線索。

“對了,慕則哥哥,我記得你八歲的時候,曾經去皇城外向一位先生求學,那位私塾的教書先生,他現在還收學生嗎?”

突如其來的話題一轉讓李慕則全然摸不着頭腦,他愣愣地盯着賀千妍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說:“這麽多年了,我也吃不準先生是否還在教書,可以去幫你打聽一下。不過……你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

“是這樣的。過了年,莘兒也有八歲了,雖說這兩年來,爹爹也有請先生到家裏來教導他,可我始終覺得,莘兒的性子太悶,或許正是因為他一直待在家中,不與年歲相仿的孩子來往。所以,倒不如讓他出去見識見識,多結交些朋友。”賀千妍想了想,姑且還不打算把她真正的目的告知與李慕則,“剛巧以前教你的那位先生學識淵博,又像收徒弟一樣,能讓學生住在他的學堂裏,莘兒若是有幸被他收下,那不是既能學到東西,又能鍛煉自己、開闊眼界嗎?”

沒錯,當年那位負責教導李慕則的先生,聽說是個正直可靠的中年男子,不但本人學富五車,還主張孩子從小獨立自主,因此,他特意創辦了一所可以長期借宿的學堂。只可惜,他每年招收的學生不多,當初慕名而去的李家夫婦費了好大的工夫,也沒能把兒子給塞過去,結果還是李慕則自個兒争氣,被那脾氣古怪的先生看上了,這才将其收為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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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千妍認為,既然是李家夫婦和李慕則看中且敬重的老師,那麽于賀萬莘而言,想來便是個不錯的去處了。倘若她把年幼的弟弟送過去,跟着這位老師學上幾年,等弟弟長大了、歷練了再回來,一切,也就不一樣了。

是啊,待到那時,稚子長成了少年,她也定會将賀家的人事處理妥當,為他提供一個幹淨、安全的家。

女子的這些真實意圖,李慕則并沒能夠探得一二。他只道是她這當姐姐的想讓弟弟師從名門,嘗試不一樣的讀書之道,便不再就此多問,點着頭表示了解。

但是與此同時,他也沒有忘記方才那至關重要的議題,故而随即就将話題扯到了正軌上,問她這跟他倆的親事有何關系。

賀千妍有點兒意外,她本以為,李慕則的注意力這就會被轉移了開,不會在就适才的問題追問下去的——可是,現實怎麽和她預想的不一樣?

要知道,上輩子那會兒,她的慕則哥哥見她不願多言,通常都會尊重她的意願,不太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怎麽今兒個,忽然顯得如此執着?

她猜,這大約是因為此事牽扯的,畢竟是他二人的終身大事吧。

這樣一想,她也就沒什麽好奇怪了,心裏反而還有點甜絲絲的。

于是,她噙着溫婉的笑意,略帶羞赧道:“你知道的,莘兒是個好孩子,就是不愛說話,家裏人不太喜歡他這清冷的性子,對他也就不怎麽關心。可憐他從小沒了父母,孤苦伶仃的,所幸倒是跟我親近。他就我這麽一個姐姐,我……我要是不把他安頓好了就嫁,心裏頭不踏實。”

情真意切的一番話語一出,李慕則總算是明白了女子身為長姐的一顆愛幼之心。他心領神會地微笑颔首,讓賀千妍盡管放心,說他定會盡快将消息打探清楚,縱使那先生不收學生了,他也會想法子去幫她的義弟尋個合适的求學之地。

女子聞言感激地謝過了男子,卻見他嗔怪着笑了笑,說是她與他之間何需見外。賀千妍不好意思地低了低眉,心裏算是稍稍有了着落。

約莫一刻鐘的時間過後,賀千妍親自将她前世裏的夫君送出家門,目視他的馬車漸行漸遠,這才眉目含笑着回身,舉步跨進了門檻裏。

誰料,上一刻還發自肺腑的笑容,下一瞬就因目睹了一張雙眉微鎖的容顏而猝然生變。賀千妍不由自主地頓住了腳步,目不斜視地望着不遠處雙手抱胸的蕭勁。

很明顯,他已然全程旁觀了她和李慕則依依惜別的情景。可是她不理解,這個蕭勁,跟李慕則從無過節,甚至壓根就沒什麽來往,怎麽就看這個點頭交這麽不順眼,以至于不惜以一個外人的身份,跳出來對他們倆的終身大事指手畫腳?

正因內心所思而不自覺地斂起眉心,她就瞧見蕭勁索性在片刻的對視後,面不改色地朝她走了過來。

她想擡腳避開他,奈何一雙腿不知怎麽地,就像是灌了鉛似的,愣是被定在了原地。

罷,怕什麽?上回她都甩了他那樣的話了,難不成他今天還能觍着臉來管她的閑事?

如此一思,賀千妍無意識矮了半截的身子也就跟着挺了起來。

很快,大步流星的男子就已神态自若地來到了她的跟前,對上了她不甘示弱的目光。

“聽說李公子帶了些上好的補藥來,要孝敬你爹?”

“是啊,有什麽不對麽?”

“當然不對。”

賀千妍眉角一跳,預感将有不好的言辭從對方的這張嘴裏蹦跶到她的耳朵裏。

“作為大夫,我鄭重其事地提醒你,你爹的身子眼下并不适合進補,否則的話,非但之前半年的藥他都白喝了,身體恐怕還會變得比服藥前更糟糕。”

此言一出,原以為會聽到些胡言亂語的女子不禁驀地一怔。

得虧她随即反應過來,想起眼前的這個家夥未必不是在危言聳聽,是以立馬就用一種狐疑的目光打量起他來。

“我可沒吓唬你,你要是想你爹的治療功虧一篑,那你就盡管把那些補藥往他嘴裏灌好了。”孰料對方當即就讀懂了她的眼神,當着她的面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賀千妍擰着一雙彎彎的細眉,不能不寧可信其有。

但是,話又說回來……

“你來,就是要跟我說這個的?”

話鋒一轉的一問,令老神在在的男子不免愣了愣。

得虧他的腦筋轉得夠快,這就換上了一臉在女子看來不懷好意的笑容,抑揚頓挫地回道:“難道你沒聽出來,我其實是在怪你的慕則哥哥不懂醫理、藥理,險些好心辦了壞事兒麽?”

她就知道,這家夥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并未完全将這後半句話當真的女子不假思索地沖男子白了一眼,二話不說就轉身欲走。

“诶诶诶……”但是,蕭勁顯然并不願就此放過,馬上就伸手想要攔她。

賀千妍駐足,毫不客氣地甩了他一枚眼刀,這才叫他讪讪地抽回了右手。

可惜蕭勁是個厚臉皮的,才被人姑娘家不留情面地瞪了一眼,就不識時務地跟在了人家的後頭,還喋喋不休地唠叨起來:“喂,你不會真的準備就這麽跟了他吧?你才十六歲啊,還有大把的青春年華和美好人生啊!這人世間有這麽多的好男兒,你哪個不選……我是說,比如上次那個閑郡王……”

真想拿兩團棉花堵住他那雙偷聽人說話的耳朵,再用針線把他這張比老太太還啰嗦的嘴給縫上!

忍着如上沖動的賀千妍沉着臉快步行走,總算是在踏進自個兒閨房的一剎那,成功以一扇房門将那絮絮叨叨的家夥給堵在了外頭。

真是的……她為什麽要忍受這種莫名其妙的家夥?!

作者有話要說: 蕭萌二這麽賣力,你們忍心不陪他的幹媽我唠唠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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