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綢缪

樸泰秀多年商海打拼,自己格外重視身體,免不了常年吃着滋補的藥品,雖然這次被餐廳食品中毒的事情氣得久病不愈,但總歸有個好底子,即便上了年紀也漸漸好了起來。樸泰秀的咳嗽已日益減輕,血壓也降了下來,但馬熙拉仍不敢讓他覺得自己怠慢了他的身子,每日叫保姆變着花樣做食療,畢竟現在,樸家的一切都掌握在樸泰秀和樸民俊手裏,樸泰秀倒了,真正得便宜的是樸民俊。

已是九點多了,樸泰秀剛剛醒來,也許是病了的緣故,一向習慣早起的他竟也嗜睡起來。

馬熙拉端來湯藥的時候樸泰秀正滿屋子找她,直到見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樸泰秀才安心地笑了出來,“老婆,我夢到你和別人走了,我怎麽喊你都不理我,唉,吓了我一身冷汗。”

“瞧你,淨做些無聊的夢。”馬熙拉扶他起來靠在枕頭上,又端着湯藥遞給他,“剛熬好的,這藥效果真是不錯,這幾天我看你比前陣子好多了。”

“又要喝?這苦東西,我碰都不想碰一下。”樸泰秀皺着眉,被濃濃的藥味席卷了所有嗅覺,厭棄地避過臉去。

馬熙拉嗔怪了一句,“都多大的人了,怎麽跟個孩子似的,快喝吧,一會兒該涼了。”

樸泰秀千般不願也抵不過馬熙拉的央求,他忽而擡頭看着馬熙拉道,“老婆,你喂我我就喝。”

看着樸泰秀一臉橫肉地盯着自己,那雙眼睛裏是渴求和希冀,馬熙拉也不回答,像做一件無關自己的事一樣機械般接過他手裏的藥碗,一勺一勺将那濃重的黑色喂進樸泰秀口中。在那一張一合的嘴裏,馬熙拉仿佛看到自己被他吞噬了二十多年的青春,她所有的嫌惡,都早已被她壓制在心底。在他面前,她從未有過絲毫的差錯,她懂事,她大方,她扮演着樸家的女主人,集團的會長夫人,她從來都是那麽得體,從來都把一切打理地妥妥帖帖。她近乎完美地陪他度過了那麽多年月,從沒有發過一次脾氣,從沒有忤逆過他一次,從沒有讓他不滿意過一次。

不像對另一個人,她一見那個人,會控制不住地發脾氣,會難以抑制地掉眼淚,會毫無防備地陷入他的一個又一個陷阱。對另一個人,她永遠都沒辦法做到完美,她也不再那麽全能,她像所有凡俗的女人一樣,喜怒哀樂都統統抛給那個人,再也不是優雅精致高高在上的會長夫人。

天底下,到底是沒有公平一說的。

碗中的藥已然見底,馬熙拉失焦的眼神也漸漸清晰地看向對面的人,她順手拿過紙巾擦去樸泰秀嘴角的殘漬,一邊扶他重新躺下,一邊看似不經意地說,“最近外頭風言風語的,說集團因為這次的事快撐不下去了,以前準備進軍中國市場的計劃也打了水漂,民俊這些天都沒有回來,想必是為了這些事忙得顧不上吧。”

“那小子!唉!”樸泰秀想起樸民俊,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他還在怨我,那天罵他太重了。雖然那麽說他,可畢竟是自己的兒子,這幾年他的表現我也看在眼裏,是個能撐起大局的家夥。”

馬熙拉沒料到樸泰秀已經完全釋懷了和樸民俊的不愉快,雖心裏驚訝也不敢表露出來,“是啊,我就說嘛,民俊以後會扛起這個家的,我和在俊也就仰仗他了。”

“仰仗他?那我呢,是說我會早死嗎?”

樸泰秀的口氣倒不是生氣,馬熙拉睨了他一眼,怨怪着,“哪有這樣說自己的,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我考慮呀,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麽辦呢。”

“你?你還年輕,又這麽漂亮,我都怕到時候上門提親的人會踏破門檻呢。”樸泰秀說着捏了捏馬熙拉的臉,馬熙拉心中一震,趕緊握住他的手。

“老公!”

樸泰秀也是玩笑,聽馬熙拉難得這樣似嗔似怒地喊自己老公,全身像被酥麻的電流擊過一般。被心愛之人在乎的感覺,讓樸泰秀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他親了親馬熙拉的手背說,“我怎麽舍得死呢,有這麽好的老婆,我活到兩百歲都舍不得閉眼。”

馬熙拉陪他笑着,那是她二十年來早已練習千百次的笑容,不管心中有多少苦痛,只要他需要,她就會送給他最燦爛的笑容,這,已經是她慣常的動作,與情緒無關,與心情,更無關。

趁着給樸泰秀蓋被子的間隙,馬熙拉抽出了被他握住的手, “集團最近股票不太好,你可要快點好起來,樸家還是要靠你才行的。”

樸泰秀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沖馬熙拉說,“放心吧,我們樸家不會這麽輕易被打跨的,而且,進軍中國也會按計劃進行的。況且,這幾年民俊也積累了一些經驗,趁這機會讓他去中國鍛煉幾年,他年齡也大一些,過幾年回來才能順利接手樸家,到時候我就可以放心交給他了。”

樸泰秀喜氣洋洋地為樸民俊計劃着未來,半句未提起在俊,馬熙拉心中難免不悅,可是她不能說,更不能讓樸泰秀看出她絲毫的偏頗。這男人的心思她早早便是了然于心的,倘若使他起了半分疑心,不管是故交還是舊友,他統統不會手軟。就算是妻子,就算是兒子,他也一樣不留情面。

馬熙拉對樸泰秀的話贊不絕口,又誇了一通民俊的好,樸泰秀自然少不了感謝馬熙拉對樸家的貢獻。

“只要我身體再好一點,就能去公司了,到時候,我就通知各部門準備進軍中國的事,民俊全權接手中國市場,我們樸家會越做越大,這次的食品中毒也就淡出了公衆視線。”樸泰秀溢出一個讓馬熙拉渾身發冷的笑。

她絕對不能讓樸泰秀的計劃變成現實,絕對不能讓整個樸家都成為民俊手中的砝碼,她和兒子等待二十三年的時間,不是為了成就樸泰秀和樸民俊的餐廳神話。不能坐以待斃,形勢已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若真是交給了民俊,她和在俊以後又該如何自處呢。天上不可能有兩個太陽,她也絕不允許樸民俊奪取自己兒子的太陽之光!

樸泰秀的笑容如□□般侵入腦海,馬熙拉知道,此時唯一有效的方法,是讓他一直躺在床上。想必那時,他的笑容,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開心了吧。

時光在天天陪着樸泰秀的難捱中過去,馬熙拉今日終于打算徹底出去放松一下,養生會所已經好久沒去了,馬熙拉開車到半道又突然拐去了西郊的溫泉。相比于被人伺候,她倒更樂衷于自己全身心的自由。

這是她常去的溫泉,池邊種着三株櫻花樹,櫻花早已過了盛放的季節,只是一樹綠葉遮過頭頂,擋住了初夏的陽光。馬熙拉是這裏的會員,又是常關照生意的貴客,她一來,經理立刻輕車熟路地帶她來到最靜谧的一方池子。純天然的溫泉在凹凸不平的石路上泛着光澤,水霧騰騰中,有假山遮蔽,不僅水質最好,溫度最宜,也因為它的安靜才讓馬熙拉喜歡上這裏。

這溫泉樸泰秀帶她來的地方,但後來,他每每忙得抽不開身,倒讓馬熙拉習慣了一個人在這兒真正地放松享受。也多虧了樸泰秀不來,馬熙拉才成為這裏常見的身影。

裹上潔白的毛巾,馬熙拉閉目靠在池邊,溫熱的水流輕柔地撫過她的身體,這是她一個人的世界,是她一個人的時光,可以不必想那麽多煩惱的事情,也可以不必裝那麽多賠笑的模樣。無風的日子,她完完全全地放空了自己,難得,這世外的心情,不再有纖塵侵染。

□□的雙肩在水汽的蒸騰下若隐若現出迷人的輪廓,雙頰也鍍上了淺淺的紅暈,馬熙拉的長發飄散在水中,慵慵懶懶地一會兒望望天,一會兒閉目沉浸在另一個美妙的世界裏。許是水波漾起了心中的柔情,她的臉上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整池水色都融了她特有的美麗,在初夏的暈染中,與煙火人間撇清幹系。

一心要滌去多日的疲累,馬熙拉靠在池邊沒有一絲防備之心,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所有舉動,被假山後那雙深情款款的眼睛,盡收眼底。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