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冷酷和爆椒7
楊鞣毫不猶豫卸下弓箭,正欲丢到地上,背後的竹簍突然一沉,外殼被什麽撓了兩下,心中傳來一道低低的聲音。
他猛地看向不遠處跪着的人,視線聚集在濃霧遮擋下的手指,并沒有金光,于是心中了然。
“怎麽,不救了?”見楊鞣頓在那裏,那人還以為他後悔,不敢為了小妖豁出性命,便揶揄道。
楊鞣重新裝備好弓箭:“我只做等價交換。”
“是麽,看來這小貓沒你自己重要?”
“對。”他冷冷地答道。
鮑椒鹽擡起滿是淚痕的臉,哭得聲嘶力竭:“楊鞣!你就是這麽對我的!”
“冒牌的,你手上沒戒指。”楊鞣懶得再演,索性拆穿了這夥人的戲碼。
“啧,你這個化形平時怎麽學的,”陰謀沒得逞,人恨恨地跺了跺腳,惱羞成怒道,“那麽明顯的東西也能忘了?!”
“鮑椒鹽”化回原形變作一只狐貍,龇着牙尖刻回敬過去:“你有這能耐咋不自己變,這全是霧我哪知道他手上還有飾物啊!”
倆反派竟然就這麽你一言我一語地推诿起責任來。
“……走。”楊鞣無力吐槽,抱出竹簍裏的小貓護在胸口奔跑起來。
“你怎麽逃回來的?”
小貓扒着他的衣襟,輕輕蹭了蹭,一臉得意:“他們在那裝神弄鬼的時候,我就從樹上跳下來啦,還好有這霧氣掩蓋。”
“謝謝你,做得這麽好,要是你被抓走了,我真的受不住。”
鮑椒鹽乖乖縮在他的衣服裏,只露出眼睛觀察,“別怕嘛,不論發生什麽我都會找回來噠,我可是貓,沒那麽容易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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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憑直覺原路返回,到了剛才與徘古分散的地方,卻怎麽也尋不到。鮑椒鹽複習着過去習得的方法,調動靈力召出一股風吹開迷霧,方便楊鞣探查地形。
突然撲通一聲,徘古的呼救聲在左側響起,楊鞣緊跟過去,無法分辨是否有人在此地施了障眼法,才走過一處标志性的矮木叢,湖泊就緊跟着出現,短短幾步就切換的場景過于生硬。
隐約覺着有詐,楊鞣放慢了腳步。
平靜的湖水察覺到了來人,眨眼便水流湧動,從湖心不斷下旋,顯露出底部的世界。
站着的地方也随之晃動,草木枯死樹葉凋零,寒冬提前降臨,氣溫驟降湖水結成冰,流動着的液體固化作一節一節的臺階,延伸至神秘莫測的最深處。
下去以後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
“走吧。”
“這是……”
偌大宮殿中,所有陳設都模仿人間皇宮而建,甚至更為豪華,臺階長度整整有十倍之多,而在那天子之位上的,卻是一塊水藍色的冰,隐約能辨出一個白色的影子。
距離太遠無法看清裏面具體是何物,楊鞣才踏上第一個橫淩,長階就活了一般,迅速移動起來,碰撞出清脆的聲響,把他直接給送了上去。
冰的全貌也向他們展開。
定睛一看,裏面懸着的,竟是一個人!
縱使臉色蒼白,身形幾乎不可算為人類,楊鞣還是認出了他——
仿佛被裝在裏面的是他自己,渾身冰冷。
這個一生暴政恣睢的昏君,不早就應該死了?大亂之時,他不是被交出去,當衆斬首了嗎?!
楊鞣瞪大了眼,心跳極速得仿佛快要跳出來。
他難以置信地望着躺在碩大冰棱之中的男人,走近幾步,待看清後又驚恐地後退。
鮑椒鹽擔憂地跳到他肩上,摸着他冰冷的臉。
“楊鞣,楊鞣,你看着我,別怕。”
楊鞣顫抖着,靠在了一邊的冰柱上,一只手摁在鮑椒鹽背上。
“椒鹽,他……他是不是?”呼吸都變得困難,楊鞣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哪怕再恨他的父親,嘴上說着冷冰冰的話,實際上,他根本做不到絕情。
這個男人,在見他的時候,總是笨拙的,萬般小心,從來不讓他知道那些陰暗的角落。
他小時候總因為父皇不在身邊而頗多微詞,男人都一一應下,溫和地許諾他,以後定會多陪伴。
還有被裹在襁褓裏,動蕩的時刻,年紀太小,那段記憶支離破碎。後來才意識到,是妖族頭領劫持了他,威脅父皇,男人拼死一搏,帶他回到了宮中。
他記得的,一直都記得,男人滿臉血痕,卻抱着安然無恙的他,笑得幸福。
記得清的,快遺忘的,有關父皇的回憶,他以為,都只剩他一人保存。
大亂前日,他和男人大吵了一架,說了重話。他明明知道,父皇是為他好,可就是無法接受從出生就附帶着的謊言,把怨氣都撒在縱容他的人身上。
還以為,第二天能和父皇道歉。
如今,這塊殘酷的冰封鎖一切,他能看到男人,卻無法觸碰。
看着明明該沉眠于棺材中的親人以這種方式被困在巨冰之中,恐懼、痛苦伴着一整年的寒風吹來,楊鞣幾乎要崩潰。
鮑椒鹽變回人形,緊緊抱着他,擋住他的眼睛:“不是,他不是,楊鞣,別看了。”
國師的聲音悠悠響起:“都這麽明顯了,還要自欺欺人?”
鮑椒鹽身體一僵,沒能控制住,楊鞣帶着怒意大步過去質問:“你對他做了什麽?”
白國師欣賞着他的表情,聳聳肩,說得平淡輕松:“如你所見,讓皇上的龍體得以永存啊。”
“你是有多恨他,死了都不放過?”
“小貓,你可以走了。”
楊鞣都沒讓我走,憑什麽聽你的啊。鮑椒鹽吐了吐舌,抓緊了楊鞣的手。
“椒鹽。”
“嗯?”
“你先走。”楊鞣沉聲道。
“……我。”鮑椒鹽還想說不走,可望着楊鞣緊繃的側臉,知道他下了決心,自己在這裏只會礙事。
他吸了吸鼻子,知道這不是任性的時候。
“對不起。”經過的時候,楊鞣抱了他一下,聲音低低的,帶着哭腔。
“你好好的,回來見我。”鮑椒鹽拍拍他的後背,拼命忍住淚。
下方傳來動靜,原來是剛才的笨蛋反派,他們飛了上來,慌成一團:“大人!那兩人被我們……啊!原來在這!還是大人厲害!”
“……滾下去,把這個小貓帶到安全的地方去。”
“啊?您要放他走?”撲棱着翅膀的女人面帶懷疑。
“聽不懂人話?”國師耐心有限,語氣很沖。
“我們本來就不是人啊……”蛾子精委屈道。
“……”
鮑椒鹽乖乖跟在他們身後,往樓梯下走去。
“還讓你們把剩下兩人帶到的,人呢?”
小狐貍忙搖着尾巴邀起功來:“逮到了,就在北宮下面押着呢。”
“那就好。”
“不對啊,你不是說南宮?”
“我說的北,北啊!”
國師臉都黑了,重重拍了一下柱子:“你們到底抓沒抓到?!”
“大人別急……”小狐貍谄媚地笑着,擡頭一看,倒吸一口涼氣,“大人,您,您頭上……”
“什麽?”
狐貍低下頭,不敢吱聲,只有蛾子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完全移不開驚訝的目光。
白國師皺着眉往上一看。
“?!”
整個宮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衆人皆一動不動,除了兔耳朵一搖一晃的國師大人。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