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被劇組包下的酒店有不少空房,尤其是黎棠住的這一層基本都是整個劇的主創人員,并不太多。他打了個電話,酒店經理就帶着房卡上來,親自給他開了一間新的房。
吳東小心翼翼地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了黎棠給他準備的衣服。他們倆身量差不了多少,穿上居然正合适。
吳東從水汽騰騰的浴室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黎棠正提着一個小藥箱等着他了,立馬頭皮發麻,幾乎想奪門而出。
光裸的後背被那樣一雙手緩慢地揉搓着的感覺讓他渾身發麻,說不出的不自在,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他可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過來。”黎棠氣定神閑地沖他招了招手。
“哦。”吳東邁開步子乖乖走了過去。
吳東:“……”
一定是這人指揮人指揮慣了,氣場太強大,他一時之間也不太敢反抗。
這次黎棠沒讓他脫衣服,只将萬花油在手掌心搓了搓,直接将手從衣服後擺探了進去,從下往上慢慢挪着。
吳東腰線繃得緊緊的,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心說還不如把衣服脫了呢。這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覺真是……
“桌上有藥,”黎棠開口:“感冒沖劑,給你的。淋了雨,居然一身濕噠噠的在門口蹲那麽久,看樣子也有點發燒,先将就喝點兒吧,待會兒直接帶你去醫……”
“不用,”吳東連忙打斷:“一、一般我這種情況,多喝熱水,睡一覺就好了。”一副很熟練的樣子。
吳東說完,直接一手端過了桌上冒着熱氣的藥一股腦喝了下去,喝完後又道:“我明天就能上班。”
“那你原來工作那邊……”
“沒事兒,”吳東說道:“我其實……差不多也要被炒了。到時候完不成任務,等領導發話,再回去走個流程辦離職。不會耽擱太久的。”
吳東忽然又跟想到了些什麽似的,有些擔憂地說道:“那個,黎……”他開了口,卻忽然發現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黎棠,于是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黎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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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棠噗嗤一聲,樂了:“叫什麽黎老板,叫黎棠,或者跟我前助理一樣喊一聲黎哥就成。”
莫名其妙變成前助理的小林在醫院裏打了個噴嚏。
難熬的擦藥時間過去了,黎棠又從口袋摸出一個半舊不新的手機給他,讓他沒買到新手機之前暫時就用這個。又和吳東商量着看看明天什麽時候再把他放在小賓館的行李搬過來。
“那個,黎哥,”吳東讷讷道:“雖然是試用期,但是能先簽個勞動合同嗎?”
黎棠:“嗯?”
吳東繼續道:“寫明試用期,寫清楚權利義務,這個,對咱們都好。”他說完,又覺得自己提的時機好像不太恰當,把原本相對融洽的氣氛都搞得有些冷了,于是又補充道:“一方面,黎哥你是明星,對于新員工——尤其是助理這樣貼近個人隐私生活的人員還是要警惕一下的;另一方面,等我到時候辦了離職,社保只能暫時停繳三個月,超過三個月,我……”他頓了好一會兒,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黎棠一眼:“那什麽……好像就會影響到養老保險的正常使用來着。”
說完這些,吳東先是松了一口氣,像是把一塊壓在心裏的石頭搬了下來,但随即心頭又壓上了新的一塊,有些緊張地等着黎棠的回應。
會不會覺得他太過斤斤計較、沒有人情味、不識趣?
黎棠聞言,卻沒有作出任何帶有負面情緒的表情來,甚至一副憋不住的模樣輕聲笑了笑,仿佛面對一個撒嬌的小輩,笑意中還帶着一點兒寵溺。黎棠緊接着意識到這樣的情緒不大對勁,便立馬收斂了疑似寵溺的表情,無縫切換出一副十分理解體恤下屬的模樣,當場就打了個電話,讓人幫他拟個合同,好讓吳東安心。
天色轉黑,吳東一人窩在暖烘烘的被窩裏跟魏珺發着消息,以示慰問。大酒店的暖氣和小賓館的沒得比,吳東舒服地喟嘆,幾乎都有些冒汗了。
他窩在軟硬适度的床上,和魏珺一起同仇敵忾地罵渣男。
受了情傷的人,獨處的時候容易越來越悲恸,更容易陷入一個反反複複走不出來的死圈,但有個好朋友一起挑動情緒,将負能量都宣洩出來,有時候反而更容易走出來。
“我想通了,”魏珺那邊發道:“我辛辛苦苦煲了湯還千裏送菊花,他就那樣對我,還說那樣可惡的話,我難道還要倒貼嗎?又不是純愛頻道的渣攻賤受。”說完,發了一個掀桌的“我不幹了”表情包。
“說得對。”吳東雖然不知道那個神秘渣男到底說了什麽,卻還是很捧場地符合,甚至認真地回了一個加油鼓勵的貓貓表情包。
魏珺繼續打字道:“其實冷靜分析下來,我對他的錯覺源于兩點。一點是他偶爾會流露出一點溫柔的神态,這一點溫柔的神态就跟雪中送炭一樣,讓我感激涕零了;另一點就是我老是去搜網上粉絲剪的那些男友向視頻,把現實世界的他和手機屏幕裏的他弄混了,錯以為屏幕裏的含情脈脈是真的。”
吳東發了一個豎着大拇指的貓貓表情包,繼續捧場:“你能認識到這一點就很棒了。”
魏珺得到鼓勵,很是振奮,繼續打字:“我剛才忽然靈光一閃了,你說這是不是就是PUA。”
吳東附和道:“搞不好真的是。”然後截了個PUA騙局流程介紹圖來,和魏珺分享:“你看看這個。”
魏珺:“感謝分享,振聾發聩。原來除了女孩子要警惕PUA,我們男孩子也要。”
魏珺:“我之前太糊塗了。那個渣男除了長得帥身材好以外沒別的優點了,現在就跟做夢做一半忽然完全醒過來一樣。”
不知道為什麽,吳東一看到“長得帥身材好”這樣的字樣,腦海裏忽然浮現出黎棠似笑非笑看着他的模樣。他趕緊把這樣的畫面從腦袋中抹掉,繼續跟魏珺聊天:“能醒過來最好了,你身體還好嗎?我本來按你說的買了藥膏,但還是沒來得及給你。”
魏珺:“還好,其實不太嚴重。可能主要是心理創傷。”
吳東立馬又發了一個貓貓摸頭的表情包以示安慰。
魏珺:“你還有沒有這個貓的其他表情包,喜歡。”
吳東為了安慰好友,十分大方,一股腦地把自己珍藏的所有貓貓表情包存貨都發了。然後又和魏珺聊了兩句,互相道了晚安。
道完晚安後他還沒打算睡,點開一個新的對話框,聽着一個最新的語音條。
“東東啊,在那邊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啊。”
語音條聲音帶有一點兒電流聲的嘈雜,女人溫柔卻又帶着濃重疲憊感的聲音傳來。吳東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來。
他媽媽沒有微信,是借用鄰居阿姨的手機和他對話的。吳東連忙回了句“有的,你最近什麽感覺?好些了嗎?”
等了一會兒,沒收到消息。上了年紀的人都睡得早,這個時間對他們來說已經算是深夜了。吳東關了手機,攏緊了被子,閉上了眼。
另一邊,魏珺怔怔地看着手機屏幕,長出了一口氣。
他情緒高昂說的那些“完全醒過來”的話其實并不太準确,他多多少少還有點兒在原地踏步的意思。
哪有那麽快就醒過來的呢?理智告訴自己當斷則斷,可情感卻又偏生要梗着脖子藕斷絲連。說的那些斬釘截鐵的話,更多的是在努力給自己洗腦。
但好歹,他的确對廖聞川沒再像以前一樣抱有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