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吳東定的是一大早五點半的鬧鐘。鬧鐘一響，就飛快地起了床。
他先是去了一趟小賓館退了房，又把東西都搬到這邊。等一切準備就緒，也差不多六點半了。他站在黎棠門口，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
黎棠睡眼惺忪地打開門時，恰好看到吳東那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吳東站在門口，捧着熱乎乎的豆漿包子油條，往前一遞：“剛買的，刷牙了嗎？”
黎棠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半眯着眼一副沒睡醒的模樣，一動不動地看着吳東。
吳東有些尴尬：“也、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我肉包菜包豆沙包全都買了，豆漿一杯加糖一杯不加糖，你……挑一挑？”
黎棠的起床氣頓時全消了。
他把還有點兒氣喘籲籲的吳東請進來，利落地收拾完，又很給面子地和吳東瓜分完了早餐，然後帶着吳東一起去樓下等司機。
“這件給你，”黎棠十分貼心，把一件和身上一模一樣的黑色長款羽絨服往吳東跟前一遞：“特別保暖。之前就聽說了這邊的冷是魔法攻擊，寒冷刺骨的那種，就多帶了一件以防萬一，沒想到真用上了。你昨天才一副快發燒的樣子，今天穿暖一點吧。”
吳東接過羽絨服，內心感到有些感動，正打算穿上，就又看到黎棠忽然跟想起什麽似的，沖他擺了擺手。
黎棠直接把身上一模一樣的羽絨服脫了下來，作勢就要給吳東披上。吳東誠惶誠恐，看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便連忙自己接過來飛快地穿了，又把手上那件還給黎棠。
“我這件被捂熱了，穿着舒服點。”黎棠十分有男友力地說。
身上穿着的羽絨服還帶着黎棠的體溫和味道。吳東莫名有種被抱着的感覺，他把拉鏈拉到了最高，臉紅紅地跟着進了保姆車，坐在座位上的時候手腳都不太知道該往哪兒擺了。
劇組。
吳東在抵達之前還有許多隐隐的忐忑，但到了之後跟着黎棠忙前忙後的，反而輕松了許多。
演員換裝、化妝，對臺詞走位，助理都要在一旁跟着。吳東發現助理真是個和保姆差不太多的職業，只要細心周到有眼力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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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拍戲的時候很不一樣，”吳東遞過一個保溫杯，還幫忙擰開遞了過去，看着黎棠：“整個人都在發光。”
吳東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很真摯的眼神，這比刻意讨好或故意撩人的情況殺傷力還要大得多，黎棠聞言，差點兒被水嗆到。
“怎麽了，你還好嗎？”吳東連忙伸手拍拍黎棠的後背，給他順氣。
黎棠連忙擺手，然後看着吳東忍不住笑道：“倒也不用做到這個地步。”
吳東被這麽一說，讪讪地縮回了手，頓時有種自己故意占人便宜被回絕的尴尬。
劇組的大家也都很忙，黎棠簡單地介紹過他，大家眼熟後也都會沖他友善一笑點點頭。偶爾會有工作人員問他的臉怎麽有這樣一道疤，等吳東磕磕巴巴地說是不小心摔的，又扯謊說最近沒時間，等得空了再去動個小手術手術修補，大家普遍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就好像多問這一嘴問題只是基于禮貌，并不在意他的臉如何如何。
畢竟大家都是萍水相逢，也有各自的事情需要忙活。
這樣一來，吳東反而更自在了。
吳東一自在，人就容易飄。
他一飄，隐藏在內心的一些意識就蹭蹭蹭的冒了出來。
第二天，大約是因為下過雨，氣溫又下降了。拍完一段戲後中場休息時間，黎棠正在保姆車內坐着抓緊時間休息，便見吳東不知從哪兒提了兩大袋的東西，從大門處遠遠地走過來。
“嗯？拿的什麽東西。”黎棠有些好奇，搖下車窗，看着離他越來越近的吳東。
袋子是保溫材質的。吳東拉開拉鏈，恰好能讓黎棠能看到裏面摞着的許多一次性小碗，每一碗都仔仔細細蓋好了蓋子，估摸着有好幾十碗，夠整個劇組的人人手一碗了。
吳東把兩袋東西往桌子上一放，把背在身上的書包扯下來，手塞進去不知道掏着什麽。吳東的包裏，為了以備黎棠的各種不時之需，裝了一大堆有的沒的東西，此時他正找着自己很久以前賣藿香正氣水的時候就打印好的收款碼，一時之間卻又找不到。
“我收款碼呢……”吳東翻找着，小聲嘀咕道。
“哇，小吳，這什麽啊。”一個工作人員一邊搓着手一邊走了過來。
這位工作人員是個愛美的小姑娘，要風度不要溫度，穿的衣服少，此時正十分後悔地到處借暖水袋，她看到吳東放桌上的那麽多東西，好像還隐隐冒着熱氣，頓時被吸引了過來。
“姜湯，”吳東遇到第一個顧客，有些開心，看着女孩兒認真說道：“嗯，大冷天的，喝一碗暖和。要嗎？”
正說着，吳東就摸到了壓在書包底下的那張付款碼，捏着付款碼的一角正要歡歡喜喜地拿出來，便見女孩兒歡欣鼓舞道：“天啊！黎棠哥也太貼心了吧！這是給整個劇組的人都準備了姜湯嗎！”
小姑娘一招呼，一些在一邊兒縮着發抖的人立馬都将視線投了過來。
吳東呆滞地把扯到一半的付款碼又放了回去。被小姑娘這麽一嚷嚷，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作為黎棠的助理，來劇組叫賣姜湯似乎是不妥當的。
吳東在內心天人交戰來了一會兒，最後終于還是扯着嘴角假笑，虛弱道：“啊，是，沒錯，大家一人一碗，快來拿吧，待會兒又得開拍了。”
熱乎乎的姜湯幾乎還燙嘴，給整個劇組瑟瑟發抖的人都帶來了溫暖。大家圍在吳東跟前一人拿了一碗，兩口下肚，渾身都暖和了不少。
每個人的臉上，每個人的眼裏，見面第一句話，就是“黎棠哥也太貼心了吧” 。
就連一向不茍言笑的導演都忍不住對着黎棠誇了一嘴：“這是你吩咐的還是你這個新助理想到的？雪中送炭啊這是。”
黎棠笑了笑，心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嗯？回來了？”
保姆車內，吳東胡亂對着黎棠點了點頭，悶悶的一個人坐在了角落。
“幹嘛去了，給大家送溫暖呢？”黎棠問道。
吳東苦着一張臉，沒好意思對着黎棠說實話，便忍辱負重地點頭：“嗯，我看大家都挺冷的，就自作主張給大家帶姜湯了，大家都誇咱們很貼心來着。”
黎棠：“哦——”
黎棠：“那個，你書包拉鏈沒拉好，有個東西快掉出來了。”
他伸手一抽，把那張付款碼抽了過來。付款碼空白的位置，寫了兩行字。
幾乎是一秒的時間，吳東做賊心虛似的側過身，飛快地想把付款碼搶了回來。但被黎棠長手長腳地躲過了。
黎棠看着上頭的字。
第一行字是用黑色馬克筆寫的，看起來已經有點兒褪色，而且還被人劃掉了，但依稀能夠辨認出，寫的大概是“藿香正氣水五元一支”。
而下面新添了一行字，十分醒目，寫着“溫暖姜湯，十元一碗”。
黎棠揚了揚眉，一副憋着笑的模樣盯着吳東逗他：“哇哦，溫暖姜湯。好溫暖啊吳助理，這麽多碗姜湯，還有沒有？賣我一碗吧。”說完，還拿着手機往付款碼上一掃。
幾乎與此同時，吳東的手機發出了清脆的收款聲，手機屏幕亮了，一個機械女聲一板一眼地陳述——
“支付寶到賬十元”。
吳東：“……”
他本來是有些擔憂黎棠會訓斥他，但看着黎棠笑得一臉欠揍的模樣，滿臉寫着“逗吳東玩真開心”就知道他壓根就不在乎這個。于是又羞又憤地從鼓鼓囊囊的包裏掏出一個保溫杯，擰開後往黎棠跟前一遞：“你的。”
等黎棠接過保溫杯之後，吳東又自己悶悶地坐在原位，将衛衣的帽子套在頭上，洩憤似的用力地拉了兩邊的繩子，将整顆冒着煙的腦袋全塞在了帽子裏，甚至還将兩邊的繩子緊緊地打了個蝴蝶結，只露出一張緊緊抿着的嘴巴。
黎棠笑得渾身發抖，笑完後喝了一口保溫杯裏的水，發現裏頭不僅加了姜，還額外加了幾顆紅棗，甚至還品出了一點兒紅糖的味道。
大棗紅糖姜水，驅趕風寒，補氣益血。比方才導演手裏拿的幹巴巴的姜湯加的東西更多。
“這麽多姜湯，還有這麽多一次性的小碗，你一天時間怎麽準備的？”
吳東悶聲道：“跟早餐店老板商量着買的。保溫袋待會兒回去還得還人家。”
黎棠憋笑道：“哦，這樣啊。”
他喝了兩口，實在忍不住了，又伸手隔着帽子揉了一把吳東的腦袋撩閑：“哎，你沒給自己準備嗎？”
吳東悶悶道：“忘了。”
黎棠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握了握吳東的手，冰冰涼涼的。
他立馬将冒着熱氣的保溫杯遞了過去，直接遞到吳東嘴邊，又順手一扯，把蝴蝶結扯開：“你也喝一口。”
吳東有些驚詫，還沒來得及說話，黎棠立馬道：“沒事兒，我不介意。”
吳東腦袋忽然有些亂，感覺周圍氣溫好像變得有些高——等等，這不就間接接吻了嗎？
你不介意我介意啊！
吳東的腦袋裏翻江倒海，但不知怎麽的，覺得自己不該拒絕黎棠的好意，于是誠惶誠恐地接了保溫杯，也喝了兩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