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九死一生

莫堇感覺自己一半已經在土裏安詳,一半卻在晨風裏飛揚。一半灑落陰涼,一半沐浴陽光。他擡起頭,看見那一半陽光越來越燦爛,越來越溫暖……

“我要出去……”莫堇喃喃道。他爬起來,跌跌撞撞走到那扇門後,努力把自己的理智拉了回來。透過門縫,一個身型粗壯的男子端着盤子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就是那個把自己擄過來的大牛!大牛大手一揮,門外的兩個山匪便點頭哈腰地走了。

莫堇拿起桌上的茶壺,另一只手裏還拽着一塊茶杯瓷片。抵着牆壁,立于木門後。

“砰”地一聲開門,大牛還沒反應過來,一個茶壺狠狠地扣在他頭頂,茶壺瞬間就碎了,茶水和着血跡,濺了一地。

大牛一時間意識模糊,随後脖頸後一涼,一塊冰冷的東西戳了進去。大牛疼的龇牙咧嘴,暴躁地手肘一屈,用力一頂,莫堇一下就被頂飛了!

“好你個小白臉,你竟敢偷襲爺爺我!你……嘶……真他娘……的疼!”大牛一把揪着莫堇散亂的頭發,磨牙鑿齒。

莫堇眼神閃過一絲狠戾的寒光,嘴角上揚,大牛竟打了個寒戰!“噗”地一聲,莫堇一口鮮血噴在大牛脖子的傷口上,大牛還沒來得及哼一聲,便面如土色,雙眼失焦,口吐白沫,倒地而亡……

莫堇扒了大牛的衣服,脫下他的鞋,拿走了他的豬皮氈帽,也顧不得合身與否,悉數換上。一股又馊又膻的怪味熏的莫堇直作嘔……莫堇捏着鼻子,從大牛貼身衣物裏摸出一塊令牌,他拿起來揣懷裏。

莫堇鎖好門,假裝自己還在房裏,随後把鑰匙朝山下一扔,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喂,這麽早去哪?天都還沒亮!”兩個巡邏的山匪沖莫堇大聲喊道。

“抱歉,喝多了,有點暈!”莫堇臉色微變,随即強裝鎮定。眼角餘光掃了掃周圍,只見山門口還有七八個山匪,瞭望臺上站了兩,身後還有兩,遠處院子裏燈火通明,一排山匪守在院門口。

莫堇心知自己硬闖是不可能出去的。腦子裏不斷翻過一個又一個的辦法。

“你是哪個山頭的,怎麽這麽眼生?”兩山匪走到莫堇跟前,左右打量了一番,越覺此人裝束不倫不類,除了那張臉,瞧哪哪不對路。

“我是大牛哥身邊跑腿的。他讓我下山買點東西!”莫堇也不知自己在胡謅些什麽,只是從兩名山匪眼神中瞧見了滿滿地惡意。

說完他掏出大牛的令牌,朝兩個山匪眼前晃了晃。

死馬當做活馬醫,萬一這兩人是個無腦傻子呢?能忽悠便忽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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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是大牛哥啊!奇怪,他這麽早讓你下山買什麽?也不怕把你摔死?”兩個山匪不由得譏諷起莫堇來:“莫不是讓你買什麽見不得人的……嗯?哈哈哈!”

這兩名山匪還真是名副其實的傻子,他們還真就信了,只不過帶着滿滿地惡趣味。

“是是是……”莫堇看這兩山匪不懷好意的笑,深知這樣的狗腿子順毛摸總是沒錯的,雖然內心已經嫌惡到了極點。

“難怪你這麽細皮嫩肉,跟個大姑娘似的留在大牛哥身邊!”兩名山匪難得瞧見寨子裏有這麽一位好看的男人,平日山寨裏淨是些粗糙暴躁漢子,看的人腦仁疼。這回瞅見莫堇這種細皮嫩肉的,倒是稀罕的狠,總不能那麽輕易地放過。

“啊……”莫堇尴尬地笑道,“兩位大哥莫要再拿我消遣了,我先去了。”說完趕緊走,一想起那個面目可憎的大牛,又想着這兩個猥瑣的山匪,渾身難受,一難受這傷口便疼的他冷汗直冒。

“哪去,莫公子!”一紅衣女子手拿玉簫,冷冷地盯着他。

躲過了兩名智障山匪,又來了一名女羅煞,還是紅衣羅煞。

“我找那個抓我的人。”莫堇定了定心神,既然躲不過,那就坦然自若吧。

“她走了。你找她也應該在屋裏關着而不是這裏,你以為你能跑掉?”紅衣女子走到眼前,森然一笑。

“戚姑娘好!”幾個山匪紛紛行禮。

戚姑娘側目,一雙銳利陰冷的眸子從幾名山匪身上掃過,果然是一群酒囊飯袋!

人都逃到他們眼前了,竟然聽之任之,若非自己出來巡視,這人便這麽堂而皇之地走出山寨大門了!

“蠢貨!”戚姑娘火冒三丈地罵道,不等她繼續,又跑來一酒囊飯袋,繼續燃燒她心中的怒火。

“啓禀戚姑娘,大牛在房裏被他……被他弄死了!”另一個山匪神色慌張地跑過來,一瞅見那張刀子似的臉,雙眸似噴火,仿佛能把人燒成灰,他吓的渾身抖的跟糠篩似的。

莫堇一看這情形,心知自己今日兇多吉少了,他雙眸微微一閉,果然天要亡我,我又如何……

“把他捆好,吊旗杆上,不給吃喝!”戚姑娘尖細刻薄的聲音聽的人渾身顫栗。

這姑娘着實兇狠了些,山匪們仿佛像一群受了驚吓的小鳥兒,撲騰撲騰的。

他們忙不疊地架起莫堇,不等人反應過來,便已經麻利将他捆的像個粽子般地吊上旗杆,旗杆離地四五丈,莫堇被倒吊着,頭昏目眩,這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他已經嘗盡半生了。

寨子裏出了這麽個有趣好玩的事,倒是激起了這群如狼似虎的山匪們,不多一會,寨子裏越來越熱鬧,山匪們都嘻嘻哈哈地擡頭看着莫堇,彷佛在看一場好戲,他們可以随意指手畫腳,品頭論足,各種下作話吐嚕個沒完。

不知不覺已近晌午,太陽越來越毒,像血一般地紅,刺眼的光芒射的人眼發酸。

“水……”莫堇快聽不見自己的心跳了,喉嚨發幹,嘴裏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牙齒和舌頭,汗水像蟲子一樣滾過他的臉龐,爬上他的眉眼……

山匪們也都失了興致,不論他們怎麽嘲笑辱罵,旗杆頂端的那個人始終充耳不聞,一言不發,他們甚至懷疑那人是否已死。

一番嘲弄總算落下帷幕。

突然幾道人影掠過,方季帶着幾個獵鷹趕了過來,方季橫踩着旗杆,瞬間飛到杆頂,寒光一閃,繩索掉落,方季右手摟着莫堇的腰,旋轉直下,穩穩落于地面。

剛接下人,方季內心就揪得慌,懷裏這人已經被折磨的面目全非,又氣又怒又隐隐心疼,以至于半邊臉都僵住了:這群該死的土匪!

“水……”莫堇面色慘白,嘴唇幹裂,像一條垂死掙紮的魚。

方季慌忙從腰間拿出水壺,輕輕扶起他的頭,把水遞到他唇邊。

“我沿着血跡找了一個晚上也沒找到你,原來你被擄到了山上……”方季看着那張面無血色的臉,垂下眸子,內心愧疚無比。

如果他在第一時間就沖出去,如果他讓獵鷹守在他門口。

懷裏的人用力吸了一口氣,努力了地打開眼簾,唇角動了動,終究是太虛弱,什麽也沒說出來,指尖微微顫抖,方季輕輕握住,觸感冰涼。

“少爺,快走,我們替你擋下!”

獵鷹一句煞風景的大叫,迅速地将這個游離在難受與憤怒之間的人喚醒了。

他背起莫堇,解開自己衣袖的綁帶,把莫堇綁在自己背上,溫聲道:“我帶你走。”

一陣混亂不堪,獵鷹已經被山匪掩在人堆裏,除了那“哐當哐當”的刀劍聲,方季幾乎以為他們被這群野蠻的山匪碾成渣了。

索幸,那個時常令方季覺得多餘的方來他終于不那麽多餘了一回。

“公子!”方來帶着一大隊官兵沖了上來,山匪們瞬間節節後退。

方來趕緊跑到方季身邊,氣喘籲籲地問道:“公子,你還好吧!”

“你再來慢一點我就不好了!”

方季不敢戀戰,他背着莫堇就往山下跑,方來不自量力死皮賴臉地跟着。

跑到半道,從樹林裏竄出一名紅衣女子,那個陰魂不散的戚姑娘又來了,只見她輕盈地落在樹枝上,冰冰冷冷地看着他們。

“哪裏跑?”言罷,一只芊芊玉手拿起玉簫,朱唇輕啓,一陣尖銳高亢的聲音直逼耳膜,它就像一只野獸的利爪,兇狠地撕着人的心髒,令人毛骨悚然。

“沙沙”一陣陣細碎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湧過來……

“公子!蛇!好多蛇!”方來驚叫了起來,一顆心差點破膛而出!“你這個歹毒的女人,果然最毒婦人心!”方來跺着腳,張皇失措。

霎那間,萬千條蛇“呲呲”地吐着信子,枯葉叢裏,樹上,雜草堆裏……黑的,綠的,花的,大的,小的……兇狠的,冷烈的,像是荒野上一群妖冶的邪魔,帶着污穢的肆意。那光滑的外表,充滿殺機的舌頭,一點一滴地逼近,越來越近,仿佛瞬間就能将人嗜血蝕骨,令人毛森骨立!

“你有笛子嗎?”背後傳來莫堇虛弱的聲音。

那個奄奄一息的人醒了!

“你想吹安魂曲給我聽嗎?”方季自嘲道。作為練武之人,這種殺氣騰騰的場面他再敏感不過了,但他仍然故作輕松地笑了笑:“你若吹的好,死的也愉悅。”

“有沒有……別開玩笑……”莫堇抓着方季的領口,認真地說,他絲毫不接方季充滿善意的茬。

“有有有!在這!”方來趕緊從胸前的包袱裏掏出了那根白玉笛,遞給了莫堇,又疑惑不解地問道:“嗳,你該不會真給我們吹安魂曲吧……”

方季看了看那根白玉笛,眼神有些複雜,那個不是他吹過的嗎。

這個時候,就不要注意那些細節了!

“放我下來……”莫堇附在他耳畔輕飄飄地說,一股熱氣撲在他耳後,心髒那裏仿佛被誰撩撥了一下,極細極輕極暖。

方季愣了愣神,遂地解開帶子,把莫堇輕輕放在樹下,置于身後,手持長劍不停地把蛇挑開,刺穿,“嘩……呲嘶……”不絕于耳。

方來見狀也拿起地上的樹枝,慫慫地躲在方季身後,腳步不停地後退,樹枝在手裏胡亂地揮舞,完美诠釋了什麽叫多此一舉,裝模作樣,簡直令人忍俊不禁。

莫堇擡起手,雙手交錯,輕捏笛身,蒼白幹裂的薄唇輕輕貼在笛孔,一串串幽幽的笛聲彷佛來自地獄,寒意森森!

方季渾身一震,本以為是那種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結果好像并非那麽回事。他哭笑不得地說道:“莫公子,你吹的更要命!”

雖然難聽是難聽了些,但效果還是立竿見影的!

不多時,蛇群便慢慢停止了動作,軟綿綿地縮了回去……

“公子,你看,蛇都散了,跑了!”方來激動地說道,又得意地看了看樹上的戚七。

戚七大驚失色,她萬萬沒想到她的喚蛇術這麽輕易地就給破了!她心有不甘地消失在樹林裏……

作者有話要說:

前路漫漫未可知。

因第一次寫,不知不覺視覺問題上處理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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