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詭秘莫測

初秋的天空總是很藍,藍的純淨,透徹。太陽初升之時紅似火,卻沒有火的熱烈,在絲絲薄霧中冷冷淡淡,恍恍悠悠。

那個狠心的人,他當真是走了,不留下只言片語。

寒霜被冰碴打敗了,落荒而逃,還逃的挺遠。

或許,漫漫人生路,注定孤獨。

莫堇有一瞬間很迷茫,他不知身在何處,該往哪裏。說到底自己不過是洪荒激流裏垂死掙紮的蝼蟻,尚留一具病體殘軀茍延殘喘,何必留戀那些本就不該存在于自己心裏的東西。

“走吧……”莫堇淡淡地說。

一九默默地跟着,眼前這位新的少主看似潺潺弱弱,卻莫名有種高深莫測的神秘。

二一拿着行囊,眯着眼看着天空:“公子,我們去哪?”

“如何召喚其他獵鷹?”莫堇沒有回答他的話,轉身淡淡地問。

“公子只需點燃這個鳴砥,這是王爺特地命人改造過的。公子也可以通過飛鴿傳書,公子若有需要,二一會一一與公子說明。”二一遞過包裹,又道:“公子是否擔心我二人保護不周?”

莫堇沉思片刻未言語,接過包裹,掏出兩枚鳴砥,置于袖間。

二一接過包裹,挎在肩上。

“去尤縣。”莫堇沉聲道。

***

尤縣位于東南一隅,恬靜安逸,水繞青山山繞水,山浮綠水水浮山。

莫堇立于莫府門口躊躇良久,不發一言,大紅門上的封條依舊嶄新,莫堇不由得心頭一顫,伸出雙手卻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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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我們可以走上邊……”二一指了指屋頂,這小菜一碟的事,何必費神!嗨!

身旁的一九卻朝這個不懂人世滄桑的傻大個使了個眼色,奈何對方不接碴,又不知趣地冒出一句:“小事一樁,不用費腦子的!”

一九狠狠地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心窩子,二一吃痛,捂着心窩子,一副莫名其妙的憤恨表情。

江湖人,江湖路,可不都是如此嗎!

這個傻大個當真是被方少爺慣的,怕是已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不知分寸,不知死活。

“既是我家,我便要大大方方地進去!”言罷,他便用力把門上的封條撕個細碎……一九和二一兩人呆若木雞!

瞧瞧,這莫公子的做法不比自己的方法更簡單粗暴麽?所以自己有什麽錯,還白白挨了一豬蹄子!二一又矯情地揉揉自己的心窩子。

莫堇輕輕一推,大門便打開了。

幽暗的過道,透光的屋頂,掉漆的亭柱,殘破的家具,散落的磚瓦,蛛網重重,灰塵落落,仿佛在訴說着它曾經經歷了什麽慘痛的往事。

莫堇跌坐在廊邊欄杆上,盯着檐邊挂着的早已褪色的大紅燈籠,仿佛看到一個溫柔端莊的女子朝他微笑着走過來,邊走邊喊着:“堇兒,堇兒……”莫堇伸出雙手,想要抓住她,突然畫風一轉,那女子一身是血,面目猙獰,撲騰着雙手,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喉嚨裏“咕嚕咕嚕”地抽啜着,血紅的大眼拼命瞪着他,瞪的他心慌,瞪的他心痛,瞪的他心碎……

“娘——!”莫堇失魂落魄,“砰”地一聲從廊上掉下去,一九飛身過去拽住了他的衣擺,大叫一聲:“公子,醒醒!”

莫堇猛地一轉頭,盯着一九,眼含淩厲,目似劍光。眼尾那一抹深綠色寒光宛若一道閃電,霹的一九心裏一個稀碎!

那個不知深淺的二一匆匆趕過來禀報,“公子,六十八間房,四個大院,空無一物。”說完瞅了瞅一九那煞白的臉,狐疑地看了一眼莫堇,心裏一抖,退後半步,又不知分寸地問:“公子,你怎麽了?”

“随我去暗室。”莫堇突然目光清明,朝庭院深處走去,一九和二一四下打量着,警惕地好似兩毛賊掉進了金窟。

三人行至一假山後面,莫堇撥開樹藤,露出一個銅環,拉開銅環,“砰”地一聲悶響,石門打開了,落下了陣陣灰塵。

“跟緊,不要亂碰裏邊的任何東西!”莫堇沉聲道,一只手拿出火折子,吹了吹,便走了進去。

山洞裏很潮濕,一九和二一剛進去就覺得渾身難受,呼吸不暢。莫堇從懷裏掏出幾顆藥丸讓他們吃下去,果然好多了。

“公子,為何會如此?”二一十分好奇,他跟一九從小習武,他兩都受不了,為何手無縛雞之力的莫堇毫無感覺。

“因為我和我的父親都在這山洞裏放了毒。如若沒解藥,是進不到暗室的。”莫堇說完,回頭再一次囑咐道:“跟着我走!”

一九低頭一看,腳底下不知何時起變成了石子路。正納悶如何跟着走,二一“啊”地一聲,“嗖嗖”無數箭矢從兩邊洞壁射出來!

一九拔刀左遮右攩,二一幹脆賴驢打滾,“砰,轟……”石子路裂開了,冒出汩汩清泉。這不是假山前噴水池裏的水嗎?

“有毒!到我這來!不是說了跟我走嗎!踩紅色的石子過來!”說罷莫堇從袖間掏出一把藥粉,擲于水中,只聽見“哧哧”地聲音,水裏冒出一個又一個乳白色氣泡,不一會就消散了,一切又歸于平靜。

一九和二一踩着紅色石子跟了過來,身後一地破箭頭。可二一好像小腿被箭射到了,疼的龇牙咧嘴,臉色蒼白。

“中毒了。”言罷,莫堇蹲下身,拿出一個玉瓶,往傷口上撒了些白藥粉,又從一九拿着的包裹裏抽出一根布條,拔箭,包紮,一氣呵成。

一九和二一面面相觑……

一九面露愧色,一開始他并不待見莫堇,也不願跟着這位新的少主人,在他看來,莫堇是文不成,武就更加甭提了,想必明王也不會同意,但,玉蝴蝶在他手裏。

在一九眼裏,莫堇跟方季不過是萍水相逢,也不知方少爺哪根筋搭錯了,竟對他如此上心,就差沒把命交到他手裏了,如果有機會,他倒真的信那方少爺會這麽做!

唔,自己不過一屬下,管主子的事做什麽,真是僭越的狠!難不成跟那二一處一塊久了,自己也不知方寸,不知深淺,不知死活,不知身份?

一九迅速從那些不該有的心思中抽離出來。

“箭頭有毒,三天不能使用內力,否則經脈盡斷。”莫堇站起身,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

轉過石洞,一道琉璃門擋在前面。莫堇轉動石壁上的桐油燈座,門開了。

“別碰任何東西!”莫堇再一次囑咐道。一九和二一點點頭,猶如兩尊石像,虔誠又堅定地立在一旁。

莫堇掏出一塊綢布疊放在桌案上,打開一扇破舊的櫃子門,敲了三下櫃子內壁,從裏間彈出一個精致的木匣。

莫堇撫了撫匣子,有那麽一刻晃了晃神,遂地将其包好,遞與一九拿着。

莫堇拿了東西并沒有急忙走,而是待在一個大石棺前沉默……他輕輕地趴在石棺上,臉貼着石棺,誰也不知道他那發紅發燙的眼眶噙滿了淚水,卻強撐着不讓它流出來。

“公子……”一九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心情,“走吧……都過去了。”

“她是我的母親。”莫堇啞聲道:“她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可她……卻”

十年過去了,那個曾經熟悉又親切的人,那個喜歡哼着小曲兒哄他入睡的人,那個喜歡把他當寶貝一樣摟在懷中的人,如今只剩下這座石棺,冰冷,冰冷……

那個不知分寸的二一,此刻倒跟一九達成一致地選擇了沉默。

他們不知道這位少主人經歷了什麽,只覺得這是一個不為人知的苦痛經歷。他們也不便多問。只能一言不發地看着,聽着。

莫堇撫了撫石棺,俯身輕輕地在石棺上落下一吻,溫柔,深情,眷戀。正如當年她吻着他的額角,喃喃細語:“堇兒呀,娘的小心肝……”

莫堇退後幾步,一手撩了撩衣袍,雙膝跪地,朝石棺磕了幾個響頭,遂地起身朝外走去,果斷,決絕。

而今天涯路,只身赴往。

出了門,莫堇最後看了一眼莫府,唇邊那抹淡淡的溫柔的淺笑,沉淪在流年裏,憂郁難遣。

“走吧……”莫堇嘆了一口氣,帶着三分凄然,三分愁楚,離開了。

——老屋風悲脫葉,枯城月破浮煙。誰人慘慘把憂端。蠻歌犯星起,重覺在天邊。

秋色巧摧愁鬓,夜寒偏着詩肩。不知桂影為誰圓。何須照床裏,終是一人眠。

作者有話要說:

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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