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想入非非

從景州到西北王府,需經過八座城,三四十個驿站,路途漫漫長路茫茫。

雖說景州地處東南,且冬季将過,可這密林深處的夜晚,那可真是寒風瑟瑟冰涼刺骨。

前半夜兩人還打情罵俏,後半夜可就不妙了。

這鬼天氣,不知怎地,下起了毛毛細雨,那堆救命篝火它滅了!更不幸的是,兩人在睡夢中被淋的個透心涼!

方季除了一只手,哪都不能動,哪哪都疼,這寒雨一澆,眼前一陣陣發虛,眼前晃動着三個莫堇。

“三個你……”方季有氣無力地吐出一句奇怪的話來。不知是夢話還是什麽胡言亂語,聽的莫堇雲裏霧裏。

“你忍耐一下,我帶你出去。”莫堇輕聲道,見他面色不對,又伸出手搭在他左手脈搏上,心裏不由地一緊:這人他生病了!

此二人倒真是難兄難弟,自打相遇後,總有事發生,還都不是好事!

“你說,咱兩……是不是命裏犯沖?”莫堇看着這個“孱弱”的方公子,心裏難受的緊,明明前一會還英姿飒爽,完好無缺,這一會便成這樣了,莫非自己真的不祥?

方季迷迷糊糊聽着這話,輕咳了幾聲,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沖着眼前那“三個莫堇”道:“那也是我克你,你瞧,待會你還得把我拖回去。”

莫堇稍稍替他整理一下衣物,彎下腰來,将他扶着背到自己背上,朝密林外走去。

“沉嗎?”

方季腦海裏都是莫堇那副弱不經風的模樣,卻背着比他高大那麽多的自己,頓時心生內疚,若不是自己腦子一熱進了這片詭異的林子,又怎會生出這些事端,差點命都搭進去了。

自己不僅沒能對付那些牲畜,還連累了莫堇一起被困山林,伺候自己。

他輕輕地伸出那只還能活動的手,按了按莫堇的肩,道:“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是不是遲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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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堇顯然是沒想到他會突然向自己道歉,不由地失笑道:“說什麽傻話,我從來沒怪過你。”

這句話說的深明大義,頗為暖心,方季心頭一熱,滿滿地感動,卻又不知如何接話,只是雙眸怔怔地盯着莫堇的脖頸看。

瞧着瞧着,呼吸還急促起來。

一陣陣熱氣噴在莫堇脖子上,簡直就是心癢難耐。

若非看在方季是個傷員,莫堇怕是直接将他甩出去了!

莫堇怎麽看都覺得對方就是一只夾着尾巴的“大色狼”!

方季這只大色狼倒并沒有那麽輕松,莫堇背上那兩片蝴蝶骨硌的他胸口疼的發顫,可他又不敢說出來,怕對方罵自己不知好歹,又怕對方将自己狠狠甩下身去。

疼是疼了點,心裏卻享受的狠,這麽想着,越發覺得自己解放了天性,滿心滿眼都是那麽厚顏無恥。

這個厚顏無恥的人還色膽包天地将臉靠在那細長的脖頸上,阖着眸子,裝虛弱。

突然,那雙托着他膝彎的手猛然收緊,勒的他一個激靈。

“醒了沒?”

聲音飄渺,好似天籁,好聽。

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啥啥滿意,聽啥啥好聽。

又被看穿了。

裝不下去了,将頭擡了擡,含糊道:“不想醒。”

“那就睡吧。”

真是深得我意。

那顆腦袋又無恥地垂了下去。

畢竟是生了病的,還一身傷,不知不覺,方季睡着了……

方府喜氣洋洋,大紅燈籠高高挂起,房廊,門楣,立柱上都是大紅綢子。

滿廳都是賓客。

明王與母親端坐在堂前,笑盈盈地望着兩位新人。

一根紅綢的另一端系着另一位少年郎,紅衣金冠,面目含春,極其美哉。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咚!”一聲悶響,方季陡然如墜山澗,後腦勺不知磕到什麽,軟乎乎的。

他打開沉重的眼皮子,正對上莫堇的雙眸。

“你掉了。”莫堇緩緩地将他抱起,輕輕放回床上。

這可真是尴尬的狠。

方季一時之間失了語。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地方是好的,全是被布條包裹着,活像個粽子!

“你給我弄的?”方季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心裏卻羞恥的很。

莫堇沉默許久,不置可否。

“這……倒成了粽子了。”方季自嘲道。

“嗯,白粽子。”

這茬接的挺快,方季被噎到了。

“謝謝……”不知說什麽的方季弱弱地道了聲謝。

莫堇垂下頭,盯着方季的臉,恣意風流。

“難不成你想報答我?”

好像點火了!

方季被這目光灼的無處可逃,心道:如今我這副樣子,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心一橫,幹脆眼一閉,死豬不怕開水燙,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樣。

“你做夢了?”莫堇注視着他,滿眼溫柔。

這個……唔,想多了,龌龊。

方季刷的一下臉紅到脖子根。

他當然不敢說他夢到了什麽,怕是說出來後,對方能把他丢到河裏喂魚。

也不知自己端的什麽龌龊心思,想的挺美,還深陷其中。

醒醒吧!醒醒吧!

“哦,夢到大姑娘了。”方季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莫堇有些詫異,臉上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複雜表情。

“好看嗎?”莫堇揶揄道。

“當然好看,人間極品。”方季注視着莫堇,心裏樂開了花,突然來了興致,想逗逗他。

莫堇聞言,面無表情地走開了。

玩大了,他生氣了。

方季心裏一慌,道:“是真的好看,不過……”

莫堇不知在翻着什麽,片刻,他轉過身,踱到床前,手裏還拿着一支寒光的箭。

不是吧,信口胡謅一下,便要手持兇器,要人命?

“這是你的?”莫堇将箭遞到方季面前。

方季定睛一看,那不是殺害他大哥的兇器嗎?

他渾身一僵!面色晦暗,剛剛所有的喜悅心思瞬間煙消雲散!

莫堇見方季神色不對,倒也明白了幾分。

“這箭是仿造我父親的手法制作的,手法極好,這世間能辨別真僞的人怕是只有我和那造假者了。”

對于莫堇的父親莫北行,自己後來倒是讓獵鷹去查探到了些,這位毒醫門的大弟子,不僅精通奇門八卦,還有蠱毒,醫術,武學,各種武器,暗器,造詣之高,江湖之人幾乎無人企及,是一個傳奇人物,只可惜兩三年前莫名其妙失蹤了。

“這支箭殺了我大哥王益文!”方季如鲠在喉。

一只略帶冰涼的手搭在他的肩頭,輕輕地按了按。

良久,又湊到他耳畔,散落的墨發垂到方季的臉上,脖頸處,方季一個寒顫,卻聽得一聲:“節哀。”

這兩個字又将他拉回現實,困頓其中。

“此人目的很明顯,無非就是繼續激起兩位王爺之間的矛盾。世人都知道,鎮南王的兵器是一把彎弓,名寒霄。”莫堇又查看了一眼那只箭。

須臾,續道:“寒霄是一把及其厚重的神兵利器,需要天生神力之人才能拉開,箭一出,威力巨大,能連穿數人。”

“數人?!”方季顯然是驚到了。

他記得那天蓋棺之時,他特地将大哥王益文瞧了個細致,大哥身上幾乎完好無缺,除了那處普通的箭傷,那傷口不過是比普通弓箭威力大些許而已。

但據莫堇所描述,該箭能洞穿數人,倘若此箭射在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哥身上,那……即便不是血肉模糊,也怕是慘不忍睹了。

“可我大哥身上的傷口不過是普通利箭所傷而已。”

莫堇眸子盯着那只箭,道:“普通的銀都偏柔軟,不利于制作此等兇器,我父親研究了十年,才将它鍛造的堅韌無比,這個世上只有三人懂得其法。”

“哪三人?”

“我父親,還有我。”

“你也會?”方季瞪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莫堇的臉。

突然一揚手,方季撩開莫堇額角的頭發,一個血窟窿赫然在目。

“這是什麽?”方季厲聲質問。

“一只瘋狗紮瘋了一匹馬,摔的。”莫堇微微一笑,不以為然地說道。

自己可不就是那只瘋狗麽。當時腦子裏沒想那麽多,不曾想倒傷了他。

他将方季倒饬的整整齊齊幹幹淨淨,卻把自己的傷忘了!

而方季竟然一直沒發現,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還在這裏坦然自若地讨論這該死的兇器。

方季心頭梗了一下,道:“先不說這個,我替你把傷口清理一下。”

“不用,一會我自己來。”拒絕的很幹脆。

“你看得見?”方季有些惱怒,聲音又沉了幾分。

“有銅鏡。”

繼續死犟。

“你身上哪裏攜帶了銅鏡?”方季不免覺得此人假話說的比自己還爛。

就這荒涼之地,這破爛的小客棧。

拗不過了,莫堇總算是默認了。

不一會,方季便用僅剩的那只手将他傷口清理好了,小心翼翼地灑上傷藥,莫堇那長長的睫毛簌簌地撲在方季的手腕處,柔柔的,癢癢的,頓時又心猿意馬起來。

“好了嗎?”一個不識時務的聲音傳來,方季幡然悔悟,想的什麽事,下流!

君子好色而不淫,風流而不下流 ,多情而不濫情。

心裏默念了幾遍,才心滿意足地放下悔意。

良久,莫堇又繼續說道:“還有一個人,他也會此法。”

方季瞧了瞧這張認真的臉,實在是怪可愛的,什麽江湖恩怨,朝廷禍事,他沒心沒肺地都抛到腦後,被狗吃了。

“你有沒有在聽。”莫堇擡起手,朝他後腦勺拍了一下。

方季一點也不惱,只覺得這是打情罵俏,趣味盎然。

莫堇偏過頭,盯着方季瞧了瞧,突然壞笑道:“還有一個人就是你。”

方季差點沒被這句話嗆到,他也會?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的事?這口黑鍋下來,真能砸死人!

盡管心裏千般無奈,萬般委屈,卻裝的面不改色道:“我怎麽不知道我還會這個?”

莫堇伸出手,滿臉真誠地說:“我教你你便會了。”

方季怔了怔,一把握緊這只唐突的手,心道:這個人平日裏比自己還冷,一說話卻能燙死人……不過我喜歡。

方季勾了勾唇,幽幽道:“阿堇,你學壞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方季:本少爺道貌岸然。

莫堇:本公子衣冠楚楚。

注意形象。

食色性也。

色令智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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