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方明遠呼吸有一瞬的停滞。
不知情的人，大概只會覺得年歲手上戴着的只是一條普通的手鏈，一個吊墜兩個吊墜沒什麽區別，但他是經歷過川溪那場大地震的，當年他跟隊友一起将年歲從地震廢墟之下挖了出來，如今回想起那時的畫面，女孩手中攥着的那片鮮嫩柳樹葉子，真的讓人記憶深刻，那是雙重意義上的奇跡。
替王興懷代課，教飛行駕照理論知識的時候，方明遠能認出來年歲就是當初的女孩，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那片柳樹葉子挂墜。
這并不是說柳樹葉子挂墜本身有多特別，方明遠不知道當初年歲在廢墟之下經歷了什麽，但獲救後緊緊攥着那片葉子，這麽多年來也一直貼身帶着，可見那是對她來說具有很重要意義的東西，大概是那種‘絕境之中的希望’一樣的存在。
而現在，她手上忽然多了一個挂墜，如果不是一時心血來潮，那就意味着發生了什麽事。再聯想起當年的情況，方明遠很難不多想。
……
“嗡嗡嗡……”微微的震動聲，伴随着一段悠揚的鈴聲。
歲歲撈起手機看了一眼，當看清來電人名字的時候，她整個愣了一下。
方明遠。
自從之前拒絕了他的表白之後，歲歲跟方明遠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聯系了。
歲歲沒想到方明遠會給她打電話，也想不到他打這個電話是想說什麽，她猶豫了幾秒，還是接通了電話，“方老師，晚上好~”
她打過招呼之後，過了兩秒，方明遠那邊才說話，“晚上好，歲歲。”
因為方明遠曾經追求過她的緣故，為了不産生不必要的誤會，歲歲直接開門見山的問，“方老師給我打電話，有什麽事嗎？”
歲歲想過很多可能，但方明遠給出的答案，在她的預料之外。
他問她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
“方老師你怎麽會這麽問？”歲歲聽到方明遠的話，第一反應是‘他指的娛樂八卦頭條的事嗎’，但是這個想法很快被她否定，雖然相處得不多，但歲歲覺得，方明遠應該不是會因為這種雞毛蒜皮小事就專門打電話過來詢問的人，畢竟他之前連表白都是在微信上說的，而沒有專門打電話。
那麽他指的是什麽？
歲歲回想一下自己最近的狀态，無論生活學習事業，都十分的順利，完全不存在麻煩這種東西。當然，硬要說的話還是有的，就是嚴澈那個棘手的家夥，但方明遠知道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此外還有生病這件事。
歲歲覺得這個的可能性比較大一些，但問題是方明遠怎麽知道的？
她是在家裏生的病，因為她要求保密，所以知道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方明遠跟她的圈子沒有任何交集，離榕城也十萬八千裏遠，怎麽想也不可能知道。
“我只是随口一問，沒事就好。”電話那頭方明遠不接她的話，語氣聽起來像是準備挂電話走人。
歲歲并不是好奇心特別旺盛的人，也不喜歡強迫別人，但因為最近出了嚴澈的事，她正處于一種比較敏感的狀态，遇到什麽疑點下意識就想去探究。
于是她沒有順勢結束談話，而是對方明遠說，“方老師，你知不知道說話說一半的人，很容易被人套麻袋打一頓？”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跟方明遠說玩笑話，不知道是不是不習慣，過了好一會兒，方明遠才再度開口，“我還沒被人套過麻袋。”他的聲音，帶着明顯的笑意，開過玩笑之後，才給歲歲答案，“我看到你手鏈上的吊墜多了一個，以為是發生了什麽事，所以問你一聲。”
歲歲聞言，表情凝固了。
……
晚上。
歲歲把準備回房間的花雲抓到了陽臺上，她自己蜷縮在吊椅裏面，花雲陷進可愛的單人沙發裏。兩人都沒有說話，靜靜看着窗外。
透過白色的窗紗看向外面，城市的燈火霓虹沒有直接看那麽璀璨，顯得有些模糊，卻又有一番不同的美。
最後是歲歲先開的口，畢竟是她是有話要說的那個人。她把之前方明遠打電話過來的事簡單說了一下，重點講了柳樹葉子吊墜相關的點，然後問花雲，“你說他為什麽會注意到這個吊墜，又為什麽會因為多了一個吊墜，就覺得我可能遇到什麽事情了？”
歲歲是真的想不明白。
知道她生病跟知道柳樹葉子吊墜，這是天與地的差別。
她生病的事，如果硬要查，也還是能辦到的，畢竟她被送去醫院時候是昏迷的，後來醒了才提要保密。而柳樹葉子吊墜是初中時候的事了，那場舉國哀悼的大地震，那片廢墟之下狹小空間裏的奇跡，知道的人兩只手都數得過來。
花雲聽了歲歲的話，認真思考了片刻後，嘗試着進行分析，“歲歲，我覺得這不是能查得出來的，首先這是好幾年前的事，當時的環境也很特殊，正常通訊交流都很困難，誰會去關心這種事？而且柳樹葉子的具體情況，你也只跟家裏人還有我說過……”
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花雲稍微換了口氣，理一下思緒，繼續說，“柳樹葉子的事，你家裏人，我，都不會說出去，除此之外知道這件事的，應該就只有當初負責救治的醫護人員，以及把你從廢墟下面挖出來的人……”
花雲說到這裏，忽然就停下了，她猛一下扭頭看向歲歲，臉上滿是驚訝，“歲歲，當初你被救出來之後叔叔讓人去找過救你的人，最終沒找到人，只是從醫護人員處得知，救你回來的人穿着軍裝……”
而方明遠的職業正好對上。
“不會這麽巧吧……”花雲看歲歲。
歲歲比她更驚訝。
……
第二天，歲歲選了個下班時間，給舅舅年元玮打電話。
“怎麽想起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電話那頭的年元玮的聲音略帶兩分意外。
歲歲知道舅舅很忙，她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直接說，“我想拜托舅舅幫我一個忙，查一點事，是我認識的一個朋友……”
歲歲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好好的，怎麽突然懷疑他是當初救你的人？”年元玮是絕對的聰明人，很容易就猜到了外甥女的想法。
“他知道我的柳樹葉子吊墜。”歲歲說。
年元玮聞言，沉默了幾秒，才開口說，“好，我讓人你查一下。”他答應下來之後，并沒有挂斷電話，略微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歲歲，不管最後結果是不是，我都希望你能明白，救命之恩是救命之恩，愛情是愛情，不要把這兩者混為一談。”
“舅舅你怎麽會知道！！”歲歲驚訝極了，方明遠追她的事，她只跟花雲說過！
年元玮被她的反應逗笑了，“不止是我，你爸他也知道。有些人自以為做得很隐蔽，能瞞過所有人，但是怎麽可能……”
隔着電話看不到舅舅的表情，但是歲歲總覺得，最後那些話，舅舅是帶了一點小情緒的。
不過話說回來，方明遠到底做了什麽，居然讓舅舅跟餘首富都發現了他的意圖？
……
歲歲全副心思都放在方明遠的事情上面，一時把嚴澈這號人給抛到了腦後，直到第二天傍晚，又一次‘偶遇’到對方，她才想起還有這麽個麻煩人物。
“沈小姐，好巧。”嚴澈真是個演技派，明明是守株待兔故意來偶遇，但無論神态還是語氣，都僞裝得很完美，像是真的偶然遇見的樣子。
歲歲笑着跟他打招呼，“嚴總怎麽在這裏？”
嚴澈顯然早已打好了草稿，無需思考，很自然的接話，“碰巧路過這邊。”
歲歲表面微笑，內心呵呵：信你有鬼！
嚴澈主動聊起了娛樂八卦頭條的事，看似對這件事抱有歉意，但他說話很有技巧，不着痕跡的引導歲歲，分明是想要讓她覺得問題其實是在她自己身上。
歲歲簡直被他這個熟練且流暢的操作給驚到了，第一反應是——這到底是練過多少次才能做到這樣？
她只發散了一下，就收回思緒，努力思考要怎麽繼續下去才會顯得比較合情合理的時候，忽然‘聽到’嚴澈跟他的系統，旁若無人的‘交流’起來。
‘外面把她吹捧得那麽神，也不過如此，你看她現在的樣子……’嚴澈語氣很是不屑，‘果然女人都是一樣的蠢，只需要稍加引導，她們就會按照我希望的去做去想。’
‘宿主一如既往的厲害。’系統給他捧場，但那種沒有感情的機械音，聽起來莫名感覺像是在嘲諷。
嚴澈也不知道是沒感覺到，還是聽多了已經習慣，語氣神态不變的繼續跟系統說，‘好在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并且很幹淨，沒有被人染指過，上個任務得真是惡心到我了……’
歲歲原本是抱着看戲+打探敵情的心态聽一人一系統交談，但聽到這裏，她臉上的表情頓時冷了下來。
心裏飙了一句髒話——
羊駝的別稱。
“怎麽了，年小姐？”嚴澈注意到她表情變化，聲音溫柔的詢問。
歲歲一驚，下意識避開嚴澈的視線，她腦子轉得飛快，思考着該找個什麽理由搪塞過去，恰在這個時候有電話打了進來，她看了一眼，是花雲打來的。
歲歲抓住這個機會，對嚴澈道，“抱歉嚴總，我有點事需要先走了！”
說完之後也不等嚴澈回答，直接轉身，快步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