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傷心分離

這座看來已千百年歷史,卻不知多久無人造訪過的古寺廢墟,光是支撐天頂的石柱都有數人合抱之粗,殘破的石牆和塌了一半的屋頂讓它看起來更顯荒涼,但卻不難想像當年碧麗堂煌的景象,它規模的宏偉雖然不及蘇敏寺,卻也是大得讓人心生敬畏,尤其浮嵌在寺牆上的巨型立體佛雕,每一尊都栩栩如生,倒塌掉的不算,這樣的神佛大大小小至少上百尊,或飛或坐、或猙獰或慈悲,千姿百态應有盡有,最小佛雕都有一層樓高,最大的人站在下面仰直脖子都還看不到 的臉,而那些掉在地上的鎏金寺瓦,每一片的面積也足足有籃球場的四分之一大。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是最吸引我目光的景物,因洛u麂阆b我面前的,是幾十頭形體巨大的禿鷹,像這種電影當中才有的怪物,單看一頭就已夠駭人,如果一字排開在你眼前,你真的很難不直盯著它們。

正發呆時,一只纖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虹鷹歪著脖子把頭伸過來問道∶「你怎麽了?吓傻了嗎?」

「是有一點,不然奶從上面跳下來試看看。」我一掌輕拍在她後腦勺上說。

「噢!你怎麽這樣啦!」她摸著被打的地方,噘起嘴向我抗議。

「我沒修理奶就不錯了!都是奶害我被奶師兄誤會,差點命都沒了!」我假裝生氣責怪道。

「對不起嘛┅我怎麽知道雷師兄這麽不講理┅人家也是喜歡你啊,你別怪我了好嗎?」虹鷹扮可憐兮兮的撒嬌說,我其實一點都不忍心苛責她,因洛uo曾奮不顧身護著我。

「唉!算了,不怪奶,反正我也沒死。」我笑笑說道。她聞言臉上又出現燦爛的笑容∶「是啊!是啊!而且我還救了你一命呢!」

「對了!奶不說我沒想到,奶怎麽知道要在下面等我?┅啊!是寒竹┅」想起虹鷹竟乘著禿鷹,在我直線加速下墜時接住我,才能幸免於屍骨無存,但這些接連發生的變化著實還讓我腦袋一片混亂,現在虹鷹提起,我才想到一定是寒竹早就安排好的。

「你不會那麽笨吧?現在才想到是她?!不過你是撿回一命,但寒姐姐她┅唉┅她可慘了┅」虹鷹感慨的說。我想起寒竹推我下懸崖前的深情一吻、千言萬語不舍分離的眼盼、還有那些刻骨銘心的話,心裏巴不得立刻回去找她,再聽虹鷹說她慘了,更是洛uo的安危耽心。

「怎麽辦?奶們組織會怎麽處置寒竹?」我著急問道。

「組織……?你在說什麽啊?誰會處置寒姐姐?」虹鷹一臉不解的問道。

「她違反了香格裏拉的規矩,不會受到處罰嗎?」

「說你笨你還真的笨,他們怎麽會知道你還活著?這件事只有我和寒姐姐兩人知道,讓師父或師兄他們知道那還得了!」虹鷹看傻瓜似的瞧著我。

「喔。」我心裏想寒竹在雷霆面前吻了我,事後雷霆不知道會怎麽待她,心裏擔心卻又不好向虹鷹說這件事。

「不然奶說她慘了!是什麽意思?」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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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愛上你還不慘嗎?本來她只有雷師兄,日子過得很快樂,現在你搶走了她的心,卻又沒辦法和她在一起,往後的日子肯定很痛苦。」她感嘆的說,沒想到一向沒頭沒腦的虹鷹說出這麽一番話來,看來不能再将她當小妹妹看待了。

「那怎麽辦,奶一定要幫我回去找她,老實說┅我有點不祥的預感,擔心有人會對她不利,我想帶她離開這裏。」我現在能依靠的也只有虹鷹。

我話說完,虹鷹就彷佛見到鬼似的咯咯笑起來,更過份的是還愈笑愈誇張,絲毫沒停止的跡象,我忍了好一會兒,終於再也受不了,惱怒的問道∶「有什麽好笑?我很認真在和奶讨論這件事!」她見我生氣才努力停下笑聲,勉強正經說∶「對不起啦,我是聽說你要回去帶她走,才忍不住笑出來。你知道香格裏拉是什麽樣的地方嗎?你的本事會比寒姐姐利害嗎?如果沒有,你怎麽進去帶人?別忘了我們可是費盡心思才把你救走,不然你早就死了!」

我聽她這麽說不禁更沮喪,沒錯!即使寒竹有難,憑我的能力又能怎樣?雖然我大學時代熱衷武術,也是空手道五段的黑帶高手,但這個「高手」來到這全是世外高人的地方,卻變成任人宰割的軟腳蝦。

虹鷹看我黯然神傷的模樣,輕握住我的手道∶「你別擔心,寒姐姐在組織裏身份特別,沒有人會對她怎樣的,反而你回去的話,不但自身性命難保,我和寒姐違反組織規定的事也會曝光,只會更害了她,難道你要我們陪你遭殃嗎?」

我聽她說的很有道理,也沒辦法反駁,但難道我和寒竹一段情才剛開始就要緣盡於此嗎?虹鷹好像看出我心裏的感受,又安慰我說∶「你不屬於這裏,就像寒姐姐和我不屬於你們那個世界一樣,不過我相信你們會活在彼此心中,如果緣分未盡,一定還能再見面,還有我也一樣活在你心裏!」

我正訝異這小虹鷹幾時說起話來變得條理分明,聽到最後一句才覺得有點格格不入,那比較像她無厘頭的說話方式。

「這些話是奶說的還是寒竹說的?」我懷疑的打量著她。

「哎呀!你真的很讨厭耶!┅」她賭氣扭過頭,過一會才說∶「是啦!是寒姐姐要我轉達你的!不過我的部份是我自己加上去,我不管!你不但要記住她,也要記住我!知道嗎?」

我啼笑皆非的摟了摟她的肩,柔聲說道∶「我當然會記得奶,一輩子也忘不了。」

「真的喔!不許騙人!」她聽我這麽說,高興的反過來抱住我,我這次沒再推開她,畢竟她實在太可愛了,我不忍心讓她失望。

過了一會兒,她想到什麽似的 啊"了一聲放開我,從懷裏拿出一條項鏈。

「是寒姐姐要我給你的,她說給你作紀念,無論何時要帶在身上,看到項鏈就想起她。」

我接過那條看起來有相當歷史的項鏈,黃銅制的鏈身,墜子是一顆足足有男人拳頭大小的蜜蠟。

「還有!她說她已經幫你注射還原劑,你體內的制血劑不會有問題了。」

(寒竹┅)腦海萦繞著這個名字,我已經開始睹物思人,即使現在能立刻回到我來的國度,我也高興不起來,因為我實在挂念著寒竹,挂念她的冷漠、挂念她比沙漠甘泉還少有的溫柔、挂念她的安危、甚至挂念她殺人時毫不留情的樣子。陷入情網的人都會變得不太正常。

「寒姐姐要我告訴你,一定要盡快離開香格理拉,這是她唯一的請求,你可不要辜負她對你的付出。」虹鷹看我魂不守舍的樣子,怕我堅持要回去找寒竹,因此又叮咛了一次。

「放心吧,我會照她說的離開這裏。」我黯然說道,因為就如虹鷹所說,我若再回香格裏拉,只會憑添寒竹的困境,不如就把這裏發生的一切,當作如夢似幻的刻骨回憶吧,畢竟寒竹和我的世界是不同的。

虹鷹沒辦法陪我太久,不然回去會被懷疑,因此我要立刻啓程,她走向那些大鷹,嘴裏咕咕囊嚷嚷的說了一串聽不懂的古怪語言,其中一頭便搖晃著巨大身軀走出來,這些怪鳥在天上飛時很神氣,走在地上卻顯得十分滑稽?

我不可思議的看著虹鷹道∶「奶剛剛┅不會是在和它們交談吧?」

「是啊!我和它們熟得勒!」她見怪不怪的說。

原來虹鷹的祖先世代是香格裏拉的「祭鷹官」,禿鷹在這裏是天鳥,十分受到尊敬,它們死後必須有人處理屍體進行天葬,「祭鷹官」的工作就是幫禿鷹作往生後的儀式。她從小就繼承這個工作,所以早已熟知這種靈鳥的語言。

虹鷹又從懷裏拿出一片盒裝掌心大小的光碟,交到我手上道∶「我跟鷹老大說了,它會送你到靠近拉薩的地方,你照我給你的地址找一個叫吳偉兆的人,把這光碟給他,他會幫你回去你來的地方。」

我收好光碟及項鏈,虹鷹怔怔的望著我,眼眶已經紅了,我知道今日一別可能就是永別,心中也是無限離愁感傷,忍不住将她擁進懷中。

「寒姐姐┅昨晚跟我談了很久┅她跟我說┅她喜歡上你┅是因為你雖然沒雷師兄┅武功那麽高強┅。卻還不顧死的救她┅所以黎大哥┅你一定要保重┅不管別人怎麽誤會你┅我和寒姐姐都相信你是好人┅是全世界全宇宙最正義的大好人……」她哽咽的埋在我胸前說。

我感動得不知說什麽,只能把輕拍她的背表示謝謝,臨行前她又要求我親她一下,我輕輕吻了她額頭和臉頰,她已經哭成淚人兒。

「你快走吧┅再不走我就要哭死了」她背對著我猛擦眼淚。

我心情也是差到極點,默默爬上鷹背,那巨大的怪鳥搖搖晃晃走到門口,雙翅一展宛如騰雲般直上天空,我頂著風回頭大聲向虹鷹說再會,她站在寺門外一直朝我揮手,直到看不見為止。

乘禿鷹長途飛行的經驗恐怕世上〈香格裏拉那些人除外〉我是第一人,也極可能是最後一人,要不是冰冷的風吹得人受不了,這鷹老大飛行的平穩性倒不比飛機差,大約經過三、五小時,我們降落在靠近拉薩的山區,我想這種怪鳥并不太适合被人看到,否則準被以為侏羅紀公園第四集開拍了,因此它放我下來的地方還是無人煙的山區,不過遙望已可看見拉薩全市。

我謝了鷹老大,它陰森的目光沒任何反應,又振翅往回飛走,經過了這麽多波折,我總算要回到文明的世界,心情只能用百感交集來形容,這段日子讓人有經過一世紀那麽久的感覺,愈靠近回程我的心也愈彷徨,因為這代表現實的生活壓力又将回到身上。

走了二、三小時的路,終於進到拉薩,雖然這裏不能和一般大都市相比,但人來車往也十分熱鬧,至少嗅到一絲文明社會的氣息,我依虹鷹給的地址找到一間看起來極為平常的民宅,敲敲門,過了幾秒有個滿臉皺紋的老人出來應門,我告訴他要找吳偉兆先生,他揮揮手表示不知道,我拿起地址再确認一次,發現并沒走錯地方啊!

突然我想起那片光碟,忙拿出來給那老人看,那老人望了一眼,迅速從我手中拿走光碟,讓開一步示意我進屋子,進屋後他要我在客廳等一下,人就從另一個門消失,我打量這屋內的擺設,實在是平凡簡單的可以,真懷疑寒竹要我來找的人真的可以幫我回去嗎?

約莫一分鐘左右,一名看起來也是平凡到暴的中年男人,從剛剛老人走進去的門出來,一照面便伸手自我介紹∶「我是吳偉兆,你是黎書俠先生吧?」我和他握了手回答是,還沒跟他說要他幫什麽忙,他就已經知道一切似的告訴我∶「黎先生您回去需要的證件和機票,我三個小時後就能準備好,您要在這裏等還是要出去逛逛再回來?」

「我去逛逛好了。」我想難得來這裏,當然得趁機走走,何況我很想去看看舉世聞名的布達拉宮呢!

於是問清楚位置後,我朝拉布達拉宮的方向走去,拉薩市區許多店家賣的都是當地手工藝品,這裏是全世界最神秘也最著名的藏傳佛教發源地,因此多數工藝品也和宗教脫離不了關聯,其中有一種叫「唐卡」的手繪圖布,是喇嘛或圖師以虔誠的心,一筆一畫仔細勾勒出心中的神佛菩薩、佛教傳說等圖像,唐卡緣於西藏地區古來以游牧為生,逐水草而居的生活無法長住一處,所以只能将畫有佛像的圖布帶在身邊,才方便随時修行,因為他們深信唯有今世努力修行,來世才能超脫痛苦。

唐卡平常是卷起來,只有修行時才會放下來,每個人修行的佛菩或有不同,也忌諱讓他人看見,這也是「密宗」之所以神秘的由來之一。不過20世紀後随著游牧經濟活動的沒落和世界一股藏傳佛教的熱潮,像唐卡這類原本以修行為目的的法物,藝術收藏價值已逐漸淩駕宗教意義之上。

我邊走邊看,不知不覺布達拉宮已映入眼簾,看見它的第一眼,我心中的感受是震驚和複雜,因為它和蘇敏寺不只是相像而已,而是我所能記得的每一個構造細節都一模一樣!除了它比蘇敏寺小上幾倍。此外它還勾起我在香格裏拉的回憶,想起寒竹、虹鷹┅尤其是寒竹最後那抹溫柔的笑容,我心中又一陣扯痛。

時間有限,我并沒上到布達拉宮裏面去,只是遠遠駐足凝望了一會兒,就轉往回去的路。

在回程路上,有一幅挂在路邊商家內的唐卡卻吸引住我的視線,它不同於其它以佛或菩薩為主體的唐卡,而是在畫的中心有一片複雜炫爛的幾合圖形,周圍一陣列一陣列的天兵鐵衛,層層包圍這塊幾合圖形,狀似要往幾合圖形的中心俯沖而下的感覺。

不知怎麽,我一見到這張唐卡感覺就不一樣,雖然還不懂它代表什麽意義。於是我找到店家主人,問這張唐卡畫的是什麽?

「是香格裏拉。」老板竟是一名叫丹尼的白種人,想必是向往西藏文化才來這裏開店。一聽他說香格裏拉,我精神全都來了。

「香格裏拉在藏傳佛教代表的是一個烏托邦,也是佛教最後的淨土國度,這些周圍的神兵都是保護香格裏拉的護法, 們讓邪惡和不淨無法進入。」丹尼解釋給我聽。

原來如此,香格裏拉在藏傳佛教是神聖的國度,這和一般人認為它是美麗浪漫的意義上有很大的出入,雖然都是指美好的地方。

「會不會真的有這麽一個國度?」我問了一個聽起來滿愚蠢的問題,至少對丹尼而言是。

他哈哈了兩聲對我說∶「我想佛教裏的香格裏拉應該是存在人心,人的善念就是這些護法,讓我們免於邪惡的入侵,至於是不是真有這樣一個國度存在,我只能回答不知道。」

我想也是,可能這些天遭遇太多空幻離譜的事,才會使我的想法變得天馬行空。

謝過丹尼後,看看時間也已不早了,我快步走回吳偉兆的住處。到達時他已在等我,我接過他給我的牛皮紙袋,他逐一向我解釋∶「裏面有你完整通關記錄的護照、今天的機票,以及一些美金,你檢查看看。」

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那本護照就跟真的一樣,還蓋了我從原來地方轉機到拉薩的全部通關章。

「放心吧!你手中的護照絕對是真的,保證完全不會有任何問題。」吳偉兆得意的說。我對他的話并不懷疑,寒竹有把握的事我也沒什麽好不放心,只是訝異眼前這位和拉薩街上随便看到的平凡百姓沒兩樣的男人,怎麽有這種通天本事,能在三個小時內幫我備齊這些高難度的證件?

這件事過很久後,我才知道這間不起眼的民房地底下,其實是北大西洋某組織在中亞和印度的情報中繼總部,那位不起眼的吳偉兆,正是總部的負責人,官拜少将,能指揮上千情報人員,寒竹曾在一次任務中無意救過吳偉兆一命,也讓幾十名情報人員幸免於難(不過那是另一個故事,在此就不另提起。),從此寒竹有事找他埙uㄐA他都一力承擔。

這個情報總部的地底電纜穿過近萬公裏野ua,通達太平洋的主要海底線纜,還有強大功能的超級電腦和衛星資訊系統,世界任何區域的電腦主機大概都有辦法入侵,因此區區一本護照對他們而言只是牛刀小試,如果不是怕引起其他國家緊張,他弄艘潛艇送我回去都不是問題。

不過他倒是對我和寒竹的關系興趣濃厚,有意無意的打聽,我都避重就輕回答,他知道問不出來也就放棄了,我告別吳偉兆後,帶著他給我的證件物品,前往拉薩的機場,啓程返回我居住的城市。

【天鎖下部】─ 古寺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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