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幾人來到地下冰室, 宿源歡自去挨個觀察十五具屍首。
說來奇怪,他只是挨個屍體身旁站上一站, 屍首上就有只肥嘟嘟的白色小蟲從屍體口中、撕裂的傷口中爬出來,十五具屍首,十五只小蟲。
宿源歡随手脫下一只鞋子,盯着那小蟲,每當一只小蟲出現, 他便大力拍去,将那肥嘟嘟的小白蟲當場拍扁, 爆漿而亡。
在宿源歡拍死第一只小蟲時, 沈默便出聲制止,道:“既然是蠱,何不抓起來?也許有借着這蠱追蹤到主人的辦法?”
宿源歡聽而未聞般, 繼續手起鞋落, 噼裏啪啦的拍着小蟲, 嘴裏不屑道:“這不過是最尋常的假死蠱,離得主人飼養太久很快便會成為普通的惡心蟲子, 不過這種蟲子有個特點, 就是愛吃肉, 活人肉、死人肉無所不吃,離得了食物很快就會死去, 現在不拍死, 你還要養着他們嗎?或者讓他們自己跑出去瘋狂的覓食?至于你說的借着這惡心東西找蠱主?我可辦不到。”
假死蠱三個字讓凜暮和聞璞也紛紛側目, 沈默皺眉, 問道:“假死蠱?”
宿源歡拍死了最後一只蠱蟲,對着地板敲了敲鞋底,便蹲身提上鞋子,道:“假死蠱,看名知意,便是,這些人,這十五具男女幼兒,都是溺水假死,後被活生生分屍、折磨致死。重了假死蠱的人,哪怕後來恢複意識,也動彈不得,全身上下,只有一雙眼珠子可以動,但痛覺卻是半分不減。”
說到這裏,宿源歡停頓一下,回頭看了看那十五具死相凄慘的屍身,道:“若這世上當真有厲鬼,便讓他們去找那兇手報仇吧。”
沈默不置可否,若真有鬼魂報複一說,那水生又怎會逍遙的活到今日。
“那水生不過幾歲孩童,卻又如此心狠手辣,對用蠱也十分熟悉,莫非他真的是傳聞中的堯族後人?九重出現了堯族的蹤跡,堯族到底想要幹什麽?”
宿源歡笑了,不陰不陽的說道:“怪只怪當今帝君,斬草除根的不太幹淨。”
是以,如若沒錯,那十五個人皆是被水生控制的青年拉下水中,投了蠱蟲保其留有一口氣假死,後又偷走假死屍身,将其折磨、分屍殺害。
而槐樹村,仍舊是個迷點。
已知那青年已經是個死人,那其他人呢?
是否全部是已死之人?
水生這麽做的目的又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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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走到凜暮身邊,想了想擡頭道:“我想再去一次槐樹村。”
凜暮看着沈默認真的模樣,欣然同意。
只是幾人還未走出地下冰室,沈默便突然停下腳步,整個人直挺挺的向後仰去。
凜暮眼疾手快,接住了沈默的身體,低頭看去,隔着輕薄的紅紗,沈默雙目緊閉,呼吸沉穩,卻是不知為何陷入昏迷。
宿源歡回頭,看到沈默這樣,十分驚詫,立刻湊近查看,嘴裏喃喃:“不應該啊……有我在,怎麽會這樣?”
凜暮攬進沈默的身體,擡頭直視宿源歡,淩冽的目光如有實質,問道:“沈默如何?”
宿源歡也是緊皺眉頭道:“他中蠱了。這蠱,我居然一直沒有發現。”
聞璞當先一步,“先帶他回房間。”
幾人快速回了沈默的房間,将沈默放在床上。
宿源歡上前仔細查看,沈默此時呼吸平穩,雙目緊閉,面上竟漸漸浮起似乎因熟睡而出現的紅暈。
“這是……這是……夢蠱……”宿源歡十分驚異的開口。
凜暮上前拿下沈默眼前紅紗,輕輕點了點他眼皮下不安滾動的眼珠,沈默似是已經開始做夢了。
“夢蠱,十分罕見,幾乎可以跻身到蠱王之列,之所以還算不得蠱王,便是因為它是其中一種蠱王的衍生蠱,只要有那蠱王在手,便可永遠壓夢蠱一頭。這夢蠱初時只是讓人多夢,到後時,卻會讓人沉浸在夢中,永遠也醒不過來,直到身體失去基礎功能緩慢死去。”
凜暮拿手輕輕放在沈默額頭,似是在安撫,他道:“沈默莫名學會入神,原來是受到夢蠱的影響,意外激發了入神之法,所以才會那麽不穩定。”
入神之說,宿源歡只聽說過,當真遇到也是頭一回,此時聽凜暮訴說,自是不疑有他,同時心中感慨,竟是夢蠱,也罷……便是只有那只蠱的衍生蠱,才能不被他察覺到,當真是大意了。
“沒想到那水生,居然身懷如此奇蠱,我還當他只有假死蠱之類的那種低下蠱蟲呢。”宿源歡說道。
凜暮想到唯一接觸過沈默的那只小狗,大約夢蠱和失神藥都是在那個時候下的。
又問道:“夢蠱,你可有解蠱之術?”
宿源歡沉默的搖頭。
凜暮沉聲道:“看來,只能把那名為水生的小子,揪出來了。”
不論此時凜暮心中如何焦急,沈默卻陷入了睡夢中,在夢中,他似乎又回到了現代,又仿佛從沒來到過這異古時代。
彼時他正坐在教室裏,臺上的老師正唾沫橫飛的講解着一道道難題,而他坐在座位上,周圍都是刷刷的寫字聲音,和偶爾幾聲悄悄的低語。
這是他的高中。
他神情恍惚的看着臺上的老師和周遭的同學,總覺得一切似真非真,他不管不顧的站起身,往教室外走去。
那名老師似是沒想到有學生居然敢如此大膽,堂而皇之的往外跑,立刻瞪圓了眼睛,大喝道:“上課時間你幹什麽去?”
沈默充耳不聞,直直走到門口開門出去,這夢境也太真實了些。
那老師看着再次閉緊的教師門,氣的橫眉倒豎,這個沈默,自打初來到這個學校,老師與他說話,十次有九次是不理的,卻不想這次居然敢如此光明正大的逃課,一會下課一定要告訴他們班主任,讓他們班主任懲罰他。
這個老師卻不知,就是沈默的班主任,他也是不理的,班主任也聯系過他的家長,奈何沈默的父母十分冷漠,總是以工作忙為理由,實則對這個孩子有點不管不問的意思。
沈默出了教室,游蕩在操場,此時操場上有上體育課的學生正撒歡的跑鬧蹦跳。一顆足球突然斜飛而來,直勾勾的沖着沈默的腦袋砸來。
有幾名同學在遠處大喊,“躲開!快躲開!”
沈默耳中聽到,卻像不聞一般,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不斷靠近的足球,最後被球一下子砸到腦袋,跌坐在地。
那幾名同學快速跑過來,圍着沈默焦急的問道:“同學,你沒事吧同學?”
沈默呆愣的坐在地上,視線裏全是那幾名同學不斷開合的嘴巴,嘈雜的聲音如同水波,一圈一圈的在腦海裏蕩漾開來,霎是煩人,逐漸那話語便變了調,失了語意,只留莫名扭曲的聲音在他腦海中回蕩。
沈默忍不住擡手捂住了耳朵,想要躲避這種聲音的煩擾。
那幾名同學以為他腦袋很痛,上前拉他,想帶他去醫務室,卻不想剛碰到沈默,便被沈默大力揮開,随即沈默便立刻爬起來,快速跑遠。
幾名同學看着沈默匆匆跑開的背影,嘟囔幾句“精神病啊!”、“管他呢!”、“我們繼續。”之類的,便不再管跑走的沈默。
沈默遠遠跑到無人的角落,蹲在樹下,這裏很安靜,讓他莫名焦躁的心感到好受一些。
這種情況,自他七歲有了記憶以來,便一直伴随着他,冷漠、孤僻、少言,偶爾的行動怪異,卻又不會太影響正常生活,他接收着許多的信息,也拒絕着這些信息。
他慢慢靠着樹坐下來,突然覺得有點違和。
他不該是這樣的。
他伸手慢慢撫摸到心髒,這裏似乎曾有過奇妙的感覺和不同尋常的跳動速度。
四周随風輕輕飄動的綠樹又逐漸扭曲起來,他不該在這裏的,可他又該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