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說實話, 沈默并不知道凜暮在不在千機殿,可是相處月餘下來, 他竟然不知道除了千機殿, 還可以去哪裏找他。

然後千機殿內空空蕩蕩,凜暮并不在裏面。

又一次撲空沈默只好回了窺極殿, 如今他有十幾年的壽命,并不是太急于再去蔔卦續命, 反而更傾向于去學習算卦系統中的磅礴知識, 在那些駁雜的蔔算之術下,沈默渺小的好似一葉扁舟,便是終其一生, 也不能通透所有。

他卻沒有想到, 殿試一事并不算完,帝君再次召見。

依舊是帝君書房。

只見帝君正專注的翻看着三十六位學子交上來的策論, 對沈默的到來沒有給一星半點的反應。

沈默習以為常的站在原地, 每一次帝君召見都會先将他晾在一旁許久, 也不知是為何,許是單純的看他并不順眼?

既然不順眼又何必時常召見他?

又或者是怕沈默白拿月例不幹事麽。

沈默站在一邊, 慢慢打量着帝君的書房, 看到帝君身後挂了一幅畫, 應當是新畫不久, 畫上一白袍錦緞的小童正蹲在池塘邊看池裏的錦鯉,本該是一副孩童逗趣的畫作,但奇怪的是畫上的小童五官處一片空白, 帝君竟是畫了人像,卻不畫五官就将其懸挂了起來。

右下角寫着一行小字——“子生于啓明一一二年七月初七,亡于啓明一二零年三月二十九,終年八歲。”

畫上的孩子竟然八歲就已經死了嗎?

沈默竟是不自覺的看着畫上的小孩子出了神,直到帝君出聲打斷他的愣神,“去把陳珩之殿試前中毒之事查清楚。”

沈默收回思緒,有些微的詫異,他本以為帝君并不會管這等事,最大的可能是視而不見,卻沒想到帝君不僅要管,還将此事交給了他去調查。

見沈默不出聲,帝君戰終于從策論中擡頭,目光犀利的看向沈默說道:“黑令的用處你應當已經知曉,本君給了你權利,你就要學會如何利用它,此事你不用管牽扯多廣,只需将牽扯其中的名單呈予本君便可。”

在帝君的逼視下,沈默不得不下跪應允:“是……我……下官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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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吧。”

“是。”

出了帝君書房,沈默便直奔學子堂而去。

如今三十六名考生仍舊待在學子堂裏,他們會一直待到七日後放榜,屆時,便會由帝君親自賜下官職俸祿,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三十六人,應當都會謀得一官半職,區別只是其官職大小,或是地區分配而已,當然,沒有人會想離開九重,但這也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事情。

還沒到學子堂,沈默便聽到了熱鬧的叫嚷嬉戲聲,果然一群年紀相仿的青年人住在一起,就是會熱鬧很多,這倒顯得沈默這個明明十六歲看起來卻分外老成的小國師有些格格不入起來。

此次沈默是獨自前來,但是殿試之時,三十六位學子皆是在殿門口向沈默行過禮儀才進去的,所以并沒有人不認識他,他前一刻一腳邁進學子堂,下一刻學子堂內的嬉戲打鬧聲便立刻消失無蹤。

擡眼看去,學子堂花園內幾個十八-九歲的青年正飛速站好,紛紛局促的看着沈默,這幾人只是三十六人裏看起來比較活潑心大的幾個,更有許多其他的學子都安靜的待在了自己廂房內,不曾出來。

沈默也沒有與他們攀談、交流的心思,只冷聲問道:“可知學子陳珩之在何處?”

一聽沈默要找陳珩之,幾個人立刻七嘴八舌的給沈默指路,更有年紀小點的想要給沈默帶路,立刻被沈默制止了。

沖着他們指的方向,沈默穿過幾人走了過去,在拐角前,他回頭看了眼,那幾人已經恢複了玩鬧,卻有一人在他看過去時沒來得及收回臉上隐約帶有幾分嫉妒的表情。

沈默揚眉,随即走過轉角,是了,他如今的身份拿出來十分唬人,戰天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大人,用這樣的身份去找陳珩之,免不了有些人心裏會多想。

在經歷了幾次變化莫測、最終都以生命為代價的案件後,沈默也慢慢學會了一些揣摩人心方式。

學子堂很寬敞,內有單獨廂房五十餘間,住下這三十六位學子後仍舊綽綽有餘。

此時陳珩之的房門緊閉,內裏一點動靜也無,當然,四周多了這種房門緊閉的廂房,不知躲在裏面的學子到底在幹些什麽。

想了想,沈默幹脆走上前去擡手叩門。

“陳珩之可在?”

沈默話音剛落,眼前房門已經開了,身量與沈默差不多的陳珩之在看到沈默後面色有些驚喜,立刻讓開身體請沈默進去。

“國師大人?您怎麽來了!快快有請。”

沈默毫不客氣,直接略過陳珩之走了進去,室內十分簡潔,就是個卧榻和桌案,再無多餘物品。

而此時那桌案上正零散的擺着許多書籍,大多是翻開的,一旁攤開的紙張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這人竟是在殿試後還這麽努力的看書溫習。

陳珩之見沈默一進來就坐在了唯一的椅子上,有些局促的問道:“國師大人此次前來,可是有什麽事?”

沈默收回四處打量的視線,看了眼面前已經恢複正常的圓臉少年,問道:“殿試當日,你出了何事?”

聽到此句,陳珩之白面團子似的臉有些泛紅,似是極難為情,說道:“珩之、珩之初來九重,學子堂菜色又極為豐盛,珩之貪嘴,忍不住就在殿試前吃多了,可能是腸肚一時适應不了太多油膩,便……便鬧了肚子,此事、此事還未感謝國師大人,若不是國人大人派人來尋我,我怕是就要錯過這場殿試了!”

沈默聽陳珩之一會自稱“我”、一會又自稱珩之,有些腦暈,不想多聽他那些累贅的謝辭,便揮了揮手打斷他,問道:“你乃關泉當地有名的玉器商賈之子,雖關泉比不得九重,也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商賈之子尚且不至于因為學子堂的一些吃食便貪嘴至此,在我面前,你還是不要講假話為好。”

陳珩之紅通通的面團臉立刻蒼白下來,吓得撩開袍子就跪在了沈默面前,急忙否定:“國師大人!珩之句句屬實決無半點虛假,珩之……珩之當真是因為過于貪嘴才鬧了肚子……而珩之也确實沒有吃過如學子堂裏這般豐盛的菜肴!”

沈默一雙眼睛隔着黑紗直直的盯着陳珩之看,在陳珩之眼中便是這神秘莫測的國師大人半響不語,許是在思索怎麽懲戒他好,心下越發惶恐,只道心口發苦,難受起來。

半響,沈默才語氣平淡的說道:“我知道了,你起來吧。”

說着他從桌上拿起一張潔白的紙張遞給陳珩之,“把你的生辰八字寫在這上面。”

陳珩之雖然疑惑,卻也立刻接過去,蘸着沈默來之前他磨好的墨水一筆一劃寫了上去,寫的極為認真,好似寫個生辰八字對他來說如同殿試一般重要。

沈默又補了一句:“你可寫好,不得有半點虛假。”

陳珩之立刻點頭,“國師大人放心,珩之自是不敢對大人有半點欺騙。”

沈默收好寫了陳珩之生辰八字的紙張,一言不發的走了,留陳珩之躊躇的站在原地,怎麽也猜不到沈默來此一趟拿走了他的生辰八字到底是何意。

在最初得到算卦系統之時,沈默的推演極為麻煩複雜,常常舍近求遠,如今他越深入的學習算卦系統內的卦術,越有種茅塞頓開的感悟。

當然這也得益于那些死人卦和數次的入神。

回了窺極殿,沈默攤開那張紙,拿出豪素,準備借此蔔算一番,卻一直無法專心。

他拿着豪素,思緒亂飛,時而想到許久不見得凜暮,時而又想到剛剛見過的陳珩之,那陳珩之竟然一直以為他殿試前鬧肚子不過是因為自己吃壞了肚子。

最後沈默又想到了帝君書房裏挂着的那副畫,不知為何那副畫似乎對他影響極大,那個沒有五官的孩童莫名給了他些許熟悉之感,可他乃現代之人,又怎麽會認識一個已經死亡的孩童呢?

那畫上寫的,“子生于啓明一一二年七月初七,亡于啓明一二零年三月二十九”,啓明一二零年,如今已經是啓明一二八年,那孩童竟已經死了八年之久,八年前,帝君還未登基,而戰天國還不存在。

也不知道那孩童與帝君戰到底是何關系,想來沈默前幾次去往書房撞見帝君在作畫,畫的應當都是這個沒有五官的孩童吧。

這麽想着時,沈默手握豪素忍不住勾畫了兩下,一時豪素上瑩潤光澤大盛,随即沈默便握着豪素趴卧在桌案上不省人事。

子生于啓明一一二年七月初七,亡于啓明一二零年三月二十九,終年八歲……

亡于啓明一二零年……

終年八歲……

沈默只覺一直有人在他腦海中不斷的重複着這句話,竟是一時不查,入神而去。

一時神識震蕩,跟着那一行生辰亡時,回到了多年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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