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曼提柯爾(5)
女生進了屋,又客客氣氣地和魏淮銘打了招呼,找老師要了作業以後抱着厚厚一疊習題書就要回教室,秦硯見她瘦瘦小小的,抱着費勁,說幫她搬到教室去,女生下意識地拒絕了,但是秦硯還是接了過來,見女生盯着他看,歪頭笑笑,示意她指路。女生臉上飛起一片紅霞,低下頭,快步走出了辦公室。
秦硯很會笑,魏淮銘一直都知道。他好像是個藝術家,可以永遠把自己的儀态和表情雕刻成最完美的樣子,無時無刻不保持着致命的吸引力。
“渣男。”魏淮銘嘟囔了一句,旁邊的女老師沒聽清,“啊?”了一聲,成功地把他的怒火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所以你到底還知道什麽?坦白從寬啊,不然咱就得請你去警局喝茶——我倒是不介意麻煩,不過人民教師應該不願意去那地方吧?”魏淮銘一屁股坐在轉椅上,翹起二郎腿點了根煙,沖着秦硯剛才坐過的位置吹了口氣,煙霧正好撲在女老師的臉上,激得她一陣哆嗦。
秦硯和女生肩并肩走在樓道裏,現在正是午飯時間,雖然小部分學生還是窩在教室裏學習,但還是有不少活躍在外面,秦硯長得顯小,身高顏值卻都不差,和這女生走在一起倒真有點金童玉女的味道,惹得不少小男生起哄,女生們也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對秦硯品頭論足。
女生的臉一直都埋得很低,好像這樣就聽不見旁邊的竊竊私語似的。秦硯注意到了這點,騰出一只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用在意,女生卻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給拍丢了魂一樣,吓得手裏的書直接掉在了地上,反應過來以後慌忙蹲下身收拾,秦硯本來準備幫個忙,卻被突然沖過來的一個男生給搶了先。
男生冒冒失失地沖過來,把地上的書一股腦地攬進了自己懷裏,又趕緊遞到了女生手上,一氣呵成地做完這一系列工作以後又匆匆忙忙地跑了,秦硯甚至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女生顯然也沒明白狀況,抱着那一摞書發了會兒呆才反應過來,皺了皺眉,站起身來繼續往前走。
秦硯在後面望着女生的背影,很顯然沒有了剛才的扭捏,倒是有了種憤怒的感覺。
有點意思。
秦硯把女生送到了教室以後就準備回辦公室,一只腳剛邁出門就被叫住了。女生跟上來,細聲細語地說了聲謝謝,并說要請他吃飯,秦硯禮貌地回絕了。
“我們這吃飯都是要飯卡的,所以還是刷我的吧。”女生怕他再拒絕,加了一句,“要不你刷完卡再給我錢也行……我們學校的飯還是挺好吃的,總比外邊的衛生一點……”秦硯架不住她這麽軟磨硬泡,想了想現在确實是該吃午飯了,就答應了。
魏淮銘本來還在和那老師打太極,突然接到秦硯的電話,條件反射地把煙掐了,調整了一下狀态才深沉而不失優雅地吐出了一個字:“喂?”
秦硯是在女生排隊的時候給魏淮銘打的電話,食堂不小,學生更不少,難免有些嘈雜,他也聽不清魏淮銘說話,直接重複了幾遍食堂的位置就挂了電話。魏淮銘盯着桌面皺了皺眉——這孩子怎麽對他越來越不禮貌了?
女生打完飯回來,發現四人桌上坐了三個人,視線從秦硯掃到魏淮銘再掃到女老師,笑容逐漸僵硬。她本來想坐在秦硯對面的,這下讓魏淮銘搶了先,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坐在了秦硯右手邊。
魏淮銘是臨時叫來的,還沒來得及打飯,倒是不見外地把秦硯盤子裏唯一的雞腿拿了過來,邊啃邊觀察女生的表情。女生雖然不明白他的眼神裏為什麽充滿了挑釁,卻也被盯得如坐針氈,拿起飯卡說去給他和老師買飯,趕忙走了。魏淮銘還沖着她的背影含糊不清地喊了句:“我要雙人份的!不然只能吃秦教授的了!”
秦硯看着他無理取鬧,無奈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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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老師一直很緊張,絞着手指正襟危坐,下唇都快咬出血來了,秦硯注意到這一點,擡腳輕輕踢了一下魏淮銘的小腿。魏淮銘手上正拿着雞腿,腿上卻突然遭到了襲擊,下意識地收緊兩腿,把秦硯的腳夾住了。
秦硯:“……”
魏淮銘:“……”
女生剛打完飯回來,就看到這倆人的腳以一種極其暧昧地姿勢夾在一起,直接把兩份飯重重地放在了魏淮銘桌上,又把另一份推給老師,自己則坐回剛才的位置,默默地把椅子拉得離秦硯遠了一截。
魏淮銘放開了秦硯的腳,非常尴尬地笑了:“謝謝啊……那個……食堂飯挺足的哈……”
女生沉浸在自己看上的男人是同性戀的悲傷裏,低頭扒着飯,也顧不得什麽禮貌,懶得理他。
氣氛一度非常尴尬。
魏淮銘剛想說點什麽來緩解氣氛,腳上又被人碰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看向秦硯,後者像是沒有察覺一樣,仍舊專心致志地吃着飯,動作優雅得仿佛是在參加什麽皇室宴會。
魏淮銘不死心地往桌子下面看了一眼,确實是秦硯的腳。
他試着縮短自己兩只腳之間的距離,秦硯的雙腳也随着縮短了距離。
之前确實是個意外,但他這次是故意的。
魏淮銘心裏嘆了口氣——論撩人,這位真的是功力深厚。
一頓飯吃完,除了秦硯心情不錯,其他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女生吃完就說自己快遲到了,匆匆忙忙跑了,女老師也說自己有課,一再重複自己知道的都說清楚了,魏淮銘想了想,覺得不能耽誤孩子們上課,留了個聯系方式說以後再找她,還是放她走了。
秦硯剛站起身準備走,眼前一花,人已經被魏淮銘一把按回了椅子上。
“說說?”魏淮銘拿出了小混混找茬的架勢,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
秦硯清了清嗓子:“這個女孩子好像人緣挺好的。”魏淮銘剛想說別轉移話題,就聽秦硯接着說,“但是有點奇怪。”
魏淮銘成功被吸引了注意力:“哪奇怪?”
秦硯看了看四周,現在食堂已經沒什麽人了,但他們附近還是零零星星地有幾個學生,于是幹脆坐到魏淮銘身邊,壓低了聲音:“我們去教室的路上,她一不小心把書掉到了地上,彎腰去撿的時候,我看到她脖子上和手腕上有傷——有些是新的,有些是疤。”秦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所以我在想,她穿着高領毛衣,是不是想要遮住傷口。”
“身上有傷,還不想讓別人看見?”魏淮銘上學的時候是個刺兒頭,天天打架,身上免不了挂彩,他又好強,總愛想盡辦法把身上的傷遮住,于是推己及人,說,“打架了?”
秦硯搖頭:“不像。”
失蹤者的同班同學,性格開朗,人緣很好,身上有傷。
兩人理了一下線索,總覺得這是個突破點,但是又好像少了點什麽。魏淮銘聽完這些又突然想起來剛才那個女老師說過的話:“這女生和鄧麗麗一個宿舍的,好像還是宿舍長。”
“那個老師說,鄧麗麗經常夜不歸宿,既然她能抓到,那麽和她朝夕相處的室友呢?”魏淮銘感覺答案近在咫尺,激動地往秦硯那邊靠了靠,貼着他的耳朵,“她也在幫她隐瞞。”
十三中的校規很嚴,甚至變态,每晚要查三次寝,從十一點開始,每隔一個小時一次。鄧麗麗的宿舍在一樓,窗戶上都加上了鐵絲網,要想出去只能走大門,所以她既要躲過老師,又要拿到宿舍樓鑰匙。
那個女老師說,學校給一樓每個宿舍的宿舍長配備了大門鑰匙。
要麽是鄧麗麗偷了鑰匙,要麽是宿舍長給了她。
“所以她們可能關系很好?”魏淮銘有節奏地敲着桌子,“幫她隐瞞,還給她鑰匙?”
“可是那個女老師說鄧麗麗獨來獨往。”秦硯嘆了口氣,望向魏淮銘,“有人在撒謊。”
“确實是。但是現在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魏淮銘說完這句話就沒再往下說,秦硯疑惑地皺了皺眉,然後聽見他說,“你到底為什麽撩我?”
魏淮銘說完,脾氣就上來了:“不是,你要是不喜歡我就別撩我,有意思嗎?咋的,沒見過同性戀想研究研究?反正我是個痛快人,你要想研究就跟我處對象,随便研究,你要不想跟我處對象,就別搞暧昧。”
“都是成年人了,說話痛快點。”
秦硯被他這麽直白的話嗆住了,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回,就說了句好。
“什麽好?”
“不搞暧昧。”
魏淮銘氣得把筷子掰折了。
吃完飯是午休時間。
說是午休,其實很少有人真正休息,學生們全都卯足了勁兒地做題,生怕被別人落下了,雖然都低着頭,卻是一個趴在桌子上休息的都沒有。時鐘指向了一點,剛才和秦硯他們一起吃飯的女生後背突然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看了一圈也沒找到東西,一低頭卻發現地上躺着一個紙團。
她用腳把紙團勾過來,小心翼翼地展開。
紙團上寫了幾個潦草的字,她匆忙看了幾眼後迅速撕掉了,轉身朝着教室後面的一個角落比了個“OK”的手勢。
厚厚的書堆裏露出一雙眼睛,彎成了漂亮的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