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阿庫曼(8)
盡管很清楚U盤裏裝了什麽東西,鄭淵的表情還是像個被敵軍擒獲以後誓死不屈的壯士一樣,抿嘴盯着孫楷辰的手,咬得唇色鮮紅。
這是徹底和他撕破臉了。
兩個人隔着半個屋子對視。
幾秒過後,孫楷辰擡手把U盤扔給了魏淮銘,囑咐他:“收好。”
U盤在空中劃出一道弧,鄭淵的視線随着這道抛物線飛到魏淮銘手上,看了一眼又別開了目光,低頭掩住了浮在臉上的情緒。
秦硯強行把他的下巴擡起來和自己對視:“接着裝啊,鄭博士。”
鄭淵盯着秦硯眼睛裏自己的倒影,卻是突然鎮定下來了。
“我沒見過這U盤,裏面有什麽我不清楚,反正我行的正坐得端,你們愛怎麽查怎麽查。”說完還轉頭看了一眼魏淮銘,有恃無恐地提醒了一句,“我剛才進屋的時候看到桌上有臺電腦,你們盡管打開看——當着我的面。”
“不用,我剛才已經把這裏面的東西都傳到手機上來了。”趙政走過來把手機遞給魏淮銘,順帶狠狠地剜了鄭淵一眼。
手機裏有十幾個視頻和幾條語音,魏淮銘和秦硯來來回回翻了好幾遍,臉色越來越差。
視頻大部分是從監控錄像裏截出來的,場景永遠是孫楷辰家的客廳,十幾個視頻裏除了幾段聽不真切的對話以外,就剩下了近十個打架的場景——或者說是孫楷辰單方面挨打的場景。
但是鄭淵下手并不算狠,也沒有動用任何除了拳頭以外的工具,單憑這個還真不能算是犯了什麽大罪。
至于音頻就更沒什麽值得說道的了。鄭淵人前人後都愛端着他那斯文敗類的架子,就算和孫楷辰互相看不上眼也從不對他說髒話,這幾段音頻裏甚至還包含了幾句情話——聽起來跟真的似的。
魏淮銘沖着孫楷辰晃了幾下手機:“我看您架勢挺足,最後就給我們看這個?”
單看這些,不過是“和有暴力傾向的男友如何相處”之類的夫妻感情問題,對這個案子的進展沒有任何推動力。
孫楷辰上前搶過手機,不可置信地一個個點開确認,看完最後一個以後臉徹底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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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U盤裏的視頻替換了?”
鄭淵無奈地聳了聳肩:“孫小少爺可別血口噴人,這U盤在你手裏,我怎麽替換?你們都認定我有罪,我本來也不想争辯什麽,但是現在看來我們對‘犯罪’的理解好像不太一樣。”
鄭淵動了動被反扣太久而酸痛的胳膊,沒舒展兩下就被秦硯按住了,只能老老實實地嘆了口氣:“我承認我有暴力傾向,但也僅此而已。”
“你他媽……”孫楷辰每次見他這種彬彬有禮的态度就恨不得把他撕了,揮出去的拳頭卻被秦硯接住了。
“在這僵持着沒意義。”秦硯松開手,把鄭淵拉了起來,冷聲通知他,“那麽我們現在以家暴的名義逮捕你,沒問題吧?”
“有問題啊。”鄭淵皺着眉頭辯解,“這位又不是我的家人。”
“反駁無效。”魏淮銘不耐煩地拽着他往外走,“小混混打架還得教育教育呢,你這樣的跑不了。”
門外的保镖們一個比一個壯,嚴絲合縫地堵住了門口。魏淮銘搭上鄭淵的肩膀,頭疼地嘆了口氣:“勞駕您把他們支走,老子看見猛男就煩。”
周婉本來一直在聽他們說話,覺得話題太沉重完全不敢出聲,但是聽見魏淮銘這句還是沒繃住笑,嘴欠地問了一句:“你是被猛男傷害過嗎?”
“去去去。”魏淮銘本來沒想再理這茬,但是見秦硯也笑了就想趁機拍個馬屁,補了一句,“這叫見過好的就看不上次的,看慣了秦小硯就覺得他們辣眼睛。”
周婉樂出了家鄉話:“我尋思秦教授也不是猛男啊。”
“那肯定不是。”魏淮銘打量了一下秦硯清瘦的身形,笑容突然猥瑣,“是翹屁嫩男。”
秦硯的嘴角僵了一下:“你還是少刷點微博吧。”
魏淮銘掐了一把秦硯的屁股,不能理解為什麽他不接受這個設定:“确實翹啊。”
秦硯按住他的手,眼裏都要噴火。
要了命了。
鄭淵本來是過來截人的,沒想到中途被孫楷辰打了個岔,偷雞不成蝕把米地被押到了警局。趙政提前叫了人來封鎖現場,一下樓就看到周沐站在一輛超跑前抱胸望着他們,本來劍拔弩張的幾個人瞬間老實得像幾只鹌鹑。
周沐是突然接到電話趕過來的,都沒來得及洗漱,頭發亂七八糟地紮了一下,衣服也沒像往常一樣精心搭配。這麽個造型還怒氣沖沖地站在大紅色的超跑前,倒像是從馬路上截了輛車過來。
“真能折騰啊,現在幾點?”周沐掰過魏淮銘的手腕看了眼表,更生氣了,“老娘來的時候都沒來得及看表——你們淩晨三點把我叫起來參觀案發現場?”
魏淮銘立馬認慫:“姐我錯了,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下輩子當牛做馬報答您。”
“每次都是這句話,一個字都不帶變的。”周沐啧了一聲,“還有事沒?沒事就跪安吧。”
“有有有。”魏淮銘指了指樓上那間窗戶,“裏邊還有個人呢,一會兒馮渚把他帶下來以後勞煩您順便收拾一下現場。”
周沐被魏淮銘當祖宗似地拜了一通,起床氣散得差不多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知道了。你們辦完事就趕緊回去睡覺,別的明天再說。”
“我就說您還是心疼我。”
“我怕你猝死了沒人給我發工資。”周沐懶得和他多說,開口趕人,“行了小魏同志,沒事趕緊滾蛋,別妨礙警方辦案。”
孫楷辰上了車還在回頭望周沐那輛紅得嚣張的車,感嘆了一句:“感情你們當警察的全是富二代?幹這行就是興趣愛好?”
魏淮銘把鄭淵塞進車裏以後才拉開另一邊的車門坐到秦硯旁邊,攬着秦硯的肩膀回他:“像我們這種不努力破案就要回家繼承家産的是極少數,大部分還是跟你旁邊這位一樣的工薪階級。”
工薪階級的趙政翻了個白眼。
孫楷辰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個刷好感度的機會,寬慰他:“沒事,你嫁給我就比他有錢了。”
趙政冷哼了一聲,往車門邊上躲了躲:“受不起。”
“怎麽了啊?”孫楷辰不知道他又哪根弦搭錯了,明明剛才在屋子裏聊天的時候态度還挺好的。
魏淮銘看着這倆人着急,好心提醒了一句:“剛才的視頻。”
視頻裏,有一段記錄下了他被鄭淵強吻的過程。
一直閉目養神的鄭淵擡了下眼皮,看見孫楷辰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說什麽,一句話封死了他的退路:“确實是我們倆,不是P的。”
趙政又遠離了孫楷辰幾公分,整個人像是被拍在了車門上。
魏淮銘跟個操心的居委會老大媽一樣在一邊添油加醋,秦硯看着這一幕,不由自主地翹了下嘴角。
鄭淵趁魏淮銘不注意往秦硯這邊偏了偏頭,壓低了聲音:“我知道你想要什麽,要不要和我合作?”
秦硯也往他這邊湊了下,饒有興致地問他:“我想要什麽?”
“想殺了‘金三角’。”
秦硯勾起的嘴角慢慢放下來,正色道:“不是‘殺’,是‘抓’,我們一定會抓到他。還有,我想要的,只有他。”秦硯不動聲色地指了指魏淮銘,“而我已經得到了。”
“咱們其實還挺像的,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鄭淵擡頭和秦硯對視,字字誅心,“整天裝正義大使有意思嗎?你忘了你後媽怎麽死的了?”
本來以為這句話說出來會打亂秦硯的鎮定,可是面前的人卻露出了奸計得逞的表情,笑得像只狡猾的狐貍。
“可算是說出來了,是不是憋死了?”秦硯這句話聲音不小,成功地讓整輛車裏安靜了下來。
從他看到張叔的那一刻起,就知道這又是為他設的一個局。
既然他們能找到秦硯他媽,能找到另一個“秦老拐”,那麽他們就肯定知道領養自己的那個婦人的死因。
先是當着魏淮銘的面揭露他的身世,後來又把故人一個個地挖出來,他們一直在做的,不過是一次又一次刺激他的神經,只等着在他崩潰的那一刻伸出援手,拉入他們的陣營。
但是他們高估了秦硯。
“我說過了,除了魏淮銘,我什麽都不想要。”
秦硯給自己做過很多次心理測試,非常清楚自己是不正常的——他缺失了很多感情。
親情,友情,孝心,感恩心……通通沒有。
他只能不停地閱讀大量的書籍,給自己樹立一個相對正确的是非觀,然後照着這個是非觀活下去。
這樣活着很辛苦,但是遇到魏淮銘以後就輕松很多——跟着他就好了,他做的都是對的。
誰也別想把他剝離開。
魏淮銘好不容易從突如其來的告白裏回過神來,看到秦硯亮晶晶的眼睛覺得實在可愛,湊過去親了一下他的額頭。
被夾在中間的鄭淵:“……”
他就不該和精神病談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