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阿庫曼(12)
何延昨天晚上帶人在這附近搜查了一通,并沒有發現秦硯所說的那種廠房。
這邊偏離市中心不少,又不屬于住宅區,除了幾棵光禿禿的樹和一棟搖搖欲墜的危房以外實在沒什麽特殊的。秦硯特意囑咐他們去那棟房子裏轉了幾圈,還真發現了一個破破爛爛的地下室。
現在這輛車就停在那棟房子前。
房子前面沒有遮擋物,他們只能選了個樹比較多的地方盯梢,卻也和犯人拉開了不小的距離。
透過車窗只能看到車上下來了兩個人,一高一矮,連男女都看不清楚。
何延從車座底下摸出來個落滿了灰的望遠鏡遞給秦硯,後者擦了幾下鏡片,動作幅度大了點,把肩頭的魏淮銘搖醒了。
魏淮銘這一覺睡得挺好,醒了連個瞌睡都沒打,順着秦硯的視線望過去,也看見了那邊的情況。
“兩個人?”魏淮銘把臉貼在車窗上才勉強數清人數,問,“蘇窈也來了?”
秦硯手上端着望遠鏡,目不斜視地“嗯”了一聲。
何延對蘇窈的印象還停留在她拿槍指着自己的那一幕,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吐槽:“怎麽他們倆幹什麽都捆在一塊兒?”
“你要是有這麽個閨女,敢讓她自己待在家裏?”魏淮銘的視線也一直黏在那兩個人身上,看見蘇窈抱着男人的胳膊進了屋以後皺起了眉頭,“鄧麗麗呢?”
秦硯見兩人進了屋,瞟了那輛車一眼,收起了望遠鏡。
“可能放在後備箱裏了。”秦硯點開了直播軟件——十一點整,距離開播還有一個小時。
魏淮銘見他的臉色不好,補了一句:“也有可能,她本來就在屋子裏,對吧?”
秦硯點了點頭,把手機音量調大,又一次拿起了望遠鏡。
陰天,沒有風,遠處的黑色轎車在灰色背景的襯托下變成了一幅靜止的油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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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延聽了前半句以後就坐不住了,問秦硯:“那咱們下去救人?”
“再等等。”
“再等就晚了!等她被轉移到屋子裏以後營救難度更大!”
魏淮銘陰嗖嗖地瞥了何延一眼,冷哼了一聲:“你下去救?跟上次一樣被人逮住做人質就痛快了?”說完不耐煩地轉了轉脖子,關節咔咔響,“沒能耐就別叽叽歪歪的,就你知道救人?沒聽秦教授說人可能不在車裏?”
何延被魏淮銘嘲諷了一通,倒是清醒了。
他只想着救人,但是如果鄧麗麗不在車裏該怎麽辦?退一萬步講,就算鄧麗麗被救下來了,他們這一通折騰一定會驚動屋子裏的人,到時候犯人又跑了怎麽辦?
屋子外面遲遲沒有動靜,分針很快指到了“6”。
距離開播還有半個小時。
何延指揮在附近埋伏着的隊員收緊了包圍圈。
聽不到屋子裏的聲音,更別提遠處車裏的聲響,每個人的呼吸都是輕的,生怕錯過一丁點的細節。
直到冰冷的電子音從手機裏傳出來,衆人才把視線轉移從窗外拉了回來。
十二點整。
“大家中午好啊。”
攝像頭前的遮擋被拿掉,露出了屋裏的布置。
仍舊是那個地方,那個女孩,和那只手。
鄧麗麗不在車裏。
“你确定剛才從那輛車上下去的是蘇窈而不是鄧麗麗?”魏淮銘指了指屏幕上看起來毫發無損的女孩,對秦硯提出了質疑。
秦硯仍舊點頭:“我确定,那是蘇窈的臉。”
“蘇窈可是有好幾張臉。”
“不一樣。”秦硯面無表情地翻着直播下方的留言,抽空和魏淮銘說話,“剛才你大概能看到,女孩是挽着男人的手進去的,而且我能感覺到她非常開心。還有,鄧麗麗昨天腿上受了傷,恢複得再快也不可能像她這樣行走自如。”
從昨天鄧麗麗向他們傳遞情報就可以看出來,她對這個男人很恐懼。
挽手臂,親切交流,都不是她可以做到的。
“那他們把小姑娘藏在哪了?”何延仔細回想了一下,他們昨天确實是把整個房子和地下室都翻了個底朝天,別說一個活生生的人了,連只老鼠都沒看見。
秦硯沒答話。
冰冷的電子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第一個十分鐘。”
鄧麗麗今天的裝扮依舊漂亮,不過略顯單薄。在這種寒冷的天氣裏穿着夏季的學生制服,暴露在空氣裏的四肢都在發抖。
男人例行公事般地在她還算完好的皮膚上劃了幾道,略顯遺憾地嘆了口氣。
“麻煩各位告訴我們的朋友,如果他們還不來的話,我就只能換個玩具了。”握着刀子的手突然轉了個彎,插進了女孩的大腿裏,“這個玩具快要壞掉了。”
何延看着女孩腿上不斷湧出來的鮮血,臉色像是自己被放了血一樣發白。
“還不進去?”
秦硯嘆了口氣:“開過去。”
“金三角”所在的房子是座平房,所謂的地下室也不過是當時在這裏居住的人家挖的存放雜物的地窖。房子的隔音很差,差到他們的汽車接近這棟房子時,可是從直播裏聽到越來越近的噪音。
男人很明顯愣了一下,沾了血的手在屏幕前靜止了幾秒,才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急急忙忙地從攝像頭面前撤走了。
“這種時候還這麽愛幹淨。”魏淮銘正好和站在門口擦手的男人打了個照面,一把扣住了男人的手,“好久不見啊,老朋友。”
一直蹲在角落裏玩沙子的蘇窈迅速直起身,朝鄧麗麗的方向開了一槍。
觀看直播的網友們只能聽到聲音卻看不到畫面,只能不停地刷留言,急于想知道他又研究出了什麽新玩法。
秦硯一進門就朝着鄧麗麗跑了過來,顧不得其他,一把推倒了鄧麗麗坐着的椅子。
子彈穿進了牆裏,女孩躺在地上,淚痕花了妝。
何延趁這個機會,铐住了蘇窈。
魏淮銘和何延都在攝像頭照不到的地方,觀衆們看到的畫面,只有秦硯沖過來推倒了鄧麗麗。
秦硯很快起身,把地上的女孩扶了起來。
鄧麗麗正對着攝像頭,秦硯這個動作直接把自己的臉也暴露在了鏡頭裏。
直播下的留言瘋狂滾動,全是吹這位小哥哥神仙顏值的彩虹屁。
當然,在場的人并不知道這些。
秦硯給鄧麗麗解繩子的時候注意到她身上的傷,生怕弄疼了她,動作極其緩慢。
鄧麗麗不自在地別開了臉:“沒關系的。”
聲音還是清澈的。
繩子終于全部被解開,秦硯牽起女孩的手,把她從椅子上帶了下來。
女孩腿上失血過多,突然站起來以後只覺得眼前一黑,腰上卻被人環住了。
秦硯緊緊抱着她,哄孩子一樣一下一下地摸着她的頭。感受着懷裏人的顫抖,連帶着自己也開始顫抖。
“對不起,來晚了。”
“對不起,來得太晚了。”
“對不起……”
鄧麗麗再也繃不住了,趴在他的肩頭嚎啕大哭起來。
直播間的圖像突然消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還是覺得這次抓得太容易了。”魏淮銘怎麽想都覺得事情有點過于簡單了,拍了拍旁邊男人的肩,“你是不是還留了後手?”
男人不動聲色地躲了一下,語氣彬彬有禮:“沒有後手,只是你們太快了,我的作品還沒來得及收尾。”
魏淮銘啧了一聲:“你找了那麽個地方,躲也躲不了逃也逃不開,不是明擺了等着人來抓的嗎?我以為你早就準備好了呢,還嫌我們來得快?”
“其實上次就是等着你們來抓的,不過被別人攪和了。”“金三角”朝魏淮銘擡了擡下巴示意他湊過來,後者不耐煩地踹了他一腳。
“別耍花樣,說個話還得咬耳朵。”魏淮銘掃了一眼還沒上車的秦硯,提高了聲音,“都被抓了還神神叨叨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不過就你這個情況從寬從嚴都是個死就是了。”
秦硯偏頭看了他一眼,坐進了旁邊的車裏。
魏淮銘看着“金三角”,秦硯看着蘇窈,何延照顧受傷的鄧麗麗。
三輛車前前後後地駛離了現場。
“金三角”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說句話。
“我想蹲監獄。”
魏淮銘擡了下眼皮,示意他接着說。
“我殺了很多人,那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但是——”男人頓了一下,看魏淮銘睜開了眼睛,露出得意的微笑,“令堂認識。”
魏淮銘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以後又坐遠了一些,和他保持距離:“我媳婦說了,不讓我跟你說話。”
那頭,秦硯和蘇窈正坐在車裏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的比賽,倆人都卯足了勁兒大睜着眼,生怕眨下眼就輸了。
蘇窈先堅持不住了,使勁眨了兩下酸澀的眼睛,低聲咒罵了秦硯一句。
秦硯懶洋洋地靠在座椅上:“小姐,你輸了。”
蘇窈剜了他一眼:“一個問題。”
比賽獎勵是可以問對方一個問題。
秦硯清了清嗓子:“你和“金三角”什麽關系?”
沒想到秦硯問了這麽個沒營養的問題,蘇窈得意地哼了一聲:“他是我爸爸。”
“不對。”秦硯盯着她的眼睛,聲音裏帶着蠱惑的意味,“他是你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