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阿庫曼(14)

本來這種正經官博沒什麽人關注,叫不上號的幾百個粉絲還都跟僵屍粉一樣炸也炸不出來。

魏淮銘不過是發着玩,結果好巧不巧地被上班時偷偷玩手機的熱心大V周沐同志看見了,随手點了轉發并吹噓了一下自己的攝影技術,直接把這條吹上了熱搜。

“陸局,我這邊還有事呢,咱一會兒再說啊。”一時沒想好怎麽跟陸白解釋,魏淮銘只好先拿案子當擋箭牌,挂電話之前還沒忘囑咐陸白一句“別删”。

秦硯翻了一眼評論,見着一堆噴子,又把手機放下了。

“有人說……”秦硯頓了一下,搖了搖頭,“算了。”

“說咱們惡心?”魏淮銘過來安撫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沒事,比這更難聽的我都聽過,還是我親爸說的。”

“倒是你……實在不愛聽的話就删了吧。”

秦硯把魏淮銘遞過來的手機推回去,嘆了口氣:“哥哥,我怎麽想的你還不知道嗎?”

“我想和你在太陽下牽手,在熱鬧的街巷裏接吻,去各種各樣的地方旅游,做盡浪漫的事,像每一對情侶一樣毫無保留地表達愛意。”秦硯盯着魏淮銘的眼睛,語氣認真得要命,“從專業的角度來講,同性戀不是病,我們也沒有做錯什麽。”

魏淮銘愣了一會兒,低頭親了一下他的嘴角:“秦教授這是給我上課呢?”

秦硯也不再板着臉,笑了起來:“是啊,銘銘小朋友聽懂了嗎?”

“小朋友沒有聽懂,需要老師實踐。”魏淮銘掰着手指頭數,“牽手,擁抱,接吻,旅游,還有——”

“還有什麽?”

“在落地窗前拉開窗簾做……”

秦硯這邊還沒說話,一直坐在旁邊喝水的何延倒是嗆了一下。

何延邊咳嗽邊往嘴裏灌水,好半天才順過氣來。滿臉通紅地轉過頭來指着魏淮銘,手還顫顫巍巍的,像是被小輩氣壞了的老頭,又拍着胸口緩了會兒才擠出來一句話:“你害不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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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我對象說話,有什麽害臊的?”魏淮銘瞥了何延一眼,目光裏帶了點同情,“別說性生活了,你連個對象都還沒有,我們不一樣。”

何延:“……”

去你大爺的不一樣。

鄧麗麗被這邊的交談聲吸引了,端着個水杯不遠不近地望着他們,眼神還是木木的。

秦硯先注意到了她,小幅度地揮了揮手,和她打了個招呼。

女孩輕輕皺了皺眉,沒有回應他的問好。

魏淮銘也注意到了鄧麗麗的表情,貼在秦硯耳邊輕聲問:“她這樣……還能恢複嗎?”

“經受過巨大的創傷後,其實很難恢複,但是——”秦硯對上鄧麗麗的視線,挑起了嘴角,“她會好的。因為她很想好好活着。”

盡管可以确定鄧麗麗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強,但是現在并不是問話的最好時機。秦硯挑着些無關痛癢的話和她交流了一會兒,最後幫女孩整理好亂糟糟的頭發,搖了搖頭。

“她的狀态很不好。”秦硯蹲在鄧麗麗面前,卻是在對着女孩背後的魏淮銘說話,“我暫時不敢問她和案子有關的問題。”

“那就讓她先休息吧。”

秦硯重新把視線放回鄧麗麗身上,輕聲詢問:“我帶你去休息好不好?”

女孩聽到“休息”兩個字以後瑟縮了一下。

“壞人全都被抓起來了。”秦硯指着旁邊穿着警服的女警員,很有耐心地和她解釋,“你現在安全了,警察姐姐帶你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好不好?”

鄧麗麗盯了那個女警員很久,盯得後者臉都笑僵了才別開了視線,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着女警員的方向走了過去。

她腿上的血止住了,但是走路還是一瘸一拐。魏淮銘本能地想上去扶她一把,被秦硯搶先一步制止了。

“她很抵觸男性。”

魏淮銘不解:“可是你剛才幫她理頭發的時候她也沒反抗。”

“因為我救了她。”秦硯嘆了口氣,“也是難為她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分辨善意和惡意。”

這個女孩子啊,以前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

鄧麗麗好不容易挪到了女警員面前,卻只是盯着她的臉看,沒有理會對方伸出來的那只準備牽她的手。

女警員不知所措地用眼神向秦硯求助。

走過去,微微欠了點身子和鄧麗麗平視,眼神溫柔:“跟着這個姐姐走,她會保護你的。”

鄧麗麗看了看秦硯,又看了看女警員,最後把手搭了上去。

女警員握住了女孩的手,和秦硯告別:“那……秦教授,我就先帶她去休息了。”

秦硯又囑咐了兩句,見女警員帶着鄧麗麗轉了離開,自己也轉過身準備和魏淮銘說句話,卻感到衣角被人拽住了。

本來應該離開的鄧麗麗拉着他的衣角,像是做了什麽重大決定一樣死命咬着下唇,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秦硯幫她擦掉臉上的妝,問:“怎麽了?”

“你們問吧。”鄧麗麗吸了吸鼻子,“我沒事的。”

現場安靜了幾秒。

秦硯幫她擦幹最後一滴淚,鄭重地說了聲謝謝。

鄧麗麗給他們講了一個女孩的故事。

這是個長得漂亮而且成績優異的女孩。

她家裏的條件并不好,上初中的時候就從沒奢望過自己能上全市最好的高中,唯一的目标就是努力學習争取上了高中以後能免去所有費用。

但是初中畢業後的某一天,母親突然帶她去重點高中報了名,告訴她,自己找到了一份非常好的工作,足以承擔起她的全部學費。

女孩相信了。

她依舊努力學習,卻很難融入集體,這裏的孩子個個光鮮亮麗,顯得灰撲撲的她格格不入。

母親告訴她,只要好好學習就好了,別的她都會打理好。

女孩也信了。

直到在一次學校組織的社會實踐活動中,她發現自己的母親正在高高的樓層外面擦玻璃。那棟樓的高度她到現在都形容不出,只知道稍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

女孩開始賺錢。

她在課餘時間找了很多兼職,對方都以不收在校生為由拒絕了她,直到她遇到了一家咖啡店,老板很貼心地表示可以給她排一個夜班。

奇怪的事情接踵而來。

先是自己在去咖啡店的路上屢屢被人跟蹤甚至毆打,後來演變成在學校也會被欺負,再後來幹脆發展成了來店裏的客人都會往她身上潑熱咖啡。

女孩向老板提出了辭職。

老板詢問過緣由後,表示她可以幫女孩出頭,把那些欺負她的人都趕走。女孩不想惹事,謝絕了她的好意。

出門的時候撞上了一個人。那人手裏正拿着張宣傳單,被撞了以後罵了一句,扔下宣傳單就走了。

女孩撿起地上的彩紙,去了那家酒吧應聘。

酒吧比她想象得要複雜得多,所做的工作也很奇怪。

她拒絕穿裸露的衣服,拒絕被不認識的人觸摸,甚至頂撞了主管。

于是她被關進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和一群新來的女孩過着非人的生活,一天天地消磨着鬥志。

她在一次陪客的過程中逃了出來。

淩晨兩點,她身上穿着奇怪的衣服,光着腳在街上瘋狂奔跑。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在她放棄抵抗前,用盡最後的力氣敲開了一扇房門。

然後遇到了“金三角”。

“這就是我的故事。”鄧麗麗平靜地敘述完整個經過,淡淡地問了句,“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秦硯喝了口水,問:“‘金三角’從那群人手裏把你救了下來?”

“我不知道,但他們應該不是一夥的。”

畢竟她被就下來以後就再也沒見過那群人。

秦硯點了點頭,試探性地問了一句:“那你準備回家看看嗎?”

鄧麗麗愣了一下,用力搖頭:“不準備。”

“我現在這樣,不能讓我媽看見……至少我要先戒毒……”秦硯聽着鄧麗麗突然的碎碎念,和魏淮銘交換了一個眼神——她不知道她媽媽失蹤了。

今天已經回憶了太多東西,為了防止鄧麗麗情緒崩潰,秦硯決定終止這次談話。

“你想去戒毒中心?”

鄧麗麗點了點頭。

“我們會安排你去。”秦硯站起身,伸手把女孩從椅子上拉了起來,“現在先回去睡覺吧,辛苦了。”

鄧麗麗以為秦硯要走,急切地抓住了他的衣角:“那你們怎麽和我媽說?”

“我們會告訴她,把你送去了一個新的學校。”

“可是……”

“好了。”秦硯打斷了她的話,輕聲安慰她,“沒事的,我們都會處理好。”

鄧麗麗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妥協似地點了點頭。

一路上她都保持了沉默,直到秦硯把她送到了房間門口,鄧麗麗才回過頭來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你們會抓到壞人的,對吧?”

秦硯望着她的眼睛:“會的。”

鄧麗麗一腳踏進了屋裏,又猶猶豫豫地收回了腿,不好意思地伸出來一根小拇指:“你能不能……和我拉個鈎?”

秦硯輕笑了一聲,勾上她的手指,還鄭重其事地蓋了個章。

雪開始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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