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阿姆沙斯潘丹(1)

我們都生活在陰溝裏,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王爾德

“帶回去?”何延又确認了一遍,魏淮銘只好又點了一次頭。

“案子是我們那邊的,而且還牽連了不少東西,必須把嫌疑人們帶回去。”

陸局已經提前打過招呼,他們負責把人帶走就行了,現在告訴何延也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

何延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真辛苦啊。”

是啊,真辛苦。

魏淮銘摸了根煙出來遞到何延手裏,自己也點着了一根,兩個人肩并肩坐着,都沒有再說話。

秦硯剛打開門就被滿屋子的煙味嗆了一下。魏淮銘聽見聲響轉過頭來看他,見秦硯頭上有亮晶晶的東西,問了句:“下雪了啊?”

“嗯。”秦硯關上門,把裹挾着雪花的寒風擋在了外面,搓了搓凍僵的手,走到魏淮銘面前把他嘴裏的煙扯了出來。

魏淮銘癱在椅背上揉了會兒太陽穴,也沒反抗。

秦硯看看他又看看何延:“怎麽了?”

“沒什麽。”魏淮銘嘆了口氣,“老陸讓咱們把蘇窈和他爸帶回去。”

秦硯望着窗外已經黑透的天皺了眉頭:“現在?”

魏淮銘答非所問:“雪下得大嗎?”

“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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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延給鄧麗麗安排的住處離警局只有十分鐘的腳程。秦硯去時還只是陰天,回來的路上卻挂了一身的雪,屋裏溫度高,雪花很快化成水,順着發梢滴了幾滴下來。

魏淮銘剛才一直沉浸在情緒裏,沒怎麽關注秦硯,現在才發現他頭發都濕了,鞋裏也像是滲了水,趕緊找何延要了塊毛巾幫他擦頭發。

擦完頭發就勒令他脫鞋。

秦硯看了何延一眼:“這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魏淮銘瞪了何延一眼,“不許看。”

何延翻了個白眼,迅速轉過身去:“大老爺們兒的腳有什麽好看的。”

秦硯的腳還真的挺好看。

他本來就比常人要白,常年不見光的腳更像是透明的一樣,裏面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現,像是白瓷上的青花。

見他幫自己脫了襪子以後就沒了動作,秦硯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要不我自己擦?”

魏淮銘這才反應過來,拽過毛巾在他腳上胡亂抹了兩下。

一直用餘光掃着這邊的何延沒忍住罵了句娘:“魏淮銘!那他媽是老子擦臉的毛巾!”

魏淮銘把毛巾扔給何延,略帶惋惜地嘆了口氣:“真羨慕你的毛巾。”

何延:“……”

他有病吧。

毛巾沒掃到的地方還有不少,秦硯晃蕩着兩條腿準備把剩下的水珠晾幹,沒晃兩下就被魏淮銘按住了。

“我好像得了個病。”

秦硯擡眼看他。

魏淮銘咽了下口水,餘光還掃着秦硯線條漂亮的小腿和腳踝,不确定地補充了一句:“或許叫……戀足癖?”

秦硯愣了一下,然後笑出了聲。

“哥哥,不是戀足。”秦硯笑夠了,馬上換了副正經臉和不明所以的魏淮銘解釋,“是戀我。”

“戀什麽玩意兒?”

秦硯指了指自己:“我。”

魏淮銘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也笑了:“秦小硯你真是越來越……”

“嗯?”

“越來越可愛了。”

何延:“我求求你們趕緊走行不行,雪都被你們惡心停了。”

這場雪來得快去得也快,在地上鋪了不深不淺的一層,倒也不妨礙車輛行走。

魏淮銘出門比劃了一下積雪的高度,回過頭來問秦硯,“不深不淺的……要不明天再走?”

秦硯湊到門口看了一眼:“就今天吧。拖得時間越長意外越多,而且咱們還有一堆事情沒解決呢。”

“那行,你先在屋裏歇會兒,我去開車。”

何延把“金三角”和蘇窈帶到了大廳。

兩人都一副睡眼朦胧的樣子,尤其是蘇窈,咬牙切齒地盯着秦硯,恨不得沖上來把他撕了——睡得好好的就被拎起來了,還要坐一宿的車,越想越生氣。

“別瞪我,你自找的。”秦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蘇窈,“想舒服就別犯罪啊。”

蘇窈沒接他的話,往旁邊的男人身邊挪了挪。

從進到大廳的那一刻起,男人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秦硯,後者一直裝作看不見,現在也不得不和他打了個招呼。

兩個人都很客氣。

“金三角”晃了晃自己被铐住的雙手,無奈地開了個玩笑:“按照國際禮儀,我應該和你握手,但是很可惜做不到了。”

“不用走那麽多形式。”秦硯冷聲回了句,“跟變态接觸太多會被傳染。”

男人寸步不讓地反擊:“所以秦教授現在是覺得自己還不算變态嗎?”

“客氣了,還是您更勝一籌。”

男人平靜地和秦硯對視了一會兒,最後嘆了口氣:“可惜了。”

秦老拐的兒子,确實是個好苗子。

秦硯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沒再搭理他。

推門進來的魏淮銘适時地打破了這份尴尬。

下完雪的天氣異常的冷,魏淮銘熱了會兒車才進來喊人。“金三角”微笑着和魏淮銘打了個招呼,同樣被無視了。

“那我們先走了。”魏淮銘忙着把兩個嫌疑人塞進車裏,沒心情跟何延道別,秦硯直接把他們兩個的話都說了。

何延揮了揮手:“一路順風。”

“嗯,一路順風。”

很平常的一句話,在這個時刻聽起來卻是最貼切的一句祝福。

他們這一路,還真不一定能順風。

孫楷辰幾個小時前剛在群裏報備了那邊的情況——鄭淵已經放走了,還是被人接走的。

把周婉帶走的那個男人也來警局報了失蹤,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秦硯腦子裏還在梳理案件,整個人就顯得有點恍惚,連自己什麽時候坐上副駕駛的都不知道。

當然——也沒聽見身後何延的喊聲。

“等等!你還穿着我拖鞋呢!”何延提着秦硯的鞋拍副駕駛的門,見裏面的人沒反應,拉車門也拉不開,幹脆鑽進了後座準備去拍秦硯的肩膀。

魏淮銘正好拉下了手剎,一踩油門飙出去好遠。

何延:“……”

後座的門還沒關,凜冽的寒風吹在他臉上,把他吹成了一座冰雕。

蘇窈打了個噴嚏,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把門關上?”

魏淮銘以為她在和自己說話,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我早關上了。”

“我沒說你!”蘇窈跺了跺腳,氣得嗓音都尖了,“剛才進來的這人又把門開開了!”

魏淮銘被她喊得心煩,頭疼地往後望了一眼:“什麽時候進來……”

何延正好對上他的視線,尴尬地打了一聲招呼。

“你他媽為什麽在車上?”

“問得好。”何延認命地拉上車門,舉起手裏的鞋,“我也想知道我他媽為什麽在車上。”

魏淮銘的車開得快,這麽一會兒工夫就連警局的輪廓也看不見了。何延小聲問了句:“我能申請把我送回去嗎?”

魏淮銘冷哼一聲:“你覺得呢?”

何延嘆了口氣,把嘴閉上了。

秦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路裏,時不時動動胳膊動動腳,沒留神把拖鞋踢掉了,這才反應過來,戳了一下魏淮銘:“我忘了把拖鞋還給何延了。”

魏淮銘把着方向盤的手笑得有點發抖:“沒事,正主找過來了。”

秦硯不明所以地往後排望了一眼,何延只好又舉起他手裏的鞋子。

“你們這一行待遇是不是真的很差?”秦硯皺着眉頭,“居然為了一雙拖鞋追到了另一個市?”

何延舉鞋舉到一半的手又放下了。

“是,太窮了。”

坐在何延旁邊的男人笑出了聲。

何延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笑什麽笑,我們賺錢不多那也是賺的幹淨錢。”

男人自打進了局子就一直被冷嘲熱諷,早就見慣不怪了,微笑着回了一句:“我們這行的錢也不是那麽好掙的,你不會以為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樣徒手擰斷別人的脖子吧?”

何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往車門邊挪了挪。

這一車都是精神病,他想回家。

街道很冷清,車裏的吵鬧聲卻蓋過了車輪軋在新雪上的聲音,順便也過濾掉了一些雜音。

H市的收費站越來越近,幾輛車不知從哪些小路上拐了出來,跟在了他們身後。

“他們快進收費站了。”車裏的男人透過藍牙耳機向另一端的人報備,“什麽時候行動?”

“不要行動。”那頭的聲音輕飄飄的,語速也很慢,“你們的任務是護送他們安全抵達。”

“護送?”車裏的男人愣了一下,語速變得急切起來,“你瘋了?那可是‘金三角’!他能要了我們的命!”

“鄭淵,注意你的身份。”對方的聲音裏添了警告的意味,“我們商量好的,讓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

鄭淵聽着電話挂斷的忙音,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盤。

魏淮銘透過後視鏡注意到那幾輛一直不遠不近地跟着他們的車,偏過頭和秦硯耳語:“有人跟蹤我們。”

“不用管。”秦硯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他們,但是對方好像并沒有要動手的樣子,于是轉過身饒有興趣地盯着“金三角”。

“他們好像還派人保護你了。”

男人勾起了嘴角。

“我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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