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跟着引路符的方向,越跑越偏僻,來M城這麽久,什麽地方都去過,像這種人煙稀少的地方也常常跟着無缺煉膽。
可……
這裏寂靜地甚至連一個腳步都可以有回聲,四周寸草不生,殘垣斷壁,撲鼻而來就是大片大片腐爛的腥臭味,更像是集屍地。
一幢被燒毀的醫院圈在廢舊的鐵門裏面,不堪入目。
引路符飛過鐵門,手臂向鐵門狠狠撞去,我使勁拉扯着手腕上的那縷紅煙,它這才停滞在上空。
我上氣不接下氣,手指輕劃,漾開一道白光,只見眼前的鎖頭斷成兩半 。看來無缺給我的小冊子還真是個寶貝,早知道當時再多看看有什麽通俗易懂的法術了!
琢磨着,我的手腕猛的被向前拉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上空的引路符扯了進來,踏了我一鞋子的泥漿。引路符飄在太平間的側門上空,被扯過來時還未站穩腳步它就已經開始從我手腕上慢慢消逝了。
心裏頓時充滿疑惑,既然不是找晴朗的麻煩,無缺來這裏幹嘛?
難道又有惡鬼出現了嗎?
我閉上眼睛,用無缺交給我的辦法,讓心靜下來,整個世界如同只有我一個人,與世俗脫離。視線漸漸模糊,混沌之中一片白茫茫的迷霧籠罩着四周,根本什麽也看不到。
這裏沒有殘留的魂魄嗎?沒有惡鬼?那這永不消散的腥臭味又是什麽?
我睜開眼睛,擋住頭頂上灼烈的太陽光,舔了舔幹固的嘴唇,又揮舞着雙手趕走四處亂飛的蒼蠅,腳腕上的污水凝固成一小塊一小塊粘在腿上,我忍住作嘔沖了進去,只聽見吱嘎一聲,太平間的木門被打開,裏面一片黑暗。
手電筒照亮前方泥濘不堪的地面,場景大為驚嘆,處處屍橫遍野,實在是慘不忍睹。滿地都是老鼠的屍體,它們幹癟成棍,胸膛前被割開一個口子,一分兩半。
我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誰這麽殘忍……
腐朽的木門“吱嘎”一聲關上,猶如歷經滄桑的老人。我打着手電筒朝回照去,進來的那扇木門被落了鎖,只好硬着頭皮向前走去,心裏萬分不解,來之前周圍的确沒有人,甚至連躲藏的地方都沒有……忽然手電筒的光線一暗,不斷有泥土從頭頂掉落下來。
這家廢棄的醫院年數已久,我想連常駐M城的人也不一定知道有這家醫院的存在。我隐約能感覺到這裏所有的東西都十分詭異,排除氣場嚴重影響到了周遭氣流,從風水上講,醫院不該建在這種地形不好的凹地,活氣不出,死氣盛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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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這種地形在現在已經很少見了,準确來說幾乎沒有,聽無缺說50年前這裏還是一片荒野的時候有一家很大的醫院——千悟第一醫院,有很多優良的醫生資源,後來院長和醫生随便給來這裏看病的患者開藥手術,趁機拿走他們的新鮮內髒,泡在化學藥品裏做新鮮內髒出售。
從那以後,醫院被查封,拆遷隊幾次拆遷都逢暴雨,拆遷不成反倒一病不起。傳言那些枉死的魂魄殘留在醫院裏,由于死的不明不白,經常性報複人類。也就沒人再敢提起拆遷的事情,醫院也就廢棄了。
只不過21世紀,科技發達了許多,這些超自然行為變成迷惑普羅大衆的小伎倆,什麽都通過科技解釋,自然而然對非人類的東西稱之為迷信,所以醫院被夷為平地,建了些花花草草……
我猛然清醒!
是的!我說我怎麽不記得這裏有家廢棄的醫院?
真是糊塗!這原本就是個公園怎麽可能會從天而降出一家醫院?
回想起之前無缺拿走牆檐上挂着的龍燭燈,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當時,我完全只顧着追他卻忽略了龍燭燈可以穿越時空,想必我所在之處就是醫院還未拆遷的時候吧?
看來這裏的人已經死了……沒辦法挽救了。
我往前走着,摸到一個門把手,剛想推開,手裏的手電筒亮了幾下,瞬間熄滅,接着周圍又陷入一片黑暗,身後傳來“嘶嘶”的唏噓聲,一股腐爛的味道充斥在空間裏。
管不了那麽多了!出來的太急,脖子上的淚珠項鏈沒有帶,現在只能靠自己了!我使勁推開面前的小門,一團氤氲銀白的光在黑暗中透了出來,慢慢地映亮了整個太平間。
我這才清晰看到,這個太平間果然不是一般的太平間,想來是個障眼法。
我忐忑不安的側身進去,小門裏面卻像是個世外桃源,外面髒亂的一塌糊塗,而這間小門背後的房間裏帶着古色古香的樣子。
這裏給我的感覺倒是有點像是……花開古董店。
好像有種特別親切的感覺,我關上門,不自覺的朝裏面走去,左邊立櫃銅鏡,大大小小的胭脂水粉,雕花窗欄,首飾擺滿了一桌子,這種熟悉的感覺,媽蛋!為何我竟有種想哭的沖動……
眼睛滿含淚水,坐在銅鏡前,手裏抓着瓷梳一點點梳着頭發,我好像變得有點不像我了——
銅鏡裏若隐若現出一個姑娘,她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讓人為之所攝、自慚形穢、不敢亵渎。但那冷傲靈動中頗有勾魂攝魄之态,又讓人不能不魂牽蒙繞。
這個人是我嗎?
我迷蒙的支起下巴,輕嘆道:“真是漂亮啊……”
“咯咯,你喜歡嗎?”銅鏡裏的可人兒起唇說道。
我吓了一跳:“你你你是誰!”
她在鏡子裏敲了敲,我感覺整個身體都跟着她敲打的聲音顫動,她笑的開心,眉眼裏帶着孤寂:“我就是你啊——”
我搖搖頭,慌忙起身:“不!你不是我!”我把銅鏡反扣在桌面上,看着自己神志清醒,頓時額頭上直冒冷汗。
“我當然是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如此看來我們共同享用一個身體不好嗎?”那女人的聲音在空曠地地方響起。
“你出來!出來!你到底是誰!”我內心帶着慌亂,仿佛這個聲音是從我身體裏發出來的。
這女人銀鈴般的笑聲“咯咯咯”的響徹在整個房間裏,越來越小,直到我抱着腿縮在牆角瑟瑟發抖時才消失。
我見狀,不由松了口氣,擡頭看了看四周确定沒人才朝裏面走去。
這裏的卧室與現代不同,像極了古時候那種能透風的窗扇,珍珠串成的簾子叮鈴當當的敲打着牆壁,我撩開簾子頓時吓了一跳。
主卧裏放置着一口水晶棺材,密閉着一點風也不透,裏面的女孩栩栩如生。我看呆了,不由得有些害怕,想起之前在銅鏡裏看到過的女子,竟和眼前的實體長的一模一樣。
我不知道她是死了,還是活着?濃密的睫毛微微卷翹,仿佛下一刻就會睜開眼睛瞪着我。可放眼望去她又是這麽的安靜。
鼻頭一酸,連我自己也不曉得是怎麽回事,眼裏的淚珠止不住的往下落,由不得我控制。
我究竟是怎麽了!
正當我愣神之際,水晶棺材的夾層裏坐起一個人,他嘆了口氣:“你還是跟來了?”
我的天啊!我咽了口唾沫,寒毛直立:“無無無無缺!!!”
他從棺材裏面翻出來,站在我的前方,居高臨下的審視着我:“你都看到了?”
我目瞪口呆:“這個女人是誰?!”
“半夏。”無缺冷冷的說道。
“啊?”我以為無缺叫我的名字,傻傻的應道,後來看着他的手覆在水晶棺材上才明了,一切都是自作多情。
無缺喃喃:“今天是她的生辰。”
我瞥了一眼無缺,望着他那副如癡如醉的表情,心髒一陣抽搐:“那她為什麽會在這裏?”
無缺沒有說話,立在我身邊,低頭看着我,眼眸澄灰:“也許你是她的有緣人吧?竟然讓你開了這扇門。”
“什麽有緣人,什麽門?”
“這裏是千年前的次元,沒有龍燭燈人類是進不來的。你之前所闖入的腥臭之地是50年前千悟醫院的幻境,這家廢棄的醫院并沒有消失,只是藏了起來,人類的肉眼是看不到的。”
我還是不懂:“那我應該在醫院裏才對啊!怎麽會來到這裏……”
無缺沉吟開口:“所謂機緣巧合吧?也許是她想救你一命。”戀戀不舍的回頭最終看向我,“該走了。”
不等我再問其他問題,無缺一揮袖子,身後的屋子不複存在,我們兩個人又踩在濕漉漉的石板上,腥臭味頓時讓人喘不過氣來。
無缺敲了個響指,指尖閃爍着火光,一團團火焰照亮前方,我突然停住腳步,低下身看着前面的一堆碎屑,湊過去看了兩眼,奇道:“這是什麽?”
無缺瞥了一眼,淡淡道:“蛇皮。”
我想了想,喃喃道:“原來這千悟醫院不只解剖活人,莫非連動物都不放過?”我咂舌,“這蛇像是剛剛蛻皮離開啊?”
“你要是晚一步,就被它活吞了。”無缺不甚在意地說。
我訝然道:“我明白了!你點天燈是為了跨越千年的時間去給另一個半夏過生辰不是為了找晴朗的麻煩!而我是凡人之軀,沒辦法跨越次元……反而陰差陽的錯進入到了五十年前的幻境裏,更加巧合的是它們的契機竟然都是在同一個磁場!”
無缺笑了笑:“聰明了很多。”
我噘嘴:“我一直都很聰明的好不好!”
無缺點頭肯定:“恩,只不過從沒用到正地方去。”
我們在裏面越走越深,腳下也慢慢變得濕漉漉的,踩下去還有積水濺起。
我抓着無缺的袖子,冷得直打哆嗦:“無缺你就不能一個瞬間移動咱們回到地面上去嗎?”
無缺淡淡的說:“第二味藥引就在這裏面。”
我一聽來了精神:“第二味藥引就是那條巨蟒嗎?!”
他搖頭:“引蛇出洞,放長線釣大魚。”
我抱着手臂,開始覺得有股寒氣從腳上湧起,耳邊還不斷響起一陣若有若無的沙沙聲,似乎有什麽正往這裏蠕動:“無缺你有沒有聽見什麽奇怪的聲音啊?”
無缺擡起手,熄了火光,四周一片漆黑,只見一團青色的光暈慢慢綻開,柔和的把整個太平間裏映得不是那麽刺眼。
就在一片青芒之中,我直直地看着前面有一團一團糾結在一起的蛇慢慢往我們這裏爬來,蛇鱗映着淡青的光,更顯得鬼氣森森。這大團大團的蛇所經之處,留下一道道亮晶晶的黏液。
我指着前面,顫聲道:“無缺!是蛇窟!無缺……無缺……”我突然一陣發暈,額頭冒着冷汗,哭腔愈演愈烈,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嗝屁,好在無缺的手掌淡出桃色的光暈敷在我的鼻子上。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淡淡的花香,整個身體終于可以動了。
我還是縮在無缺的身後,看着一團團吐着芯子的蛇,心裏一陣冷寒,小的時候我也被村民們扔進蛇窟,等待着末日的來臨,這種記憶我不想再記起了!
“無缺……我好難受……”我抓着他的衣襟,哀求道,“我們走吧——”
他沉默半晌,點了點頭:“好。”
于是轉身,手臂一揮,空中懸出一把龍燭燈原本微微照亮前方的火燭瞬間泛起刺眼的藍光,突然不受控制朝深處飛去。
“九陰找到了巨蟒。”無缺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不再說話。
我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絕不能半途而廢:“無缺!我想繼續找藥引!”怕蛇這件事,不能克服也一定要克服!
“噓!小聲點!不要吵着它!”無缺立刻轉身看着我,一手拉過我的身體,緊緊護在懷中,他緊抿着下唇,神情嚴肅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