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無缺往周遭看了一圈，一指左手邊被侵蝕的木板門：“就在這扇門裏面！”
我被無缺一嗓子吓傻在原地，無缺自然不等我反應過來拎起我的衣服，腳底生風穩穩的跨過蛇窩，鑽進木板門裏面。
他把我放在地上，一團晶體包裹着前方的巨蟒，明顯可以看出這條巨蟒小腹微微隆起。
無缺朝後面一彈，粉色的光環越凝越大繞着我們兩人，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我自然不等無缺說話，立刻拉住他要邁出屏障的身體：“你要幹嘛！”
無缺推開我的手：“你是不想要第二味藥引了嗎？”他指尖慢慢伸長，妖冶的長發随着龍燭燈發出的紅色光芒忽明忽暗的閃着。
我不安的扯着他的袖子：“……小心點。”
無缺回頭看了一眼緩緩蠕動的巨蟒，眉頭一皺，鄭重其事：“等會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出來！”
“無缺！”我還未來得及多說一句，他松開我的手，眉眼溫柔的樣子似乎不想讓我擔心。
我腦袋一陣嗡鳴，似乎……似乎這個場景好像經歷過……
我閉上眼睛捂住刺痛的腦袋，朦胧之中好像看見一身紅衣的男子，身材高挑，他對着正在熟睡的女子竊竊私語，溫柔的看着那女子，輕喃“等會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怨我。”
再想看清楚，畫面一閃而過，只是男子的臉無論如何都是模糊的……
等我睜開眼睛，無缺已經踏出了屏障，我感覺到背後呼呼刮過的風聲，無數條蛇洶湧而上，觸及屏障繞道而行，不一會兒一堆蛇就把無缺包裹了起來，一層疊着一層直到我看不見他。
我不由的緊張起來，只聽前方嘶嘶聲響越來越大，我顧不上那麽多一個箭步沖了出去，不料卻撞在屏障上彈回了原地。
“無缺讓我出去——”我焦急的吼道，“無缺無缺——”
蛇群喜歡異香，無缺身上恰巧就有蛇群感興趣的味道，所以引蛇出洞，是用自己的性命為代價嗎？他……怎麽可以這麽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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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缺已經淹沒在蛇群裏，我絕望無助的拍打着屏障，曾幾時我好像也這麽的崩潰過，幾時好像也有人為了我被囚禁在黑暗的地牢裏不見天日……
我不想讓無缺離開我，我要出去！在內心深處傳來這樣聲嘶力竭的吶喊！
僅憑着記憶深處突然閃過的靈光，我欲欲躍試的念了一個口訣。
與此同時，前方綻開一束紅光，蛇群噼裏啪啦的被撞飛落地，一簇簇血花像是爆裂一般噴射而出，無缺屹立在蛇群之中，地上遍地都是血流成河的屍體。
我剛踏出屏障迎面而來的就是無缺的懷抱，他壓住我的身體：“噓……不要呼吸。”而我的手卻不知所措,他靜靜地看着我,我出神的望着他。
這是我從未見過的樣子，不同于平日裏那副慈眉善目，謙謙一笑的模樣。
白色的衣袍浸染上了蛇群的血跡，他的臉上滑落着噴灑出的血水，滴滴掉在我的眼皮上，我忍不住眨眼。即使沾上了無數條蛇的血，仍然掩蓋不住從無缺身上散發出來的異香，沁人心脾，似乎有安神的作用，連我這顆異常緊張的心髒也漸漸的平緩了下來。
他一只手捂住我的鼻子，示意我噤聲，屏息。
我大氣不敢出，小臉憋的通紅。
在紅色血衣的覆蓋之下，身後傳來劇烈的嘶叫聲，無缺墨色般的長發如瀑布張揚飛舞，發絲頃刻間順垂在我的臉頰，他眯起眸子，瞳孔像是有了呼吸一樣一股一股的擴張。
我看呆了，那抹勾魂攝魄的瑰麗眼眸發出暗紅色的微光，眼角微微上挑，肌膚白皙勝雪，似微微散發着銀白瑩光一般。
他勾唇一笑，壓低聲音：“半夏你又不聽話了。”
我憋着氣，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能一個勁的搖頭。
無缺朝後望了一眼，又轉頭：“我說了，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出來。”他的指甲紅的吓人，白皙的雙手滿是血跡，回指一彈，仿若整個空間的事物都定住了一般，這才厲聲警告：“回到屏障裏去，不要再出來了！”
我探頭張望了一眼，巨蟒遍體鱗傷的被無缺定在原地，腹部鼓了一個大包，滲出好大一灘血跡，它眸子變成黑色，周身散發的毒氣，我還沒來得及直起身，就被無缺用力推了一把，順勢踉跄的沖進屏障裏。
誰知身後的巨蟒用勁最後的力氣破了無缺的法術，一尾巴把無缺摔到牆壁上，無缺周身的青光慢慢消失，龍燭燈又變回之前微弱的燭光懸在無缺頭頂。
我來不及多想，只見眼前黑暗一片，學着無缺打響指的樣子敲了一下，瞬間亮起四五團火光。我一愣，慢慢看清了，一張滿是鱗片的三角形臉上被無缺劃開無數條口子，血液瘋狂的噴灑在我的臉上，而這張臉此刻已經貼到了我的鼻尖，正張着血噴大口，毒液在齒狀的利牙流淌，順着牙齒滴在地上。
我幾乎要驚叫出來，總算立即就反應過來，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念了個隔離咒和巨蟒生出一段距離，只聽見巨蟒嘶嘶的吼叫聲在我身後傳來，我跑到無缺身邊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兒萬分焦急，已經顧不上那麽多，拿起龍燭燈朝巨蟒扔去。
龍燭燈重燃，取而代之的是紅色的火燭照亮整個太平間，我腳下一軟，攤在無缺身邊。
“無缺！無缺！”我搖晃着他的身體，看着他左眼發青，一灰一紅很是怪異。
無缺撩開擋住左眼的頭發，我想應該是當時為了推我進入屏障，一時沒注意挨了巨蟒一尾巴，從而讓彌漫着毒氣的鱗片插入了他的眼中。
無缺輕咳，總算是睜開的眼睛，虛弱的擡眸：“幫我……把眼睛裏的鱗片取出來……”
我不敢動，不敢拔，那雙好看的眼睛已經變得面目全非，哪怕只要稍稍眨一下眼睛，就會湧出無數的毒血。
“拔出它，我才不會瞎。”無缺握着我的手，“你以後要經歷的事情，遠遠比現在還要殘忍得多。”他用血肉模糊的眼睛看着動蕩不安的我。
“無缺……”
“快點！九陰拖延不了多長時間！”
我顫抖着雙手，我不可以辜負了無缺的一番苦心……
他……他在拿自己鍛煉我……
我咬緊牙關，看着無缺為了不讓我被毒氣侵蝕，按住我的手裏泛着白色的光罩，我哆嗦着手指摸索到無缺的眼睛，那裏赫然直立着一枚鱗片。
“無缺……疼不疼……疼要告訴我！”我将手指*插*進血肉模糊的肉裏，兩個食指一挑，杏核大小的鱗片被我甩在一邊，無缺的眼睛止不住的流血，我慌忙撕開衣角準備系在他的眼睛上。
這時，無缺伸手一攔，起身慢慢朝巨蟒靠近，盡力是步履之間不發出一點聲響：“半夏，你做的很棒，現在我需要取出蛇卵。你千萬別動，在原地等我，無論看到什麽聽到什麽，切記不要離開這個圓圈。”說着他用力按壓左眼，滿手的血跡順着我的四周畫了個圓圈，原本滿地的蜈蚣觸碰到無缺的血跡都一命嗚呼，變成了粉末狀。
等他擡頭之際，狹長的丹鳳眼上挑，眼角還留存着些許幹固了的血跡，可他卻是一副毫發未損的樣子，仿若之前的眼傷都是我的幻覺。
“無缺你的眼睛……”
“我不是人類，這些小傷對于我來說并非致命一擊。”
我抓住無缺的衣角：“一定要小心！”
無缺“恩”了一聲，閃到龍燭燈身邊，手執龍燭，燈內的紅光瞬間變為黃色，那條巨蟒瞬間安靜了下來，窩在一邊一動不動。
我雖然沒能看清巨蟒究竟有多長，可這麽大的一條尾巴能把牆壁煽動出裂紋，想自欺欺人也是不可能的！
龍燭燈在無缺手中運用自如，好似天生一對，為了無缺而生，黃色的光芒越發刺眼，連我都看呆了，神智愈發不清晰。
我趕緊垂頭，不再盯着黃色的光芒，無缺告訴過我，龍燭平日的閃爍着的燭火不會噬魄，除非沾上血的氣息。然而點天燈的人就是龍燭的主人，相比外人用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龍燭為紅便是攻擊，龍燭亮藍意為找尋，龍燭泛黃則為誘敵。
我眼睜睜地看着巨蟒變得溫順，兩只烏黑的眼睛迷離的擱置在地上，腹部的大包越來越鼓，這就是無缺所說的蛇卵吧？
無缺俯身硬生生的扯掉巨蟒的利齒，隔空刺破巨蟒的肚皮，大堆大堆的血液湧出，整個太平間被血色籠罩着，腥臭的氣味讓我直泛惡心，只見無缺周身都漾起了一股淡粉色的光暈，這光暈越來越濃，越來越深，異香随之掩蓋住腥臭的氣味。
黃色的未成形的蛇蛋成卵狀聚在巨蟒的的肚子裏，巨蟒慢慢張大嘴，一股陳年腐臭味兒也拂面而來，見它恢複了意識，卻只能不斷抽動着尾巴，嘶嘶吼叫。
無缺斂眉，神情冷漠，絲毫沒有手下留情，整個手朝着蛇卵致命一擊，周圍泛起猩紅，大片大片的蛇卵脫離母體，感受不到生的氣息。
巨蟒耷拉着腦袋，奄奄一息，無缺并沒有離開，反而将手指伸向巨蟒，瞬間龍燭燈發出幽紅色的光芒，這個巨蟒剎那間碎屍萬段。
我張嘴巴，說不出話來，只是永遠忘不掉，無缺眼裏一閃而過的殺氣。
無缺執燈站在我的身邊，紅袍飄蕩，有種堕落之美，他一言不發的盯着前方，忽而小聲呢喃：“大魚要上鈎了，它最見不得殘害生靈。等下我碰到你的肩的時候，你拿着龍燭往後方跑，在跑出去之前都不要停下來。”無缺慢慢伸出手，在我肩上輕輕一推，“快走！”
我才踏出一步，剛想轉身，反倒是被無缺的一揮手，身體直接騰空沖着出口飛了出去。我忍不住回過頭去看，只見無缺對面出現一個龐然大物，眯起眼睛卻又消失不見，只能從牆上看到一個黑影。
我手裏握着散發出藍色光芒的龍燭燈，突然萬分不舍。而那黑影越發膨脹，像是個氣球誇張的對着無缺一陣暴擊，牆上映着他們兩個打鬥的影子。
迷霧重重，無缺和那抹黑影消失在我的視線裏，這就是無缺所說的“引蛇出洞，放長線釣大魚”吧？可為什麽一定要剖腹取子，我一概不知。
因而被無缺這麽一推，由不得我自己控制，整個身體只能随着龍燭燈飄忽着找尋出口，路面越來越潮濕，似乎聽到了車子引擎的聲音，眼前也漸漸開闊起來，盡頭似乎有點點亮光透進來。哪怕只有一點光，對于無法夜視的人來說都是幸運的。
我被送了出來，倒在公園的草叢裏，手邊龍燭燈忽閃着微光，我爬起來，忍不住嚎啕大哭……
“半夏你怎麽在這裏？”晴朗從對面跑過來，一把拽起我來，眼睛瞥到龍燭燈若有所思，“無缺是和你一起來的？”
我不肯回答他的問題，覺得一切都是因為他而起，要不是因為他故意惹惱無缺，我想我也不會胡亂悱恻，不會跟着無缺、不會誤入50年前的幻境，更不會因為藥引險些喪命。
而無缺呢？明明可以出來，卻被我這個麻煩精礙手礙腳。
雖說無缺法力無邊，但我還是很擔心啊……
他才剛剛和巨蟒大戰一次，殊不知接下來那抹來無影去無蹤的東西又是個什麽厲害的角色？
而我呢？什麽忙也幫不上……
我滿眼淚花，哭得不能自已。
“別哭了，哭畫了臉可就真變成大花貓了。”晴朗盡可能的安慰我，用手巾擦着我的眼淚，“放心吧，我想他不會有事的！”
“你懂什麽啊！你…你怎麽可以說的這麽輕松？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是啊……你是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情……想走就走想留就留，随意出現，攪亂了別人的生活！你覺得這樣好玩嗎？”我打掉晴朗的手，把所有的情緒統統發洩在了他的身上。
晴朗不知所措的看着我，藍色瞳眸猛地一縮，無辜的表情下映着我無理取鬧的嘴臉。
我拾起龍燭燈，頭也不回的朝對面的馬路跑過去。
瞧瞧我都做了些什麽事情？
明明都是自己惹出來的禍，偏偏直視不了錯誤，反而還怪罪到了晴朗身上……
我低着頭，拼命的跑着，身邊鳴笛的車輛來不及剎車，兩兩相撞，我愣在原地，看着自己制造出來的一個又一個的禍端，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誰能來救救我？救救如此崩潰的我？
沒有了無缺，我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的僵屍，被抽空了靈魂，只剩下一副軀殼，茍活于人世……
“半夏——”
我扭頭尋着聲音看到晴朗心急如焚的朝我沖過來，他面如土色一把推開我，我被晴朗推到馬路邊緣，額角上帶着血跡。
只聽見“砰！”落地聲，我驚恐萬分，聞聲看見倒在血泊裏的晴朗奄奄一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