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上

顧雲深是天之驕子,活在明月星辰上的人,從小家境優渥,父母寵愛,聰慧優秀,恰又生得一副好皮囊,上天似乎把一切美好都賦予了他,卻獨獨感情不得意,說白了,還是太過執着癡情,而與生俱來的驕傲和習慣性的優越讓他有自己的傲氣與不可說,從而硬生生地錯過。

上次顧雲深在宋予抒B市的家中看見那些她小時候的照片,其實有兩張他是見過的,不只見過,而且熟悉,或許還不只熟悉,而是銘記,因為看了不下千遍的照片,恐怕想忘也不能忘吧。

一張是她兩歲的時候,和他手裏的不一樣,可是卻是在同一天照的,那時候他三歲,也是他第一次見着她,其實小孩子的記憶大部分是從三歲開始的,那年,他正好三歲,她又正好出現在他記憶的始端。

後來他問過母親,那是父母朋友孩子的周歲宴,他們受邀參加,而宋予抒的父母,也是座上賓,他們帶了尚兩歲的宋予抒。

顧雲深性格從小算活潑的,再加上長得可愛,頗得長輩喜歡,但他那時候年紀雖小,卻向來不大喜歡和女孩子玩。

那天宴會,各家太太夫人都帶着自家孩子坐在一處閑談。

顧雲深鼓着大眼四處望,最後一直定定看着一個小女孩子。

顧夫人看自家兒子舉動有些異常,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瞧見一小女孩兒,葡萄大眼櫻桃小嘴,皮膚很白,看起來很可愛很漂亮,目光微微上移,抱着她的好像是宋家夫人,又看看自己兒子,從來都沒有見他多看過哪個小妹妹一眼呢。

也沒抱其它什麽心思,只是覺得小孩兒嘛,逗着玩兒,于是問:“深深,喜歡小妹妹嗎?”

他點頭點得和撥浪鼓似的。

于是顧夫人就過去和宋夫人攀談起來了,相當于給顧雲深提供一個逗逗小妹妹的機會,顧雲深也沒多說什麽,只時不時摸摸小妹妹的臉。

宋夫人見他長得可愛,笑着問他:“要不要和妹妹一起照張照片啊?”

他當然點頭。

于是就叫了一個照相的過來,其它小孩子好多都照了之後,還專門給他倆照了一張。

照他倆的時候,顧雲深吧唧一口就親在了宋予抒臉上,宋予抒很乖,也沒哭沒鬧什麽的。

一衆夫人調笑,卻也沒誰真放在心上,小孩子嘛,顧夫人還是佯裝責問:“雲深,你幹什麽呢?你問過妹妹同意了嗎?”

“你們每次和我照相的時候,也親我臉啊。”說得一派天真,引得大家又笑了起來。

後來,那張照片獨一份兒,給了顧家,最後一直在顧雲深手上,除了他,好像沒人記得當年誰人的周歲宴上,哪個小男孩親了哪個小女孩,小孩子的感情很容易淡忘,可卻有一張照片提醒着他,偏偏他又是一個執拗的主兒。

顧宋兩家生意上沒有往來,因此兩家人也沒有交集,知肯定知道對方,但認不認得人就不一定了,更何況顧家在東城區,宋家在西城區。

顧雲深雖然還記着宋予抒,可他卻一直沒有對誰說過這事兒,再見到她,已是九年後。

還是當年那小孩兒,十周歲,那時,她十一,他十二。

時隔這麽多年,兩人相貌不知變了多少,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當年軟萌可愛的小妹妹已經長大了,只是,她不記得他了,或許,她從來就沒有記得過。

席間宋予抒沒怎麽和別人說話,似乎只和一個她稍微熟悉一點的姑娘聊,對着其他生人的時候,她的表情可真是夠冷淡的,顧雲深越發覺得,這姑娘挺有意思的啊。

她這樣,他自然也不會主動和她說話,是以,兩人就如普通的陌生人一般,連對視都沒有做到。

最後,宴席結束的時候,一衆孩子在一起照了一張合照,她在最左邊,而他在最右邊。

這張照片人手一份,顧雲深拿回家,很自然的就把它和那張照片放在一起。

其實十二歲的年紀也不大,還不是很懂感情,他小時候也不知怎麽,就是記着了,然後沒有忘掉,他認為,僅此而已。

十六歲,他讀高一,在本市重點高中,一進校他就成了年級裏的名人,不僅因為長得帥,更因為他進校是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績進去的,而不像許多富家子弟,塞錢靠關系,雖然完全可以。

他人又比較活潑,脾性又好,和同學相處都挺融洽,一時之間,各種情書,可他從來也是一笑置之,沒多想什麽,他也不知道為什麽。

他以為他自己早已經忘記了那個女孩兒,小時候的事誰能當真呢。

十七歲,他高二,新生入學,他作為年級優秀學生,代表學校迎新,在樓下展廳坐着登記新生名冊。

“哪個班?”

“高一A班。”

“什麽名字?”找出那一個班的名冊之後又問。

“宋予抒。”

話音剛落,他擡頭。

而她簽完字之後已經轉身走了,如十一歲那年一樣,沒有多看他一眼,如兩歲那年一樣,沒有記得他。

其實又已經隔了五年,他以為他忘了,現在又見到她,他發現,他沒忘,而是記得太深。

回家翻出那兩張照片,他竟然還能夠想起當時的場景,三歲那麽小,十二歲那麽缥缈,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想忘也忘不掉。

後來,他會刻意在她經過操場的時候上場打球,她卻看都不看過來一眼,他會刻意在與她擦肩而過時放慢腳步,她卻仍然只顧與朋友說笑,他會抓住每一個能去到高一班級檢查的機會,就算全班都在竊竊私語談論着他,她卻頭都不擡一下,其實她可能不是沒有在人群之中看過他一眼,只是可能她覺着與她不相幹,轉身便就忘了,和一衆其他陌生人一樣對待。

有一次在樓道裏聽到她朋友問她喜歡什麽樣的人,他幾乎是立刻就豎起耳朵。

她本不想說,卻耐不過同學逼問,于是說:“嗯……我喜歡高冷傲嬌一點的,但是對我不這樣。”

他聽到了,從那以後一旦碰見她就會停止與朋友的嬉笑,雙手插兜面無表情走過,為此同學還疑惑了好久,說他撞邪了呢。

顧雲深知道,她素來只和熟人親近,對不相關的人和事絕不會多看多聽,就算看了聽了,轉身也能忘掉,可是,他顧雲深,這麽多人喜歡的顧雲深,竟然也可以被完全忽略?

他明白自己應該是喜歡她,不然也不會做這麽多可笑的事,可是,他不是主動的人,從小這麽多人喜歡他,對他好,長輩誇他懂事,老師誇他能幹聰慧,同學朋友誇他開朗好相處,他雖不至于驕傲自滿,卻仍然有自己的傲氣,更何況是去做一件并沒有把握的事。

高三,她高二,那是一個晴朗的午後。

那時候是中午午休時間,教室人不多,他也在別人座上坐着,和在教室的同學聊天兒。

他面對着門,聊着聊着就看見門口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她輕輕走進來,走到他座位旁,塞了一封信在他書裏,然後又輕輕走了,自始至終,沒有看見他。

顧雲深無視同學調笑的話語,噙着笑走到座位旁邊,心想,終于注意到我了嗎,如果你告白,你會成功的。

拿起那封信,一字一字看得很仔細,不像從前那些,看都不看一眼囤起來。

他一邊看一邊笑,很開心,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忍了這麽久,要是她不來,他應該也快去找她了吧。

可是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等他看到最後兩個字,也就是落款的時候,臉色劇變,刷的由晴轉陰。

蘇菡!據他所知,蘇菡是素日裏和她在一起的那個女生,是她同桌。

所以,她這是幫別人來給的嗎?顧雲深氣極,把信紙丢在一旁,臉色鐵青着走出教室,想去廁所洗把臉冷靜一下。

出來的時候經過樓梯口,依稀聽到有人說話,此時順風,這些話一字不漏地傳進了他的耳裏。

有一個女生問得比較急:“怎麽樣怎麽樣,送到了嗎?”

這道女聲比較平緩清冷:“送到了,左邊第三排靠走廊那個位置嘛。”

“對對對,宋予抒愛死你了。”蘇菡激動地抱着她的手臂。

宋予抒扒拉下來說:“別,不用,這個周末的作業,記得幫我做啊。”

蘇菡應得欣喜,表示沒問題。

宋予抒問:“你喜歡的是誰啊,還比咱們大一級呢,你怎麽認識的?”其實一般大家都是對本年級的學霸帥哥比較了解,連宋予抒都知道一些,因為有些給她告過白,但是跨了年級的一般是不會太了解的,畢竟不怎麽經常在一起。

蘇菡有些嫌棄地看她一眼:“我們學校好多人都認識他好吧,超帥的我跟你說……”

宋予抒覺得再說下去蘇菡就忍不住了,不知道又要花癡多久,到時候不得煩死她,于是打住:“行了行了,別說了,走走走,快上課了。”

兩人走過樓梯口,那裏早已恢複寧靜,仿佛從來沒人來過。

其實顧雲深很生氣,他從來沒有這樣過,可是就算這樣,他還是忍不住關注她,卻又不好意思接近她,他想,他或許根本不懂什麽叫感情,他終究會忘了她的吧。

高考過後,他去了G市讀大學,按父母的願望,經管學院財務管理系,大二過後再去美國留學。

大一寒假回過學校,為了看老師,更為了看她,如願,見到了,還是和從前一樣,她沒注意他,他仍然沒打擾她,想,要麽忘,忘不了等她大學一定挑明。

大一暑假,他沒忘掉她。此時學校高考畢業已經放假,他不知道她家在哪裏,可是有幸,在大街上碰到了蘇菡,當年給他寫情書的女孩兒。

假裝偶遇,假裝記得,然後問起宋予抒,這才得知,原來被父親送去了美國,問及為何,蘇菡說,她父親要她修管理學學位,可是她給我提過,畢業以後想要從事娛樂經紀人這一行當。

顧雲深記住了,上了心。

大二上學期,開學沒多久,那個一直給他手抄詩歌的系花莊子月給他告白了,他拒絕了莊子月,因為,她只是眉眼像她而已,卻并不是她。

以前他沒有像對待其他女生一樣對待莊子月,确實是因為他覺得她像宋予抒,他知道這是假的,可是他希望可以靠莊子月忘掉宋予抒,但他卻忘了,莊子月像她,怎麽可能忘得掉,後來他也覺得對不住莊子月,這麽多愛慕者裏唯一一個覺得抱歉的人。

他拒絕莊子月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他對宋予抒的感情,早就已經超出了他自己的控制與想象,今年他二十歲,卻已經記了她十七年,他不能再因為所謂的傲氣與自居,錯過了此生唯一的你。

他想,你要當經紀人是吧,那我要成為你的全心全意,我要你目之所及的,都是我的名字,我要你不會,一直都看不見我。

大二開始,課外刻苦研讀演員自我修養,學校沒有表演系,周末報表演補習班,一有空就去劇組跑龍套,從最底層做起。

父母本來大二要送他留美,他拒絕了,态度很堅定,給的理由是,我要為你未來的兒媳婦努力,靠自己,出現在她眼前。

其實依靠父母,他可以去美國,靠關系,可以打聽到她的學校,說不定可以遇見她,可是,然後呢,他和她的軌跡不一樣,她終究會忘了他的,所以,他不能!

終于,父母妥協,要求是,要做就要做出成績,所幸,他對表演有興趣,很濃厚的興趣,從前還沒發現,所以這是,因愛得福嗎?

後來,三年龍套,一步一步往上走着,沒有父母的鋪路,單純靠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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