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說道:“我就是這個脾氣!”

他說話的神情,就如同一個小孩子在生氣一般,不禁惹得童石紅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清脆悅耳,一如她馬頸上的小鈴當。

古浪氣道;“不要笑!你來找阿難子作什麽?”

童石紅用雙手整理着被風吹亂的頭發,借着湖水照着自己的容顏,好半晌才說道:

“我找阿難子要一樣東西。”

古浪問道:“他是個出家人,你找他要什麽東西?”

童石紅漫不經心地說道:“我找他要一支筆……”

說到這裏,她似乎發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停住口,并且臉上微微地變了顏色,叱道:“你到底是誰?問我這些作什麽?”

古浪将身站起,冷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找他是要那支筆!”

童石紅也站了起來,叱道:“我找他要什麽筆?你說!”

古浪哼了一聲說道:“春秋筆!對不對?”

童石紅面色大變,驚道:“啊!你也知道春秋筆!你到底是什麽人?”

她說着,竟由背後撤下寶劍,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動手似的。

古浪含笑搖手,說道:“快把寶劍收起來,吓不倒我的。”

童石紅反而把寶劍握得更緊,如臨大敵一般,提高了聲音喝道:“你要不說出你是什麽人,可別怪姑娘不客氣!”

古浪撫着一雙虎掌,哈哈大笑道:“你一個女流之輩,就能把我吓住麽?”

童石紅的臉,已經漲得通紅,以寒光閃閃的寶劍,指着古浪說道:“我再問你最後一句,你是幹什麽的?”

古浪含笑說道:“問也是白問,還是省省力氣吧!”

童石紅大怒,手中寶劍一揮,叱道:“好小子!我要你知道姑娘的厲害!”

一言甫畢,身如清風一般,撲了過來,招出“蓮子吐心”,劍身挾着一道寒光,直向古浪前胸刺去!

這一招來得好神速,轉眼寒光閃閃的劍鋒離古浪前胸已不過數寸,敢情她是真的不留情了!

古浪一聲輕笑,身子一晃,童石紅寶劍刺空,他已在三尺以外。

他的臉上,挂着幾絲惡作劇的笑容,說道:“姑娘,你還差得遠,省點力氣吧!”

童石紅一聲急叱:“我叫你狂!”

第二劍又出,只見她身如巧燕,一陣風似地卷到,劍身一橫“量地為舟”,挾着淩厲的劈空之風向古浪頭顱劈來。

她的招式既猛且狠,還是毫不留情。

古浪身子一旋,鬼魅般地閃了開去,壓低了嗓子,笑着說道:“第二劍!”

童石紅大怒,腕子一帶,寶劍倏然轉回,随着古浪的身形,刺向古浪的“肩井穴”!

古浪喲了一聲,說道:“好劍法!”

肩頭一扭,劍尖由肩旁滑過,再一進步,已經欺近了童石紅,笑着說道:“已經第三劍啦!”

童石紅叱道:“還有,你等着吧!”

劍随聲出,直取古浪前胸。

童石紅這一劍于憤怒之中,使出了全身功力,寶劍來勢雷霆萬鈞,劍身顫動,發出陣陣龍吟之聲!

古浪不禁有些詫異,他想不到這姑娘小小年紀,居然有這麽高的功夫,心頭暗暗吃驚。

這時寶劍已經刺到前胸,古浪凹腹吸胸,身子立時退後了半尺,童石紅第四劍又落了空,她不禁大怒,叱道:“我讓你逃!”

随着這句話,她腕子一震,寶劍如龍口之舌,急如沉雷般劈下!

這一次古浪不再躲讓了,他一聲喝叱道:“你真不知道好歹!”

這時劍尖已然逼到,古浪不但不讓,反而猛翻右掌,二指如電,竟捏向童石紅的劍身!

他這裏二指還未遞出一半,童石紅已經感覺到一股勁力,心中吃驚,哪裏還敢讓他捏住?

她急忙把寶劍撤回,但身子已然欺近,只得右手猛擡,玉指直點古浪“眉心穴”!

古浪見她身手靈活,所出招式,每一招都是向致命之處下手,好似彼此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他心中甚是惱火,猛然偏頭讓開,喝道:“看樣子要給你點苦頭!”

他猿臂一伸,五指如鈎,向童石紅的右腕抓去!

這雖然是屬于小巧的擒拿功夫,但是經古浪施展出來,卻是威猛難當。

童石紅猛覺勁風襲來,古浪的右掌已經遞到,芳心大震,急亂之中,足跟用力一蹬,身子如同疾箭倒射,向後退開了五尺。

古浪腳下未動,身子已經迫了過去,笑道:“惹怒了我,想逃也來不及了!”

說着右掌像閃電一般,追着重石紅的身形,二指如電,點向童石紅的額頭。

童石紅見他身形如風,出手勁疾,小小年紀,指力卻是十分驚人,不禁吓得花容失色,慌忙又倒退五步。

古浪方才是一味逃避,這時卻反了過來,一招接一招,逼得童石紅連連後退。

她揮動着手中的寶劍,連連地叱道:“你要是再逼我,我可要使絕招了!”

古浪聞言大笑,說道:“我正要等着看你的絕招!”

童石紅柳眉一豎,右手之劍猛劈下來,口中嬌叱道:“你再接姑娘這一劍!”

這一劍來得好不淩厲,直逼古浪面門,古浪微微一笑,說道:“還是這一套!”

他向左一閃,已然讓開劍鋒,正要出招,不料童石紅這一招竟是虛招。

古浪尚未躲讓之前,她便已把寶劍收了回去,緊接着劍尖一轉,“袖裏乾坤”,寒光閃閃地向古浪右肩砍來。

這一招倒是出乎古浪意料之外,他身形才移開,寶劍已經砍到身前!

在這種情形上,古浪想要施展別的招式,已經來不及了,他只得向外移開一步,拚命地把身子一擰,想躲過她這一劍。

誰知童石紅這一劍仍是虛招,就在古浪欲動未動之際,她的劍勢倏然又變!

只見她長劍猛然向下一沉,由上式改為下式,寶劍夾着劈空之聲,向古浪的雙足砍到!

這第三招真個驚人,古浪萬沒有料到,她竟有這麽一手出奇的劍法,更想不到她竟連使兩次虛招,而全力在此一劍!

這時眼看就要被寶劍砍上,古浪已無暇思索,他雙足一蹬,身子向上拔起了七尺多高,雖然逃過了,但是劍身緊貼腳底滑過,也算是異常驚險了。

古浪身在空中,不禁又羞又怒,大喝道:“好丫頭!我要你知道厲害!”

但是等到他落下了地,正準備給童石紅一個厲害時,卻見童石紅已經收了寶劍,坐到一旁去了。

古浪頗為奇怪,忍着怒氣說道:“你怎麽把寶劍收起來了?”

童石紅回過頭來,嫣然一笑,說道:“我已經占了上風,自然不願意再打了!”

古浪聞言不禁一怔,說道:“這就算占了上風了?”

童石紅點頭道:“我動手的規矩是,對方只要被我逼起空中,就算是敗了!”

古浪啼笑皆非,說道:“這是哪門子規矩,你可敢再與我較量幾招?”

童石紅哼了一聲說道:“有什麽不敢?不過現在我不願意動手了。”

古浪心裏雖然不服氣,卻又無可奈何。

于是他走得遠遠的,在湖邊坐了下來。童石紅默默無言,只是對着水面整理自己的容顏,好似坐在梳妝臺上一般。

古浪看着心裏有氣,把頭轉過一旁。

但是童石紅好像有吸力似的,不大會的工夫,他的目光又轉了回來,偷偷地打量童石紅。

她大約只有十五六歲,紅通通的一張臉,像是熟透了的蘋果,正以雪白的兩只玉手,編結着自己的一頭烏發。

不一會的工夫,她編成了兩個大辮子,對着湖面照了半天,搖搖頭,好似不太滿意,又把編好的辮子打散了。

古浪看得希罕,心中忖道:“費了這大的事編好,為什麽又打了開來?”

他才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自然不懂得女孩子的心理,深以為怪。

童石紅全神貫注在自己的頭發上,不知弄成了多少種怪模樣,最後又不滿意地恢複了原狀。

時間一長,古浪也不禁看得津津有味,忘記了方才那場打鬥。

童石紅一直弄着頭發,直到累了,才把目光移到古浪身上。

只見古浪雙手抱着膝,下巴貼在膝蓋頭上,一雙俊目注視着自己,好似看出了神。

童石紅不禁面上一紅,啐了一口,說道:“呸!不要睑!看人家梳頭!”

她這幾句話,把古浪說了個大紅臉.趕緊坐直了身子,氣道:“誰看你梳頭?”

童石紅把滿頭秀發甩向腦後,說道:“這裏的景色好美啊!”

古浪聞言心中好笑,忖道:“你弄了半天頭發,卻贊起景色來了!”

童石紅見他不答,又說道:“你一個人住在廟裏,到底是做什麽?”

古浪氣道:“你管我?喂!你還不走做什麽?”

童石紅說道:“這裏是荒山野廟,又不是你家,告訴你,我今天不走了。”

古浪瞠目而視,說道:“什麽?你今天不走了?”

雖然古浪怕她耽擱了自己練功夫,但是奇妙得很,心中卻有一種希望她留下的欲望。

童石紅在湖水裏洗洗手,說道:“哼!這裏景色美,我要多玩幾天。”

說完,站起身子,牽着那匹白色的駿馬,沿着山徑,竟向那座破廟走去。

古浪吃了一驚,趕忙站起來,想要攔住她,但卻不知被一種什麽力量阻止着,看着她苗條的背影,消失在紅色的院牆裏。

古浪用手摸着自己胸前的圖冊,忖道:“糟糕!她在這裏,我就不能練功夫,非得讓她走才行!”

想着,立時趕了過去,等他走進廟門,一看之下,不禁氣得半死!

原來童石紅竟擅自取了他所辦的馬料,喂着她那匹駿馬。

古浪趕緊把那一口袋豆子搶了過來,說道:“你怎麽随便拿我的東西?”

童石紅若無其事,拿出一塊雪白的絲絹,一邊擦拭着馬身上的灰土,一邊道:“有什麽了不起,吃了多少給你錢就是了!”

古浪氣得發抖,說道:“去你的!我又不是賣馬料的!告訴你,吃完了趕快離開這裏!”

童石紅回過頭來,說道:“我要是不走呢?”

古浪正色說道:“我不是與你開玩笑,你要是不走,麻煩可大了!”

他說完之後,提着那一袋子豆子,向殿內走去,當他走到了邊門之時,又轉過身來,說道:“我少時再來,你要是再不走,我就不客氣了!”

說罷,徑自回到自己的房間,看看正午已過,便取出幹糧吃。

但是他的心中,始終放不下童石紅,忖道:“她可能會真地走了……”

好幾次,他想去把她留下來,但是每次都強自忍着,因為他不願意為她而誤了自己的正事。

古浪食不知味地,把肚子塞飽,前院靜悄悄的,沒有一些聲息。

古浪心中有些惋惜,這時,他仿佛才感覺到童石紅的美。

他正思忖着,突然,前院大殿之中,傳來一陣篤篤的木魚聲。

古浪不禁大為驚奇,這深山荒寺,久已人獸無跡,和尚也都死絕了,哪裏來的木魚聲?

他打開房門,忖道:“莫非是那門陀和尚來了?”

想到這裏,他加快了步子,向前院走去。

前院之中,靜悄悄的,童石紅和那匹白馬,都已不見蹤跡,大概是走了。

大殿之內,木魚陣陣,并且夾雜着經文,古浪雙手推開殿門,只見一盞孤燈之前,坐着一個灰衣老僧,一手敲着木魚,口中念念有詞。

這念經的和尚,正是他在“多玉”所遇見過的門陀和尚。

古浪不禁又氣又笑,忖道:“真是個怪和尚,專程跑來念經了。”

由于老和尚經聲不絕,古浪也不好與他講話,靜站了一會,轉身走出正殿。

他站在廟前的大石上,向下望去,童石紅果然騎着她那匹駿馬,沿着“哈拉湖”邊向北行去。

古浪心中有些空虛,這一霎那,他又後悔不該趕她走的。

一直到她的背影快要消失,古浪還站在大石之上遙望,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古施主,她走遠了!”

古浪回過身來,不知何時,門陀老和尚已經來到身後,銀白色的胡子,被風吹得不住飄動。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她走遠了,老師父到來為何?”

門陀和尚把手背在背後,眺望着遠處的景色,說道:“我是出家人,難道不該到廟裏來麽?”

古浪不再說話,望着童石紅的去處,他希望能再看到她一點影子,但是很失望,童石紅早已去得無影無蹤了。

門陀老和尚仍然在古浪的附近,來回地踱着步子,他似乎很關心這個少年人,望着他的背影,一會點頭,一會搖頭。

良久,門陀老和尚又問道:“古施主,你還要在此盤桓多久?”

他的話把古浪由幻想中驚醒過來,回過身,說道:“我還要待些時候,老師父你呢?”

門陀和尚在廟門口一塊大石上坐下,含笑道:“老僧行遍天涯,從未見此勝地,說不定便要以此為歸根之地了。”

古浪一雙劍眉微蹙,但是他并沒有說什麽,因為自他第一眼看到這個老和尚之後,便有一種異常的感覺,所以便容他在這廟裏住下。

一晃眼之間,又是七天過去了。這七天之中,古浪每日照例到湖邊練習招式。

門陀和尚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大殿內念經,偶爾也和古浪談談天,但是古浪練習功夫時,他從不出現,好似故意躲開似的。

這麽一來,更引起了古浪的疑心,決心要探明這個老和尚的底細。

這一天,黃昏時候,古浪正在湖邊苦練,老和尚由半山走了下來,他雙手攏在袖筒中,一路觀賞着風景,顯得悠然自得。

古浪立時停下了活動,老和尚已經緩緩走了近來,半月形的眉毛微微一揚,笑道:

“小施主,你在練功夫麽?”

古浪點點頭,說道:“只是為了強身,練着玩的。”

門陀和尚笑着點了點頭,說道:“小施主,我看你身手矯健,不知你練的是什麽功夫。”

古浪心中一動,反問道:“老師父,你也會武功麽?”

門陀和尚微微含笑,說道:“我是出家人,焉會學那些兇殺玩藝?不過我活的時間太長,跑遍了天下,也見過不少會武功的人,所以倒看得懂。”

古浪劍眉微揚,說道:“老師父,你看我的武功如何?”

門陀和尚笑道:“看你人倒是聰明得很,想來你的武功必然不錯,你可願讓我試上一下?”

古浪雙目一閃,說道:“願意領教!”

老和尚摸着垂胸長髯,笑着說道:“呵呵……我是不會武功的人,說什麽領教。你看,那是什麽?”

古浪随着他的手勢望去,只見湖畔右方,有一株三人合抱大樹。

這株大樹并不像一般樹木生得那麽筆直,而稍有斜度,好似斜着生長的,足有二十餘丈高。

古浪回過頭來,說道:“那株大樹如何?”

老和尚慢條斯理地,指着樹下道:“你再看樹下有什麽?”

古浪又依言看去,不知何時,樹下竟多了一個二尺多高的帶耳大花瓶,古色古香,似乎甚是名貴。

門陀和尚接着說道:“現在你如果能用一只手,提着瓶耳,裝滿了‘哈拉湖’水,以輕身功夫,走上這株大樹,便算是一流功夫了!”

古浪覺得有些稀奇,自己估計着,大約可以做到,于是點頭道:“好的!我就試試看。”

說着向樹下走去,門陀和尚又道:“注意,上樹之時只能用腳,不能用手!”

古浪回頭道:“我知道啦!”

門陀和尚又道:“如果瓶中之水,濺出了一滴,還算不得功夫。”

古浪笑道:“我想還不至于!”

說着已然走到了樹下,他低頭望了望那只大花瓶,只見上面浮雕着山水彤雲,色彩深綠,非金非石,試用二指彈了一下,發出清脆之聲。

古浪單手握住瓶耳,向上輕輕一提,竟是紋絲不動,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

以古浪的一身功夫,連一只小小的花瓶全提不動,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古浪面上一紅,暗運三成勁力,作勢向上一提,那只瓶子,雖然微微搖了一搖,但是仍然未曾離地。

古浪心中又驚又奇,忖道:“怪了!這瓶子到底是什麽東西做的?”

他暗吸一口氣,運起八成力,這一次總算把瓶子提了起來,但是仍覺非常吃力。

門陀和尚已經笑道:“孩子!看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不簡單啊!”

古浪面紅耳赤,氣道:“笑話!這算得了什麽,一只小小……”

才說到這裏,氣松了一些,立時覺得花瓶向下墜,奇重無比。

古浪的身子,竟也被花瓶帶得歪向一旁,幾乎站立不穩。

他大驚失色,連忙加了一成勁力,才算是把花瓶穩住,人已驚出了一身冷汗。

門陀和尚笑道:“總算不錯!現在去裝水吧!”

古浪已顧不得說話,極力地提着氣,向岸邊走去,盡量地平衡着身子。

奇怪的是,這只小小的花瓶,足有千鈞之重,竟使得他有些步亂。

門陀和尚含笑旁觀,像是在看戲一般。

古浪費了很大的勁兒,才走到了湖邊,頭上已經冒出了汗。

由于要取水,他不得不把左腿跪在地上,身子又是一沖,險些落下湖去。

古浪吓得一陣心跳,他又猛吸了一口氣,把右臂平伸,那只花瓶,在空中不住地顫抖。

這時古浪也顧不得掩飾自己的窘相,把勁力貫在右臂,探入湖水之中。

立時一陣“咚咚”之聲,瓶中裝滿了湖水,由于瓶在水中,重量立時大減,古浪松了一口氣。

這時他已經知道,這件差事,不是自己的功夫可以勝任的。

但是他天性好強,咬緊了牙,用力地把瓶提上來,并站起了身子。

門陀和尚又道:“等瓶身上的水滴流盡再走,不然就弄不清是否濺出水來了。”

古浪無奈,只好站在那裏,手裏好像提着一座山,重得要命。

等到瓶身上水珠滴完,門陀和尚才道:“好了,現在上樹吧!”

古浪這才舉起千斤之步,向大樹走去。

古浪提着花瓶,裝滿了湖水,向那棵古怪的大樹走去。

那只大瓶,本來就重得出奇,裝上湖水之後,越發不可支持,古浪心中大為奇異,忖道:“只不過灌了這麽一點水,怎會就又重了這許多?”

他咬緊了牙,把全力貫注在右臂上,但是那只花瓶,已然微微地顫抖,根本沒有辦法走快。

至此,古浪才知道厲害,但是心中亦有一種憤怒,以他這身卓越的功夫,竟連一只瓶子都提不動,這簡直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門陀和尚坐在湖邊的一塊大石上,面上帶着一絲笑容,靜靜地望着古浪,看他的表情,他似早已斷定古浪無法作到似的。

古浪這時面紅耳赤,心中又驚又怒,一條右臂酸痛不已。幾乎就要支持不住。

他強自忍耐着,慢慢地,總算走到了那株大樹前。

古浪擡頭望了一下,雖然這棵大樹斜向一邊,但是陡度仍然極大,若要走上二十餘丈,空身當然沒有問題,提着這只瓶子,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古浪打量了一陣,覺得右臂奇痛,不敢久捱,當時氣貫丹田,雙足一點,躍上了五六尺,落在樹幹上。

他才落上了樹幹,瓶中之水,已由瓶口濺出一大片來。

門陀和尚大笑道:“好了!你已經輸了!”

古浪面紅耳赤地躍下樹來,把那只大瓶放在樹下,用力地喘息着。

只不過是這麽一會工夫,古浪的感覺,竟比與別人拚了半天命還累,心中好不駭然。

門陀和尚拍着身邊的大石,笑道:“坐下來歇歇吧!”

古浪還在生着悶氣,站在那裏不動。

門陀和尚含笑望着他,半晌又道:“自己功夫不濟,生什麽氣?”

古浪雙目炯炯地望着門陀和尚,問道:“你是不是武功很高?”

門陀和尚搖頭道:“我告訴過你,我只是個走方的和尚,根本不會武功的。”

古浪瞪着他說道:“我不相信,這只瓶子這麽重,你不會武功怎麽拿得動?”

門陀和尚笑道:“這瓶子又不是我拿來的。”

古浪走到他面前,說道:“不是你拿來的還有誰?我在這兒住了這麽久,就沒見過它。”

他一雙目光,炯炯逼人,好像在問口供一般。

門陀和尚說道:“是我一個朋友拿來的,他聽說你在練功夫,要我考驗考驗你。”

古浪搖頭道:“我不相信!”

門陀和尚說道:“你不相信算了!”

古浪轉過身,望着那只古怪的花瓶發怔,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麽。

門陀和尚突然問道:“小施主,你習武有多少年了?”

“十二年了!”

古浪說這句話的時候,連頭也沒有回一下,他的目光一直盯在那只花瓶上,一臉的不憤之色。

他的話使得門陀和尚驚奇起來,他站起身子,說道:“啊?你練武已有十二年了?

你今年多大?”

古浪說道:“我十八歲了,你不信麽?”

門陀和尚雙手握住古浪的膀子,仔細地看了一陣,搖頭道:“你雖然練了十二年的武功,可惜卻沒有什麽用處?”

古浪一雙俊目閃了一下,說道:“為什麽沒有用處?”

門陀和尚放開手,說道:“練武的人,最基本的是先把筋骨氣練出來,然後練別的工夫才有用。”

古浪聞言,挺起了胸脯,說道:“難道我的身體還不夠強壯嗎?”

門陀和尚笑道:“你的身子是夠壯了,可是內力不夠,不然你為什麽提不動那只花瓶?”

古浪聞言不禁為之語塞。

門陀和尚又接着說道:“我看你最近好像在練一種很深奧的功夫,這麽多天來還沒有得到要領,就是因為內力不夠。”

古浪心中若有所悟,說道:“若是我內力夠了,就能夠練成了麽?”

門陀和尚笑道:“譬如一個人,會走之後方能學跑,練武也是同樣道理,你多想想吧!”

說過之後,雙手套在了肥大的袖筒中,轉身上山而去。

古浪一個人,癡立在湖邊,思索着門陀和尚的話。

由于方才提瓶的失敗,加上門陀和尚的幾句話,古浪不禁有些茅塞頓開之感。

這十幾天來,練習那套神奇的功夫,總是不得精髓,原來都是因為內力不夠,而致舉手投足,均無法進入化境。

他從沒有想到,是因為自己內力不夠,如今門陀和尚一語道破,他總算大徹大悟了。

于是,他決心先由內功練起,那只大瓶放在那裏,正好利用。

這時他不禁對門陀和尚生出了敬佩之心,也把他當作是一個身負奇技的奇人。

整個一天,古浪一直在練那只花瓶,可是總覺得力氣不夠。累出滿身大汗,每次還是把花瓶中的水濺了出來。

但是他并不氣餒,相反的,他心裏充滿了喜悅,因為一個善心的奇人在栽培他,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他坐在那株大樹根上,望着地上的花瓶,心中忖道:“最多十天,我一定要把內力練足!”

想到這裏,他的目光又射到山上那座古廟,想道:“看來這個和尚對我倒是很好,以後我要對他客氣些!”

這時已是落日時分,紅日彩霞,映在湖心,顯得多彩多姿,分外美麗。

古浪不禁又想起了童石紅,奇怪的很,自她離開之後,古浪時時想念她,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他覺得自己太寂寞了,如果有童石紅在這裏,他們可以聊天,一同騎馬,或者在“哈拉湖”中戲波……那将是多麽有趣啊!

古浪想着,不禁笑了起來,當他發覺,這只是他自己的幻想時,不禁又感到幾分惆悵。

他嘆了一口氣,仰首望天,紅紅的太陽,已挂在山頭之西。

門陀和尚自從上山之後,就沒有再下來過,但是古浪可以清清楚楚地聽見,一陣陣的木魚和誦經之聲,随風飄傳過來。

古浪心中想道:“出家人真是奇怪,念經一念就是一天!”

想着,他起身回廟,希望能夠接近門陀和尚,多知道他一點底細。

一路走來,山風吹着他汗透了的身體,感到一陣寒涼,由于過分疲勞,他也懶得去洗澡了。

當他走近院牆之後,門陀和尚的誦經之聲,聽得更清楚了,使人有一種超然出塵的感覺。

門陀和尚就住在院旁一間小禪房中,這時房門敞開着,古浪身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他想道:“我且到他房裏去看看。”

古浪想着,已然邁步進了那間禪房。

房內的布置簡潔異常,一張山木桌上,放着一只小香爐,厚厚的檀香,正冒着青煙,室內充滿了香味。

一張小木床,上面只鋪了一張席子,案頭擺了幾本佛經,牆上挂着一小張“釋迦牟尼”的水墨像,雖然筆觸簡單,但是寶像仍極威嚴。

另外在靠窗的一張小桌上,擺設着文房四寶和一本絹紙的詩集。

古浪随手翻了翻,那本詩集全是門陀和尚自己的作品,內容也只是他學佛的心得,寫得平和空靈,不愧是個看破紅塵的高僧。

古浪心中有些失望,他原想發現一點與武學有關的東西,可是一無所獲。

當他正要離去之時,一陣清風,吹落了幾張白紙,古浪俯身擡了起來,在這些白紙之中,卻有一張水墨畫成的人像畫。

古浪一看之下,不禁大為奇怪!

原來這張畫,畫的是一個無頭之人,分明就是那尊缺了頭的石像!

古浪好不驚異,這張畫與那無頭石像一模一樣,手中也拿着一支短笛,在畫紙之上,并且也寫了一個“琴”字。

古浪心中想道:“這個人到底是誰?門陀和尚為什麽單把他畫下來?難道門陀和尚也與這十七具石像有關?”

這一串問題,在古浪的心中湧起,他百思莫解,越發覺得事情蹊跷。

這時門陀和尚的念經之聲,突然停止了,古浪連忙把畫放好,走出禪房。

過了一會,門陀和尚由大殿走出,念了一天的經,他似乎很疲倦,伸了一個懶腰。

古浪迎上去,說道:“老師父辛苦了。”

門陀和尚望了他一眼,說道:“我一點也不辛苦,倒是你辛苦了!”

古浪接口道:“我……我有些問題要請教老師父。”

門陀和尚點點頭,說道:“到我房裏來吧!”

古浪随在老和尚身後,又進了禪房,門陀和尚指着一張木椅道:“你坐下來,有話慢慢講!”

古浪依言坐下,門陀和尚提起桌上銅壺,倒了兩杯冷水,遞過一杯,說道:“有什麽問題要問?”

他說着,仰頭喝了一大口水,白色的眉毛一皺,又道:“可惜未帶茶葉來。”

古浪端着那杯冷水,心中的問題極多,一時卻不知如何問法,半晌才道:“老師父,我們在此相會也是緣分,請你實在告訴我,你是否武功很高?”

門陀和尚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語,我已經告訴過你,我一點武功也不會!”

古浪皺着眉頭道:“可是你對武功很內行,我的毛病你一眼就看出來了。”

門陀和尚又喝了一口水,說道:“我說過我有很多會武的朋友,長久與他們在一起,耳儒目染,也就懂得了不少,至于我本人确是一點武功也不會的。”

古浪知道這麽問他,是絕不會承認的,便道:“老師父,這裏以前有十七個石頭人,你可曾見過?”

門陀和尚含笑自若,說道:“那十七個石頭人,在這裏已經擺了好幾年了,卻不知怎麽不見了。”

古浪緊接着說道:“就在不久之前,一夜雷雨,把他們全打壞了!”

古浪說這話的時候,不住地觀看門陀和尚的面色。

門陀和尚搖了搖頭,說道:“或許是他們作惡多端,遭了天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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