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
說到阿難子以一身神技,在短短的一個上午,先後挫敗了莫雲彤、谷小良、石懷沙三個名震天下的奇人。
況紅居接着宣戰,但是阿難子卻道:“現在是我休息的時候了!”
說完,就轉入了正殿以內,把兩扇門閉得緊緊的。
況紅居帶着童石紅,走向了後殿,古浪正要回房休息,琴先生突然追上說道:“古兄弟,請留步!”
古浪回過了頭,問道:“什麽事?”
就在這時,突聽正殿內,驟起一聲震耳大喝,只見一人破窗而出,帶起了“轟”的一聲巨響,那大殿整個的窗戶,都被撞成了粉碎!
古浪等不禁一驚,目光一齊射了過去,只見那人摔落天井之中,已然昏死過去。
古浪連忙走到近前查看,只見那摔死過去的,竟是方才含羞離去的莫雲彤!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那一群老人又同時驚駭起來,因為像莫雲彤這等身手,居然被人點了穴道,由窗戶之中抛出,那麽此人必定是阿難子一流無疑了!
這時阿難子也推門而出,滿面驚疑,仿佛此事并非他所為。
石懷沙好不憤怒,面色一沉,對阿難子道:“老師父!你如此作,豈非太藐視我中原習武之人?”
阿難子搖了搖頭,說道:“石師父!老夫豈會如此?等莫老師醒來就知分曉了。”
衆人聽阿難子如此說,不禁大為驚訝,顯然此事并非阿難子所為,那麽這廟中一定另有高人了!
衆人紛紛議論之際,琴先生說道:“你們空自議論作甚,先把莫老師救醒要緊!”
一句話提醒了衆人,谷小良立時把莫雲彤扶起來,只見他頭發零亂,面如金紙,由于被人隔窗抛出,所以額角及手臂都受了傷,滲出了鮮血。
谷小良先在他胸前點了一指,莫雲彤立時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但是人卻并未清醒過來。
谷小良面上微微變色,又在他脅下點了二指,然後平伸右掌,在莫雲彤背心之處,狠狠拍了一下。
只聽莫雲彤發出了一聲悶叫,但是人仍然沒有醒來,谷小良不禁驚駭異常,這時琴先生說道:“看來點穴之人功夫奇高,讓我來試試看!”
谷小良只好站起身來,面有愧色,因為他未能把莫雲彤解救過來。
琴先生接過了莫雲彤,雙掌在他脅下揉了一陣,莫雲彤雙目緊閉,不住地呻吟。
琴先生在他脅下揉了好半晌,然後以右手二指,在莫雲彤的左頸之旁,用力地點了下去,只聽莫雲彤一聲大叫,整個身子一陣劇烈顫動。
這一次,他雖似恢複知覺,但是仍然未曾完全清楚過來,這就令衆人更加大為驚訝了。
琴先生皺了皺眉頭,說道:“看來莫老兒要以金針開穴才可得救了。”
古浪在一旁看着,早已知道莫雲彤是中了哈門陀的獨門點穴功夫,莫怪高手如琴先生等也不能及時解救他了。
琴先生說過之後,衆人一言不發,目光一致射向阿難子的身上,好似在征詢他的意見。
阿難子還未說話,古浪已向前走了一步,說道:“我來試試看!”
古浪此言一出,衆人齊都一怔,紛紛地望着他,谷小良撇了一下嘴,說道:“奶奶的!你個後生晚輩,還不站開點!”
古浪大為不悅,還未說話,琴先生已經站了起來,說道:“不妨事,古兄弟你來試試看!”
古浪望了谷小良一眼,不再說話,他走近莫雲彤身旁,仔細看了看,知道莫雲彤被哈門陀以獨門指力點了“必經穴”。
古浪曾經随哈門陀學過點穴功夫,所以知道解救之法,他雙掌貼在莫雲彤的胸脯上,暗運內力向下壓去,只聽莫雲彤腹內發出了一陣“咕咕”之聲。
半晌之後,古浪又一掌貼在他的背心,另一掌則在他的前心之處,不住地來回揉撫。
琴先生等一群老人及石明松等,都靜靜地圍觀,用疑惑的目光望着古浪。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莫雲彤忽然發出“啊喲”之聲,身子向前一沖。
古浪連忙松開了手,便見莫雲彤吐出一口淤血,悠悠醒轉。
谷小良等好不驚奇,雙目發直地望着古浪,他們萬萬料想不到,這個年才雙十的毛孩子,竟有解救高手的秘技。
古浪退至一旁,目光向阿難子望去,只見他正含笑望着自己,但當二人的目光相觸時,阿難子的目光,卻又很快移開了。
這時莫雲彤已醒了過來,谷小良急着問道:“莫老師,怎麽回事?”
莫雲彤坐在地上,滿身血漬,甚是狼狽,他臉上有一種羞愧和憤怒之色,咬牙道:
“暗算!暗算!好無恥的匹夫!”
衆人不知道他在罵誰,阿難子走過來說道:“莫老師,請你把經過說出來,不然老夫有嫌疑呢!”
莫雲彤用肥大的衣袖,抹着額頭及嘴角的血漬,憤憤地說道:“什麽也不必說了,只怪我莫雲彤不自量力,受此奇恥大辱!”
谷小良在一旁接口道:“莫老師,有話請說出來,也讓我們明白一下。”
莫雲彤這才站了起來,對阿難子說道:“這廟中是否還有其他人?”
阿難子搖頭道:“我與諸位老師同時來此,是否還有外人隐藏,我就不知道了。”
谷小良等,也就相信莫雲彤受傷之事,并非阿難子所為,都顯得很驚訝,因為他們已知道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個更厲害的人物隐在廟中!
莫雲彤低頭思索了一陣,略有所悟,說道:“啊!我想起來了!”
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向他的身上,他走上了幾步,對古浪說道:“古兄弟,你在廟中住了多時,可曾見過一個老和尚?”
古浪知道他說的是哈門陀,立時答道:“有一兩次在哈拉湖畔,見過一個老和尚,但是最近卻沒有看見過他。”
莫雲彤點着頭,說道:“不錯了!正是那夜我所見之人,如此說來,我莫雲彤倒要以此不死之身,等着會會他了!”
衆人都知道,莫雲彤暗地潛回來,乃因不甘心對春秋筆放手,如今吃了這大暗虧,就正好借題再留下來了。
阿難子笑了笑,說道:“不錯,只要莫老師等他,他早晚是會出現的。”
阿難子說過之後,轉身又回到大殿之中,莫雲彤面上神色不定,被那一群老人簇擁到大殿一隅,低聲地讨論着。
古浪乘機悄悄回到禪房,推門而入,見哈門陀正坐在自己床上,當下施了禮。
哈門陀點了點頭,說道:“你過來,我有話告訴你。”
古浪走到他身旁,問道:“師父,剛才莫雲彤可是被你點傷的?”
哈門陀點了點頭,說道:“不錯!莫老兒心存奸詐,落敗之後,又偷偷潛回,想以劇毒,逼阿難子交出春秋筆,我豈能容他如意?”
古浪聞言心中暗驚,但表面卻道:“師父何不任他作為,等阿難子交出春秋筆時,乘機奪取?”
哈門陀驚異地望了古浪一眼,說道:“看不出你這孩子,心機也深得可以哩!”
古浪面上一紅,實際上他是故意這麽說,好使哈門陀深信他與阿難子間毫無關系。
哈門陀接着又說道:“你的辦法甚好,我也想到了,但是你卻不知阿難子的脾氣,他即使中了劇毒,也至死不會吐出‘春秋筆’的所在,我們反而無處尋了!”
古浪原以為他是念同門之情,不忍令莫雲彤如此作為,卻原來是仍為了春秋筆,如此看來,哈門陀奸險狠毒,不禁心中更存戒心。
哈門陀把聲音放低了一些,說道:“下午琴先生出手之後,便是真正的時機到了,也就是你動手的時候了。”
古浪聞言一驚,說道:“我的功夫無論如何抵不過他們!”
哈門陀接道:“不要緊,我會在暗中助你,記好,只要把阿難子胸前一枚草枝搶到手,他自會把春秋筆交出。”
古浪心中很感驚異,但仍連聲答應着。
隔了一會,哈門陀又道:“你出手之後,那一群老東西,必定群起而攻,但是你不要害怕,我會應付他們,只要你把草枝搶到手就行了。”
古浪連聲地答應着,哈門陀又道:“你一定要沉着,搶到草枝,立時逃到廟門口,那時你就安全了。”
古浪點頭答應,問道:“師父,你這麽厲害,為什麽不自己動手呢?”
哈門陀微微一笑道:“你忘記了,我曾告訴過你,我已封劍受戒,不能公然露面,若是我不遵師訓,縱然把草枝搶到,阿難子也不會交出春秋筆的。”
古浪這才明白,哈門陀所以要利用自己,是基于這個原因。
哈門陀又囑咐了古浪好些話,最後說道:“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走啦!”
話落穿窗而去,快得像一陣風。
哈門陀去後,古浪獨自沉思,暗忖:“哈門陀與阿難子同門師兄弟,為了春秋筆,竟成了血海仇人,如此看來,世上的至寶,都是不祥之物啊!”
但是,他已經答應了阿難子,這重大的責任,已經落在他的身上。
古浪摸着懷中收藏的春秋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總之,這支筆已改變了他整個的人生!
又過了一陣,古浪聽着前面有了動靜,于是推開門,向前院而去。
到了天井中,況紅居等一批老人都到齊了,莫雲彤也老着臉皮坐在一旁。
在這一群人中,只有況紅居及琴先生未曾動過手,再就是古浪、石明松這批年輕人了。
況紅居的神情,顯得很激動,也很緊張,因為她知道如果沒有什麽出奇制勝之道的話,也必然像谷小良他們一樣,敗在阿難子手中!
阿難子仍然像上午一樣,坐在那張椅子上,氣度安祥。
古浪仔細地打量他,并不見他胸前插有草枝,心中忖道:“哈門陀怎說他胸前有草技?”
才想到這裏,已聽阿難子說道:“各位老友,我希望所有的事,能夠在今天有個結束,不要再拖下去了!”
況紅居接口道:“這樣正好,我也不願意拖下去。”
阿難子一笑道:“上午可是況老師要賜教的麽?”
況紅居點點頭,說道:“不錯!等了幾年,總算輪到我了。”
阿難子道:“以況老師之意,我們如何較量?”
況紅居用手指向廟門,說道:“我們到外面去玩玩如何?”
阿難子笑道:“況老師果然不落俗套,我極願奉陪!”
況紅居不再說話,長袖一甩,掠出了廟門。
古浪知道況紅居最擅長的功夫是“青袖八閃”,這乃是一套小巧的功夫,忖道:
“況紅居必是想在輕功上取勝了!”
這時阿難子也跟着走了出去,其他的老人,都緊跟在他們之後,一同走出了達木寺的大門。
在廟門之外,有兩棵高大的雪松,長得筆也似直,枝葉很是茂盛。
古浪心中忖道:“看樣子況紅居的花樣,就要耍在這兩棵雪松之上……”
古浪一念未畢,況紅居果然說道:“這兩株雪松倒也可愛,我們不妨上去玩玩!”
阿難子接口道:“果然是好主意!”
古浪擡頭看時,見這兩株雪松,雖然年代夠久,但是筆也似直,分校也都細弱,分明沒有落腳之處,不知他們如何上樹。
古浪才想到這裏,突聽琴先生自語道:“這麽大年紀了,還要像猴子一般攀藤爬樹,想來真是可笑!”
古浪回頭望他一眼,見他一副驕狂之态。
自從這怪老頭來到“達木寺”以來,他的表現始終是超然的,好似他與此事無關,又好似他穩操勝算,不時說些風涼話,很是令人厭惡。
這時阿難子向後退開一步,含笑對況紅居說道:“況老師,我候你‘青袖八閃’賜教呢!”
況紅居撇了一下嘴,說道:“遇見你這種人物,豈能不把壓箱子底的功夫拿出來?”
她說過之後,一雙大袖微微一拂,整個身子飄飄而起,一直拔上了三丈多高。
她上升的身子,與松樹相平行,到了三丈多高時,只見她身子一轉,雙足向樹身中插去。
古浪也看不清楚她的雙足落在什麽地方,但是她已然停止了,身子斜着,就好像是一根樹枝似的!
阿難子微微一笑,說道:“幾年不見,況老師的輕功更驚人了!”
況紅居立在半空,提着尖銳的嗓子說道:“要沒有點功夫,我焉敢與你一拚?別耗時間了,趕快了結吧!”
阿難子一笑,用手微提長衫,也未見他有何動作,龐大的身形,已經平地而起,上升了三丈多高。
直到身子升至與況紅居同一高度時,他勢子才煞住,落向了那株雪松。
只見他雙手微微一分,撥開了松枝,右足輕輕點在松枝與樹幹的交接處,很平穩地定住了身形。
阿難子雖然沒有絲毫賣弄,表面看來稀松平常,但是,這一群武技精絕的老人,仍都被他那種平穩守意的功夫所震驚。
阿難子與況紅居遙遙相對,兩下相隔約有一丈五六,阿難子拱手道:“況老師,請過招吧!”
況紅居一雙枯老的手掌,不住地搓動着,聞言咬了一下嘴唇,說道:“我自然要動手!”
這句話剛剛說完,便見她身形一長,發出一聲長嘯,身子已如脫弦之箭,向阿難子飛撲過來,直如彩鳳淩空。
當她距離阿難子還有五六尺時,右臂突揚,大袖翻處,“古井生波”,向阿難子的頭頂拂來。
這是“青袖八閃”中的第一式,袖風如刃,威勢驚人。
衆人擡頭張望,見況紅居淩空發掌,功力身法都是上乘,心中好不欽佩。
阿難子見況紅居大袖如雲,翩翩而來,連忙雙掌一錯,右掌閃電擊出,帶起一股掌風,迎了過去。
兩股掌力微微一觸,雙方立時撤招,阿難子足尖點處,人如飛鴻拔身而起,射向對面的那株松樹,落腳在方才況紅居的落腳之處。
就在同時,況紅居也換了位置,落在阿難子停腳地。
這是第一招,雙方都沒有力拼之意,所以略一接觸,立時分開。
雖然只是一個輕微的接觸,但是況紅居已然心驚不已,因為她已由阿難子的招式之中,感受到一種難以抗拒的威力。
但是她仍然有着幾分自負,要以自己苦練的奇技“青袖八閃”,與這個青海第一奇人一拚高下。
由于以往從來不曾有人與阿難子較量輕功,所以一般人對阿難子的輕功都不知道深淺。
方才阿難子縱身上樹,雖然顯出了他有着極深的輕功造詣,但是況紅居注意到阿難子落腳之處,卻是附在松枝之根,不若自己僅靠松枝之力即可着腳。
況紅居忖道:“如此看來,輕功方面我勝他一籌,我一定要把握這個優勢!”
因為況紅居知道阿難子武技太高,已是出神入化,所以才想了這個取巧的辦法,決心與他一拚。
阿難子仍然像先前一樣,足尖插在松枝之根,含笑吟吟地說道:“況老師,請賜第二招吧!”
況紅居點了點頭,說道:“你不用急,我‘青袖八閃’夠你應付的!”
她口中雖然如此逞強,但是心中卻很畏懼,因為想在枝頭之間,把這位青海第一奇人打倒,畢竟是很困難的,但是除此之外,她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說完了這句話,況紅居雙目如電,射在阿難子的身上,她用心地打量可以落腳的幾個地方。
片刻之後,況紅居又口發一聲清嘯,飛渡過來,身子如同一只彩蝶一般,大袖帶出了“忽嚕嚕”的風聲。
這一次況紅居的身勢甚猛,霎時撲到阿難子身前,一雙大袖同時向前覆來,口中喝道:“再試我一招!”
一語甫畢,兩只肥大的袖角,夾着淩厲的破空之聲,向阿難子的面門及前胸打來。
這是“青袖八門”第二式,名為“蝶影雙飛”。
阿難子只感覺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當胸撞來,那兩片袖角,如同兩片鐵片,激氣生風,铿然有聲!
他足下微微用力,身子猛然向後一退,整個的身子,向松枝之內鑽了進去,貼在了樹幹上!
況紅居又驚又喜,驚的是不知阿難子為何使出這等招式,使自己陷于死地,喜的是這正是她奏功的寶貴良機!
她猛提一口真氣,把身子穩住,雙臂一投,招式不改,向緊貼着樹幹的阿難子打了過來。
就在況紅居雙掌發出之時,突聽一陣“嗖嗖”之聲,那茂密的松枝,彈動得非常厲害,深藏在松枝裏的阿難子已經失去了蹤跡!
況紅居大驚,連忙把掌力撤回,身子卻已逼近了阿難子藏身之處。
她足尖在一節松枝上立定了身子,雙掌猛然一收,把發出去的掌力,完全收了回來,震得那株松樹一陣搖晃!
這剎那的變化可是太出奇了,這一塊地方松枝盤結,阿難子的身子,竟貼着樹幹消失,偏又不見斷枝殘葉落下。
古浪等人在樹下看得清楚,就在況紅居雙掌将要遞到時,阿難子的身子,竟然縮小了一半,像一只猿猴一般,轉到了松樹的另一邊。
況紅居略為思索,立時明白了怎麽一回事,她不禁老臉通紅,大叫道:“好!阿難子,我們非要決一雌雄!”
她的話說過之後,在樹幹的另一邊,露出了阿難子的頭,他笑着說道:“況老師,我一直在候教呢!”
況紅居大喝一聲道:“阿難子,我看你狂到什麽時候!”
随着這句話,一掌劈山,阿難子立時又縮了回去,掌風所過,震落下大片松枝,劈裏啪啦地,落在廟前空地。
古浪等人在樹下,一直圍着兩棵松樹打轉,阿難子與況紅居,如同兩只插翅飛猿一般,縱躍如飛,來往于兩株松樹之間。
況紅居每一次飛撲,都發出了淩厲的掌勢,但是阿難子只是一味地閃躲,從不還手。
漸漸地,況紅居變得暴怒起來,她的掌勢越來越猛,每一次補空之後,總是劈下了大片松枝殘葉。
古浪看到這裏,知道況紅居輕功雖高,但比起阿難子來,仍然遜色不少。
這天下第一奇人,與這一群老人比起來,高出了一段很大距離,古浪僥幸得入門牆,可惜無緣從他多習武功,真是遺憾終身的事。
況紅居“青袖八閃”的功夫,已經差不多用完了,但是阿難子就像一個幽靈一般,來往飛躍于兩株松樹之間,連一片衣角也未被她擊中。
況紅居急怒之下,厲吼連連,她發覺自己五年苦練,仍然無濟于事,想獲得“春秋筆”的美夢,已很難實現了。
童石紅的臉上也有一種焦急之色,她一雙光彩的大眼睛,不停地随着況紅居的身形打轉。
這時古浪的目光,偶爾飄到她的身上,她一些也沒有感覺,只是全神貫注着況紅居,一雙手把衣服抓得緊緊的。
古浪心中忖道:“她小小年紀,對‘春秋筆’知道些什麽?卻也混在這群人中,參與‘春秋筆’的紛争……”
古浪想到這裏,突聽頭頂一聲尖叫,急忙擡頭望去,只見況紅居及阿難子各自一株松樹上飛起,二人空中相遇,況紅居發出了鬼般的尖叫。
她的一雙衣袖,早已迎風揚起,二人相距還有三尺,猛然向前一撲,發足十成掌力,向阿難子的頭頂打了過去。
阿難子的身形,本來進行若箭,這時竟猛然地把身子頓了下來,停在空中。
況紅居的雙掌,已然帶着極大的風聲,向阿難子擊到!
就在阿難子的身形将要下降的一剎那,阿難子突然抛出了一只大袖!
就借着這抛袖之力,阿難子的身子已然向右邊蕩開了三尺,向下微沉。
況紅居見阿難子躲開了,大急,怒喝道:“你向哪裏逃?”
她雙掌驟然一合,“童子拜佛”,追着阿難子的身形,直逼阿難子的頂門!
她這一式快得神速莫測,連古浪也為阿難子擔心,不禁在心底暗呼道:“啊呀!這一式……”
他念頭尚未轉完,突見阿難子身在空中,猛然向外一蕩,喝道:“我反擊了!”
随見他巨靈之掌,由下往上一托,緊接着“波”的一聲輕響,兩股掌力已然相觸。
二人身形同時一頓,一齊向樹下落來。
就在此際,況紅居雙臂一振,把下沉的身子,又淩空拔上了六尺之高,這等神技真個是驚人欲絕了!
但在同時,阿難子雙足向空一踹,下沉的身子,好似受了外力,箭似地向上拔起了八尺!
這不過是一剎那間事,兩個天下奇人,已各以奇技再度相逢!
況紅居叱一聲:“看掌!”
她一掌拍出,阿難子肩頭一擰讓過,大袖一拂,沉聲道:“況老師就死了這條心吧!”
只見他右掌輕而易舉的,一按況紅居的肩頭,況紅居發出一聲尖叫,身子更如敗絮一般,向地上落了下來!
當她尖叫之聲還未結束時,人已落在了地上,一連退出好幾步,才把身子站穩。
再看她已是滿面通紅,右手扶着左肩,一臉的痛苦和惱怒之情。
阿難子輕飄飄地落在她的面前,含笑拱手說道:“況老師,承讓了!”
況紅居目射金星,狠狠地盯着阿難子,半晌才說道:“沒完!咱們等會再算帳!”
說罷惱怒羞慚地退去一旁。
古浪這才知道,這一群老人落敗不走,原來還沒有完。
他猛然想起自己初來哈拉湖,學習石人之技,不禁恍然大悟,忖道:“原來他們少時還要進攻!”
但因阿難子武技通神,所以古浪也不為他擔心。
這時未出戰的老一輩人物,已只剩下一個琴先生了。
阿難子用腳踢開地上的殘枝,自語道:“平白地糟賤了這些好樹枝……”
他說着,彎下了身子,由地上拾起一節小松枝,插在自己的腦前。
古浪不禁一驚,忖道:“哈門陀說的果然不錯,師父真的別上了松枝了!”
才想到這裏,便聽阿難子說道:“時間差不多了,琴先生是否也要賜教幾招?”
阿難子這句話,當然是對琴先生而說,琴先生笑了笑,說道:“我們這年紀,拿刀動杖已經不行了!”
阿難子笑道:“琴先生可是另有高見?”
這時古浪緊張異常,因為根據哈門陀的囑咐,在琴先生與阿難子動手之時,自己便得設法去搶那截松枝。
不料琴先生一笑,說道:“大家都知道,我有一只竹笛,你若是高興,可以聽我吹奏一曲?”
古浪有些意外,忖道:“他吹笛子,我如何去搶樹枝呢?”
才想到這裏,已聽阿難子說道:“妙哉!妙哉!琴先生天下笛王,能聆你親奏,真是耳福不淺!”
他說着,在門口的石階上坐了下來,其他的老人也紛紛坐下,他們臉上,都有一種疑惑之色。
因為琴先生的笛音,必是一種內家最高的功夫,傷人心神不在話下,那麽除了阿難子以外,這一批奇人也要各自提防了。
古浪注視着琴先生,他雖然未曾聽他吹奏過,但是不久之前,曾經聽石明松吹奏過,那已感到有些難耐,所以這時更增戒心。
這時琴先生由袖口之中,取出了一支墨綠色的竹笛,式樣奇古,與古浪在那座石像手中所見的一樣。
琴先生把它湊在唇邊,微微用氣,吹了幾個單音。
這幾個單音高亢刺耳,震人心弦。
古浪聽得極不舒服,他知道厲害,立時深吸一口氣,把心神平靜下來,準備抗拒這曲笛音。
突然之間,一曲極細的笛音,破空而起,仿佛來自天際,又仿佛發自地心,飄飄蕩蕩,引人出神。
漸漸地,曲音比較響亮了些,但仍然是細若游絲,迂回旋轉,不可捉摸。
古浪鎮靜着心神,仔細地聆聽這一曲笛音,只覺曲音袅袅,若有若無,仿佛與人的呼吸相通,令人怡然神往。
阿難子雙目微睜,帶着笑容,一派悠然,好似欣賞已極,不住地點頭。
其他的老人,都靜靜地坐着,沒有一個人說話。
石明松更是訓練有素,态度顯得最是自然。
童石紅則是雙目下垂,不言不動,況紅居的一只手掌,撫在童石紅的背心,古浪知道她在幫助童石紅抗拒這神奇之音。
琴先生的笛音,不時地變換,這時已換了第三個曲子了。
半個時辰不到,琴先生換了三個曲子,古浪覺得,除了悅耳動聽之外,并沒有什麽別的作用。
他心中忖道:“琴先生的笛音,怎麽反沒有石明松的來得感人,這是怎麽回事……”
才想到這裏,琴先生的笛音又改,曲調輕快活潑,并有一股很大的震撼之力。
古浪稍不留意,突覺一陣心跳,自己的一顆心,仿佛随着曲音,要從口中跳了出來。
古浪這時才知道厲害,大驚之下,急忙鎮定心神,極力抗拒。
時間一長,古浪不禁感覺非常吃力。
琴先生的笛音,原是緩緩而來,由平淡進入緊湊,內力也恰在此時緩緩發出。
他剛開始的時候,只是吹奏些平常的曲子,一支又一支,但是內力卻于不知不覺中加入,如非功力特高之人,是很難察覺的。
這時古浪又感覺到,笛音絲絲嗚嗚,仔細聽來,又是平淡無奇,方才心跳神搖的現象,一絲也沒有了。
這一連串的變化,使古浪感到非常奇怪,他心中忖道:“莫非琴先生的功力僅止于此麽?”
他自然不會相信,又想,“厲害的一定在後頭,我要特別小心……”
他卻不知道,琴先生的內力,正于此時,一絲絲地加入笛音,只是一時感覺不出來罷了。
半晌之後,古浪感到有些不耐煩,但是除此之外,并沒有別的任何感覺。
其實,琴先生的笛音,已經在他心中生了魔,但是他卻感覺不出來,這正是這個天下笛王最厲害的地方。
又過了一陣,古浪越來越煩躁,這時才稍微有些疑心,忖道:“莫非笛音已經在我心中有了作用?”
他試着提了提氣,并沒有任何受制的感覺,不禁大為奇怪,忖道:“這樣看來,難道琴先生吹了半天笛子,就一點作用都沒有麽?”
才想到這裏,笛聲突然拔了一個尖音,古浪立時覺得天晃地動,心跳神搖,眼前一片漆黑。
古浪大驚,拚命地提了一口氣,維護着自己的心脈,可是情形并不見好轉,那急如雨滴的苗音,嘀嘀咚咚,在耳邊響個不住,似乎把耳膜都要震破!
古浪心中忖道:“不好……”
在這緊要關頭,古浪不敢遲疑,正想咬破舌尖,突覺一絲熱力,傳入了自己的背心。
古浪也顧不得察看,連忙借着這股熱力,把心神強自鎮定下來。
那絲熱力,漸漸彙成了一股,在古浪的體內運行着,不一刻的工夫,已經把他全身的穴道走遍。
古浪立時覺得天晴日朗,神智清明,那笛音雖然還在耳邊鳴響,但是已絲毫沒有威力了。
古浪心中大喜,他知道這股突來的熱力,必是哈門陀在暗中相助。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只見阿難子仍然含笑自如,沒有絲毫異狀。
古浪心中很是佩服,忖道:“師父真是了不起……”
他的目光掃向那些老人,見他們都靜靜地坐着,只是面色嚴肅,眼睛都閉了起來,顯然他們抗拒這笛音,也是不敢絲毫大意的。
童石紅的情形最壞,她的面色血紅,身軀不住地搖晃,面上有痛苦之情。
所幸況紅居的手掌貼在她的背上,給了她很大的助力,否則早就不支了。
至于石明松,則非常鎮定,他雙目微閉,手中還在打着節拍,似乎在研究琴先生的笛音。
他原是琴先生的衣缽傳人,所以這種情形并沒有什麽值得驚異的。
古浪想回頭看看,哈門陀隐在什麽地方相助自己,卻有一股力量抵着他,使他轉不過身去。
于是,古浪耐下了性子,全力調息着,因為剛才一時大意,幾乎弄得他神不守舍。
琴先生的曲音不住地變換着,音調已由高亢轉為低沉,一陣陣嘶啞之聲,仿佛是一群傷兵在呻吟,又如同是一群垂死的猛獸在哀嗚,令人心悸神顫。
笛音又漸漸地響亮起來,铿铿锵锵,簡直聽不出是絲竹之聲。
緊接着,變成了一片嘈雜,有如萬千人在敲着破銅爛鐵,又好似一大座樓宇倒下來了,震得人神魂不寧,不可自支。
古浪雖然有哈門陀的內力支持着,也覺得難以忍受,他張開了眼睛,見琴先生緊閉雙目,吹奏着笛子。頭上已滲出了汗水。
而阿難子依然故我,好似沒有受到絲毫感染,他甚至連眼睛都沒有閉上。
其他的老人,雖然都還能支持着,但是都顯得很吃力,看得出他們在極力地抗拒着這傷人不見血的笛音!
嘈雜之聲過後,笛音又轉為悲怆,古浪仿佛置身在憂愁國內,前途茫茫,難禁悲從中來。
不知不覺間,流下了大片眼淚。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世,孤苦伶仃,無所倚靠,亡母的慈容,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花白的頭發,在他的眼前飄浮。
他悲不可抑,忖道:“莫非這真是幻夢?母親啊……”
他幾乎要放聲大哭,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