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
…”
話未說完,石明松已笑道:“不要緊!我們不怕!”
黃永生望了他們幾眼,點頭道:“對了,你們二位一定有很高的功夫吧!”
古浪笑道:“功夫倒不怎麽樣,不過可以防身而已。”
石明松接口道:“麻煩黃老哥,為我們準備三四日的幹糧,因為前途找不着地方打尖!”
黃永生點頭道:“行!行!我去吩咐!”
說着向內屋走去,古浪及石明松二人坐在院中,靜靜地享受着這片刻的恬靜,彼此連話都不願說一句。
古浪實在疲累得很,他放松了四肢,雙目微垂,靜靜地養神。
不消一刻工夫,他身上的疲累已經完全消失,耳旁聽得石明松說道:“古浪,你要到四川什麽地方?”
古浪睜開眼睛,反問道:“你要到什麽地方呢?”
石明松微笑道:“我到嘉陵江附近!”
古浪聞言一驚,忖道:“啊!他怎麽知道我要到那裏去?”
石明松追問道:“你呢?”
古浪沉吟了一下,說道:“我……我也差不多,就是那附近。”
石明松笑道:“那我們可以結伴同行了!”
古浪心中又是一驚,他不知道石明松在他身上,發現了什麽可疑之處,以至這麽緊緊盯着他。
他再也忍不住,問道:“石兄,你到四川做什麽?琴先生到底是你什麽人?”
石明松面色一變,支吾着說道:“我……其實也不為什麽,看幾個朋友而已。”
古浪緊接着問道:“那麽琴先生真是你的父親麽?”
石明松雙目一瞪,叱道:“胡說!他……古浪!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提起他,我與他什麽關系也沒有!”
古浪心中好不詫然,弄不清石明松何以如此,也弄不清他到底是敵是友。
這時黃老大已準備好了飯,請二人入座。
菜肴雖然很簡單,但是味道很好,一大碗熱菜湯,幾樣鹹鹵菜,就着大塊的熱麥餅,倒也吃得很舒服。
他們二人早已餓壞了,風卷殘雲一般,轉眼便吃了好大一堆。
等到吃完了這頓飯,天色已經很暗了,古浪望了望天色,石明松在旁問道:“怎麽樣,我們今天還走麽?”
古浪急于趕路,點頭道:“三更以前,我們還可以趕個百十裏路……”
他剛說到這裏,黃老大提了很多幹糧進來,說道:“幹糧已經準備了些,恐怕還不夠,現在正趕着做呢!”
古浪皺了一下眉頭,問道:“大概要等多少時候?”
黃老大啊了一聲道:“只怕還得一個時辰才行!”
古浪望了石明松一眼,說道:“再一個時辰天就全黑了!”
黃老大湊近了些,奇怪地說道:“怎麽,兩位小哥,你們還要趕路麽?”
古浪點了點頭,黃老大立時接口道:“啊!那怎麽成?這是山徑野路,可比不得陽關大道,你看,天這麽陰暗,說不定就有一場大雨呢!”
石明松及古浪擡頭望了望,果然西北方有大片烏雲,緩緩地向這邊飄湧過來,涼風陣陣,十足的豪雨将至之象。
石明松道:“看樣子我們得在這裏歇一天了。”
古浪雖然焦急,卻也無可奈何,只得點了點頭,黃老大笑道:“對羅!你們年輕人雖說什麽都不在乎,半路下起雨來,也是不行的。”
說着出房而去,不一會的工夫又進來道:“小哥,随我去房中休息吧!”
二人道了謝,随在黃老大身後,進了一間土房,房中只有一張破桌子及一張土炕。
黃老大笑道:“兩位小哥委屈一下了!”
石明松笑道:“出門在外,有這地方已經太好啦!”
黃老大又泡了一壺茶,這才退去。
時間雖才不過初更時分,但是山居人家早憩,此刻除了風吹林木之聲外,靜悄悄的,不聞一絲聲息。
古浪坐在窗前,思前想後,石明松已然脫衣上炕,閉目調息。
他們彼此不講一句話,因為他們之間,根本上有一層隔膜。
古浪一直想着阿難子的遺谒:“只宜獨行,不宜結伴!”
他心中尋思道:“石明松這麽跟着我,真是無可奈何,我明天一定要想個法子把他擺脫掉……”
轉念之間,又忖道:“我何不趁他熟睡之際,偷偷溜走,再回到大道上去,經過一夜功夫,他就無論如何也追我不上了!”
古浪想到這裏,立時下定決心,他和衣卧倒炕上,假作要睡。
石明松睜開眼,說道:“你可是要睡了?”
古浪打了個呵欠,說道:“是的!這一天夠累了!”
說着欠起身子,一掌打熄了燈,又躺了下去。
室內立時一片黑暗,只有遠天還有一點灰白微光,但是很快地也被烏雲掩去了。
石明松拉過了被子,說道:“你怎麽不脫衣服?”
古浪心中忖道:“這小子盯得可真緊!”
口中卻道:“我習慣和衣入睡!”
二人立時又沉默了下來。
半個時辰過去,天色越發的黑暗,雷聲隐隐地響個不住,風聲也更大了。
古浪忖道:“要是真的下起大雨來可就讨厭了。”
他轉臉望望石明松,見他已睡得甚是香甜,鼻息均勻,閃電和雷聲,一點也沒有驚擾到他。
他暗暗忖道:“我要走就趁現在走!”
下定決心後,不禁又緊張起來,他故意假作翻身,在石明松的前胸推了一下。
石明松沉睡如死,一些反應也沒有,古浪再不遲疑,立時翻起身子,輕輕地滑下了炕。
他略作拾綴,把春秋筆盒深藏在內衣裏,貼着肉紮好,怕的是路上遇了雨,打濕了阿難子的遺谕。
接着他輕輕地推開了門,一陣寒風迎面吹來,古浪打了個寒顫,怕把石明松吹醒,趕忙閃出門外。
一陣陣寒風透體生寒,看樣子大雨就要來臨,古浪也顧不得那許多了,略為察看地勢,便向後院走去。
不料那兩只大黃狗,卻猛然地吠叫了起來,古浪又驚又恐,恨不得一掌打死它們。
兩只狗這麽一陣急叫,古浪就知道完了,只得先躲到牆隅,果然,一陣微風起處,石明松已來到身後!他穿着一身小衣,雙手抱着肩,問道:“古浪,你做什麽?”
古浪好不氣惱,回頭怒道:“我解小解,你也跟來做什麽?”
石明松笑道:“我當是來了什麽人呢!”
說着也在一旁小解,古浪心想:“幸虧我還有一泡尿,否則可就難于解釋了!”
小解完畢,那兩只大黃狗仍在猛叫,古浪氣得罵道:“他媽的!叫什麽叫!狗種!”
石明松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它們本來就是狗嘛!”
經此一來,黃老大也被驚動了,隔窗叫道:“誰呀?”
石明松連忙答應一聲,黃老大扯高了嗓子叫道:“二黃,三黃,別吵!”
那兩只狗真聽話,立時就默不作聲了。
這時天空已經飄下了雨點,古浪怒氣沖沖地随石明松走回房內。
一任石明松講些什麽,古浪均不答腔,石明松奇怪地問道:“咦!你好像在與誰生氣?”
古浪氣道:“睡吧!管那麽多做什麽?”
說着爬到炕上,拉過被子就睡。
石明松笑了笑,也上炕睡了下來。
半晌,雨勢漸大,古浪沉沉睡去,石明松更是早已入了夢鄉。
突然,門外的兩條大黃狗,又猛然叫了起來,古浪及石明松同被驚醒。
他們不約而同,一起躍下炕!
古浪把窗戶推開了縫,石明松也湊了上來,只見大雨之中,一個黑影在竹籬之處向內張望。
石明松低聲道:“好厲害!追到這裏來了!”
古浪低聲問道:“是誰?你看出來了麽?”
石明松搖了搖頭,說道:“不知是誰,反正是他們那一群就是了!”
兩條黃狗不住地撲叫,黃老大房中亮了燈,他隔窗大叫道:“唉呀,你們怎麽又撒尿了?”
古浪及石明松心中暗笑,黃老大叫了半天,喝叱着狗,但是兩條狗仍然撲叫不已,黃老大這才覺得事情不對,拉開了門。
那黑影湊到竹籬門前,低聲地說了一句話,由于風雨太大,古浪等一點也聽不見。
黃老大卻叫道:“又是投宿的?”
那人又低聲答應一聲,黃老大又叫道:“這麽晚了,又是大雨,你怎麽跑到這裏來的?”
那人似乎又說了一陣,古浪及石明松用盡了耳力,仍是一點也聽不清楚。
黃老大似無可奈何,口中抱怨着,身上只穿了一條短褲,披着蓑衣,跑去開門。
那人進來之後,大雨之中,不住地向黃老大拱手道擾。
黃老大叫道:“好啦!別多禮啦!”
說着把那人帶到房檐之下,燈光照着那人花白的頭發,古浪及石明松雖然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可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絕不是出現“達木寺”的那群老人。
古浪詫異道:“怪,竟不是那些老人!”
石明松接口道:“這麽晚了,大雨荒山,這投宿之人也絕不是普通人物!”
古浪道:“莫非也與我們有關麽。”
石明松搖頭道:“這我就不清楚了!”
二人說話之際,那老人已被黃老大讓進了另一間房中,忙了半天,黃老大才走回自己房中就寝,嘭的關上房門,大聲道:“媽的,就是皇帝老子來了我也不管了!”
古浪聽了也覺好笑,石明松說道:“睡吧!已經二更了。”
古浪推上了窗,回到炕上,由于他身上帶有“春秋筆”,所以任何人的出現,都使他猜疑不定。
有這老人在此投宿,他再也無法成眠,翻來覆去,弄得石明松也睡不安穩,氣道:
“跟你睡可真讨厭!”
古浪也氣道:“誰願意跟你睡?”
二人低聲地辯了幾句,又歸于沉默。
古浪仔細想了想,自己也覺得好笑,忖道:“我也是太多心了,怎見得這個老人就是與我有關呢?”
才想到這裏,突聽一陣急促的腳步之聲,冒雨奔了過來!
古浪一驚,霍然翻起了身子,石明松也被驚動了,跟着坐了起來!
緊接着一人推開了房門,叫道:“兩位老弟快起來!快!”
古浪聽出是黃老大的聲音,不禁大為奇怪,立時下了炕,問道:“什麽事?”
說着尋着桌上的火種,把油燈點了起來。
只見黃老大只着一身內衣,渾身透濕,滿面慌張,好似發生了非常的大事。
石明松也大為驚訝,一躍而起,握住他的膀子,催問道:“什麽事?你快說!”
黃老大這才喘息着道:“那……那投宿的客人快死了!”
古浪及石明松均是一驚,石明松問道:“你叫我們做什麽?”
黃老大接口道:“我想你們練武之人,或許懂得醫理……可不能讓他死在這!”
古浪不等他說完,便道:“我去看看!”
他立時推門而出,冒着急風暴雨,向那間燃有昏燈的小房間趕去。
古浪推開了門,昏暗的燈光下,只見一個瘦弱的老人,面如黃蠟,大睜着雙目,兩只手緊緊地抓着身上的被子,掙紮着,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這情形看來很是恐怖,古浪大吃一驚,如飛地撲到土炕之前。
他匆匆在老人的脅下點了一指,老人立時停止了掙紮,身子癱瘓下來。
古浪原通醫理,他抓過了老人的手腕,略為把脈,當即就明白了。
這時石明松及黃老大也匆匆趕了進來,石明松問道:“怎麽樣?”
古浪說道:“他氣血倒逆,事不宜遲,快幫我給他打穴活血!”
練武之人,均通醫理,石明松答應一聲,翻身上了炕。
棉被掀開,這才見老人瘦得可憐,滿身除了皮就是骨頭,看不見一些肉。
古浪及石明松二人,匆匆坐好,把老人的身子架在了腿上。
古浪搓熱了雙掌之後,先在老人雙脅之下按住,不住地抖動。
石明松也搓熱了雙掌,抱着老人一雙污髒的光腳,在他的足心“湧泉穴”上揉撫。
過了一陣,二人又指落如雨,把老人身前諸穴點過,又把老人翻了過來。
老人背後的各穴道,也被他二人點了一遍,這才見老人長籲了一聲,還過魂來。
黃老大向空長拜,叫道:“阿彌陀佛!好了,好了!”
古浪及石明松,見老人雙目雖然未睜,但是呼吸已經正常,面上也有了血色,這才放了心。石明松對古浪耳語道:“他氣血太弱,只怕拖不了多久……”
古浪道:“不一定,這只是一種宿疾,可能是方才淋了雨才發作的。”
黃老大撫了撫老人的胸口,說道:“雖是有氣了,怎麽還不睜眼?”
古浪取過了水,給老人服下了一枚丹丸,微笑道:“放心!他要休息一會才能恢複。”
三個人在房中坐下,靜靜地等候,石明松對黃老大道:“他的病是怎麽發起來的?”
黃老大接口道:“這一夜一連被吵了兩次,我就睡不着了,突然聽見他又喊又叫,對着牆壁又打又踢,我吓了一跳,趕快跑來看,發現他聲音啞了,連叫都叫不出來……”
古浪點頭道:“幸虧你發覺得早,要是再晚一會,就是華陀再世也救不活他了!”
黃老大笑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兩位小兄弟,你們可積德不小啊!”
石明松笑道:“行走在外,原應互助,這種事誰能不管?你老哥古道熱腸,也是少見呢!”
黃老大連聲地謙笑着,古浪細思石明松的話,不禁忖道:“如此看來,石明松倒是個善良的人……”
想到這裏,望了石明松一眼,只見他劍眉飛揚,雙目光彩奕奕,身軀偉健,一表堂堂。
古浪心中暗想:“像他這種人才,不可能在江湖中為非作歹,卻不知他要‘春秋筆’做什麽……”
正思忖之際,那老人在床上翻了個身,叫道:“唉呀!我的天!”
古浪等大喜,立時圍了過去,老人睜開眼睛,無力地望了望他們,詫異道:“方才我可是又發病來着?”
古浪聽他說得一口北京話,心中不禁一動,忖道:“一個身染奇疴的老人,為什麽單身跑到萬裏之外來?”
古浪才想到這裏,黃老大已經說道:“還說呢!要不是這兩位小兄弟,你現在恐怕已經完啦!”
老人聞言霍然爬了起來,坐在炕上,瞪目道:“那麽……我剛才的窘相你們都看到了?”
古浪還以為是什麽事,卻不料如此,一時都被弄得氣笑不得,石明松笑道:“你剛才那叫窘相?簡直是死相!”
一句話氣得老人雙目圓睜,叱道:“胡說!小孩子一點也不知道敬老!”
石明松剛要發作,古浪怕老人才好,又要氣得發病,連忙插口道:“好了!我看你還是躺下休息吧!”
那老人躺了下來,說道:“其實我的病自己知道,過一會兒就會沒事的,你們真是大驚小怪!”
他這幾句話,只聽得三人面面相觑,石明松立時罵道:“媽的,算我們多事!古浪,我們睡覺去!”
說罷怒沖沖地推門而去,黃老大也氣道:“真他媽活見鬼,由你作死!”
說着也跟着走了出去,只有古浪仍留了下來,因為他想對這個老人多了解一些。
這時老人也生了氣,大聲道:“你怎麽不走呀?”
古浪微微一笑,說道:“我還要多坐一會,看看你的病有無變化。”
老人一雙大眼睛閃了一陣,說道:“他們都生氣走了,難道你不生氣?”
古浪笑道:“人在病痛之中,多半容易發怒,尤其你老人家離家在外,難免脾氣不好。”
古浪的話,引起了老人的興趣,他支撐着,把瘦弱的身子坐了起來,雙目盯在古浪臉上,半晌才道:“你這個孩子,說話倒是怪好聽的,告訴我,剛才可是你把我救醒的?”
古浪接道:“也不是我一個之功,剛才走的那位石兄和我二人為你和了半天血呢!”
老人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說道:“怪不得他這麽大火氣,好像我的命是他救的一樣!”
古浪心中暗笑,忖道:“明明你自己脾氣不好,反說別人!”
想到這裏,老人又道:“剛才他叫你什麽?古什麽來着?”
古浪笑道:“我叫古浪,海浪之浪,老先生你呢?”
老人把身子在床頭靠得更舒服些,說道:“我叫丁訝,記好,訝是驚訝的訝!”
古浪笑道:“我記下了。”
這時一個霹靂,宛如銀蛇鑽空,一閃而逝,風雨之勢越發加大,好不驚人。
丁訝嘆了一口氣道:“唉,越急越不成,碰見這場雨,又發了一次病……”
古浪乘機問道:“丁老,你要急着趕路麽?”
丁訝望了古浪一眼,并未回答他的問題,用手指着床前的一張椅子,說道:“古浪,你坐下來。”
古浪依言坐好,緊接着剛才的話問道:“丁老,你大概是急于趕回家鄉去吧?”
丁訝靠在炕邊,雙目望在古浪的臉上,以低啞的聲音說道:“怎麽?你認為我快要死了,要趕回家去進棺材不成麽?”
古浪連忙道:“不!不!我可沒有這麽想,只是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
丁訝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難道你是本地人麽?”
古浪搖搖頭,笑道“你當然看得出來,我也不是本地人。”
丁訝接口道:“是了!我可曾問過你的私事?”
古浪聽他如此說,不禁有點尴尬,忖道:“這老家夥說話真是不通人情!”
他氣惱之下,便偏過了頭,一言不發。
丁訝自從蘇醒之後,便精神奕奕的,絲毫看不出害過重病的樣子。
沉默了一陣,丁訝突然說道:“古浪,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古浪回過頭來,說道:“什麽事?”
丁訝用手指着窗外,說道:“方才我投宿之時,看見後院拴了兩匹馬,其中可有你一匹?”
古浪不解其意,點頭道:“不錯!那匹黑馬是我的。”
丁訝掀開被子,套上鞋子,走下炕來,古浪奇道:“你下炕做什麽?”
丁訝搖搖晃晃地,走到窗戶前面,伸手把窗戶推開了一道縫,一陣急風加着細雨飄灑而入。
丁訝體力不濟,一連退後了好幾步,窗戶立時大開,雨水大量地刮了進來。
古浪趕緊一步跨上,把兩扇窗戶關好,回頭埋怨道:“你這是幹什麽?”
丁訝用衣袖擦着臉上的雨漬,說道:“我想看看雨有多大。”
古浪氣道:“這還用看?聽還聽不出來?”
丁訝在室內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擡頭說道:“古浪,我已經決定了!”
他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來,弄得古浪莫名其妙,瞪目以對,說道:“你決定了什麽事呀?”
丁訝咳嗽了一聲,說道:“我這個人脾氣有點怪,別看我病成這樣子,可卻從來沒有找過郎中,別人想服侍我也辦不到……”
他說到這裏,走近古浪身邊,扶着古浪的肩頭,很慈愛地說道:“也許你這個孩子與我有緣,所以我決定雨停之後,讓你護送我離開青海……”
古浪大吃一驚,說道:“我?”
丁訝點頭道:“不錯!你不是有匹馬麽?我就湊個便,咱們兩人騎一匹,好在我沒有多重,你只當帶了一件行李好了。”
古浪料不到他有此不情之請,一時弄得不知所措,怔怔地望着他。
丁訝在他頭上輕輕地摸了摸,說道:“怎麽,還不明白我的意思麽?”
古浪連忙說道:“丁老先生!我此去數千裏,極為辛苦,以老先生之病體,恐怕受不了颠簸之苦吧?”
丁訝驀然把手拿開,不悅道:“什麽?我吃不消?告訴你,我由中原萬裏迢迢,只身一人,經過了千山萬水,趕到了‘哈拉湖’……”
聽了這番話,古浪霍然一驚,猛地站了起來!
丁訝也發覺自己說漏了嘴,微微一怔,接着說道:“如果我猜得不錯,你也是由哈拉湖來的吧?”
古浪心中忖道:“啊!果然他也是與那群老人一樣……”
丁訝又追問了一遍,古浪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也是由哈拉湖來的。丁老,莫非你是跟蹤我來的?”
話才說完,丁訝猛然在桌上拍了一掌,叫道:“放屁!我跟你做什麽?我已是快死的人了,哪有閑工夫管別人閑事!”
說到這裏,或許由于太激動的關系,發出了一陣猛咳。
古浪自從知道他也是由哈拉湖來的,心中便有極大反感,冷冷道:“對不起!丁老,我對你盡心只能到此為止,恕我不能再效力了!”
說罷之後,轉身欲去,才走了兩步,丁訝突然大叫道:“回來!”
他這一聲叫得極大,沙啞的聲音聽來甚是恐怖,古浪轉過身子,沉聲道:“丁老!
你到底有何意圖,不妨明言。”
丁訝好似氣到極點,全身都在微微地發抖,用手指着古浪,半晌說不出話來。
古浪不知道他為什麽氣成這個樣子,奇道:“怪事!你何必發這麽大脾氣?”
丁訝大叫一聲:“氣死我了……”
古浪吃了一驚,連忙趕了過去,急道:“我真不懂你生這麽大氣做什麽!”
丁訝以無力的手臂,連連推着古浪,不住地喘息着,發出了吼哮之聲。
古浪心中十分作難,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丁訝喘了半天,才勉強停了下來,轉過身子,啞澀地說道:“好了,既然你自己不知福禍,你走吧!”
古浪愕然道:“丁老,并非我不肯照顧你,實因我有要緊的事……”
丁訝連連地揮手道:“走吧!走吧!”
古浪說不進話,無可奈何,只得轉身離開,推開了門,寒涼欺體。
他站在門口,靜聽了一陣,丁訝并無別的動靜,只是粗啞地喘哮聲,不時地傳了出來。
古浪暗忖:“這個老人真怪,善惡難分,以後恐怕還有些糾纏呢!”
古浪想着,正要冒雨而行,突然一陣急風撲面,連忙一晃身閃開了三尺,黑夜之中,一個白發老人冷笑道:“古浪,算帳的時候到了!”
古浪一驚,說道:“你?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