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

古浪于深夜之中,與桑姑娘聊天,桑姑娘突然指着前方道:“你看,那邊是誰來了?”

古浪聞言一驚,擡眼望去,只見黑沉沉的天色裏,一條身影箭也似地奔了過來。

古浪心中有些緊張,忖道:“這會是誰?難道‘達木寺’那些人都趕來了?”

他想到這裏,不禁提高了戒心,以防不測。

剎那之間,那條黑影相距只有十餘丈之遠了。

黑夜沉沉,只有最前端的一個“蒙古包”上,挂着盞昏黃的風燈。

古浪就借着這點微光,打量那人的身形。

那人來到了蒙古包附近,立時停下了身子,四下打量。

古浪見那人身材魁梧,一眼就看出了是石明松。

石明松并沒有看見古浪及桑姑娘,靜靜地站在那裏,似乎有所猶豫。

古浪心中忖道:“奇怪!他怎麽也跟下來了?”

這時桑姑娘輕聲地問古浪道:“你認識他麽?”

古浪點了點頭,并未答言,因為他不願意驚動石明松,要看他有些什麽作為。

石明松站在曠野之中,四下察看了良久,目光漸漸向古浪停身之處移了過來。

他一眼看見了古浪的那匹黑馬,似乎非常高興,身形一轉,已然縱了過來。

古浪以為他已經發現了自己,便不再隐藏,閃身而出,沉聲道:“石兄!你跟蹤我作甚?”

石明松無防之下,不禁大吃一驚,他霍然退後了好幾步,驚道:“啊!你在這裏?”

古浪沉聲道:“不錯!我在這裏,你有何見教?”

石明松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我……我路過此地,來此投宿的。”

古浪冷笑了一聲,說道:“哼!這倒巧得很。”

這時石明松也看見了桑姑娘,他一笑問道:“這位姑娘貴姓?”

桑姑娘淡淡一笑,說道:“我姓桑……我要去睡覺了!”

說罷之後,嬌軀一擺,向那一排蒙古包走去,一會的功夫就消失了。

古浪心中有些不舍,但是又不好留她,正在發怔的當兒,石明松說道:“古兄,你也是在此投宿的麽?”

古浪哼了一聲道:“你沒看見我的馬在這裏麽?”

他的态度顯得非常冷,但是石明松并不在意,若無其事地說道:“看來我們今夜要抵足而眠了!”

古浪雖然不高興,但是又不能太明顯地回避他,只得點了點頭,說道:“随我去睡吧,我明早還要趕路!”

說罷便向自己所居的蒙古包折去,石明松緊緊地跟在他身後。

他這時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往日的深沉和沉默一掃而空,代替的是無盡活力,仿佛有什麽得意的事。

古浪默不作聲,石明松則是問長問短,不一會的功夫,到了蒙古包之前,二人先後進入包內。

石明松一眼望見了心源兒,不禁一怔,說道:“怎麽,這個人是誰?”

古浪躺下身子,懶懶地道:“一個牧羊人。”

石明松也在一側躺下,長籲了一口氣道:“好累人!古兄,你可是要到四川去?”

古浪聞言驀地爬了起來,驚詫地問道:“你怎麽知道?”

石明松枕着自己的手臂含笑道:“我只是這麽猜測,看來是被我猜對了。”

古浪心中很是驚詫,忖道:“看來我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注意之下……”

石明松見他不答,又接着說道:“我也是到四川去,我們可以結伴同行。”

古浪不禁又是一驚,睜大了眼睛道:“什麽?你也是到四川!”

石明松點了點頭,說道:“我去訪幾個朋友—一在這個世界上,我沒有親人,只有幾個朋友……”

他才說到這裏,古浪已沉聲說道:“我們不能結伴同行!”

石明松微微一怔,翻起了身子,說道:“為什麽?你不是也去四川麽?”

古浪冷冷說道:“不錯!我是到四川去,但是路上有很多事,與你同行恐怕有些不便。”

古浪的話,等于明白告訴了石明松,自己不願意與他同行。

石明松一雙俊目,盯在古浪的臉上,一言不發,然後又倒下了身子,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古浪心中有些歉疚,但是在他沒有尋到桑九娘之前,他要回避任何人。

石明松已不再說話,閉目假睡,古浪本想說幾句致歉的話卻一時又說不出來。

這一夜,古浪始終不敢熟睡,因為他身上的東西太重要了。

直到四更時分,古浪才昏昏睡去,他的雙手始終壓在革囊上,提防着任何意外。

破曉之後,古浪被寒風吹醒,睜眼看時,石明松及心源兒均已不知去向。

古浪暗想:“我怎麽睡得這般死……”

他想着就連忙檢視身上的東西,一件也沒有少,這才放了心。

遠處有人談話,由蒙古包外傳了進來,古浪心中忖道:“牧人們都起來了,我也該準備走了!”

他爬起身來,打開了門,見牧人們多數都起身,正在準備早飯,天還沒有亮透,灰蒙蒙的,寒意頗重。

石明松的蹤跡仍然不見,不知他跑到哪裏去了,古浪心中突然想道:“我何不趁這個機會,把師父的遺谕拿出來看看?”

他在自己所居的這座蒙古包的四周,詳細地察看了一遍,附近沒有一個人走動。

于是他又鑽入了蒙古包內。

他像作賊似的,把遺書由“春秋筆”的金盒子中取出,然後極快地把小盒子放好。

他匆匆打開了封套,裏面是幾個封好的紙條,上面分別标明了一、二……的號碼。

古浪取出了标有“一”字的小紙條,把封套放回袋中。

拆開了小紙條,只見上面寫了很多小字,最先觸目的就是:“閱後焚之。”

看了這四個字後,古浪更為緊張,深怕有什麽人突然闖了進來。

他忍不住又合上了紙條,走出蒙古包外,仔細地察視了一陣,确定了附近沒有人,這才完全放下心來。

他又回到蒙古包內,打開紙條,只見上面寫道:

“字谕古浪徒兒:

吾圓寂之後,廟中諸人必然大亂,不過哈門陀會牽制他們一段時間,這正是你脫身良機……”

古浪看到這裏,忖道:“啊!難怪那一群老人沒有跟上來,原來是哈門陀弄的手腳……”

想到這裏,他不禁又有些詫異,哈門陀為什麽要給自己制造這個機會讓自己逃走?

但是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忖道:“必是哈門陀懷疑那一群老人,所以不容他們離開,對我倒是沒有疑心……”

他想着再接下去看:“離開‘達木寺’後,應全速趕往四川嘉陵江對岸‘黃角桠’,……”

古浪心中忖道:“果然是要我到四川去。”

再接着看下去:

“沿途千萬小心,哈門陀及一群老人,随時可能出現,應付之法,只有靠你自己,此行只宜獨行,不宜結伴,到達‘黃角桠’後,再拆閱第二封條。此往四川,強敵遍布,小心小心!”

古浪看完之後,心中好不驚駭,連忙就油燈未盡之火,把那張紙條燒掉。

他忖道:“師父要我盡速趕往四川,我卻如此拖延……”

想到這裏,立時鑽出了蒙古包,只見心源兒急急地奔了過來,叫道:“喂!我爹叫你去吃飯!”

古浪迎了上去,笑道:“我有要緊的事,馬上就要走了!”

心源兒用手摸着頭,奇怪地說道:“怪事!你們怎麽都有要緊的事,天沒亮就急着趕路……”

古浪問道:“怎麽,還有誰?”

心源兒說道:“桑姑娘也一早就走了,還有那個姓石的客人。”

古浪啊了一聲,想到桑姑娘早走,心中略感惆悵,但是想到阿難子遺谕中“不宜結伴”之語時,遂又想:“這樣也好,不過石明松為何也匆匆離去,這倒叫人費解了。”

古浪想着便問道:“那姓石的客人怎麽走的?”

心源兒笑道:“他買了我爹爹一匹好馬,比桑姑娘走得還早呢!”

古浪思索了一下,摸出一塊銀子,遞給心源兒,說道:“請代我向你父親致謝,我走了!”

說罷向系馬處奔去,心源兒叫道:“你不要走,我要跟你學功夫……”

古浪顧不得答理他,一陣風似的,解下了馬匹,騰身而上,在寒霧迷彌之中,離開了這片蒙古包,遠遠還傳來心源兒的呼喊之聲。

古浪在馬上一陣急奔,很快便跑出了好幾裏。

這一帶地曠人稀,好幾裏地見不着一個人,古浪的那匹馬,就好似閃電一般,向前飛馳。

沿途之中,古浪也曾注意察看地面的情形,被露水打濕的地面上,有很多雜亂的蹄印,似乎石明松他們才過去不久。

自從拆看了阿難子遺谕之後,古浪更是心急如箭,恨不得插翅飛到四川去。

但是由青海至四川,以古浪現在所處的位置來講,還要經過甘肅,何止數千裏之遠?

古浪給自己定了一個期限,他決定在六天之內入川,那麽趕到嘉陵江對岸,至少還要十天了。

一個時辰過去,天光已然大亮,但是并沒有太陽,令人有一種凄冷的感覺。

古浪抛開了一切念頭,全心全意地趕路,又是一個時辰過去,路上一些警兆也沒有,只不過遇見幾個牧人,經過了三個小村落。

古浪心中忖道:“這樣看來,那一群老人還在‘達木寺’中,哈門陀不知用什麽法子把他們留下的……”

想到哈門陀,古浪不禁一陣心寒,忖道:“哈門陀發現我離開之後必然也會緊緊地追下來,萬一他追上了我,我用什麽話對答呢?”

古浪惶惶恐恐,細思對策,哈門陀就如同是一個恐怖的影子,一直在他的腦海中浮現,那影子似乎随時都可能出現在他的面前!

古浪忖道:“我一定要想個應付的辦法……”

“哈門陀雖然沒有理由肯定春秋筆在我身上,但是他對我這次的不辭而別,将如何加以解釋呢?”

古浪想了半天,忖道:“我只有說,我還有未了之事,必須趕到四川去,好在我師父的墳地在四川……”

他這麽想着,心中稍安,因為總算被他想到了一個借口了。

整整的一個上午過去,古浪已經趕過了六個村落,而他都沒有停下來歇息。

這時已是正午時分,古浪早飯未用,趕了一陣路,不禁饑腸辘辘,尋思道:“我得找個地方吃飯,然後買些幹糧,免得以後麻煩。”

這條路古浪以前走過的,他知道十餘裏外,尚有一個小村落名叫“桑普”,忖道:

“我還是在‘桑普’打個尖,把馬兒也喂喂。”

才想到這裏,忽見對面數十丈外,一個白發老丈,緩緩行來,古浪定睛一看,立時大吃一驚。

他雙手一勒馬缰,馬兒長嘶一聲,馳速頓緩,但是已沖到了那老人身前。

那老人一笑道:“巧得很!又遇見了!”這突然出現的老人,正是在“達木寺”中見過的婁弓!

古浪不得不把馬停了下來,含笑道:“婁師父你好!”

嘴上說着,心中好不驚詫暗忖:“這婁弓好快的腳程,我快馬急趕,竟反而落在他的後面,他必定是連夜趕下來的了。”

他才想到這裏,婁弓已然說道:“小兄弟,你下馬我們聊聊如何?”

古浪搖頭道:“婁師父,我還有要緊的事,恕不奉陪了!”

說罷,一帶馬頭,由婁弓身旁繞過,便要離開。

婁弓冷笑一聲,說道:“你急什麽?”

他說着,一伸手,抓向古浪的馬缰,古浪用力把缰繩一帶,馬兒一躍好幾尺,讓了開去。

古浪很是不悅,冷冷說道:“你要做什麽?”

婁弓若無其事,說道:“我只想與你談談。”

古浪冷笑道:“我沒時間!”

說完雙腿一夾馬腹,馬兒便如飛向前沖去!

婁弓起步急迫,叫道:“你別走呀……”

他再次伸出枯瘦的手掌,向古浪身上抓去。

古浪大怒,怒喝道:“無恥老匹夫!”

随着這聲大喝,古浪揚起手中的馬鞭,猛力地向婁弓頭上抽了下來!

這一鞭的力量可是猛急了,婁弓不得不向旁閃開,他怪叫道:“喲,好厲害的小輩!”

這時古浪已一連在馬股上抽了三鞭,馬兒發狂般向前奔馳,霎時便出去了數十丈。

婁弓大怒,喝道:“小輩!若容你逃了出去,我誓不為人!”

喝聲中,身如弩箭般追了下去。

古浪頭也不回,全力地催着馬兒,忖道:“我不信你腳力比馬還快!”

馬兒有如流星,禦風而行,快得驚人,古浪有一種騰雲駕霧的感覺。

但是婁弓的身法之快,也的确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只見他長衫飄浮,如同鬼魅一般,緊迫在後。

一陣急馳,一人一騎,已下去了十幾裏地,兩下速度差不多,所以婁弓始終在十餘丈外緊跟着。

古浪回頭望了一下,忖道:“難道你比畜生的氣力還長?你再跑一陣試試看!”

他思忖着,雙足猛踢馬腹,馬兒更加發狂地奔馳起來。

婁弓在後加緊追趕,狂叫道:“小子!你跑不掉的!還是停下來好……”

古浪回過了頭,大叫道:“你若是無聊,就這麽追下來好了!”

這一人一騎,在空曠的草原上奔馳若飛,遠遠望去,只是一大一小兩個小黑點,簡直分不出人和馬來。

二人又都沉默下來,一陣啞奔,足足過去了一盞茶的時間,馬嘴中已噴氣如霧,可是婁弓竟仍然若無其事。

古浪回頭望了一下,心中不禁大驚,忖道:“他輕功已入化境,已非短時間可以把他甩脫,這樣要跑到什麽時候為止呢?”

他原是年輕氣壯之人,轉念想道:“師父把春秋筆交給我,便等于為我招來大批強敵,要靠我自己應付,我總不能每次都是逃呀!”

想到這裏,心中便有些活動。

前面已到一片森林,他忖道:“幹脆我停下來會會他!”

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古浪不過才十八歲,想到立時就做。

當他的馬兒到了那片寒林前時,他用力一收缰繩,馬兒前蹄高揚,長嘶了一聲,停了下來。

一轉眼的功夫,婁弓便已趕到面前,經過了這麽一段長跑之後,他也顯得有些氣喘籲籲,面孔紅紅的,喘息着說道:“你停下來倒不失是聰明的辦法,不然你逃到天涯我也要追上你!”

古浪冷笑道:“哼!若不是看你偌大年紀,我非得把你累死不可!”

古浪這話聽得婁弓雙目一翻,但他卻壓仰着,說道:“古浪,你若識相,好好地回答我的話,不但于你無損,并且對你有莫大的好處!”

古浪問道:“什麽事?”

婁弓臉上浮起一絲笑容,說道:“你不能下馬麽?”

古浪忖道:“反正今天是不會善罷,我懼他何來?”

想着也就翻身下馬,雙手插腰,虎虎地說道:“好了,我下馬了,有什麽話快說吧!”

婁弓望了他一陣,笑道:“倒不愧是個少年英雄……”

古浪眉頭一皺,說道:“你追了我半天,莫非只是為了誇獎這一句?”

婁弓搖了搖頭,說道:“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事……”

他說到這裏,回頭張望了一下,方接着說道:“老實告訴我,阿難子把‘春秋筆’放在什麽地方去了?”

古浪心中一驚,忖道:“果然他懷疑到我,但聽他口氣,好似還不知‘春秋筆’已經在我身上!”

于是他斷然道:“春秋筆?阿難子怎會告訴我?”

婁弓正色道:“告訴我實話,你現在到什麽地方去?”

古浪心中一動,說道:“甘肅!”

婁弓點了點頭,說:“果然是甘肅!春秋筆在那裏?”

古浪不悅道:“剛才已經告訴過你,我怎會知道……難道春秋筆在甘肅麽?”

婁弓冷笑道:“不要裝湖塗!什麽事我都知道了!”

古浪又是一驚,說道:“你知道什麽?”

婁弓強抑着怒火,大聲道:“阿難子來‘達木寺’之前,曾往甘肅一行,顯然春秋筆就藏在甘肅某地,如今你去取,以為我不知道麽?”

古浪心中暗笑,表面上卻絲毫不露神色,說道:“婁師父,你這話更奇怪了,我與阿難子非親非故,他怎會把藏春秋筆的地方告訴我?”

婁弓冷笑道:“至于你們之間有什麽交易,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你為什麽要到甘肅去?”

古浪答道:“我自身有些事……”

話未說完,婁弓又問道:“那麽你到‘達木壽’為的是什麽?”

古浪被他這一問,幾乎為之語塞,但他腦筋一轉,立時說道:“我聽先師說過,‘達木寺’外有十七個石人,各石人的姿勢綜合起來隐含一種武功,要我前去參悟,恰好碰上你們那件事,所以也就耽擱下了!”

婁弓微微一怔,自語道:“啊……十七個石人!不錯……”

他面上似有失望之色,古浪心中暗喜,忖道:“大概可以把他騙過去了!”

他想着,緊接着說道:“十七石人為暴風雨擊碎,我空跑一趟,遇見你們到達木寺尋春秋筆,我也存了一點僥幸之心,所以一時沒有離開……”

話未說完,只見婁弓雙目一閃,獰笑道:“好狡黠的小子,我幾乎被你騙過去了!”

古浪詫然道:“你此言怎講?”

婁弓接口道:“既然你是湊巧遇見了那件事,你與阿難子素無冤仇,為何在他圓寂之後,對他屍體發掌,豈不是故意掩飾麽?”

古浪一驚,眼珠微轉,立時說道:“先師被春秋筆記有罪行,已然盡力彌補,求阿難子把記錄取消,不料他竟然要圓寂,我豈不恨他?”

聽了古浪的話,婁弓為之一怔,他心中懷疑未釋,但即已找不出什麽理由來。

古浪見他發怔,乘機說道:“如果你沒有什麽事,我要趕路了!”

說罷便要上馬,婁弓又道:“且慢!”

古浪轉過身子,不悅道:“怎麽,婁師父難道還認為我是春秋筆的傳人不成麽?”

婁弓冷笑道:“不能單憑這幾句話就讓你混過去!”

古浪漲紅了臉,故作憤慨狀,拍着自己的身上,大聲道:“那麽你在我身上搜好了,若是有任何……”

話未說完,婁弓已然笑道:“搜你身上有個屁用!你把我看得太傻了!”

古浪俊目一閃,說道:“那麽你到底要怎麽樣?”

婁弓思索了一下,說道:“你不是要到甘肅去麽?”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怎樣?”

婁弓接口道:“那麽我随你一同前去,到甘肅你辦完事後,即可離開!”

古浪大怒說道:“我又不是囚犯,為什麽要受你監視?恕我不奉陪了!”

說完,立時上馬,婁弓冷笑道:“你不聽話我有法子治你!”

他一陣風似地撲了過來,二指如電,點向古浪後頸!

古浪正要上馬,突覺腦後勁風襲到,連忙雙手一扶馬鞍,身子已然斜着飄出去了五六尺遠!

回身望時,婁弓寒着臉已站在面前,說道:“怎麽樣?聽不聽我的話?”

古浪大怒,喝道:“無恥老匹夫!虧你還是武林中成名人物,折在阿難子手下,得不着春秋筆,竟然向我無理取鬧,真個無恥極了!”

婁弓卻是不溫不火,冷冷道:“你願意怎麽罵就怎麽罵,可是要想這麽輕易地逃走卻是辦不到!”

古浪怒道:“士可殺不可辱,我決不向任何人低頭!”

婁弓笑道:“好剛強的性子!既然如此,就怪不得我欺負你了!”

語畢一晃身,欺到古浪面前,右腕一伸,便抓古浪的手臂。

古浪怒極,晃身讓過了這一招,雙掌齊出,向婁弓迎頭擊來!

古浪雖然才十八歲,但是他自三歲起便開始練武,這雙掌之下也有十五年的純功夫,非同小可!

婁弓突覺來掌勁力奇大,不禁大吃一驚,忖道:“這孩子的功夫居然有些造詣……”

他想着已然讓開了古浪的雙掌,沉聲道:“古浪!你師父是誰!”

古浪喝道:“少拉關系!”

他趁這個空隙,騰身上馬,才坐好,婁弓又撲了過去,笑道:“逃不掉的!”

話聲中,枯瘦的手掌,又向古浪的小腿抓到!

古浪一帶缰繩,馬兒轉了個身,同時右掌閃電般下沉,向婁弓頭頂按下!

婁弓向後一閃,便自讓開,古浪正要策馬飛馳,婁弓又閃身攔住了馬頭,笑道:

“說什麽你也逃不出去了!”

一言甫畢,人如怪鷹一般,躍起了七八尺高,迎着馬頭,一只肥大的袖子,向古浪前額打來。

那匹駿馬向後疾退,長嘶連連,古浪向後猛一仰身子,婁弓的袖角立時打空。

古浪單足一伸,竟然立在了馬頭上,他怕激戰之中,傷了這匹好馬,緊接着雙手一按鞍橋,飛出兩丈多遠,落在那片寒林之前。

婁弓也追了過去,笑道:“我們還是步戰的好!”

随着這句話,右掌“大翻天印”,向古浪的背心按了過去。

古浪覺得來掌力逾萬鈞,知道與這類人物動手,萬不可大意,連忙使出哈門陀所傳“借月而遁”的功夫,擦着婁弓掌風的邊緣,把身子蕩出了八尺!

婁弓不禁大為驚訝,這類功夫因是哈門陀的獨門絕學,哈門陀從未出示,所以江湖中尚是初見。

婁弓愕然道:“這是什麽功夫?你師父是誰?”

古浪喝道:“不必多問!”

單掌一揚,就向婁弓的前胸打到!

二人立時展開了激烈的搏鬥,古浪完全使用哈門陀所傳功夫,招式身法無不精妙。

加上古浪曾習過石人之技,深知婁弓的路數,他并且不時還夾雜些況紅居、莫雲彤等人的招式,把婁弓打得老眼直眨,莫名其妙!

由于古浪占了這麽多便宜,所以婁弓一時竟奈何古浪不了,任他施出任何絕妙的招式,都被古浪輕易地讓了開去。

婁弓越打越驚,忖道:“這小子到底在哪裏學來的這身功夫?”

他們自交上手,轉眼間已是數十招過去,古浪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可以應付數十招而不落下風。

他不禁精神一振,越發勇氣百倍!

只見他身如驚鴻,掌似沉電,才前忽後,倏左忽右,上下翻飛,簡直像條蛟龍。

他潛修數月,料不到自己的工夫,居然已如此純熟,舉手投足均是分毫不差,心中很是感激哈門陀及阿難子的栽培。

但是他極度小心着,決不把阿難子所傳的招式使出來,因為他最怕的人物——哈門陀,可能會随時出現!

霎時又是數十招過去,婁弓又羞又怒,忖道:“罷了!我連一個孩子都戰不過,還尋什麽春秋筆!”

他一咬牙,長嘯一聲,身形突然加快起來,就像是一陣旋風似的,圍着古浪團團打轉!

古浪心中一驚,不知婁弓的招式如何變化,連忙加倍小心地應付着。

由于婁弓的招式突然變化,加上他功力比古浪深厚得多,所以古浪略一猶豫,便有些沉不住氣了。

像婁弓這等人物,只要稍占上風,便無容人之餘地,立時疾如暴風雨般,發出了一陣猛攻,古浪漸漸地感到不支,一連向後退了好幾步,到了那片林子邊緣。

婁弓雙掌如雨點一般打出,笑道:“你還不停手麽?”

古浪咬着牙大喝道:“休想!”

這時他躲過了婁弓的一掌,奮力又向後退開了八尺,已經進入了林隙之中。

婁弓獰笑一聲,說道:“你逃不了啦!”

身子一晃,又撲了上去,但是就在他雙足離地之時,古浪突聽身後驟起一片風聲!

只見數十點銀星,天女散花般,越過古浪頭頂,向婁弓周身罩來。

婁弓身在半空,眼見數十點寒星破空而至,不禁大驚失色!

就在這時,古浪又聽得耳旁有人道:“快走!”

古浪顧不得思索,躍上了自己的駿馬!

婁弓奮力閃身避讓,但是這片暗器又多又厲,他的右腿上還是中了兩枚!

他身子搖晃了一下,悶哼一聲,摔倒在地上。

這突發的事太驚人了,古浪無暇多想,雙腿一夾馬腹,由婁弓身旁繞過,馳上了大道。

駿馬發狂般奔馳,足足跑了一盞茶的時間,見身後毫無動靜,古浪這才放下了心。

他放慢了馬速,忖道:“這發暗器的人是誰?好厲害的暗器!”

他才想到這裏,右邊岔道上,忽然馳來一匹駿馬!

古浪凝神望去,不禁訝然,忖道:“啊!是石明松來了!”

這時石明松已經勒住了馬,遙遙地向古浪招手。

古浪略為猶豫,忖道:“管他什麽事,過去看看再說!”

他策馬趕了過去,到達近前,尚未說話,石明松已急急說道:“快跟我走!”

古浪訝然道:“什麽事?”

石明松策馬先行,回頭道:“很多人在找你,快随我走!”

古浪吃了一驚,顧不得再問,緊随石明松身後,一陣急馳。

這是一條很狹小的山路,越過林區,不知通向何處。

古浪忖道:“這是到什麽地方去的?”

思忖之際,石明松已然靠着一株大樹,停下馬來。

古浪催馬上前,問道:“石兄,到底什麽事?”

石明松喘了一口氣,說道:“達木寺的那群老人都在追你……”

古浪又驚又怒,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他們追我做什麽?”

石明松說道:“他們懷疑你知道‘春秋筆’的下落!”

古浪切齒道:“為什麽單單懷疑我?”

石明松一笑道:“不只是懷疑你,連我也被懷疑呢!”

古浪訝然地望着他,石明松又接口道:“這條山路可直達甘肅,雖然難走,但卻近得多,我先在大路上布了疑陣,才回來接引你,我們走這條路,他們就很難追到了!”

古浪恍然大悟,說道:“啊,剛才發暗器的人是你!”

石明松點點頭,說道:“不錯,這一群老人我都讨厭!”

古浪心中則在暗想:“他對我這麽好,到底是為什麽?”

他心中懷疑,暗存戒心,表面上卻不露神色,淡淡一笑說道:“謝謝你了!其實我倒不怕他們……”

石明松說道:“我知道你不會怕他們,只是犯不着跟他們拚命,若是我們真的尋着了春秋筆,就更不怕他們了!”

古浪心中一動,故意道:“春秋筆真有這麽大威力麽?”

石明松笑道:“春秋筆法天下無敵,倘能練成,還怕什麽人!”

古浪接口道:“原來如此,我倒沒有這麽大野心!”

石明松撇開此事不談,說道:“前面不遠有幾戶人家,我們去打個尖,順便把馬喂喂!”

一言提醒了古浪,古浪立覺饑餓難忍,于是他答應了一聲,随石明松向前行去。

石明松竟是絕口不再提“春秋筆”之事,有時古浪故意提上幾句,他也不答腔。

古浪弄不清他心意為何,也就樂得不再提及。

二人一路談些瑣事,倒也非常投機,古浪感覺到,石明松似乎變了,以往的陰沉已不存在,變得充滿了活力。

他很想問他幾句關于琴先生的事,但是話到口邊,又忍了下來。

二人并辔行在荒涼的山林中,兩匹馬兒也餓得吃着路邊的花草。

古浪問道:“我們這麽走,不是太慢了些?”

石明松笑道:“前面就有人家,此處安全得很,可以好好地吃頓飯!”

說話之際,地勢漸低,古浪順着他的手勢望去,果然有幾戶人家,敢情正在做晚飯,炊煙袅袅,直上霄漢。

古浪笑道:“想不到又過了一天,真快!”

石明松接口道:“再往前去就沒有村落了。”

古浪道:“那我們以後食宿怎麽辦?”

石明松道:“只有辦些幹糧,露天而宿了!”

說着已來到村落邊,有兩條大黃狗,老遠就叫了起來,驚動了村人,都出來觀望。

古浪及石明松二人,把馬摧快了些,趕到了村前,已有兩三個壯漢迎了上來。

他們全是樵夫,這時下工休息,敞着前胸,一副山野意味。

他們下了馬,石明松拱手道:“老兄好!”

樵夫還了禮,問明二人來意,把二人帶進了院中。

古浪及石明松入院以後,見前後房舍多用黃士及石塊砌成,大院子裏,堆滿了砍來的柴,幾個婦人正在洗菜下鍋。

三四個小孩子,赤着腳在院中追逐嬉戲着,兩只大黃狗亂吠不已。

看到這種情景,古浪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他心中忖道:“這種生活是多麽安逸啊!”

這裏住的幾戶人家,都是中原來的移民,原是一個大家族。

接待他們的主人叫黃永生,這時吩咐小孩子牽馬去喂。

跟着,他又命人泡上了兩杯竹葉茶端了過來,古浪及石明松累了一整天,展肢靠坐在竹椅上,好不舒适。

黃永生笑道:“二位到什麽地方去?”

石明松答道:“我們往甘肅去。”

黃永生詫道:“你們二位走岔了,東面有條大路,沿途鎮市頗多,為什麽不走那條路呢?”

古浪笑道:“我們有要緊的事情,不得已才抄這條近路的。”

黃永生點了點頭,說道:“啊,原來如此,不過這條路極為荒僻,再向前走,恐怕就沒有什麽人家了,再說森林之中,也有不少野獸…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