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古浪與桑燕又發生了新的沖突,并且感覺到,要進桑家堡,竟是困難重重,心中很是煩悶。

他與童石紅回到了房間之內,商量對策,但是沒有結果。

半晌之後,古浪突然說道:“我決定今天晚上去探探桑家堡!”

童石紅聞言不禁一驚,說道:“桑家堡不是個普通地方,你本來是他們的客人,若是這麽一來,被他們發現,那就更不好辦了!”

古浪搖搖頭,說道:“我的想法與你不同,我想如果她真想見我,無論如何冒犯她,她總是要見我的。”

童石紅問道:“那麽她是不是真想見你呢?”

這時由于房門開着,所以他們說話的聲音都非常小,古浪走到門口,向外張望了一下,并沒有人。

他這才轉過了身子,壓低了聲音道:“由這一路上她們對我的作為看來,絕不是無緣無故的,否則他們出動這麽多人來接應我,算是什麽名堂?”

童石紅低下了頭,用微帶傷感的聲音說道:“也許他們只是為了你和桑姑娘的親事……”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絕不是為了這一點,桑九娘有怪癖,一定還有些別的原因。”

他嘴上雖然如此說,但心中還在猜疑,如果桑家堡只是為了婚姻之事接應自己,那麽這時自己拒絕了婚事,只怕再見桑九娘,就不是這麽容易了。

不過事到如今,就是桑九娘不見,自己也要去硬闖的。

童石紅的神情很是黯然,顯然桑家堡所提出的婚事困擾了她。

古浪看在眼中,笑道:“你不要為此事煩惱,天底下的事,原沒有不費力便可辦成的,桑九娘那裏還要下些功夫!”

童石紅不安地說道:“我看還是因為我的關系,若是我離開這裏,事情總會好辦些……”

古浪搖頭打斷了她的話,說道:“快不要說這些,即使你離開了這裏,還是于事無補,平白增加我的困擾!”

童石紅想不到古浪的轉變竟是這麽快,對自己的感情如此深厚,芳心極喜。

她靜靜地打量着古浪。

只見他身軀偉岸,俊目揚輝,明亮得如同是天上的星星,閃爍着智慧的光芒。

兩道濃黑的劍眉,尾梢微微向上翹起,顯示出他堅強的性格,鼻梁挺直,薄薄的嘴唇,新刮的胡子,留下了淺淺的兩片青印,益發增加了他的男性粗犷美。

這時他手扶窗棂,劍眉微鎖,閃亮的目光,射向街心,有絲絲煩惱之情溢于面孔,看上去更加誘人。

童石紅覺得一陣莫名的心跳,臉也紅了,她憶起了在船頭的那一幕,她希望能再度接受他有力的懷抱,倚在他雄壯的胸脯上……

這一段長久的沉默,古浪覺得有些奇怪,他的目光從街心移了回來,接觸到了童石紅的目光。

童石紅一陣猛烈地心跳,趕緊把目光移開,臉已經是通紅了。

古浪也感到一種奇特的意味,他輕輕地站了起來,走到童石紅身前,低聲說道:

“以後不要再說離開我的話,我們不是已經定了親嗎?”

童石紅激動地站了起來,目含淚光,撲進了古浪的懷中!

古浪雄壯有力的臂膀,把她緊緊地摟着,童石紅緊貼着他溫暖強壯的胸脯,幾乎喘不過氣來,眼中的淚水,汩汩地流着。

良久以來的相思,得到了補償,她心中充滿了感激。

良久,古浪輕輕地把她扶開,見自己的胸脯上,已沾滿了一大片淚痕。

古浪不禁笑道:“你為什麽哭了?”

童石紅紅着臉,破涕為笑,低聲說道:“我……我不知道,也許是太高興了。”

古浪縮回了手,笑道:“你回房去休息吧!我要去打聽打聽桑家堡的情形。”

他們一同離開了古浪的房間,來到了隔室,童石紅笑道:“你早些回來。”

古浪含笑點頭道:“晚飯以前我一定回來。”

說罷轉身而去,童石紅一直望着他雄壯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之後,才轉身入房。

古浪下得樓來,掌櫃的知道他是桑府的客人,巴結得要命,立時丢下了大疊帳簿趕了過來。

這掌櫃的年紀五十左右,卻是個娃娃臉,頭頂禿了一塊,穿着件黃銅色的夾襖,一雙黑面的布履,看來很是神氣。

他老遠地彎着腰,笑道:“古少爺!你可是要游船?”

古浪搖頭笑道:“我一路坐船才到,哪有興趣再要游船!”

掌櫃的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罵道:“我真該死,怎麽忘了你是坐船來的!那麽你可是要騎馬?你那匹馬真好,我們已經刷洗幹淨了,真像是龍駒一樣,格老子……”

說到這裏,發現說出了粗話,趕緊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很是尴尬。

古浪笑道:“你怎麽老把我往外推?不是叫我騎馬就是叫我坐船,我倒想在這裏跟你聊聊呢!”

掌櫃的連連點頭,忙道:“榮幸之至!榮幸之至!”

他立時把古浪讓到了雅座,命小二泡上了一杯上好的清茶。

在他認為,這是他接近貴人、拍馬屁的大好機會,所以态度愈加恭謹了。

古浪看在眼內,很是厭惡,但仍忍了下來,喝了一口茶問道:“掌櫃的上姓呀?”

掌櫃的彎下了腰,笑道:“不敢,小的姓何,單名一個旺字!”

古浪點了點頭,假作閑談,問了問他們生意方面的事。

何旺自是一一回答,古浪這才知道,原來這家旅店乃是桑家堡所開。

除此之外,他們還經營了很多大企業,如井鹽、造船、絲織等,所以桑家是川省第一富豪,堪稱富可強國。

古浪不禁暗暗驚詫。忖道:“想不到桑九娘還有這等雄心和魄力!”

古浪想着便問道:“九娘可常出門嗎?”

提到了桑九娘,比提到了皇帝老子還嚴重,何旺的臉上有一種肅然起敬的表現。

他費力地咽下一口口水,說道:“她老人家可是難得出門,這五六年來,只在這兒吃過一頓飯,我就再沒見過她了。”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年紀大的人,都不大願意出門的!”

何旺吸了一下鼻子說道:“這位老人家可不同,年紀雖大,精神卻比誰都好,她問了問帳務,可是在行透了……”

他一說就沒完,古浪趕緊打斷了他的話道:“他們住的地方你去過沒有?”

何旺趕緊搖頭道:“那哪是我們去的地方?別說我,連孫太爺都去不得呢!”

古浪問道:“這是為何?”

何旺瞪着眼,說道:“這……我就不曉得了!”

古浪慢慢地喝着茶,又問道:“他們既然這麽有錢,住的房子一定很大了?”

何旺的勁兒又來了,吸了一口氣道:“乖乖!要說房子,整個‘南山’都是他們的,‘南山村’就在後山……”

才說到這裏,突見一個長衣打扮的中年人走了進來,何旺的話立時停止。

古浪問道:“南山村?這名字倒不錯,地方一定很美吧?”

何旺支吾着道:“是!是……很美……”

這時那長衣的中年人,向何旺招了招手。

何旺立時站了起來,笑道:“古爺!我告個便!”

古浪含笑點頭,何旺立時走到那男子身旁,他們低聲地談起話來。

何旺的臉色變了很多,似乎有些驚惶,向古浪這邊看了一眼。

古浪心中忖道:“莫非是與我有關?”

他們二人低聲地談論了一陣,那中年男子很快地走了出去。

何旺顯得很不自在,餘悸猶存地走了過來。

古浪心中已然有幾分明白,但是表面并不露出,問道:“那人是誰?好像帶來了什麽壞消息。”

何旺輕輕搖頭道:“沒什麽!沒什麽……只是家裏出了點事,沒什麽大不了的!”

古浪笑道:“那麽你再坐下來聊聊吧!”

何旺答應一聲,坐下之後,卻顯得極度地不安,與方才大不相同。

古浪笑道:“他大概還有什麽別的話告訴你吧!”

何旺連道:“沒有什麽!只是閑聊,說是九娘她老人家中午時分往青城出去了!”

古浪一驚,問道:“你是說她今天出門去了?”

何旺面上一紅,點頭道:“是……是他告訴我的!”

古浪先是驚恐異常,但是他是聰明絕頂的人,繼而一想,立時明白了。

何旺一直偷看古浪面色,但卻沒有什麽發現。

古浪含笑自如,放下了茶杯,笑道:“唔,看樣子還要過幾天等她回來才能見面!”

何旺很快地接口道:“她老人家這一次出門,恐怕一年半載也回不來呢!”

古浪聞言頗為不悅,沉着臉道:“怎麽,聽你的意思好像不願意我住在這兒?”

何旺吓得趕緊站了起來,鞠躬哈腰道:“喲!少爺,你是貴人,我怎敢……”

古浪心中很厭惡,揮手道:“好了!好了!快去準備晚飯,待會送到房間去!”

何旺碰了一鼻子灰,連聲答應着退了下來,但是看他表情反倒輕松了許多。

古浪心中很是氣憤,忖道:“你們以為這樣就可以阻止我嗎?”

他越想越氣,拂袖而起,對何旺喝道:“快些送飯來,我要出去,把馬也給我備好!”

何旺吓了一大跳,連聲答是,古浪很快地走上樓去。

古浪怒氣沖沖地登梯而上,當他剛走完這一段樓梯時,突然右邊的一間房門打開,走出了一個白發老人。

那老人出得房來,立時哈哈笑道:“唔,古浪,好久不見了!”

古浪一驚,擡頭看時,卻是久不見面的琴先生。

他穿着一件淺淡青色的長衫,白發飄飄,手中仍然拿着那只竹笛。

古浪不得不停下步子來,點頭道:“原來是琴先生,你來了多日了吧!”

琴先生把那支竹笛放在了袖口中,搓着兩只幹枯手掌,笑道:“可不是!為了能夠與你相晤,我已在此住了兩日了!”

古浪冷冷說道:“有何見教?”

琴先生笑道:“這豈是三兩句說得完的,請到我房中,我作個東,咱們邊吃邊談如何?”

古浪搖頭道:“對不起,我還有客,明天早上再談吧!”

說罷之後,不容琴先生答話,扭頭而去,匆匆回房。

琴先生笑道:“也好,明天早上再談!”

古浪心中煩悶,加速腳步回到房中。

他才在房中坐定,立時聽得扣門之聲,古浪叫道:“進來!”

童石紅應聲推門而入,她換了一件墨綠色的裙衫,雲鬟方理,頭後紮着一塊紫紅色的絲帶,出落得淡雅清隽,引人入神。

古浪含笑站了起來,說道:“你可曾休息過了?”

童石紅淺淺一笑,說道:“小睡了片刻。”

古浪點頭道:“好!他們馬上就送飯來了。”

童石紅在古浪對面坐了下來,這時他們二人,就如同是一對新婚的夫妻。

古浪暗中打量她,只見她清麗可人,一片純樸,嬌媚之中,還帶有幾分稚氣。

他心中暗暗忖道:“我的選擇沒有錯,她比桑燕要善良得多了!”

才想到這裏,童石紅問道:“你在想什麽?”

古浪驚覺過來,連忙道:“在想剛才的事……”

于是把剛才與何旺所談的情形,以及遇見琴先生之事,詳細地說出來。

童石紅秀眉微蹙說道:“這麽說來不是麻煩了嗎?”

古浪搖頭道:“自我投入江湖以來,就沒有一件事是不麻煩的,但是我相信總是可以解決的!”

童石紅見他說話之時,劍眉飛揚,一臉豪氣,心中很是佩服。

她突然說道:“晚上我随你一起去!”

古浪笑道:“這是我第一次去探查,地勢不熟,說不定會有什麽危險,你還是不去的好。”

童石紅笑道:“我與你一樣,也是自小就入江湖,經過了不少磨難,是不怕什麽危險的。”

古浪想了一下,點點頭笑道:“也好,天黑之後我們一起去。”

這時小二開上飯來,二人邊吃邊談,把一些不順心的事擱向一旁,談談說說,倒也非常快樂。

古浪心中忖道:“想不到與女孩子在一起,談談說說,竟是這麽快樂的事……”

飯後,已是初更時分,古浪由窗口望了望天色,說道:“現在天還不夠黑,再等一下。”

說到這裏,便見何旺跑來,說道:“古少爺!你的馬備好了,再不出去天可就晚了。”

古浪雙目一轉,說道:“天色已晚,我不出去了,你把馬卸了吧!”

何旺顯得有些不太高興,但是也無可奈何,答應一聲,轉身而去。

古浪笑道:“這掌櫃的是個鬼精靈!”

他們又談了一陣,天光已二鼓,古浪把燈光撥得如同豆大,對童石紅道:“你回房倒扣房門,我們可以走了。”

童石紅答應一聲,回到房中。

古浪等她走後,把門扣上,窗戶推開一縫,左右打量了一下。

寒夜如冰,雅雀無聲,涼風嗖嗖,侵入體膚,除了風呼林嘯之外,沒有一絲動靜。

古浪再不遲疑,身子一側,已如一團雲般,飄出了窗口。

但是他的身子并未向下落去,而是點在了窗下的一根橫木上。

古浪穩住了身形之後,轉身把兩扇窗戶輕輕地拉上,側頭看時,童石紅也正與自己做同樣的安排。

他心中不禁很高興,忖道:“這個姑娘倒是個老江湖!”

他們彼此打了一個手勢,只見兩條人影,飛弩似的,由小樓之上倒射下來。

這兩條黑影,離地面還有六尺之時,雙雙一個旋轉,輕如落葉般地落下了地,時間竟是不差分毫。

古浪對童石紅的真功夫素不了解,這時見她有這等身手,不禁驚喜異常,忖道:

“看來她倒是個好幫手呢!”

才想到這裏,突覺一陣寒風,掃體而過,二人不禁同時一驚!

古浪立時轉過了身,雙目如電,向四下掃視一遍,但是卻毫無發現。

童石紅也湊了過來,低聲道:“不會是人吧?太快了!”

古浪心中也很懷疑,付道:“如果是人的話,必定是哈門陀一流的人物,才會有這等身手!”

童石紅又接口道:“林木在十餘丈外,除非是神仙,否則絕對不會有這麽快身手!”

古浪搖頭道:“別管他,咱們走!”

于是這對少年男女,展開了身形,疾如流星一般,很快地翻上了一片小山坡。

由于停了好幾天,這小山坡上的積雪已化,潺潺地流着雪水。

古浪打量了一下地形,向西指了一下,說道:“往這邊走!”

童石紅答應一聲,二人又如流星一般,馳下這片小山坡。

他們所去的方向,正是南山之西,也就是通往桑家堡的正道!

片刻工夫,他們已經跑完了這片山地,地勢漸漸平坦。

二人踏上了一條白石砌成的大路,兩旁均是住家,夜靜如死,有時還可以聽見他們的鼾聲。

古浪及童石紅把腳步放慢了些,各自小心戒備着,因為他們知道,桑家堡高人極多。

尤其是古浪,因為他知道,桑九娘就是前代筆主之妻,連阿難子見了她也要施禮!

一路之上,靜靜的,二人腳下如飛,但是并未帶出一絲聲息來。

啞奔了一陣,兩旁的住家都消失了,地勢漸高,那大塊的白石,竟修成了石階。

古浪停下身子,低聲道:“好氣派!”

童石紅也輕聲問道:“這桑九娘到底是個什麽人物?”

古浪略為沉吟,說道:“以後我再告訴你。”

他打量着這一帶的地形,只見正道兩旁山林茂密,無路可尋。

古浪思索了片刻,對童石紅低聲道:“我看除了這條路,沒有別的途徑可走,我前你後,我們靠着山邊向前走吧!”

童石紅搖了搖頭,答道:“我看還是我們分左右兩邊,同時向前要好些,你認為如何?”

古浪點頭道:“這樣也好!我們別再耽誤了,路上要加倍小心!”

于是二人分開,由左右兩旁,同時向上移動。

他們全神貫注,就是風吹草動,也要觀察良久,因為除了桑家堡的人外,他們還要防備那些不曾露面的老人。

剎那之間,已經上來了數十丈,卻是一些動靜也沒有,二人都覺得很奇怪。

又上了十餘丈,仍是毫無警兆,二人漸漸安心,行動也不像方才那麽小心了。

古浪心中忖道:“這一排石階,也不知有多高?”

童石紅及古浪相距約有兩丈,兩人平行而進,不時交投一下目光,緊張之中,又有幾分奇趣。

童石紅忖道:“我真幸福,能夠得到他的愛……”

才想到這裏,突聽遠處一個低沉的聲音喝道:“什麽人?”

古浪及童石紅同時一驚,二人不約而同,各把身子一矮,隐在了一叢矮樹之後。

古浪由樹隙之中望去,只見十餘丈外,有一點燈光閃亮。

緊接着,出現了兩個年輕人,為首之人,手中提了一盞燈籠。

那後面之人問道:“馬哥兒們,你看見什子了?”

姓馬的向古浪等隐身之處指了一下,說道:“好像有人,格老子一叫就沒有了。”

後面的年輕人道:“媽的,哪個敢來探桑家堡?我看準是你昨兒沒睡好……”

姓馬的接道:“小姐關照過,出了事哪個擔呀!”

古浪聞言忖道:“哼!這個丫頭好似算準了我要來……”

那人的話又傳了過來:“好好!依你,我們下去看看!”

說着,燈光搖曳,兩個人提着燈籠向下走來,後面那人還在低聲地唱着四川小調,唱的是:“八月裏來呀桂呀花開,

小妹妹高樓繡呀紮襪帶兒,

繡到那三更郎還不來喲,

啊喲!郎呀!

你來!你來!你來我給你繡朵大紅花兒戴!”

他聲音低啞,唱得怪腔怪調,古浪幾乎要忍不住笑出來。

打燈籠的也受不了,叫道:“好了!格老子,半夜裏真跟鬼叫一樣,喉嚨好像喝了婆娘尿一樣!”

古浪暗笑,忖道:“四川人說話也損得很。”

這時他們已走近了,那人又唱道:“車麽妹兒啊!車麽妹兒啊!車呀麽妹兒……哇!”

唱了一半一聲怪叫,原來一陣急風湧來,那盞燈籠立時滅了。

原來他們漸漸地接近了,古浪右掌微揚,一陣急風,把那人手中提的燈籠掃滅,四下立時一片漆黑。

後面那人正唱得高興,不禁被吓得“哇”的一聲怪叫。

馬哥兒們也吓了一跳,但是他還算鎮靜,大聲叱道:“格老子你叫啥子?就是你龜兒鬼叫,自己吓自己!”

唱歌的人萎縮着說道:“風……剛剛那陣風……”

馬哥兒們氣得在他腦袋上給了一掌,罵道:“你他媽,又不是堂客(女人),還怕風吹呀!”

唱歌之人稍微冷靜下來,用手摸着脖了,口中唏哩呼嚕地說道:“不過,這陣風有點邪……”

才說到這裏,馬哥兒們又罵道:“邪你媽的頭!帶火沒有?”

那人被他罵明白了,說道:“對!我這有火,先點上燈再說!”

說着掏了出來,馬哥兒們道:“給我!”

他接過了火折子,才要打燃,突聽樹叢之中一片輕響。

馬哥兒們一驚,喝道:“什麽人?”

話未說完,一條人影自天而降,撲面而至!

吓得這二人同時怪叫,但是馬哥兒們還沒叫出聲來,已經撲通一聲,載倒在地,不省人事。

原來這突然現身之人,正是古浪。

那唱歌之人,早已吓得發了昏,癡立在那裏,口中發着“啊啊”之聲,聲音沙啞。

古浪以一只袖子,掩住了臉的下半部,沉聲道:“不準叫!”

那人立時戛然而止。

古浪又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抖了半天才道:“我……我叫劉勾子。”

古浪心中好笑,忖道:“為什麽叫這等名字?”

嘴上又問道:“你是做什麽的?”

劉勾子道:“我今年二十四,四川灌縣人,家有八旬老母……”

古浪氣笑不得,喝道:“說這些做什麽,我又不殺你,快告訴我,你在桑家堡做什麽?”

劉勾子這才說道:“我是巡哨的。”

古浪冷笑一聲說道:“堂堂桑家堡,竟會派你這種膿包來巡哨!”

他說到這裏,又望了那倒地的馬哥兒們一眼,繼續道:“桑家堡在哪裏?”

劉勾子伸手向上指了一下,說道:“不遠……就快到了。”

古浪又道:“除了你們以外,還有什麽巡哨護莊的人?”

劉勾子伸長了脖子道:“有啊!那些護院的師父可厲害,不像我,我最膿包,最沒出息,最差勁……”

說到後來,竟一連串地罵起自己來,古浪連忙喝止了他。

古浪又問了半天,卻得不到要領,忖道:“像這等不重要的人物,絕不可能知道很多,這桑家堡确是不簡單呢!”

他不但不因這兩個巡更人的差勁而輕視桑家堡,反而更為擔心。

他把馬哥兒們提起藏在樹後,然後在劉勾子脅下一點,劉勾子立時軟麻下來。

古浪把他連燈籠一道,與馬哥兒們放在一起,緊靠着,然後笑道:“天氣冷,你們‘擠油渣’好了,你可以慢慢地玩你的‘車麽妹兒’!”

古浪安置好了他們,童石紅也現出身來,二人一連躍上了七八丈,隐在樹後密商。

童石紅低聲說:“這片地方太大,不知道那個姓劉的,說的是不是實話?”

古浪道:“諒他不會騙我……石紅,在我們沒有了解情況之前,最好能夠避免與他們沖突,在不能有什麽作為之前,不要讓他們認清我們的面目!”

童石紅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但又道:“不過他們一定會懷疑到我們。”

古浪接口道:“充其量是懷疑罷了。走!”

一言甫畢,身如清風,已然拔上去五六丈,其快如電!

童石紅也連忙追了上去,黑夜之中,這兩條人影,就如同是兩個幽靈一般,閃躍如飛,剎那之時,已經上來了數十丈。

童石紅緊迫在古浪身後,見古浪身形突然停止,閃向一旁。

她也連忙按下了身子,已然到了背後,低聲道:“怎麽了?”

古浪用手向前指了一下,低聲道:“到了!”

童石紅攏集目光向前望去,只見巍巍峨峨,好大一片宅子!

大白石牆約有兩丈多高,兩扇朱漆大鐵門,在風燈之下閃閃發光,兩個紅色的大字嵌在門首,寫的是“桑廬”。

這片大宅子深遠廣闊,氣象威嚴,宛如深宮王府,不可窺止。

古浪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好大氣派!”

童石紅也是驚詫不已,他們雖然年紀輕輕,但因久走江湖,見過不少世面,卻從來不曾見過這麽宏偉廣闊的私宅。

古浪仔細地打量,不見一個人影,靜悄悄的。

天風冷冷,吹得人遍體生寒。

由于圍牆太高,古浪等無法看見宅內的情形。

他身軀稍微移動一下,低聲道:“這裏太亮,我們找個暗處入宅!”

說完這句話,他身形一晃,已然斜着出去了五六丈遠,童石紅也在後面緊跟着。

二人沿着石牆向西轉去,一連出去了數十丈,燈光才照不到。

童石紅低聲道:“讨厭的燈,這麽亮!”

古浪放低了聲音道:“我先上去看看,看我的手勢你再動。”

童石紅點頭答應,古浪又仔細地向四下望了望,不見有別的動靜。

他又低聲囑咐了童石紅幾句,這才一長身,撲上了那高有兩丈的白石牆。

古浪隐在一株樹下,雙目如電,向四周觀看不已。

果然是一片極大的宅院,院中有白石修砌的甬道,縱橫交錯。

在數十丈外,有一排修葺甚好的房屋,其中有一間,隐隐透出燈光,其他的幾間房都是一片黑暗。

除了這排房外,沒有其他的房舍,古浪擡目遠眺,其他的房舍都在百十丈外。

他心中忖道:“桑家占這麽大一塊地,到底住些什麽人呢?”

他又細心地察看一陣,這才向童石紅作個手勢,童石紅立時飄然而來。

他們二人聚在一起,童石紅問道:“看見什麽沒有?”

古浪指着那排房屋道:“除了這些房子,什麽也沒看見。”

童石紅打量了一下,說道:“啊!真像皇宮內院一般!”

古浪皺眉道:“這麽大一片地方,就算他們沒有人護莊,只怕也察不出什麽名堂來。”

童石紅接口道:“不知道那桑九娘住在什麽地方?”

古浪接道:“她住的地方,一定更隐秘了。”

他說着,思索了一下,自語道:“我看只有再尋個人問一下。”

童石紅道:“那我們就快行動吧!”

古浪點頭道:“好!你緊跟着我,不要跑遠了!”

說過之後,身如落葉一般,由數丈高的牆上飄了下來。

他的行動謹慎已極,才一落地立時隐在了大樹之後。

童石紅心中暗笑,忖道:“他簡直把我當成了孩子一般,處處照顧着,好像不會武功一般……”

她雖然這麽想着,但是心中也很高興,因為古浪對她的關愛,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流露出來,使她感到非常興奮。

這時古浪又在向童石紅招手,童石紅笑了笑,低聲道:“來啦!”

她一語甫畢,如同一團棉絮般,輕飄飄地落在了古浪的身旁。

古浪見她毫不在意,連忙道:“此處能人太多,我們還是小心的好,否則就丢人了。”

童石紅心中好笑,嘴上答道:“好!一切聽你的就是了。”

古浪這才一笑,說道:“我們過去踩踩那間房子。”

二人同時掩着身形,向那排白石砌成的小房舍逼了過去。

黑夜之中,那間小屋中的燈光,透射出老遠。

好在這片大宅子之中,可以掩遮身形的地方極多,諸如樹叢、花壇、假山等等。

古浪以極輕快的身形,一連幾個起縱,已然撲到了那排小房的背面。

他這裏才撲到,童石紅也緊跟着來到,她才要張口說話,古浪已搖手止住了她。

古浪向她作了個手勢,要她跟在自己身後,不可妄動。

童石紅只好點頭答應。

古浪絲毫不敢大意,因為他知道強敵太多,丁訝又不在自己身旁,而自己還要維護童石紅的安全。

看到童石紅這等不在意,古浪忖道:“這個姑娘真是不知厲害,早知道還是不要帶她來的好……”

他輕身提氣,沿着這排長長的石舍向前走去。

那一間間的房舍都是黑暗的,古浪也曾窺視一二,但是都關得極為嚴密,也聽不見有人熟睡之聲。

但是他并不敢大意,快走到那透有燈光的小房間時,卻聽到了一陣陣水聲。

古浪一怔,忖道:“莫非有人在洗澡?”

古浪判斷,如果有人洗澡,不可能是女人,便向童石紅示意。

童石紅也明白了,立時止步不前,古浪偷偷掩了過去,湊在窗縫中向內偷窺。

他一望之下,不禁吓了一大跳!

窗內燈光昏暗,照耀着一個坐在石床上的人。

他并不是在洗澡,但是腿前放着一只木盆,木盆之中滿盛着水。

這坐在床上的人,是一個七旬左右的老者,他滿頭白發,面容消瘦,一雙精光四射的大眼睛,不時地閃出光芒。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長衫,非絲非絹,閃閃發光,足下也是一雙白鞋,看起來全身都白,很是怪異。

這時他的雙袖高卷,露出了枯瘦的兩節手臂,向下平伸,小指不住地在那水盆之中顫動,發出一陣陣“嘩嘩”的響聲。

古浪注目望去,只見那盆水,變成了無數根小小的水柱,由水盆之中立了起來,接着又落了下去,不時地發出聲響。

古浪猛然間想起江湖中一種久已絕傳的,名叫“千線鈎魚”的功夫,不禁大為吃驚!

這種武功已經絕跡了數十年,很多老一輩的人物,也只是在傳說中聽到,想不到現在自己竟然開了眼界!

更想不到的是,在自己進入桑家堡之後,第一眼所看到的人,就是這等人物!

他向童石紅點了點首,童石紅立時湊了過去,一望之下,也是驚駭不已。

二人正在心驚之際,突聽遠處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很快地傳來。

古浪及童石紅同時一驚,但是古浪鎮靜如恒,他判斷那腳步聲,是由房子的正面傳來,立時向童石紅示意,叫她不要移動。

童石紅與石浪也是同樣心理,二人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那腳步聲愈來愈近,終于停在了這房舍之前,室內的老者也停止了練功,把長長的袖子放了下來。

接着,便聽一人說道:“金爺爺,你還沒有休息?”

古浪一聽心中稍微安定,原來這說話之人,正是桑魯歌!

那姓金的老人,擡目向門口望了望,用蒼老而又啞澀的聲音說道:“歌兒,這麽晚還來,有什麽好消息嗎?”

桑魯歌在門外說道:“金爺爺,讓我進來說可好?”

古浪聞言忖道:“看樣子這金老必是個非常人物。”

想到這裏,便聽金老說道:“門未上拴,你自己推就行了!”

接着桑魯歌推門而入,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長衫,英氣勃勃,很是俊逸。

他入房之後,立時向金老行了一個大禮,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金爺爺!”

金老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擺了擺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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