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是兩道寒電似的在照夕面上掃了一下,道:“不為什麽!這是規矩。”
照夕不由吶吶道:“可是,這人是一個好人;而且和我們又沒有什麽仇。”
洗又寒這時并不理他的話,只用手一指那行将來到眼前的農人道:“用你學成的蜂人掌,往他身上下手。”
這一霎,管照夕心中起了極大的變化,原本是明辨是非的人,可是不知如何,洗又寒這句話,竟在他內心起了莫大的鼓勵。
他猛然跨出一步,右臂向外一探,五指箕張,怒吼了一聲,那農人已在他奇異掌力籠罩之下了,洗又寒看到此,似面有喜色,他笑道:
“快撤掌力!”
管照夕這只麻癢的手掌,每當他欲施“蜂人掌”力時,都似有“殺而後快”的意念。
可是這一霎,竟覺一絲冷冰之氣,由脾肺之間上沖頂門,頓時那股殺人的怒焰冷了不少。
他抖戰着舉着未曾發出內力的那一只手掌,一時不禁猶豫了起來,這時內心似在遣責着他道:“你不可任意殺人!”
他看到在痛苦掙紮中的那個農人,他的氣焰愈發消失了。他偏過臉向洗又寒看了看,卻見這怪老人,臉上帶着又驚又怒的神色看着自己,他那雙憤怒眸子,似乎都快要噴出火來了,鼻中發聲冷笑着。
管照夕立刻感覺到,如果自己違背了這項命令,恐怕自己将會遭到殺身之禍。
由此更證明了那丁裳對自己所說的話,一點也不錯,這老人确是一個極為可怕的怪人。
一剎那,他再也沒有時間去考慮許多了,同時也就在矛盾的內心之下,猛的一拍掌,叱了聲:“去吧!”
倏地力貫單掌,一掌擊出,只聽見一聲慘叫,那農人竟被他這種無比的怪異掌力,打向了半天之上,尚未落地,已是血肉橫飛了!
照夕掌力發出之後,身子也由不住向前撲了好幾步,他觸目着那血肉模糊的屍身,內心痛如刀絞。
可是現在他眼中沒有一滴淚,他像是一個麻木的人,在這個兇殘的師父之前,他是不敢有任何舉動的……洗又寒終于滿意地爆出了一聲長笑,他走到了管照夕身前,在照夕肩上拍了拍,朗聲道:“好!畢竟是我門中的弟子,現在你已通過了我的考試了。”
他微微笑了笑,又道:“老實說,方才我見你那種猶豫不決的樣子,心中真不禁替你擔心,總算你後來又下了決心。”
他狂笑了一聲,又在照夕肩上拍了一下道:
“現在你可以出道江湖了,我們師徒再見有日。”
照夕不由怔了一下,他仍然為着方才的盲從而忏悔,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痛苦。洗又寒說完了一句話,竟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癡癡地看着師父的背影,心中又似乎有些依戀;可是他并沒有追上去,叫一聲師父,直到血魔洗又寒的影子完全消失之後,他才嘆息了一聲。
突然他像發瘋了似的,撲到了那具死屍之前,低頭看着那無辜屈死在自己掌下的農人,心中湧出了無比的慘痛和懊悔。
他注視了良久,才慢慢地嘆息了一聲,心中追憶着方才自己兇殘的舉動,不覺心驚肉跳,他抖索地想道:“啊!我真的是變了……變了……而洗又寒果真是這麽一個怪癖可怕的人物。我如今僥幸脫離了他,又有什麽可值得依戀的?我還不快走,等些什麽!”
想着倏地轉過了身,唯恐回去又遇到洗又寒又生出事端,所以他居然舍下房中的衣物,徑自頭也不回地往山下行去了。
傍晚時分,他已遠離了這座山嶺,來到了一處叫做“豐城”的鎮街之上。在一處客棧歇了下來,他睡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想到了這六年來的一切,恍如是一個夢。
六年來自己從一個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兒,搖身變為一個吃盡千辛萬苦的窮小子。所幸六年來,自己鍛煉了一身鋼筋鐵骨,兼有一身驚人的功夫,比之從前真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這麽一想,他又不禁覺得異常欣慰,真恨不能插翅飛到北京的家中。他在床上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睡,一些久遠的往事,又都重新回到了他的記憶之中。尤其是雪勤那娉婷的影子,更令他倍增思慕之情。他仍然記得那一日雪勤過生日時,自己去賀壽的場面,若非是雪勤暗中相助,自己只怕就出了大醜。可是江雪勤那種俏皮的舉動,捉弄自己的神情,至今想來,心中也有一種氣笑不得的感覺。
他想着這幾年又應該對她說些什麽呢?
還有那楚少秋,此人也不知如何了?想到當初他那種驕傲的神态,照夕不由一時熱血沸騰,他心中默默地想道:
“只有機會,我一定要他看一看我如今的功夫,我現在不用雪勤暗中相助,也一定能比過他去!”
想着她更是心事重重,一直到了天快亮,才昏昏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快到中午,他才起來,胡亂吃了些東西,匆匆上路。這時午時已過,可是當空驕陽,仍像是一個極大的火球,在每一個路人的頭上懸着。管照夕把一條大辮子由左肩頭攏過,頭上戴着一頂草帽,身上打扮更是古怪,一條青綢的單褲,上身是一件府綢的汗褂,露着一雙結實的膀子。
這本是他在山上學藝時,平日的衣着,因為山上沒有什麽人,也就很随便;如今匆匆的下山,竟連衣服也沒來得及換,身上雖有幾兩碎銀子,可是要想添購衣物,卻也不夠。
他一個人匆匆在路上走着,他這種樣子,立刻吸引了許多的路人。
看他這種打扮,又不像士子,更不像出力的苦朋友;尤其是他背上還背着一口寶劍,說他是镖行裏的朋友,倒有幾分相似。只是卻連一匹馬也沒有,未免太落魄了。
管照夕憑着一時興奮下得山來,并沒有考慮到許多。可是上路之後,他不禁深深地後悔了,暗怪自己,真是走得太倉促了,應該回去一趟,打點一下衣物銀兩再走就好了。
當時愈想愈後悔,可是再回去拿,一來心有未平,二來又怕那洗又寒起了疑心,那時只怕自己再如此從容下山就萬難了。
想了想,仍是狠着心不回去,咬着牙往前走着。如此緊趕了一程,直到晚上,可就到了距離朱仙鎮不遠的一個叫“守口子”的地方。前望開封城門,也不過只有三四十裏的距離,照夕又饑又熱又累,到了這裏就不想再走了。
他摸了摸身上的幾兩碎銀子,就決心在這裏歇息一夜,到明天精力恢複了再說。
太平年間,此地民性敦厚,地方上很富饒,又因這地方靠近開封,所以更顯得十分富足。入晚以來各處都掌上了燈,尤其是飄着青黃布幌子的小飯館,更是顯得十分熱鬧。
照夕把草帽脫下背在背後,走到了一處不十分講究的食店門前,見招牌上寫着“嵩雲閣”,店門一邊還挂着一個葫蘆,表示賣酒的意思。正有兩個堂倌在門外吆喝着,店門左邊大師傅正下着蒸籠,籠裏是香噴噴的肉包子,還有白面卷子。照夕看了看,遂向店內走去,他可是實在餓了。
當時就有一個小二招呼着他坐下,照夕要過了手巾把,在臉上擦着汗,夥計又送上了茶,他就慢慢地喝着,心中暗自算計着今後的一段日子,該如何去應付。
這時卻見一個店夥,慌慌張張由他桌前跑過,驚慌地向櫃上的賬房先生高聲道:
“快看,七小姐來啦!”
那賬房先生大驚道:“上咱們這來了?不可能吧?”
夥計來不及點頭,卻見一匹白馬在店門口站住了,一個全身雪白衣裙的少女翻身下馬,匆匆向店中走來。
那櫃上的先生也走了出來,躬身向那少女叫了聲:
“七……七小姐……你來啦!”
這時所有的食客,似乎都大吃了一驚,慌忙離座而起,就像是恭迎皇帝聖駕也似,卻只有管照夕坐在那動也不動。
他心中十分驚奇,因為想不透一個少女,竟會有這般威風,她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想着不由仔細地打量這個叫做七小姐的少女,只見她約有二十二三歲的年齡,一身雪白的衣裳,足下是一雙雙鳳戲水的弓鞋;滿頭的黑發,長可披肩,卻用一肉色的紗巾在發根上緊緊紮住。手中挽着一條細皮編就的馬鞭子,雖是不倫不類,可是看起來,卻只是美。她那豐美的姿态,立刻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照夕心中也不禁有些驚異,暗想這地方,竟會有此姿容,只是她一個女的,居然到這個地方來,總是有些不大正道。
想着不由呆呆地看着她,卻見這七小姐往店內走了三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