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女娲戲言癡兒悲玉鼎一怒王母摧
“仙子多慮了，玉鼎師弟只是一時興起，想教楊戬師侄一些劍法。這是我闡教內部之事，仙子就不要管了吧！既然仙子來了，那貧道等就不打擾仙子與師侄續天倫之樂了，告辭！”說着率衆人離開。很快洞內只剩下楊戬、玉鼎、女娲和嘯天犬，洞內一時間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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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外，衆仙人魚貫而出，乍一看到麒麟不由一驚。玉虛宮中的仙人自是未見過此人，而且這人是何時出現在昆侖山上，居然無人通禀或有絲毫覺察，可見內力之深厚法力之高強。因為昨天半夜回到昆侖山，麒麟并未與女娲一行人同去玉虛宮或者到楊戬養傷的古洞，而是分道揚镳，又潛回昆侖後山麒麟崖下療傷去了，是以未曾與玉虛宮中仙人見面。但麒麟在這昆侖山上住了兩千多年，又豈會不知這些人的存在，于是麒麟從容不迫地抱拳為禮道：
“各位道長有禮。”
“你是何人，來此作甚？”南極仙翁當仁不讓，問出衆人心中疑窦。
“回道長的話，不才正是清源妙道真君的坐騎”說罷身上放出萬道豪光，豪光隐去之處卻是一頭一人多高，渾身燃着滾滾烈火的麒麟神獸。正義之火，長燃不熄，如日之暖，如月之明，恢弘萬物，焚盡諸惡。瞬時間整座昆侖山都沐浴在一片火紅色的如霞光輝中。
“……”衆人被眼前恢宏炫目的景象所震懾，個個如浴神輝。【唉，沒辦法，誰讓麒麟比他們癡長了那麽多萬歲呢？這回長見識了吧】
麒麟“溫柔”地吼了兩嗓子，周圍立時風雲變幻，飛沙走石之聲不絕于耳。然後複變回沉穩幹練的小夥兒。衆仙一時怔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南極仙翁比較鎮定，将視線從麒麟身上移開，出神地望着重重遠山嘆了口氣，将聲線盡量保持平穩地道出了一個“走”字！衆人的思緒這才算是被拉回到現實當中來，衆金仙潇灑地拂袖而去，心中卻在腹诽，在楊小戬身上什麽怪事沒發生過，天條都讓他給改了，弄個上古神獸騎騎這算個什麽事，很正常，很正常……咱也就是騎獅子老虎的命，沒得比，沒得比啊……
麒麟像是看透了衆金仙那點小心思，神秘地勾唇微笑，一聲輕哼從嘴角瀉出目送衆金仙離去，然後雙手抱臂守在洞門口，暫時充當起了“門神”！【那個，凡間有一種說法，麒麟震邪來着！】
洞內，衆金仙走後，誰也沒有先說話，倒是嘯天犬打破了沉靜。
“主人，您昨晚上上哪兒去了，他們找了您一夜，就差沒把昆侖山翻過來啦？”
“我——”，楊戬看着嘯天犬那天真無邪的傻樣，真不忍心告訴它，它被耍了。
“主人，咱可說好的，只要五個時辰內沒人認出來，主人就要走到哪兒都帶着嘯天犬。”狗狗真誠地，真心實意地提醒主人要講“信用”。
“嘯天犬”，楊戬也非常真誠地呼喚狗狗的名字，“我——”
“主人說讓嘯天犬不要亂跑，等主人回來！嘯天犬可是一步都沒有離開，一直等到半夜。可是小狗在水裏泡得實在受不了了，所以就爬上岸繼續等。然後我不小心睡着了，結果就露了餡。主人，您不會怪小狗吧？”嘯天犬怯生生地不敢擡頭看楊戬，卻時不時地用兩只滴溜溜的狗眼偷瞄兩下楊戬臉上的表情變化。
“我當然不會怪你，我只說讓你等着我回來，并沒有規定你要在水裏呆多久”楊戬略顯歉意地神情出賣了他潇灑适意悠哉游哉的朗朗清音。說到這裏，楊戬還不自覺地露出愧疚的莞爾一笑，如初入山谷的陽光新雨，純淨地讓人想掬一把“藏”起來。嘯天犬看到楊戬笑了，先是一驚，然後飄飄然地暈了過去，口中還念念有詞：“主人不生氣就好——”。楊戬看着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嘯天犬，有些好氣又好笑地罵了一聲“笨狗！”
“它是笨狗，可偏偏就是這麽一條笨狗，眼睛都不眨地守了你一夜。”玉鼎真人坐在旁邊的石凳上意味深長地看着自己的愛徒，眼神中并沒有過多地苛責。
“……？”
“大概它聽說你不見了，也很着急，可它偏偏信了你的話，不亂跑，一定要等到你回來。嘯天犬不說，并不代表它沒有想過你在騙它。”玉鼎真人越說聲音越嚴厲，中間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道：“可它還是願意相信你！或許它壓根就覺得能被你騙，說明它還有點兒用。昨天晚上我把你帶回這裏，它在身後一直默默無語地跟随直到我把你放在床上安置好。我跟它說你沒事，可它還是趴在床頭，聽着你安穩的呼吸聲很久很久，它才确定你還活着不是昏迷而是沉睡，然後它淚盈滿眶地變回狗的模樣靜靜地縮回床腿邊。這狗它是傻，它是笨，但是！”說到這裏玉鼎真人目露兇光，再次停頓，但是至少它比“那些人”強多啦！拜托你以後冒險之前，先想想那些關心你的人行不行？
說少了，聽不進去，說多了，這徒弟一定又在心裏跟自己過不去。怎麽說都不對啊……可惡，氣煞我也……想着，玉鼎真人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猛飲了一口。
“師父，我”我知錯了，楊戬終是沒說出口，因為他明白玉鼎要的不是他的認錯和道歉。而且楊戬做事從不後悔，只是讓關心自己的親人擔驚受怕的确是不應該。
“真人，莫要再怪二郎了，他就這脾氣性子，他決定做的事又有幾人能攔得住呢？”“瑤姬”這句話雖是問句，卻是十足的肯定語氣。雖說是和顏悅色地對着玉鼎真人說的，卻用眼角餘光狠狠地掃了楊戬幾眼。
“啊，這，娘，您”楊戬本以為母親是來給自己解圍的，沒想到淨是拿話重新激起了玉鼎真人的火氣。
玉鼎真人本就為楊戬偷偷出昆侖一事大為不悅，聽了這麽一句，那強壓着的怒火“噌”地就蹿上來了，他緩緩地将手中玉杯放回桌面，那杯子在玉鼎真人松開手的瞬間裂為幾瓣，茶水順着桌面流了下來，滴落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同時也滴在玉鼎真人的青色道袍上，然後順着衣角滴落在鞋面上。這滴嗒聲瞬間變得恐怖，每一滴都讓人心驚膽寒。本以為火山爆發的時刻終于要來臨了，沒想到的是，只見那人面無表情地撣去青衫上的水漬，冷冰冰地說了句：“貧道去換件衣服”，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兩人目送玉鼎真人離開，楊戬微不可察地輕舒了一口氣，轉身望着“瑤姬”喚了一聲：“娘”。
女娲兩手負于後，依舊望着洞門口，剛才還溫婉娴淑的表情立時不見，換成一副橫眉冷目的樣子，聲色俱厲道：“別叫我娘，我沒你這麽不孝順的兒子！”
楊戬最聽不得的就是這句，難道母親已經見過三妹？她一定也在責怪我把三妹壓在華山底下吧！楊戬非常失落地望着眼前的女人，他盼了千年的母親。現在他已經衆叛親離，現在只有娘還肯認自己，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還有聽母親喚一聲“二郎”的這一天。不讓叫“娘”，楊戬的心仿佛比從萬丈祥雲中跌進了陰風刺骨的十八層地獄還要難以忍受的劇痛，胸口憋悶得難受，有些喘不過氣來，眼前開始模糊。
女娲因是側對着楊戬，并沒有察覺到楊戬的臉色已經變得十分蒼白，半天不見楊戬言語，便道：“還記得我說過什麽嗎，你這個不孝子！”
女娲說這話的同時猛地轉過身來，正對上楊戬的眼睛，四目相對迎接她的是楊戬噴薄而出的一口鮮血。楊戬的身體開始傾斜，白衣染血，依舊是血霧彌漫。恍如昆侖一幕又現眼前，沉香手中拿着開天神斧，鄙夷不屑地看着自己已經倒在溪裏的殘破身軀。然後沉香的臉與瑤姬的臉交錯重疊，最後只剩下瑤姬的臉痛苦又憤怒地看着自己。
“瑤姬”的臉龐漸漸變得模糊不清，耳邊依舊回蕩着那剜心的三個字“不孝子！不孝子！不孝子！……”然後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向自己走來，自己想努力看清卻怎麽也看不清楚，最後只剩下無邊的黑暗。
“主人！二郎！”當倒下去的那一刻，楊戬發現，自己似乎倒在了什麽人的懷裏，很溫暖很舒适很柔軟，也很踏實，有淡淡的清香，是荷花的味道！母親不也喜歡荷花嗎？可是現在，她還會這麽抱着自己，親切地呼喚自己兒時的乳名嗎？“二郎！二郎！你怎麽啦？”我聽到母親在焦急地呼喚我的名字，是母親的聲音！不，我一定又是在做夢。楊戬的心在痛苦中掙紮，糾結……
女娲本欲借此機會讓楊戬答應她以後踏踏實實地在昆侖休養，不許他亂跑，萬萬沒想到只是這麽簡短的兩句話，竟傷他至此。身體接觸的那一剎那，女娲已全然了解楊戬內心所思所想。看到楊戬內心深處不與外人道的傷痛，誰又能想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司法天神，威震三界的第一戰神也會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僅僅“不孝子”三個字就能将他傷得支離破碎。女娲啊女娲，你枉為大地之母，你怎麽能用這三個字來傷害一個至仁至孝的孩子呢？【女娲入戲太深，已經忘記她來這裏的初衷，是幫自己的哥哥還是幫瑤姬的兒子，她已經分不清辨不明了】
女娲一邊幫楊戬調息，一邊搜尋觀摩着關于瑤姬在楊戬記憶中的點點滴滴。
天庭，昔日巍峨壯觀的靈宵寶殿已化為一片廢墟，但玉帝王母依舊正襟危坐【打腫臉充胖子】：
“快去找找，找不到就不要回來啦！”玉帝一副三界至尊的架勢，眯起眼道。
“小神，小神聽說——”李靖嗫哝着不知該如何回絕。
“沒用的東西。聽說什麽，不就是昆侖來了幾個道士嘛，有什麽可怕的。本宮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就是把真君神殿删了，也要找到那塊七彩石！否則，哎喲！哎喲！”王母正在頤指氣使地教訓臣下，憑空裏不知是誰掴了她兩個大嘴巴子。她氣憤地四下張望，眼睛掃過廢墟上的衆仙家，胡亂地指向前方道：“是哪個大膽的妖孽，瞎了你的狗眼！有本事你給本宮滾出來！”
她話音剛落，一道人出現在頭頂上方，他舉起手中寶劍怒氣沖沖地朝王母天靈蓋劈去。說時遲，那時快，一條紅綢纏住王母一只手臂試圖将她拉離當場。只是還是晚了一步，由于王母身子被紅綢拉得傾斜倒地，劍氣卻正好落在腿彎處，立時兩條小腿沒了！鮮血濺得滿地都是，王母痛得滿地打滾，哪裏還有三界之母的雍容之态。
“哼！你說哪個是妖孽？你以為貧道是你等可以任意辱罵的嗎？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高高在上，屍位素餐，看哪個不順眼就随意将其攀污為妖孽。今日貧道就讓你們知道謀害我闡教首席弟子的下場。”說着又朝玉帝劈過去。玉帝早已吓得動彈不得，直呼“救駕，救駕！”
“師伯且慢動手！”剛才以紅綢保下王母一條殘命的小将擋在了玉帝身前。
“我當是誰，原來是跟外人合夥謀害我徒弟的闡教叛徒！哼！就你，也敢擋我？”
小将一聽這話，神情頓時黯然，悲泣道：“玉鼎師伯，楊，師兄他，他怎麽樣啦？”本來習慣性要叫那人“楊二哥”的，只是自己還有這個資格嗎？
“沒被天雷劈死，好得很，用不着李小爺挂念。”玉鼎真人咬牙切齒，眼中布滿血絲。他可沒忘，在昆侖鏡中經常聽哪吒在楊戬面前稱自己為小爺，還嚷嚷着要“殺盡天下忘恩負義之徒和不孝之子”。
“是，都是我的錯，是哪吒太蠢太笨，竟是有眼無珠，我哪吒才是真正忘恩負義的小人。師伯要殺就殺哪吒吧”哪吒已經停止悲泣，一心求死。
玉鼎真人不聽便罷，聽了更生氣，剛在昆侖山憋了一肚子火，想來這兒消消氣，沒想到一上來就遇到這該死的哪吒，但玉鼎真人只是用劍面将他拍傷，哪吒重重地摔在旁邊的地上，口吐鮮血。玉鼎真人收劍入鞘，看也不看趴在地上爬不起來的哪吒，對驚魂未定的玉帝抱劍道：“告辭！”說着往南天門外走去。經過哪吒身旁時停了一下冷冷道：“他連天雷劫都肯替你擋，你死了，還要累得我徒兒傷神，不值當！”說着振袖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