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道法旨出昆侖三界玄門盡歸宗（下）
“你現在可以出去了”，玉鼎真人話音未落，慈航已經化作一陣旋風沖出了洞外。
灌江口二郎廟，
“大哥，你說這小子是不是傻了。”梅山老六眼神空洞地倚着一根廟柱。
“也許吧。”梅山老大無奈地搖搖頭，掃了兩眼地上不動不語精神恍惚的蓮花少年。
要說這哪吒，自從楊戬在靈霄寶殿上離奇失蹤後，沉香和哪吒就領着一幹人等四處尋找。但是大家心裏很清楚，楊戬受了那麽重的傷，不可能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出天界。雖然他們不敢想，但并不代表那種結局不會擺在他們面前——或許那人在他們只顧着看七彩石上的真相時就已經灰飛煙滅了吧，要不然為什麽一點兒痕跡也沒有留下？而在妖界，傳說是這樣的，聽說天庭威震三界的戰神兼司法天神楊戬重傷不治，當庭形神俱滅！這個消息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不到一天便傳遍三界。舊天條已經廢棄，新天條還未整理出來，戰神也死了，于是那些不安于現狀的各方勢力就開始蠢蠢欲動。平亂除妖在以前是不用哪吒操心的，只要有楊戬在，什麽妖啊魔的就亂不起來，而且在這兩千多年裏，大大小小的妖怪魔物要麽被楊戬殺死要麽被封印，所以現在能掀起大浪的也就只剩下牛魔王那一家。現在王母突然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了哪吒和沉香。他們一個是三壇海會大神，有翻江倒海的本事，一個是剛剛打敗了三界第一戰神的小英雄劉沉香，于是他們很自信地接下了這個任務，既然楊戬辛辛苦苦一心籌劃就是為了三界的幸福安康，現在這個人已經不在他們身邊了，那麽他們就應該勇敢承擔起那個人所留下來的責任，于是他們暫時忍下先找到楊戬的念頭，自信滿滿地領着十萬天兵天将來到下界，不曾想在半空中遇上了一種陌生生物，龍頭、馬身、麟腳，形狀似獅子，毛色灰白，看上去即兇猛又威武。哪吒一路行來心事重重，并沒有注意前方，倒是沉香大喝道：“何方魔物，居然敢來天庭搗亂！”
“魔物？”哪吒尋聲望去，果然有一頭長相兇惡的怪獸從眼前走過，聽到沉香大喝，便停下動作，迷惑地看了看四周，口中重複了一遍“魔物”，然後目露兇光質問道：“你是在說我嗎？”聲音中竟透出幾分王族特有的傲氣。
“除了你這個怪物，這裏還能有誰像魔物！”沉香看到對方無所顧忌地樣子就來氣，好歹自己也是玉帝王母新封的執法天将，在天上也算是一號人物了，這只怪物見到自己居然還這般悠哉游哉，一點害怕慌亂的意思也沒有，這讓沉香覺得大大折損了威風。
“沉香，不要跟它瞎啰嗦，一起上！”說着哪吒三太子一杆火尖槍就沖了過去，沉香随即也擎出了小斧。只是意外的事件發生了，這只怪物居然張開血盆大口把二人的兵器吸住吞進了肚子裏，哪吒大怒道：“還我火尖槍！”随即把乾坤圈和混天绫也擲了出去。
那怪物照單全收，然後前爪刨地（其實是在刨雲彩），從鼻孔中噴出一陣霧氣，然後猛地朝沉香和哪吒沖過去，哪吒和沉香對視一眼也朝着巨獸沖了過來。衆天兵天将拭目以待，吶喊助威熱火朝天。只聽“當”地一聲脆響，就像打到了錫鐵上，不留痕跡。魔物沒怎麽樣，那哪吒和沉香倒被擊翻在地，彈出老遠。巨獸拖着毛發油亮的尾巴向衆天兵襲來，于是天庭各處吼聲不斷，衆人四處奔跑逃散呼救不提。沉香和哪吒好歹一個有風火輪一個會筋鬥雲，所以躲過巨獸的追咬還是不在話下的。剛喘了兩口氣，沉香累得兩手支着膝蓋說：“哪吒大哥，不如我們再去昆侖山，說不定神斧真是被雪神收了回去。我們不如再借一次神斧，大不了我再闖一次三關！”七彩石中的畫面沉香等人只是看到龍四還有小狐貍與楊戬的對話，至于後面關于雪神和三關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們沒來得及看就沖出靈霄寶殿，所以才會說出如此幼稚的言論。不想到了昆侖山，卻發現到處都是厚厚的結界，根本進不去。正當兩人一籌莫展之時，昆侖結界大開，八大金仙從裏面依次走出。太乙真人的一番冷嘲熱諷，如五雷轟頂，震得沉香腦子一片空白。沉香一個筋鬥飛得無影無蹤，而哪吒被太乙真人趕出昆侖後就四處游蕩，他現在才發覺自己笨到何種程度，封神之後昆侖封山，連他這個三代弟子都進不去，沉香一個外人怎麽可能進得了昆侖取走神斧。當時自己就覺得沉香背後必有神人相助，自已還自以為是的認為是元始天尊他老人家看不過楊戬的惡行，要借沉香之手清理門戶，現在方知自己真是大錯特錯啊。楊二哥，對不起！哪吒錯了，是哪吒錯了。哪吒恍恍惚惚落到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擡頭一看，眼前模模糊糊有四個字映入眼中：“哪吒行宮。哈哈哈哈，我哪吒的行宮，我也佩有行宮，也佩受人供奉，我哪吒就是個沒心沒肺、忘恩負義的三界第一蠢蛋！”說着一掌揮出，那牌匾被炸的粉碎。遙想當年楊戬初當司法天神，自己以為他是為了高官厚祿而抛棄了對自己恩重如山的妻子，所以自己下凡後見到二郎真君廟就毀就炸，弄了半天人家上去是要幹大事，人家在上面辛辛苦苦地謀劃着改天條，煞費苦心地想着如何幫助更多的人拖離舊天條的毒害，你不幫忙也就罷了，居然還處處跟人過不去使絆子拖後腿玩陰招，李哪吒你什麽玩意？他可是跟你在封神戰場上并肩作戰生死與共過的結義兄長啊，你怎麽可以如此輕易就對他失去了信任，你就是個三界第一大笨蛋啊！楊戬二哥，你到底在哪裏啊？于是哪吒拼命地找尋，九天十地，他一定要找到他的楊二哥。可是十幾天下來，哪吒跑遍了三山五岳和三界的各個角落，卻沒有那個人的身影。随着時間一天天過去，哪吒的心也一點點死去。最後居然不知不覺又回到原點——翠屏山哪吒行宮。
哪吒現在一看到這座行宮，就像看到了當年與楊戬結拜的那座空廟一樣，心情壓抑得透不過氣來，他逃也似的轉身狂奔着離開，然後在一處山坳裏，天開始大變，狂風大作，電閃雷鳴，還下了一陣暴雨（其實是青龍呸的一口唾沫），哪吒一動不動地站在暴風雨中任瓢潑大雨砸在自己頭上，口中高呼：“好雨！”他還沒贊完，雨就停了，但風雷不減，反而越來越兇戾地朝這邊壓過來。哪吒大笑幾聲道：“來得好！”然後閉上了雙眼，等待着天譴中最厲害的懲罰——九天神雷。九天神雷，乃是天劫中最強橫霸道的一種雷劫，以前聽自家師父曾經提起過，被神雷擊中者，即使是大羅金仙，也頃刻間灰飛煙滅，幸存者寥寥無幾。哪吒本以為這次是再劫難逃，天雷将至，當他以為自己馬上就要在這三界永遠消失的時候，忽然感覺到心中莫名一暖，當他睜開眼睛再次看這個世界的時候，令他震驚的是自己居然全身上下都沒事，更震驚的是，幾十米開外的小山坡上，一抹白衣生生映入他的眼簾，那人靜靜地躺在綠油油的青草地上，那染血的白衣顯得格外刺眼。哪吒整個人都木了，是他害死了楊戬二哥。然後模模糊糊意識到玉鼎真人和一個陌生男子來到了這裏，自己好像被玉鼎真人扔了出來。哪吒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的灌江口。總之他現在什麽都不想去想，腦子裏只有天雷劫，只有楊戬白衣染血躺在青草地上那無聲無息的幻影。
“其實這樣也挺好”老六依舊面無表情，但腳步已經移向大殿中的二郎真君塑像，“我們跟他又有什麽區別，還不是整日裏買醉。”
“唉！”老大老二老四同時嘆氣，繼續喝酒。
只聽“轟隆隆”一聲巨響，二郎廟前的庭院裏激起不小的塵土，梅山兄弟聽到動靜出來查看，只見神廟上空的雲端上站着一個人，此人面如青靛，發似朱砂，眼睛暴湛，牙齒橫生，出于脣外；身軀長有二丈，使用一條黃金棍，背上長着風雷二翅，這不是封神戰裏的老熟人嘛，梅山老二沒好氣道：“雷震子，你這是什麽意思？”
梅山老大朝老二喝道：“老二”，示意其先不要說話，然後抱拳為禮道：“不知閣下來此有何貴幹啊？”
空中的雷震子俯視腳下衆人，頓了頓道：“我奉上面差遣，來此公幹”
梅山老四躍出兩步抑頭大罵：“你小子沒長眼睛，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你受了誰的差遣，敢到灌江口來撒野！”
“哈哈哈哈……”雷震子在雲端上大笑不止，怒目圓瞪道：“沒了楊戬師兄，你們就是幾只山精野怪，有什麽不敢的！我劈劈劈！”說着真照着下面四人劈将下去。
昆侖山，二代弟子分列兩旁，元始天尊端坐于玉虛大殿之上。
“……”
“道行天尊門下韓毒龍、薛惡虎、韋護”
“赤精子門下殷洪”
“懼留孫門下土行孫”
“文殊廣法天尊門下金咤”
“普賢真人門下木咤”
“清虛道德真君門下弟子楊任、黃天化”
“慈航真人門下龍吉”
“……”
“給師祖（師祖公）請安”衆三代，四代，五代弟子齊齊行揖首禮。
“我來了，來晚了，對不住啊！咳咳，雲中子門下雷震子給師祖請安！”說着就要拜下去。
“行了行了，你們的師父還在一邊等着跟你們續舊呢？整整兩千年沒見了吧，快去各自找你們的師父吧”自從闡教封山以後，除去記名弟子不算，二代弟子便和原始天尊一起閉關，從此不再過問紅塵俗事。若是按凡間的年月來算，也确實有兩千年了吧。
衆弟子散去，元始天尊幹咳了兩聲，示意白鶴童子上前。白鶴童子戰戰兢兢地來到師祖跟前低着頭等候吩咐，并用兩只滴溜溜的小眼睛不停地掃視大殿下熱鬧的人群。元始天尊整肅威嚴低聲喝道：“這是怎麽回事？”
“師祖，童兒按您的吩咐只是去些仙山洞府宣了您的法旨，沒到天上走動啊。童兒也不知道他們怎麽也來了。”
“……”徒孫二人眼神交換，然後白鶴童子站直身子，面向衆人，“靜一靜，天尊有話問大家”
“楊任，你因何而來？”
“回禀師祖，弟子嫌這甲子太歲太過輕閑，所以沒事就到各處仙山去采藥後化成郎中走街串巷救人為樂。今日徒孫在黃山上采藥，正巧看到白鶴童子從頭頂飛過，然後它停在一處山巅上化成人形取下身上系的黃卷以千裏傳音大聲郎讀道：‘今奉元始天尊法旨，命三界玄門弟子速速找尋靈獸腓腓一只，在今天午時之前送往昆侖山’說完就飛走了。弟子幾天前确實在廬山上遇到一只腓腓，所以就趕在午時之前送過來了”
“師祖，昨日金吒已經奉師父文殊廣法天尊之命在五龍山上徹夜尋找腓腓，可是始終沒有找到。今天巳時左右，白鶴童子來雲霄洞中宣了同樣的法旨，我說至今不曾找到那靈獸腓腓，白鶴童子臨走時落下話說今天午時之前若不能把腓腓送到昆侖山就要被逐出師門。弟子憂心如焚特來求師祖寬限幾日”
“是啊，這麽短的時間怎麽可能找得到，這靈獸可是有緣方能得遇啊！”不少沒有找到腓腓的門人大吐苦水。
“黃天化，那你呢？”元始天尊兩只眼睛眯成一條縫，立刻有一種威壓感迫使衆人閉嘴。
“我和金吒一樣，只不過一接到法旨就率領手下三山五岳的山神土地把天下的名山大川翻了個底朝天，終于找到了一只最最可愛的腓腓”黃天化繪聲繪色地說着事情的經過。
“雷震子，你又是怎麽回事啊？”看這家夥風風火火的樣子，就知道是偷溜過來的。開小差了。
“禀師祖，徒孫本來奉了上面的命令要到下界行雷。哪知徒孫走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就被一只瘋鳥給撞啦！”
“你說誰是瘋鳥”白鶴童子指着雷震子的鼻子道。不過白鶴童子剛出玉虛宮那會兒，那速度真是快趕上金翅大鵬了，沒頭沒腦的也不看前面有人沒人就只管往前沖，結果把人家雷震子差點撞落雲端。你說一大早上人家走路走得好好的，這是招誰惹誰了，無緣無故就被撞，能沒火嗎？
“誰搶話就是誰！”
“好了，別吵了。這麽說，你不是因為那道法旨才來的？”原始天尊喝止兩個小輩，笑着問雷震子那個最關鍵的問題。
“天尊，楊戬師兄失蹤多日，聽說各位師叔伯也曾去天庭讨要說法。不知可有大師兄下落？”雷震子雖然在天上只是雷部聞仲手下一名行雷的小官，但當年楊戬為救哪吒與自己，硬是挨了餘化一記化血神刀，雷震子雖然相貌粗鄙，但心思細密，倒是聽從戰場上下來的士兵偶爾談論過幾句。雖然楊戬事後并沒有說什麽，但此情此恩他雷震子銘記于心。
“是啊，師祖，我們闡教什麽時候如此窩囊過。就請師祖示下！想讓我們怎麽做？”衆人一提起楊戬就義憤填膺，那可是闡教三代首座弟子，換言之，那就是昆侖的門面！臉都沒了，今後在三界怎麽行走？
“龍吉公主，這裏不歡迎你，請你離開！”衆人中一粗布衣衫、其貌不揚的男子目空一切道。
“你！”旁邊一位相貌可人，眉清目秀，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的絕色佳人嘴角抽搐，小拳頭握得咯吱響。
“龍吉公主，你不會是因為天庭沒地方住了，所以跑到這兒來免費住宿吧”黃天化也譏諷道。
“你們不可冤枉了龍吉公主，他真的只是擔心楊戬師兄的下落，所以過來看看。”個頭最小的土行孫忙為龍吉解釋道。“而且師父讓我找腓腓，我在土裏鑽了大半天也沒找着，聽我媳婦說龍吉的星君府裏就有這種靈獸，所以我就去了。嘿嘿嘿”土行孫手摸後腦勺對着衆人傻笑。
“切！”衆人不歡而散。
“好了，不要吵了，大家安靜。”白鶴童子站在階前嚴厲喝斥道。“下面聽天尊訓話！”
“二師兄，找腓腓，你問我要啊，師弟這裏多的是！”當衆人正準備洗耳恭聽元始天尊的訓誡時，一個充滿挑釁，非常耳熟的聲音傳入了玉虛大殿。
衆人詫異地回頭觀望：“通天教主？！”
可不就是當年風光一時，後差點被滅教的通天教主嘛，後面還跟着幾十來號弟子門人，大多數都是昔日戰場上的敵人，今日靈霄殿上的政敵。通天教主率衆弟子來到大殿中央站定，上前兩步氣定神閑道：“可不就是我嘛！”
“師弟，你不在金鳌島上閉門思過，帶着門人來此作甚？”元始天尊在前一秒就撤掉驚訝表情，重新恢複一教之尊的威嚴莊重。
通天教主不說話，只是笑眯眯地把目光放在白鶴童子身上。元始天尊終于意識到什麽，再看白鶴童子時，人早已經不見了。原來白鶴童子因為過了兩千年沒出過昆侖山，已經淡忘金螯島的位置，反正三界修仙者多為玄門，所以它是一見到有仙氣的地方就停下來宣讀一遍法旨。
只聽“轟”地一聲巨響，玉虛宮的頂蓋不見了，白鶴童子唳叫一聲，一飛沖天。後面傳來元始天尊的咆哮：“路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