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萬物生靈出混沌蒼生之情一火知
“嗯！”楊戬如釋重負般露出輕松的笑容。楊婵始終是楊戬心裏最放心不下的人，是楊戬疼愛了兩千多年的親妹妹，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傷害他的妹妹。如果母親因為他這個兒子而不肯認自己的女兒，那絕不是楊戬想看到的。目送母親背影離開，楊戬斂去笑容，眼中滿是深沉不可見底的危險情緒。上古魔獸逃出了封印，他豈會一點兒也察覺不出？只是礙于母親在身邊，不好表露情緒讓母親擔憂罷了。楊戬回轉身，來到這母親為自己安排的寝殿裏，放下重重簾幕，盤腿坐在床上，入定朝元。然後一縷紫氣從楊戬身上浮出來，頓時殿中氣氛變得壓抑和說不出的神秘，簾幕無風自起，殿門大開。閃着藍色熒光的紫霧徐徐飄了出去，随即殿門自動合上。
紫氣以常人看不見的速度穿過用金沙鋪就池底的荷塘上空，引起池中金鯉把頭部露出水面微微點頭，好像在對主人行禮。繞過有夜明珠裝飾的蜿蜒曲折的走廊，引起兩邊紫金風鈴亂舞，鈴聲清悅如天籁。楊戬聽來卻總覺得不對勁，但也只是一閃而過的想法。他很順利地出了清源宮外殿，其實清源宮的大殿和外殿處處散發着古老的莊嚴神聖，雖然用材都是極少見，甚至稀有，但給人的感覺卻似乎一點也不奢侈，仿佛置身在浩瀚的宇廟中心，那是一種壯觀的美，滄桑恢宏的美。但楊戬無心欣賞了解他的新居，他一出清源宮，就朝外以更快的速度飛着。但是當他靠近最邊緣的桃花林時，無意間碰觸到了結界。看來母親還是不放心。只是這個結界并不是用來阻攔他的，而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只是為了與外界隔開而已。楊戬出了結界，冷不防聽到一個聲音：“主人是要出去嗎？”
楊戬當然知道這是誰，也确實有一頭神獸從桃花林裏搖着尾巴走了出來。楊戬見被識破，索性化了身形。其實麒麟并不是因為這結界才發現這團紫色霧氣并确定這就是楊戬。這是楊戬的元神第一次以霧的方式在體外游走，他只顧着自己的事，哪裏注意到周圍一草一木感受到這團霧氣的存在都為之一振，渾身散發着奇異的光彩，卻又微微低下了頭，仿佛虔誠的神的子女在迎接他們的父神歸來。不只結界裏面，連結界外面亦是如此。要不是昆侖向來靈氣充沛，仙花靈草繁多，哪裏能掩飾的住這最渾厚精純的混沌之氣。還好楊戬自煉出元神以後就沒試過将元神以霧的方式神游天外，否則這伏羲神王的身份不早就暴露啦？楊戬哪會知道這個中緣由，但麒麟好歹跟了伏羲三十多萬年，這點常識它還是有的。別說是這些有靈性的花木，就是凡間那些普通的生命，遇上這麽強大的靈氣也會忍不出低頭的，因為伏羲命格裏的王者之氣附帶着這周圍的靈氣都含着一種令人窒息的皇皇威儀。而伏羲的神魂本來就是最精純的靈氣所化——混沌之心。楊戬的元神以氣的形态在這個空間裏活動，那不就等于返本歸元返樸歸真了嗎？心動，神動，自然牽動萬物靈動。就像一個健康的人體一樣，心在動，周身的感官怎麽可能會沒有相應的回應，要是哪一天心不會跳動了，這其它器官也就沒什麽感覺了。所以女娲那麽急着讓楊戬的另一半元神盡快恢複清醒，雖然有一多半的原因是因為他是與自己相依為命的伏羲哥哥，但混沌之心出現了危機會造成怎樣的嚴重後果不說自明。萬一剩下的一半元神再有個閃失，三界就會重歸混沌。鴻鈞倒是不介意讓三界重歸混沌，但是要到哪裏再找一個與混沌之心不相互排斥的盤古用畢生的心血來滋養這完全沉睡的混沌之心，然後花上不知道多少個百億甚至千億年來等待混沌之心重新蘇醒，然後再次上演開天辟地的戲碼，最後累得自己力竭而死，魂歸萬物……
麒麟的任務就是守護住楊戬，守護住伏羲剩下的這一半元神，直到那半個元神從沉眠中徹底清醒。如果有必要的話，麒麟希望楊戬恢複前世的記憶，招回屬于古神的法力恢複聖人之體！伏羲與麒麟的關系與楊戬和嘯天犬的關系很相似，只不過麒麟是靈性十足天生神獸，可嘯天犬雖有些靈性，卻蠢笨得可以。麒麟跟着自家主子那麽多年，對伏羲的身體特質一清二楚，如果恢複了聖人之體，小小的弑神鞭連皮毛都傷不到。到時候一定要讓玉帝王母還有虛無之境的那位好看！哼，敢算計我家主子，一個都別想逃！但是現在，眼前只有一半元神的主子需要休養，麒麟化作人形，幾步來到楊戬面前，目中滿含關切道：“要不要麒麟陪同？”
雖然只是元神，但神仙的陽氣越盛，元神跟實體越是接近，楊戬的修為已經能将元神凝結得讓人看不出是元神還是實體了。楊戬知道想甩掉這家夥可沒那麽容易，否則也不會被它粘上跟至這裏，于是出乎麒麟意料之外地，楊戬沒客氣：“我要出昆侖！”
“瑤姬仙子說”
“我知道，但是我一定要出去！”其實楊戬很不喜歡別人擡出另一個人來壓他，想想豬八戒的下場就知道了，可對方擡出來的是自己的母親他也不好說什麽，只是态度更加冷硬了。見麒麟不說話，楊戬只管往外走，麒麟上前兩步想要說什麽，楊戬因為急于了解十獸的去向，哪裏肯跟麒麟多言，一怒之下幻出了那傳說中的三尖兩刃神鋒，麒麟這是第二次見到這柄神鋒，第一次是在前天，雲蒙山封印魔獸，沒想到第二次卻是要——，想到這裏麒麟心中閃過一絲寒意。楊戬是誰啊，當了這麽多年的司法天神，這小小的情緒變化豈能瞞得過他的眼睛，但楊戬還是舉起了三尖兩刃刀，只見強光一閃，三尖兩刃刀化作了一個臉上紋着妖異龍紋的人，這人和自己差不多年紀，一臉的迷茫，只聽到楊戬淡淡道：“三首蛟，幫我托住這個人，在我回來之前不許你将它放出這座山”
“主人你！”麒麟終于明白楊戬的意圖。
“是！”三首蛟聽到主人吩咐，很快從迷茫中回過神來，邪肆地打量着麒麟。
眼看楊戬的身影消失在一片桃花林中，地上惟餘剛落下的花瓣靜靜躺在那裏，麒麟急忙欲駕雲追趕，這時三首蛟化出鋒利的龍爪直攻向它的要害。一個是上古蛟龍一個是上古麒麟，這兩位打起來動靜肯定小不了，一時間激起地上多少塵土摻雜着漫天桃花飛舞。但畢竟麒麟是受過普渡天神點化的神獸，而三首蛟只是自行摸索着修行而已，要動真格三首蛟自然占不到任何便宜。但麒麟一方面無心戀戰，一方面畏首畏尾怕誤傷了三首蛟，反倒遲遲不能得脫。
再說這楊戬，既然行跡敗露，他也沒必要再把肉身留在這裏，畢竟他那九轉玄功霸道無比，沒有肉身承載，功力很難發揮出來，于是便折回寝殿與肉身重合，卻看到嘯天犬不知何時已經傻乎乎地守在自己床邊。它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玉虛宮聽元始天尊講道嗎？想想剛才的麒麟，楊戬就明白了，一定又是母親的吩咐吧。
見主人“打坐”完畢下了床，嘯天犬化做人形笑眯眯地湊上前喊了一聲“主人！”
楊戬拿起手邊折扇保持一貫的冰冷道：“跟我走！”
“是！”嘯天犬屁癫屁癫地跟上。
楊戬腦中閃過一絲訝異，它居然沒有阻攔，難道是我猜錯了？想着出了殿門，還不忘換身衣服。楊戬可不想穿着這身米黃色的浴袍招搖過市。然後抓起嘯天犬使起金光縱地妙法。也就是一瞬間的功夫，兩人已經站在雲蒙山破碎的封印前。
“嘯天犬，聞聞洞裏面的氣味去了哪裏！”
“是！”說着嘯天犬跑到那黑漆漆的洞口使勁嗅了嗅便跑了回來道：“主人，上天了”說着擡頭望了望頭頂的天空。然後疑惑道：“我好像還聞到一個人的氣息”
“誰？”依舊側臉對着嘯天犬，拖着散漫地語氣一臉滿不在乎的問道。
“玉鼎真人”嘯天犬遲疑地說出那人的道號，并觀察着自己主人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
楊戬先是一愣，然後像往常一樣平靜地道了聲“走吧！”便帶着嘯天犬飛上了天。楊戬相信破壞封印放走十獸的絕不會是自己的師父，而且依眼前被破壞的封印來看，也不是玉鼎真人的九轉玄功所造成，而是一股來自于怨恨之靈的強大魔氣。這些家夥居然召集了這麽多的怨靈嗎？回想前天交手，楊戬并沒有發現十獸身上有多大的怨氣，雖然十獸大多是怨氣所化。所以楊戬以為是十獸利用它們天生的身體特質召來了過多的怨靈。能打破楊戬的封印，這怨氣未免太大了些。所以楊戬很擔心天庭現在的狀況。當然，在十獸沒有造成什麽人員傷亡之前，楊戬也樂得看戲！楊戬自認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對玉帝王母也沒有多餘的同情心。想到這裏，楊戬的嘴角瀉出了一絲微笑。
主仆一路無語，但主人明顯走神了，嘯天犬輕輕地喚了聲“主人？”
楊戬聽到嘯天犬叫他，斜了一眼道：“何事？”
嘯天犬被楊戬眼中玩味的眼神所懾，低下頭結巴道：“沒，沒事”
楊戬抱着胳膊不再看嘯天犬，但走着走着就聞到空氣中淡淡的雨腥氣。楊戬不由皺眉看了一眼腳下，正是灌江口。大概至少三個月沒下雨了吧，所以剛剛的一陣雷雨，使空氣裏久久彌散着濃重的土腥味道。（好一陣雷雨啊，青龍神君臨走時連呸了三口唾沫，還好只是下了半個時辰就停了，否則非洪澇了不可！）楊戬看着被暴雨沖刷一新的山山水水，不由起了近鄉情切之心，卻又怕會與梅山兄弟撞個正着，但随即楊戬臉上揚起一個自嘲的弧度：楊戬啊楊戬，你真是自作多情，他們都已經被你趕走了，怎麽可能還會像往常一樣守着這神廟，就算真的撞上，一定也是奉了天庭的命令在此等着你自投羅網吧！楊戬周身散着幾許悲涼和傷感。嘯天犬自是感覺到了楊戬周圍氣氛的變化，但它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自己的主人，或者說不知該從何安慰起，只能呆呆地看着幹着急。但是嘯天犬鼻子靈，正在這時它聞到了一股被燒焦的味道，它朝着那味道望去，居然是坐落在城鎮中的二郎廟在着火，周圍的人發現了情況都回家去取救火用的工具，但火勢卻一觸即發，似乎不想給他們滅火的機會。嘯天犬心驚地叫了一聲“主人！火！”
楊戬從思緒中驚醒順着嘯天犬的手指往下看，不由大驚失色道：“三昧真火？！”
這其間有不少善男信女提着木桶端着木盆往來于附近水井和神廟之間，有青壯年，也有婦孺和老人，正拼命似的把水朝着大火潑去，好似着火的是自家的房屋。雖然火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但他們似乎不知疲倦，進進出出，往來不斷。楊戬看在眼裏，這一幕讓他覺得心裏暖暖的，他斂去眸中那份不屬于他的感動，不再看下面的情況。這時下面更騷亂，原來是神廟岌岌可危，大門上的橫梁被燒斷了橫倒在廟門前，幾個跑進裏面救火的人被困在了廟中。其中一個**歲的小女孩抱着個小木桶吓得哇哇大哭。廟外面的母親不顧衆人的阻攔硬要沖進去救女兒，只是剛到廟門口還沒走到那處橫梁前，大門上方的建築體整個坍塌下來，當時那個母親吓得捂住了臉。但是意外并沒有發生，一個白色的身影一閃而過，随即把這位母親放置在安全的地方。那位母親大概驚吓過度，依舊緊閉雙眼不敢睜開，背後傳來一聲聲急切的呼喚，“公子，危險！不能進去啊！”
“年輕人，你不要命了，等火小了再進去吧”
“是啊，那幾個人站在院子中心暫時不會有危險，等火小一點再進去吧”
“是啊，你等等，趙七叔已經去拿濕被子了！”
“哎，不能進啊！快回來！”
……
當這位母親把手從臉上拿下來的時候，白衣人已經飛身躍入了熊熊大火之中。聽到衆人的勸阻，他只是在雙腳落到院內的地面上時轉過了頭，對大家回以淡淡一笑示意衆人不必擔心，而這一笑仿佛包羅了對世間萬物最無私的愛。熊熊燃燒的火焰，纖塵不染的白衣，豐神俊秀的面容，泰然自若的眼神，舉手投足間潇灑适意氣宇軒昂，給人一種高不可攀清華高貴的感覺，但高貴的同時又散發着慈愛與溫暖的氣息，因為隔着熊熊火焰，讓人覺得有些虛幻飄渺，仿佛下一刻這人就能羽化飛升，消失在衆人視線。天啊，太完美啦！這年輕人到底是誰，為什麽他的到來會讓人覺得安心，為什麽他的笑容讓人覺得可靠？
當所有人都沉浸在楊戬那清淺的回眸一笑的時候，楊戬和嘯天犬已經把困在院子裏的大人和小孩救了出來。放下那些大人，楊戬拉着小女孩的小手走到那位猶自呆愣仍未回神的母親身邊，也不介意衆人投來猶如仰望神祗的眼神（其實楊戬一點神力也沒有用，只是憑着自身的力氣和輕功每只手各提着兩個人的衣領，讓他們背對着背。結果是楊戬一人提了四個人，嘯天犬只抱着小女孩出來了。）
“大姐”楊戬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婦人沒反應。楊戬又叫了一聲“大姐？”
身邊人見勢推了一下這失神的婦人，這位母親終于從呆愣中醒過神來，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女兒已經平安無事，正在搖自己的手臂，“娘，你怎麽啦？”
婦人抱着女兒痛哭失聲，楊戬看着這對母女突然就想起了楊婵，胸口覺得悶得慌就離開了。哭了一會兒，那母親終于沒那麽激動了，松開了懷中的女兒仔細打量看有沒有受傷。女孩仍舊嗚咽着說：“娘，是那兩位叔叔救了我們”說着一只小手指着楊戬和嘯天犬離去的方向——神廟。
婦人驚呆了，她遲疑地問小女孩：“裏面還有人嗎？”
“沒有了，就我們”說着數起來“一、二、三、四、五，五個人，星兒沒有看到其它人啊”然後也轉頭看着神廟，疑惑道“這兩位叔叔好奇怪”。稚嫩的聲音敲擊着衆人的心靈，是焦急擔憂還是其它情緒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到底是人，還是——
